[艾珈]很高興認識你[全文完]

絕對官僚

很高興認識你　作者：艾珈

「很高興認識你！」
當一個可愛的女生這麼說時，所有男人都會心頭爽，
但這個「所有男人」中可不包括盛揚！天知道他為什麼會答應接下這邪惡的任務──
去引誘一個十七、八歲天真無邪的青春少女。
桃桃，這個可愛卻即將因為他而變成可憐的女生，真是罪過！
但沒辦法，他硬著頭皮也得去追了……

沒談過戀愛，沒跟男人說過話，沒嘗過心動的滋味……
桃桃雖然很好奇，但所有爺爺不准的事，她一定照辦。
她如此純潔地長大，只等著嫁給不相識的未婚夫。
沒想到忽然來了個男人，天天陪她等公車，約會她，
她心裡歡喜，愛上他，初戀、初吻都給了他，沒想到在心動的下一刻，
她的心因為他而痛了……

絕對官僚

第一章

　　慵懶的爵士樂流洩在LoungeBur包廂中。

　　「說吧，你這麼急著找我過來是什麼原因？」盛揚蹙著眉凝視著偎坐在沙發裡邊的男人——郝志浩，他是姊姊盛潔音論及婚嫁的男朋友。

　　郝志浩端起桌上的紅酒喝了一口，然後將手邊的牛皮紙袋往座位旁邊一丟。「看完你就知道了。」

　　盛揚滿臉狐疑的拿出牛皮紙袋裡的文件細細端詳，愈看他的表情愈凝重。隨即不解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突然被告知這件事情的……」郝志浩對著盛揚簡單的解釋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昨晚，郝志浩正打算跟家人提出想娶潔音的事時，一向負責郝家所有法律問題的劉律師突然造訪，並且還當眾朗誦了一份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遺囑。那是郝家太爺生前就已擬好的遺囑，當中提到　　

　　郝家太爺在年輕時曾受過桃家的費心照顧，後來桃家的兒子、媳婦在一次的車禍中雙雙喪命，如今只剩下桃爺爺與孫女桃桃兩人相依為命。

　　郝太爺得知桃家的現況後，當下決定要幫忙桃老爺照顧孫女，於是腦筋立刻動到當時才十一歲的金孫志浩身上。

　　他和桃爺約定，將來桃桃十八歲時，就讓志浩把桃桃娶回家，來個親上加親，皆大歡喜！

　　而「浪漫的」郝太爺還故意挑在桃桃滿十八歲之前，他的乖孫志浩二十九歲生日的這天，送上這份「驚喜」大禮，希望乖孫會感動到痛哭流涕！

　　不過性格刁鑽的郝太爺，為了預防他的乖孫志浩會不願意履約，於是未雨綢繆的在遺囑中特別列出一條——除非是女方主動取消婚約或不幸早亡，否則當女方年滿十八歲時，志浩如果不願履約，那麼律師將會主動取消他之前從太爺手中繼承過去的郝氏企業。這對一個看待事業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男人來說，無疑是最最嚴苛殘酷的一種懲罰了！

　　聽完志浩的解釋之後，盛揚忍不住擔憂地蹙起眉頭。「難道你父母親聽完這份遺囑之後，沒有幫你想任何辦法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媽的個性，他們是不可能會幫我想辦法的。聽完之後，他們只是拍拍我的肩膀，還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該不會是打算犧牲掉你跟我姊的幸福吧？」

　　「這正是我今天這麼急著找你來的原因。」郝志浩一臉懇切地望著盛揚，哀求地說：「為了我跟潔音的將來，阿揚，這個忙你真的非幫不可。」

　　幫……忙「你要我怎麼幫你？」盛揚不解地問。

　　「我的想法是　　想辦法讓這個名叫桃桃的女孩交上其他男友，這樣一來我就可以解除這個無理的婚約了。」

　　「你的意思是……」

　　郝志浩撐起身子朝盛揚身側傾去。「就是要引誘她愛上你。」

　　「引誘她……愛上我？要我去引誘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女孩？」盛揚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志浩。「你怎麼確定我能夠勝任這個任務？」

　　郝志浩看著盛揚好一會兒，忽地放聲大笑。笑夠了之後，他伸手拍了拍盛揚的肩膀，一臉「你太小看自己了」的表情。「我相信我的眼光，只要你願意幫忙，我保證，一定會成功的。」

　　身高一八○，體重七十五的盛揚，隨便穿條牛仔褲、一件白Ｔ恤，就一副時裝模特兒的架勢，加上他那張如混血兒般立體的俊俏臉蛋，從來沒為找女友一事煩惱過。現在不過是對付一個小女生，豈有不成功的道理

　　「那追到了之後又該怎麼辦？你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聽到盛揚的問題，志浩又哈哈大笑。「就隨便找一個借口把她給甩了呀！感情這種事本就是合則來不合則去，誰能夠說你不對？」

　　真的像志浩說得這麼簡單嗎？

　　盛揚不確定地看著志浩自信滿滿的笑容，但因為拒絕不了、再加上為了姊姊的幸福，他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說會努力看看。

　　下午四點鐘，下課鐘聲一響，原本寂靜無聲的校園，頓時充斥著女孩們吱吱喳喳的談笑聲。

　　桃桃拎了枝掃把，跟著同學一起來到負責打掃的區域，她從頭到尾一直蹙著眉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麼，突然忍不住地開口：「小菁、小鈴，我很嚴肅地問你們一個問題噢，不過你們得先答應不可以笑我！」

　　兩個年約十八的女孩互相看了眼，然後慎重的點點頭。

　　「好哇，你問呀！」

　　「那……我……我說了噢……」

　　「快點啦！拖拖拉拉，你這樣很討厭ㄋㄟ！」瞧見桃桃的彆扭樣，個性向來比較急躁的小菁，忍不住出聲催促。

　　「我的問題就是……」桃桃深吸了口氣，然後毅然決然地說：「那個……你們剛才在下課時間討論的　　到底男生跟女生抱在一起，是……為了要做什麼呀？而且，這麼熱的天氣，兩個人抱在一起滾來滾去的，難道不熱嗎？」

　　小菁和小鈴沒預料會聽到這種疑問，愣愣地相互看了一眼後，突然，兩人不約而同地爆笑出聲。

　　「都……都跟你們說好不能笑我了嘛……」

　　瞧著同學們抱在一起笑得東倒西歪的模樣，桃桃嘟起嫣紅的小嘴，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浮上濃濃的羞窘。

　　小菁揩揩笑到流淚的眼，然後伸手拍拍桃桃的肩膀，忍不住搖頭歎息。「原來剛才你都沒說話的原因，是因為正在想這件事情呀！」

　　桃桃跺了跺腳，尷尬地說：「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呀！」

　　「我們知道！」

　　小菁和小鈴異口同聲地答，然後兩人又看了彼此一眼，再度忍不住捧腹大笑。

　　在沒去過桃桃家之前，小菁和小鈴還曾經懷疑過桃桃的正經是不是假裝出來的，不過當她倆親眼見過那個比桃桃還要正經八百多倍的桃爺爺之後，小菁與小鈴不得不承認，之前老師所教的「為人剛正不阿」，原來說的是真的！

　　回想起那天的「桃家一日游」，小菁和小鈴兩人都還會忍不住直打哆嗦。

　　當桃桃為她們介紹那個端著一張嚴肅表情的桃爺爺時，那籠罩在桃爺爺四周的肅穆氣氛，還真讓人有一種想要立正站好的衝動。

　　而且，桃桃家裡沒有電視機，桃桃的房間裡空蕩蕩的，有的只是一本本《論語》、《老子》、《古文觀止》……之類的八股老書擺在架上瞪著她們瞧，其中最叫她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桃桃進房間第一件事就是端出毛筆跟硯台，說是得先寫完兩大張的宣紙之後，才可以陪她們聊天。

　　「這是我爺爺規定的功課，不先寫完不行。」桃桃一臉抱歉地看著兩人說。

　　我的老天爺，寫書法耶！

　　有沒有搞錯呀，這都什麼時代了！竟然還有人天天拿著毛筆在練習書法？

　　不到半個鐘頭，一向不拘小節慣了的小菁和小鈴便借口脫逃了。

　　眼見桃桃一張粉臉紅得像是快要爆掉一樣，個性沒那麼愛捉弄人的小鈴主動伸出手攬著桃桃的手臂，再領著她一塊往負責清掃的區域走去。「好啦好啦，我們不笑你了，等等回教室以後，我拿一本小說給你帶回家看，不過先跟你講好了噢，那本是新書，明天一上學就要還給我噢！」

　　「那本書裡面會告訴我答案嗎？」桃桃疑惑地追問。

　　小菁和小鈴互朝對方擠眉弄眼一番，然後一同對著桃桃用力點頭。「你回去看了就知道。」

　　「很精彩的，我保證一定會比你平常看的古文觀止還要精彩個十幾萬倍！」淘氣的小菁隨後又補上這麼一句，然後兩人才又哈哈的大笑出聲。

　　真的有這麼精彩嗎？

　　桃桃滿臉狐疑地嘟了嘟嘴巴，不過一想到等會兒回家後就能夠得到「解答」，心裡不禁覺得有些興奮。

　　桃桃揮著手中的掃把，輕輕地掃過落葉繽紛的地面，驀地，她仰頭看著淡藍的天空，露出一朵期待的微笑。

　　翌日清晨，站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巷弄中，盛揚面無表情地凝睇著正站在公車站牌下的桃桃。

　　身高一六○公分，體重四十五公斤，家住在內湖區的路上……

　　盛揚一邊想著曾在調查報告中看見的資料，然後一邊打量著眼前的她，想比較一下本人和報告裡的她有些什麼不同。

　　她及肩的長髮整齊地梳成公主頭，細緻的五官讓她看起來像個陶瓷娃娃，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清純又無邪，她雖然不是那種艷光照人的大美人，可是卻有她獨特的甜甜的清麗味兒，很能吸引住眾人的目光。

　　只是……不知眼前這一朵清純可人的小百合，私底下的個性是否仍舊表裡如一？

　　實在也不能怪盛揚太過多心！畢竟在這年頭，表裡不一的人太多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吶……如同他現在正打算做的事，不也是表裡不一嗎

　　盛揚步出巷弄，不由自主地朝玻璃櫥窗看了一眼，他看見自己的模樣還滿「正人君子」的，但他就要去騙取一個純情少女的感情了。

　　他甩甩頭，將腦中的雜亂思緒甩掉，現在可不是他該懊悔的時候，他得為姊姊將來的幸福著想，此刻的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當然，要達成他的目標，首先要想辦法認識桃桃，於是他走到她的身旁。

　　站在身材纖細的桃桃身邊，盛揚模特兒似的身材顯得更加英挺修長。他靜靜站在桃桃身邊等了一會兒，發現一直拿著本書在看的桃桃，根本沒有意識到身旁有人，盛揚只好開口引起她的注意　　

　　「這位同學，可不可以請問一下……」

　　原本一直專注在看著手中的書的桃桃，冷不防被這突來的聲音給嚇掉了手中的書　。

　　砰的一聲，一本畫著美麗娃娃頭的小說，就這麼大剌剌地躺在盛揚的腳邊。

　　盛揚的目光，不自覺地被書皮上的一行小字給吸引過去　　

　　限！十八歲以下不得欣賞

　　他彎下腰幫忙撿起腳邊這本「限制級」小書，然後遞送到桃桃面前。

　　「你看起來應該還沒滿十八歲吧？」盛揚指指自己手上的書。「現在看這個，會不會嫌太早了些？」

　　「我……我我我……」羞得滿臉通紅的桃桃，趕緊一把搶過男子拿在手上的書，急忙地將書往書包裡一塞，這才不太好意思地抬起眼眸，對著眼前的人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盛揚俯視著神色驚慌的桃桃。

　　啥？

　　桃桃眨了眨水靈靈的一雙眼，好半晌之後，才聽見她小小聲地嘟囔道：「雖然……我知道我還差幾個月才滿十八歲……可是……我就是好奇嘛！」桃桃別彆扭扭地吐出這一串話後，才鼓起勇氣，抬起眸直視著佇立在她面前的男子。「這就是我的答案。」

　　在聽完了桃桃所做的結論之後，原本挑起一雙濃眉凝望著桃桃的盛揚，忽然間忍不住地爆笑出聲。「哈哈哈……」他突然覺得這女孩實在很可愛！

　　呃……

　　一臉尷尬的桃桃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表情呆呆地看了陌生男人好一會兒之後，這才鼓足勇氣地反問他：「我……我剛有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沒有……」盛揚抬起手輕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說道：「我剛說的﹃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並不是在問你究竟滿十八歲了沒，而是一開始站到你面前問的那句﹃可不可以請問一下﹄……」說到這，盛揚忍不住又笑了。

　　「我……我沒聽見你一開始問的，所以就以為你問的是……那個咩！」桃桃把頭垂得好低，覺得好尷尬。

　　但聽見他仍是爆笑不止，她眼一瞠，禁不住嬌嗔道：「笑笑笑……人家怎麼會知道你剛是在問我什麼呀……」

　　「好……對不起。」盛揚趕緊收斂笑意，然後指指身旁的公車站牌。「我剛是想問你……請問你現在等的這班公車是否會經過台北車站？」

　　「經過火車站……」思緒一向簡單的桃桃，也沒細想他為什麼不自己查查站牌上的指示，還仰著頭認真地研究站牌，直到再三確認公車沒經過台北車站後，她才轉過頭回答：「恐怕沒有噢。」

　　盛揚再問：「那……你知道這附近有哪班公車會經過台北車站嗎？」

　　「哪班公車噢……」桃桃又抬起頭左右張望了一下，歉然地說：「對不起……我不太清楚耶，因為我只會從這裡搭車到我學校去……」

　　聽到桃桃的回答，盛揚故作訝異地挑起眉頭。「你不是台北人嗎？」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確剛搬來台北不久。」桃桃用一種「你好厲害」的眼神看著他。

　　「很簡單吶！假如你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那麼你至少會清楚該怎麼搭公車到台北車站去，因為那兒算是台北的一個大地標，除非天生是路癡分不清路，不然應該沒有人會不知道它在哪裡的。」

　　桃桃點點頭表示認同他的猜測，不過下一瞬，她馬上舉一反三地反問他：「那這麼說來……你也不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嘍？」

　　盛揚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笑了。「你很聰明嘛！馬上知道該用同樣的道理來推測我。」

　　「我跟你一樣不是台北人，我是中部人，不過好一陣子我都住在美國紐約，直到前幾個月才剛回到台灣。」

　　他之前住紐約呀……

　　驀然聽到他住過一個她只能從課本上得知的外國城市時，桃桃一雙美麗的大眼不由得染上了幾許崇拜之意，並非是桃桃崇洋媚外，而是，她本來就對自己所不熟悉的人事物，有著極強烈的好奇心。

　　因為好奇，所以桃桃對還算是陌生人的他感到興致高昂。她一雙寫滿憧憬的水眸，直直地凝望著盛揚。

　　「能夠跟我形容一下紐約的風景嗎？我的意思是說　　從你眼中看到的紐約究竟是什麼樣子？」

　　「紐約是一個很自由、很獨立的先進城市，所有種族、國家的人都能夠在那座城市裡頭找到一個安身之所，但是找得到安身之所的意思，並不代表那座城市已經全然的接受了你這個闖入者……」

　　「我不太懂……」

　　就在桃桃還想多問男人一些問題的同時，一輛標示著「620」的公車朝著這站駛過來，桃桃趕緊向公車招了招手，然後轉過身焦急地望著盛揚。

　　「我明天還會遇見你嗎？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或許吧！」盛揚扯開了唇，露出一抹神秘的笑靨。

　　「好，明天這個時間我會在這個地方等公車……如果剛好有空，希望我們能夠再遇上……」

　　盛揚並沒有馬上允諾桃桃，他只是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望著一臉興奮的桃桃。　　

　　即將跨上公車時，桃桃又趕忙回過頭說：「對了，我忘了要先自我介紹，我叫桃桃，就是水蜜桃的桃，桃桃。還有……很高興能認識你！」

　　在聽到桃桃後面這句話後，盛揚原本微笑的唇角瞬間收斂了。

　　很高興認識你……

　　倘若桃桃知道他接近她的目的之後，不知她是否會後悔自己曾說過這句話？

　　凝望著揚長而去的公車，盛揚的心情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絕對官僚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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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盛揚……我不習慣聽人叫我什麼盛先生、還是盛大哥的，你乾脆直接叫我全名吧！」遇見桃桃的第二天，盛揚這麼對她說。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桃桃已經漸漸習慣在等公車時，遇見那個名叫「盛揚」的男人，腦筋一向單純的桃桃，還以為盛揚是個搭公車上班的通勤族。

　　就這樣，兩人相處時間越漸變多之後，盛揚多少也從談話中摸清了桃桃的個性，他甚至懷疑，桃桃是否清楚當她十八歲時就得與一個陌生男子結婚的這件事？！

　　不過盛揚並不急於求證，他會等一個好時機再說。

　　或許是基於補償的心態，面對天真爛漫的桃桃，盛揚總是情不自禁會對她更溫柔、更關懷，也因為從桃桃口中得知她對台北這城市仍舊陌生，所以盛揚總會在與她聊天之中，多詳述一些他曾親眼見過的別緻風景。

　　例如，蕩著鹹鹹海風的淡水漁人碼頭，吃起來口感奇特的阿給，外觀建築別緻有味的北美館，還有還有，懸架在半空之中的捷運列車。　　

　　瞧她閃著興奮好奇的漂亮眼眸，基於一種想多疼她、寵她的意念，盛揚常鼓吹她一同出遊。

　　「其實只要你能撥點時間出來，我就能帶你去坐坐如同她剛說的——「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了」？

　　這一刻，盛揚完全體會到，被人「討厭」的感覺竟是如此難受！

　　盛揚仰起頭歎了口氣。

　　心底盤算著，下次見到她時主動為自己的失言道歉，不知道她還理不理他……

　　


　　打定主意不想再遇上盛揚之後，桃桃當天下課回家，馬上就跟爺爺提出她以後想提早半個小時出門等候公車的要求，不過她選用的理由當然是——她想趁清早精神正好的時候，多爭取點時間讀書。

　　由於桃桃明年就得參加聯考，所以爺爺很輕易的就相信她，只說了一句：　「那你上學時自己要多加小心。」

　　到了星期一一早，特意穿得一身輕便的盛揚，依舊在同一時間內來到620的公車站牌下，但奇怪的是，直到過了桃桃上學時間，依舊等不到她出現。

　　盛揚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回到工作崗位，一整天下來，他完全沒辦法專注在工作上，桃桃纖巧的身影、甜甜的笑靨、晶亮的眼眸一直在他腦海裡徘徊。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一個小女生弄得如此魂不守舍，他猜想也許是擔心她的緣故，因為乖巧的桃桃不會無故不去上學的，也不知她是怎麼了……

　　焦慮地捱到下班，盛揚推辭掉早已排定好的餐會，獨自開車到桃桃家附近，明知道她不太可能在晚上出門的，但是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他還是想試一試。

　　就在他開車繞過桃家巷子第三圈時，響著「少女的祈禱」的垃圾車，正好也駛進桃桃住的這條街，被迫將車子停在一旁的盛揚，竟奇跡似的瞧見穿著水藍洋裝的桃桃，拎著一袋垃圾走出家門。

　　在瞧見她的剎那，一股滿足和欣喜瞬間湧上，教盛揚禁不住在心底大叫。

　　不過在高興之餘，盛揚忽地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

　　若今早不見桃桃並非是她身體不適的關係，那麼……她又是為了什麼而沒搭620那班公車上學呢？

　　腦海裡閃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仍在氣惱他對她爺爺的批評！說不定她就是為了不想再跟他見面，所以才故意錯開她平常的上學時間！

　　是這樣子嗎？

　　他要確定這件事！於是隔天一早，盛揚依舊在相同的時間到公車站牌下等桃桃，桃桃沒有出現。再隔一天，盛揚索性刻意起了個大早，好整以暇地等在公車站牌下，俗話說的好，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果真，就在比從前要早半個小時的時間，桃桃終於出現了！

　　原本低頭看著課本的桃桃，瞥見盛揚出現在公車站牌下，她二話不說，馬上掉頭就走。

　　桃桃突然的動作惹惱了盛揚，幾個跨步來到桃桃面前。「難道你就這麼討厭我，連我的臉都不想見了？」

　　聽著盛揚口氣不佳的指控，桃桃禁不住愣了下，不過就那麼一瞬間，她也隨即擺出防備的作戰姿態。

　　雖然脾氣溫和的桃桃一向不與人計較，不過在情理都站得住腳的情況下，桃桃理直氣壯地說：「誰叫你要說我爺爺的壞話！反正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話，乾脆就不要再見你了。」

　　她像只發怒的貓咪瞪著同樣怒張著眼的盛揚，兩人杵在公車站牌下對峙了二會兒，最後，竟是由一向盛氣凌人的盛揚率先移開自己的視線。

　　「我哪裡有說他壞話……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盛揚就只差那麼一點便說溜嘴了，幸好他立刻噤口。

　　看著桃桃仍舊惱怒的眉眼，盛揚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上回算我不對，我的確不應該隨隨便便批評你爺爺，但我沒有惡意，只是有些為你抱不平……」

　　桃桃的個性一向大方，心想既然盛揚都已經道歉了，那麼她就不應該再小氣地和他計較。

　　「很多事情你不清楚的。」桃桃一雙水靈的大眼直勾勾地凝望著盛揚，口氣好多了。

　　「那你可以說呀，我很願意聽。」盛揚垂眸回視著她的凝視。

　　桃桃低頭想了一下，然後輕聲地將一些她從未傾吐給其他人知悉的過往，一件件的說給盛揚聽——

　　「你別看我爺爺這樣，爺爺對我真的很好，從小到大，都是他一個人親手把我帶大的……知道嗎？我爺爺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呢！」

　　「那又如何？」

　　「如果你再換個角度去想……以我爺爺的年紀，現在早就是可以享清福的時候了，可是現在他仍然得為了籌措我的學費、生活費，而不斷忙進忙出……」

　　桃爺爺是個受過日本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多年以來，他都是依靠著翻譯日本文章、小說來維持他和桃桃平常的生活開支。

　　每回深夜起床上洗手間，桃桃總是能見著爺爺房間的昏黃小燈仍亮著，雖不知爺爺翻譯一本小說、散文能有多少收入，但自桃桃有記憶以來，爺爺從不曾讓她餓著或冷著過一回。

　　「我知道爺爺的個性是有些古板頑固，可是他總是出自於一番好意。」

　　一雙純潔坦率的美眸直望進盛揚黝黑的瞳眸中，在這一瞬，他突然領悟到藏在她天真嬌美臉龐下的，其實是一顆早熟敏感的心。

　　一思及此，盛揚對她的憐惜，不由得又多添了幾分。

　　他微笑地朝桃桃伸出手，這回，盛揚可是真心誠意由衷地說：「是我誤會你爺爺了，願意再次接受我誠摯的道歉嗎？」

　　「當然願意。」桃桃微笑地握住了盛揚伸出的手掌，然後覷望著他，怯怯地反問：「我們還是朋友嗎？」

　　瞧著桃桃笑得志忑的嬌美笑顏，盛揚一臉慎重地點點頭。「當然。」

　　


　　原本沒預期讓桃桃介人太多他私人的世界，但是世事往往就是這樣，愈是極力想避免的，偏就愈可能會遇上。

　　一個陰有雨的早晨，各拿著一把雨傘的盛揚和桃桃兩人，依慣例的候在公車站牌下聊天，一輛銀白色的房車從兩人面前駛過，忽地這輛銀白色的車子猛踩煞車，然後再朝兩人方向倒車靠近。

　　只見一個年約三十、外貌身材皆優的美人，降下車窗，探頭驚訝地喊：「阿揚？」

　　猛然聽見熟悉的聲音，盛揚這才掉轉過頭看著車內的人，他也是一臉驚訝。

　　「你……怎麼會站在這？」盛潔音轉頭看了看站在弟弟身旁的年輕女孩，然後再回頭看弟弟一臉尷尬的表情，然後她挑起眉，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向弟弟。

　　盛潔音早就疑惑著他老是一大早就不見人影，怎知這麼巧，今天提早出門上班竟然就讓她給逮到了。

　　盛揚並沒有回答盛潔音的詢問，他為桃桃與姊姊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姊，她是桃桃。桃桃，她是我姊，盛潔音。」

　　「盛姊姊好。」桃桃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雖然還弄不太清楚桃桃與她弟弟的關係，可是年屆三十的盛潔音，驀然聽見有個可愛的女孩喚她姊姊，心裡可是受用得很。她軟聲問桃桃：「這是你的本名嗎？怎麼寫？」

　　「嗯，我姓桃，單名一個桃，就是桃子的桃。」

　　「桃桃！」盛潔音在嘴裡喃喃念了兩回，忍不住笑著說：「好可愛的名字，聽起來好像很好吃似的，看你一副甜甜可愛的樣子，很適合你喔。名字是誰幫你取的？這麼有先見之明。」

　　「我爺爺。」被人稱讚自己可愛甜甜的，桃桃覺得很不好意思。「盛姊姊的名字也很好聽呀，潔音，念起來的感覺很高雅呢！」桃桃一邊說著，還一邊露出了一副神往的模樣。

　　「你小嘴真甜！」閒聊幾句，潔音突然注意到自己時間所剩不多。「糟了！我等會兒跟人有約，不能再留下來跟你們多聊——對了阿揚，你有空找個星期假日帶小桃到我們家來坐坐，我擔保媽一看到桃桃，鐵定會愛死她的。」

　　「再說吧！」盛揚朝姊姊揮手道別。「你開車小心　「盛姊姊再見。」

　　「掰！」隔著轎車玻璃窗，潔音朝兩人揮手道別。

　　目送著車子離開後，桃桃羨慕地對盛揚說：「你跟你姊姊兩個人的感情好像很好噢！」

　　盛揚不置可否地說：「沒什麼好不好的，就一般姊弟嘍！」

　　「知道嗎？我一直很羨慕像你們這樣家裡有兄弟姊妹的人呢！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桃桃低下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聽著桃桃羨慕的語句，盛揚就只是一直瞧著桃桃頭頂上的發漩，不發一語。

　　


　　一個清晨，兩人又站在公車站牌下等待公車時，盛揚突然隨口提及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不過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你怎麼會對那種小說那麼有興趣？」

　　「哪種小說？」

　　「就是上頭寫著十八禁的那種……」盛揚邊說邊朝她暖昧地眨眨眼。

　　一想到她第一次偷看十八禁小說就被盛揚發現，桃桃的臉頰就忍不住泛紅。

　　「那是因為……我對裡頭的一些場景好奇嘛！可是又沒有人願意告訴我詳情，所以我就只好自己看嘍！」

　　「那看到了你想看到的東西嗎？」

　　桃桃不太好意思地抓抓頭髮。「坦白說——還是有一點模糊。」

　　「哪一點？」　　

　　桃桃猛然抬頭看著盛揚。「你真的想知道嗎？」

　　「說說看呀！說不定我能夠回答得出來，那麼你就不用再冒著那麼大的『危險』偷看那些十八禁小說了。」

　　在心裡掙扎很久，桃桃好不容易才從嘴巴裡擠出這麼一句：　「那我問了噢……」

　　「我等著。」盛揚雙手交叉環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等待桃桃發問。

　　桃桃深吸了口氣，然後說：　「我的問題就是呀……結了婚的女性……是不是就得對她的丈夫交付出完全的自己。」

　　「交付出完全的自己……」她這饒舌的問法叫盛揚一時沒辦法會意過來。

　　「嗯……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你可不可以問得更白話一點。」

　　「我的意思就是……」桃桃彆扭地動了動身體，兩抹暈紅驀地染紅了她粉潤的頰。「類似自己的身體呀、感情這一方面的。」

　　「你的意思是指……做愛嗎？」

　　「呃……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只是……盛揚也未免說得太白話了點，桃桃窘困到不行的點了點頭。

　　瞧著桃桃害羞的反應，盛揚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就做愛這兩個字，真懷疑你怎麼會想出那麼饒舌的句子來？」

　　就是沒辦法說出口才會這麼說嘛——桃桃彆扭的絞著細白的手指，用著像噎著似的聲音說：「別……一直再說那兩個字，你就……直接回答我就可以了。」

　　盛揚挑著眉，睨著桃桃尷尬的反應，心裡突然間興爭起一股想逗弄她的情緒。他故意慢慢地說：「直接回答你就好了嗅……」

　　桃桃害羞地猛點頭。

　　盛揚輕咳一聲。「在這個年代，其實也不一定得要結了婚之後才能做愛，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什麼……知道什麼廠桃桃詫異地瞠大眼。

　　「就是一對男女不需要結婚也可以做愛呀！」

　　「啊……」桃桃有些無法置信地張著嘴。「可是……那個不是應該等到結婚要生小孩時，男人跟女人才需要……嗯……那個……你知道的。」

　　「做愛？」盛揚「貼心」地幫桃桃把話給說出口。

　　「噯。」桃桃尷尬地點點頭。

　　「其實現代人做愛的原因已經不再是為了要懷孕。」瞧著桃桃吃驚的可愛反應，盛揚突然間反問她：「桃桃，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呀？」

　　「呃……這個……」如此直率的問題，桃桃不知該如何作答。

　　瞧她活像被突然塞進一顆雞蛋般合不攏嘴，盛揚不禁大笑出聲。「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直到現在還以為——做愛就只是男人跟女人躺在床上牽牽小手吧？」

　　「我……我當然沒那麼蠢。」好歹，她也是個讀過健康教育的高中生——雖然當時老師只是很含混籠統的帶過，可是桃桃也算有粗略的概念，知道男人要讓女人懷孕，是得先做完某一些「特殊」動作的。

　　「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什麼會如此排斥聽到做愛這兩個字呢？男人跟女人做愛，這本來就是一件極自然的生理需求——不然你以為，為什麼現在便利商店裡處處可見保險套的蹤跡？」

　　「生、生理需求……」桃桃滿臉通紅地張大嘴巴。

　　要一個連談戀愛都還弄不清楚的純情少女，去瞭解何謂「生理需求」，這實在是件超高難度的人生功課呀！

　　盛揚端正了面容，鼓勵地要她試著說說看。「來嘛！說看看『做愛』這兩個字，這沒什麼的，就跟吃飯洗澡一樣自然，你試試。」

　　「不要。」桃桃把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好啦！」

　　「不要嘛……」

　　「好啦……」

　　桃桃窘困的瞪視一直在鼓吹她的盛揚，直到不小心瞥見他眼底促狹的笑意，桃桃才猛然醒悟原來盛揚是在逗弄她。

　　「你……你實在很討厭耶，後！我不理你了。」她氣惱地跺了跺腳，賭氣地轉過頭不想再跟盛揚說話，不過她孩子氣的可愛反應卻讓盛揚顯得更加開心。

　　心裡突然間泛起了一股甜滋滋的暖意，此刻的感覺，就彷彿回到了青春年代，正和初戀的小情人在打情罵俏一般。

　　唇畔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更加溫柔，側著頭，他用一種帶著憐愛的眼神，凝視著桃桃嫣紅的頰畔。

　　「生氣了？」

　　「沒啦！」桃桃雖然搖著頭說沒有，可是卻怎樣也不願意再轉過身來。

　　「好啦，你就原諒我一次，我知道桃桃最有肚量了，人家宰相肚子裡只能撐漁船，可是我們家的桃桃更厲害，肚量可是大到能塞進麗星郵輪呢！」

　　「噗！」桃桃被他逗笑了，不過她嘟著嘴佯裝還生氣著，回頭半惱半瞠地睨了盛揚一眼，那眸光流轉的風情，像陣風似的擾亂了盛揚一向平靜的心湖。

　　望著桃桃粉紅嫩嫩的側臉，盛揚的心不自覺跳得飛決。

　　感覺自己有些心神不定，盛揚輕咳了一聲，拉回迷亂的神志之後，他心中突然浮現一個點子。

　　剛好他這一陣子工作還不算忙，何不趁著他現在仍有空檔，想辦法帶桃桃一塊去哪走走晃晃呢？

　　盛揚完全沒意識到此刻自己心裡的盤算，早已悖離了他原本接觸桃桃的意圖——他只是很單純的為了想疼寵桃桃，而做出這樣的約定。

　　「桃桃，如果有天你真的得到空檔可以出門，那你會打電話約我一塊出去嗎？」

　　桃桃偏著頭奇怪地看了盛揚一眼。「雖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機會出門——不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希望我能夠通知你的話，那我就會打電話。」

　　盛揚要的，就是她這一句承諾。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假如有天你真有機會出門，記得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會帶你去逛所有我曾經跟你提到過的景點，只要時間夠的話。」

　　「真的嗎？」桃桃一臉驚喜。

　　「君子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桃桃與他相視而笑。

絕對官僚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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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你能想個辦法幫我約桃桃出來。」

　　「為什麼我非要這麼做不可？」在電話中聽完盛揚的要求之後，郝志浩露出了一個非常不以為然的表情。不過就是想辦法去勾引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芳心，憑阿揚的外貌跟能力，還需要花費這麼多的精神在討她歡心上嗎？

　　「如果你希望能早一點聽到好消息的話，最好還是照我的話做。你之前也曾經看過桃桃的基本資料，以她爺爺對她的管教態度來看，即使我跟她每天都能夠見面，一個禮拜下來根本也沒多少時間，照這種情況來看，我想大概還得再花上一年半載的吧！」

　　其實盛揚也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大費周章地說服志浩幫他忙，此刻他心頭有個強烈的意念——他真的很想找個機會帶桃桃去外頭走走，即使一輩子就這麼一回，也無所謂。

　　「那你現在希望我怎麼做？」一想到要花上一年半載的時間，郝志浩立刻答應。

　　「找個借口幫我約桃桃出來，不過你不需要出面，與她見面約會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嗯……我想我知道該怎麼說了。」郝志浩沉默了一下，然後慎重地提醒盛揚。「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希望我出面邀約桃桃出來這一件事情，不會變成我將來要解除婚約的絆腳石。」

　　「你放心好了。」

　　雖然盛揚嘴裡是這麼說的，可是將來情況會變成什麼樣，說真格的，連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說來還真是湊巧，桃桃早上才剛拿到盛揚的手機號碼，結果隔天晚上，一個極少出現在桃桃生活中的名字，就這麼不期然地冒了出來。

　　「桃桃——」在聽完一通電話之後：桃爺爺隨即走到桃桃房間前輕敲房門。

　　「爺爺有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

　　在房裡寫書法的桃桃，趕忙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將門打開。

　　「爺爺找桃桃有事？」

　　「嗯。」長得頗具威嚴的桃爺爺輕點了點頭，然後他將一張字條遞到書桃桃面前。

　　「明天郝家的少東邀請你到這個地方喝茶一敘，記得穿著整齊赴約，千萬別遲到了。」

　　桃桃低下頭望著爺爺遞來的字條，白色的紙上是爺爺端整的字跡，每個字她都看懂了，但她卻一頭霧水，不僅不明白紙條上約定的地點，更不懂郝家少東為什麼會突然約她。

　　「我明天會幫你叫輛計程車載你出門，千萬記得不能失禮。」

　　「桃桃知道的。」　　．

　　隔天一早，穿著一身整潔衣裳的桃桃，提早五分鐘抵達和郝家少東約定的地點，只是人才剛走進茶館坐定，都還來不及調適好心情，結果一旁的服務生便走上前，遞了張字條給她——

　　公事纏身，沒辦法前來赴約，還請見諒。

　　不過我已叮囑店家要好好招待你，看你想吃點、用點什麼，儘管吩咐他們準備，不必客氣。

　　——郝志浩

　　瞪望著手裡的字條，桃桃愣了好一會兒後，才驀然領悟自己是白跑一趟了。若依照爺爺之前教她的規矩來做，桃桃此刻應該立刻搭車回家去的，可是忽然間，她腦子裡浮現出盛揚之前跟她說的那番話——

　　「假如有天你真有機會出門，記得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會帶你去逛所有我曾經跟你提到過的景點……」

　　可是……她真的好意思打擾他嗎？

　　站在公共電話前，她猛地吸了口氣，拿起話筒，將電話IC卡插入卡槽內，按下盛揚的電話號碼，鈴聲才響了兩聲，電話馬上被人接起。

　　「盛揚嗎？我是桃桃。」

　　「桃桃！」盛揚隔著電話的聲音聽來頗為開心。

　　「你人在哪？怎麼會想到要打電話給我？」

　　「我人在悠然茶館……」桃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郝家少爺的邀約和他之後的失約，全都跟盛揚說了。

　　「你的意思就是……你目前差不多有半天的空檔？」　　

　　「嗯……」握著話筒的桃桃有些猶豫地輕問：「那……請問你現在方便出來嗎？」

　　「當然方便！你進去茶館等我一下，十分鐘之後再出來門口外頭等我，我馬上就到。」

　　十分鐘後，果真，頭戴著黑色安全帽，騎著一輛一OOCC摩托車的盛揚，準時出現在茶館門前，丟了一頂粉紅色的安全帽給桃桃，然後他拍拍摩托車後座，要她儘管放心的坐上車來。

　　「抱歉，臨時出門找不到車子可借。」這不過是借口罷了！一個年收入百多萬的科技新貴，怎麼可能沒有轎車代步？！不過為了避免桃桃在看到了他的名貴座車之後，對他產生不必要的疑懼，盛揚索性就借了輛摩托車來載她了。

　　「坦白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被人家用摩托車載，感覺好奇怪噢！」

　　雖然這也是盛揚在離開大學校門之後，頭一回接觸如此「平價」的代步工具，不過在聽到年正芳華的桃桃竟沒有坐過摩托車，他難免覺得有些訝異。「在台灣，摩托車算是項極普通的交通工具。」

　　「我知道呀！但……因為我爺爺總是覺得女孩子坐摩托車很不好看……」

　　在桃桃她爺爺傳統的觀念中，女孩子出門時應該是穿得乾淨清爽，規規矩矩坐在大車子裡讓人載來載去的。

　　將摩托車停在台北車站旁的停車場中，唯恐桃桃會走丟的盛揚，一路拉著桃桃的手走進了火車站，直到站上了通往捷運站的手扶梯時，兩人交握的手掌才不得不放開。

　　盛揚突然間注意到，出門約會一向不願意主動牽住女伴的手的他，剛才竟然如此自然地牽著桃桃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

　　盛揚有些怔然，而桃桃那軟軟暖暖的手的觸感，還依稀殘留在他的指掌中。　　

　　說真的，牽她一塊走的感覺還挺不賴的。

　　對於被別人牽手走路這檔事，桃桃其實沒什麼特殊感覺的，以往出門總是會和爺爺手牽著手過馬路，只是當視線落在那對對牽手偎靠在一塊的情人背影時，桃桃這才猛然驚覺，原來她剛跟盛揚兩人手牽手慢慢走的姿態，在外人眼中，將會顯得多親呢！

　　將視線調到眼前盛揚頎長的背影上，然後再瞧瞧處在她週遭的男性乘客，兩相比較之下，再一次突顯出盛揚他外表的俊秀與高大的身材……

　　比起她曾在同學皮夾子裡見過的明星，她覺得盛揚還帥上好多倍！

　　就在桃桃胡思亂想間，長長的手扶梯已到了盡頭。

　　「我們走吧！」盛揚轉過身來，再度伸長了手，準備牽住桃桃。

　　瞧著盛揚遞到她眼前的大掌，不知怎麼搞的，桃桃突然感覺害羞了起來，她小小聲地說：「不用再牽著我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嗯。」桃桃的拒絕讓盛揚的心底有些不舒服，眸光沉了一下，但他也不好說什麼，他收回自己的掌。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購票機前，盛揚直接拿出錢幣，買了兩張前往淡水的車票，然後再轉身將其中一張遞到桃桃手上。

　　「五十塊錢……」瞧了瞧上面的票額，桃桃馬上從口袋裡掏出銅板付給盛揚。

　　「不用給我了，不過才五十塊。」

　　「可是沒道理讓你花錢吶！」不由分說，桃桃硬是將五十元硬幣塞人盛揚手中。

　　「我爺爺常說的，無功不受祿！我約你出門，理當是由我這方支出你花費的，沒幫你出車錢已經有些說不過去了，怎麼還可以讓你破費呢！」

　　已習慣扮演著付錢角色的盛揚，還是頭一回收到女孩子還予的金錢，他張開掌心瞧著躺在掌心的硬幣，心底有種奇異的感覺。

　　雖然之前老愛嫌桃桃她爺爺腦筋太過古板僵硬，可是某些時候，實在也不得不認同她爺爺把她教得真好。

　　「算了，既然你這麼堅持要還那我就收下了。」盛揚隨手將銅板放人牛仔褲口袋中，然後走向前，仔細的示範著該如何遞送車票。

　　站在一旁的桃桃看了新奇，也掏出車票，依樣畫葫蘆一番。

　　瞧見車票咻地被收票機取進又吐出，桃桃忍不住被它迅捷的動作給逗笑了。

　　「好好玩！」　　

　　盛揚突然發現每當桃桃開心興奮時，她的臉蛋就會變得粉紅粉紅的，睇著她紅撲撲的頰，他發覺自己愛看極了，而且還有股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進到車廂中，桃桃規規炬炬、端端整整的坐在水藍色的塑膠椅上，反觀坐在她座位旁的盛揚，坐姿就顯得大而化之多了！

　　「你坐這種姿勢……不覺得累嗎？」盛揚指指桃桃挺得直直的背脊，表情顯得有些疑惑。

　　「累？不會呀！」桃桃轉頭瞧瞧自己端整的坐姿，再看看盛揚癱坐在椅上的舒懶姿態。「我倒反而覺得是你的坐姿看起來累人呢！」

　　「我背靠在椅背上，整個身體的重心都交付身後的椅子上，怎麼可能會累！」　　

　　「可是我爺爺說，人的背脊是趨近於直挺的，若老是歪歪斜斜的坐臥在椅上，反而不符合人體工學呢！」

　　「胡扯。」盛揚露出一副「我才不信」的訕笑表情。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帶你出門，我可不想跟你再為了這麼一點小事，爭得臉紅脖子粗，反正你愛怎麼坐就怎麼坐，不嫌累就好。」

　　聽見盛揚的回答，桃桃嘟著唇在嘴裡喃喃地反駁：「跟你爭得臉紅脖子粗又不是我自願的。」

　　「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盛揚沒聽清楚她的話，把自己的耳朵湊近她。

　　「沒啦……沒什麼事！」他忽然逼近的氣息教桃桃緊張地別過頭去。

　　此時，列車駛出單調的地下鐵軌，爬上架高鐵道的剎那，陽光瞬間眩花了桃桃的眼。

　　「哇！」桃桃的表情彷彿就像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般，驚喜地叫出聲來。她偷窺似的瞧著飛掠而過的家家窗戶，和變得小巧的行人車陣。

　　因為過於興奮，桃桃早忘了爺爺要求坐姿端正的規矩，這會兒的她正像個小孩子似的貼靠在玻璃窗上，瞠大了雙眼瞧著大台北風光。

　　因為早已習慣，所以從不覺得這樣的風景有什麼稀奇特別，但是桃桃驚喜的眸光，教他心裡有著莫名的感動。

　　他銜著笑，深邃的黑眸瞬也不瞬的，將她豐富萬變的表情一一瞧人心底。

　　


　　桃桃和盛揚雙雙坐在淡水捷運站後的堤岸公園上，桃桃手中捧著一包從便利商店中買來的可樂果，和盛揚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桃桃小心翼翼的從紅色包裝袋裡掂了塊黃褐色的卷形餅，丟人嘴裡，直到嚥下之後，她才頑皮的吐了吐舌頭。「嚴格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吃零食呢！」

　　「嗯？！」乍然聽來是有些驚訝，不過想到桃桃曾提過的一些古板觀念——盛揚點點頭，忽然間又覺得不那麼奇怪了。

　　只是一時沒料到桃爺爺竟還規定得如此詳細，連吃零食這檔子小事也都注意到了！

　　「你爺爺還規定了什麼？坐姿、外出、應對進退、吃零食……對了，你爺爺管不管你交男朋友的事？」

　　交男朋友……

　　原本嚼著餅乾吃的桃桃傻傻地看了盛揚好一會兒，過好半晌才回答：「當……當然不能交男朋友！」桃眺激動得整張臉都脹紅了。

　　「好好好，不能就不能，你的反應也不需要這麼激動。」盛揚伸手安撫地拍拍桃桃嫣紅的頰。等桃桃激動的情緒稍微緩和之後，盛揚開始探問有關她和她「未婚失」之間的事情。

　　「桃桃……你剛剛在電話裡告訴我，你說你是被你的未婚夫邀到悠然茶館去的。」

　　「嗯。」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可以選擇回答或不回答，我並不勉強，我不過是感到有些好奇罷了。」

　　直到吞掉嘴裡的餅，桃桃才接著開口。「你說呀！」　

　　「就是……」盛揚在腦子裡思索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你對你未婚夫……我看我還是這麼問好了，你才於自己被決定婚約的事有什麼看法？」

　　「坦白說來，其實我對我有婚約這件事沒有太大的感覺……」桃桃水亮的黑眸直視著盛揚。「我信賴爺爺替我做的安排，所以並不排斥這樁婚事，可是最近我一直在想，我的想法並不能完全代表對方的想法，說不定對方他壓根兒就不想接受我這個十八歲的未婚妻……」

　　盛揚在心裡默默說了聲對。「然後呢？」

　　「然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盛揚將視線從桃桃的臉上挪開，然後將視線定在遠方模糊不清的海岸線上。

　　過了一會兒，他才突然轉了個話題說：「不遠的地方有個漂亮的紅樓，你想不想去逛逛？」

　　「紅樓？」聽起來就很美的樣子。桃桃又問：「漂亮嗎？」

　　「當然是漂亮極了，不過還是得你親眼去看看才算數。」

　　盛揚站起身，伸手拉起桃桃。「走吧！我帶你去多看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樣才不枉費你這趟難得的淡水之旅。」

　　兩人徒步走上淡水紅樓，藉著居高臨下的角度，將整個淡水海岸一覽無遺。兩人也逛過淡水老街，又在路邊的小吃店吃了碗招牌的淡水魚丸，以及沾著粉紅色甜辣醬的肉包之後，才心滿意足地回到捷運站。

　　「其實要欣賞淡水之美，最恰當的時間是在黃昏，只要是好天氣，就可以看見美麗的夕陽。」

　　桃桃在腦海裡幻想著那美景，微揚的唇畔，禁不住浮起了一朵神往的笑靨。

　　眼見時間所剩不多，縱使再怎麼依依不捨，桃桃仍舊得回家了。

　　坐在返回台北車站的捷運列車上，桃桃轉過頭瞧著盛揚依舊精神奕奕的側臉，突然一臉緊張地問：「我忽然想到，你出來陪我玩了半天，那你的工作呢？」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日呀！」還以為她想到什麼呢，瞧她緊張的樣子，盛揚忍不住笑了。

　　「對噢！我忘了……」桃桃表情憨憨地抓抓頭髮。

　　「不過即使不是星期假日也沒關係，反正你只要找得到空檔，就可以打電話給我，不需要在乎當時是星期幾。」這話就這麼自然地脫口而出，說出來後，他心底是有些訝異，卻也知道他是真的這麼想的。

　　桃桃一聽，猛搖頭。　「那怎麼行？這樣會耽誤到你的工作的！」

　　「是我自己要求你有空時一定要找我的，那麼我自然也會想辦法把自己的工作分配得妥妥當當才出門，0K？」

　　「不過好在我平常時間得上學，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空檔會麻煩到你。」桃桃吁了口氣，麻煩別人的事，是她最最不願意做的了。

　　「你的個性還真不是普通的認真。」盛揚覺得自己算是個認真的人，可是也只限於工作跟自己的家人方面，但見這一對祖孫是如此認真看待每一件事，不禁讓他的心頭莫名地浮上一種怪怪的情緒。

　　「這都是我爺爺教我的呀！他常告訴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相反的己所欲則施於人呀，我希望別人能認真待我，當然要先認真待人嘍！」

　　聽見桃桃的話，看見她認真的眼神，盛揚不禁有些動容。　　

　　在送桃桃抵達能搭回她家的620公車站牌前時，盛揚突然從摩托車箱中拿出一支輕薄短小的手機跟簡單座充，放到桃桃手中。

　　「對了，這給你。」　　』

　　瞪著手裡的手機愣了下，然後桃桃不解地問道：「給我這個要做什麼？」

　　「這樣下回你要是再有空檔，就可以直接用手機打給我，不需要再找公共電話了。」

　　現在幾乎是人手一支行動電話，但被管得這麼嚴的桃桃當然沒有，怕她不好找公共電話打給他，所以他便幫她買了一支。

　　「不用了啦……」她慌忙的將手裡的手機塞回盛揚手中，一邊道謝，一邊解釋：「我不收的原因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噢，而是收了之後根本就不太有用得上的機會，你還是留著自己用，真的謝謝你了。」

　　見識過桃桃死板個性的盛揚，早知道她不會收的，趕緊說出預先想好的說辭。

　　「你就當是我暫時寄放在你那裡的，行嗎？等過一陣子你真的覺得不需要了，再拿來還我。」

　　她現在就已經覺得不需要了呀……

　　拒絕的話像顆彈珠似的在桃桃的嘴巴裡轉呀轉的，但看到盛揚一臉誠摯的表情，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猶豫了一會兒後，她輕輕地說了聲謝謝，把手機跟座充塞到她隨身的提袋中。

　　「可是……我不可能常開機噢，爺爺知道會罵的。」桃桃提醒盛揚。

　　「你只要記得，有事一定得打電話給我就成了。」

　　此時，620號公車已朝兩人方向駛近，盛揚伸手揉揉桃桃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及肩長髮，神情愉快地跟她道別。

　　「明天見了。」

　　「嗯，明天見。」

　　桃桃三步並成兩步的跳上620公車，直到見不著盛揚揮手道別的身影，她才轉回過身，抱著她藏著秘密的背包，露出憨憨的微笑。

　　雖然才跟盛揚分開了一會兒，可是她竟然已經開始在期待明天早上的來臨了。

　　桃桃一進家門，桃爺爺就鉅細靡遺地問她，今天跟郝家少東兩人相處的情況。

　　只是沒見到郝志浩人的桃桃，怎麼可能回答得了這個問題？為了不想讓爺爺起疑心，從未對爺爺說謊過的桃桃，今天破天荒地說了。

　　「嗯……開始的時候郝少爺有托人來說他有急事不能趕到，還請店家要好好招待我，我心裡想說不定他之後仍會過來，所以我就在那裡等了他很久……直到四點多一點才離開那家店。」

　　「這樣呀……」桃爺的表情有些失望，他蹙著眉頭沉吟了好一會兒後，才擺擺手示意桃桃可以先進房休息了。

　　桃爺原本希望能讓兩個年輕人先見個面彼此熟悉一下，雖說兩人名分上已是未婚夫妻，但總不能讓兩人還那麼陌生就要結婚；期盼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郝家少東主動打電話過來邀約，沒想到他竟然讓桃桃傻等一個下午。

　　桃爺有些擔心，擔心郝家少東的缺席是因為他不，滿意這樁婚事。心裡掛念著這些事，結果竟害得桃爺爺晚上一夜難眠。

絕對官僚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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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桃與盛揚之間的熟稔程度，隨著兩人每天早晨的見面越發加深，因為抱著想要多與盛揚相處的意念，以往放假時間都躲在家不出門的桃桃，也越來越懂得該用什麼借口溜出門，才不會讓爺爺起疑心……

　　期中考剛剛結束的那個下午，刻意空出半天時間來陪伴桃桃的盛揚，領著她上了敦南誠品看書，之前就常聽桃桃提起說她一直想去裡頭逛逛，但是因為爺爺的反對，所以搬家到台北已經半年多一點了，桃桃對於敦南誠品，仍舊只聞其名，不知其影。

　　在搭坐著盛揚的摩托車去誠品的路上，桃桃忽然間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盛揚，你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我名義上是個電子工程師，不過在產品剛推出的時候，我也偶爾要充當一下業務員去跑跑外務。」

　　「聽起來好像很辛苦的樣子，還得身兼業務員。」

　　「還好啦！」趁著紅燈停車的時候，盛揚轉過頭去看了桃桃一眼。「你怎麼會突然對我的工作有興趣？」

　　「只是突然間想到罷了。」桃桃一臉沒什麼的聳聳肩。「不過說實在的，你的外型看起來並不太像電子工程師呢！」

　　「不然呢？」

　　雙手環著盛揚勁瘦的腰桿，桃桃瞇細了眼睛，仰頭睨著盛揚俊俏的側臉，想了一會兒然後說：　「之前我爺爺曾經跟我說過，一個人在那個行業做久了，都會不自覺的沾染上那一種行業的特別氣質……可是我覺得你好像沒有呢！」

　　「不然你認為一個電子工程師應該具備哪些氣質？」

　　桃桃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嗯……就像是嚴肅司端正之類的。」

　　「你的意思是我看起來不夠嚴肅端正嘍？」盛拐直視前方的眉眼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啦！」桃桃連忙搖頭晃腦地解釋：「我的意思是，你外型給人家的感覺太好了，很難讓人家聯想到你真正的職業。」

　　他點點頭，這樣的解釋勉強還可以接受。

　　這時摩托車已經騎到誠品敦南店前，找了個位置把車擺放好後，盛揚轉過頭望著桃桃，好奇地追問：「那你說，我有什麼樣的氣質？」

　　「嗯…」·可是我這麼說不知道會不會惹你生氣呢！」

　　「女口果是我想知道的，我就不會生氣。」盛揚睨了桃桃一眼。　「快說吧，我等著聽呢！」

　　「那我就說了噢……你比較像電視裡頭的廣告明星。」

　　他像廣告明星？！盛揚低下頭看了看自己。

　　「這只是我的感覺啦！雖然我沒看過幾個電視明星，可是在我心裡，明星就該長得像你這樣，無論是外表、身材，還有舉手投足間，都讓人覺得好耀眼。」

　　「我這麼說，你會生氣嗎？」桃桃張著無辜的大眼試探的望著盛揚。

　　盛揚只是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下頭，低聲地說：「你的聯想力太豐富了。」

　　他很耀眼？！行經玻璃帷幕前，盛揚還特別多看了自己一眼，但不可諱言，他的確被桃桃的一番話給捧得極為開心。

　　轉過頭看著一臉期待的桃桃，盛揚一顆心滿溢著溫柔，感覺好甜、好甜。

　　已經在誠品書店逛了一圈的盛揚，來到桃桃的身邊，瞧見她空著兩手，訝異著她一個人逛了這麼久，竟然連本書也沒挑中。

　　「怎麼，沒有喜歡的嗎？」看著桃桃戀戀不捨瞧著書櫃的目光，盛揚壓低聲音輕聲問。

　　桃桃搖搖頭，同樣輕聲的回答：「不是沒有喜歡的，而是不能夠買回去。」

　　「為什麼不能夠買回去？」

　　「因為爺爺一向不准我看這種書的。」桃桃一邊回答盛揚的問題，手一邊還輕撫著擺在書櫃上的深藍書冊。

　　盛揚定睛一瞧書骨上的鉛字——＜海水正藍》。他伸手從櫃上拿下書冊，轉頭看著她。「你喜歡這本書？」

　　「嗯。」桃桃重重地點點頭。

　　一見桃桃點頭，盛揚二話不說，手拿著書掉頭準備去櫃檯結帳。

　　「不……不用了啦！」桃桃一見他的動作，連忙提起腳步追上盛揚。

　　「什麼叫不用？喜歡就買回去呀！」盛揚低頭疑惑地問。

　　「還是不行啦……」

　　「為什麼不行？」

　　「因為……」桃桃有些尷尬的摸摸臉頰。「因為我沒帶那麼多錢。」

　　盛揚一聽，嘴角忍不住洩漏了一抹笑，他伸手輕輕地揉揉桃桃軟軟的發，像是在寵小孩似的看著她。

　　「錢方面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不可以的！」桃桃怎麼說就是不肯放開扯住盛揚的手。

　　「而且除了錢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顧慮。」

　　「還有什麼顧慮？」

　　「就是……我找不到地方藏它們。」

　　之前，桃桃曾偷偷跟同學借了本愛情小說回家看，雖然才將它留在家裡一晚，可是那晚吶，她一直神經緊張得睡不好呢，如今又來一本……「把它留在家裡，一定會不小心被我爺爺發現的。」

　　「唉！你還真是直得可愛。」盛揚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建議地說：「你忘了可以放在我家嗎？」

　　「放在你家……」桃桃眨眨大眼，不懂他的意思。　

　　「是呀，你忘了之前我姊曾經要我帶你去我家玩嗎？這本書剛好就可以買來放在我家，這樣一來，肯定你會常常找機會出來玩的。」　　

　　「可是……」因為跟盛揚是朋友，所以「男女授受不親」這件事倒不是桃桃考慮的重點，她擔憂的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爺爺常說，不管跟朋友之間的感情再好，做人總是要有分寸，麻煩人家太多總是不太好。　　

　　「你啊，就不用多擔這種不必要的心了，對我而言，為朋友做一點事情，都是很0K的。」　　

　　雖然聽到盛揚再三保證，可是桃桃多少仍舊有些不安心。「真……真的不麻煩嗎？」

　　「一點都不麻煩！」盛揚不讓她猶豫，領著她到櫃檯結完帳後離開。

　　兩人來到擺放摩托車的地方，盛揚先是從摩托車後座中拿出安全帽，然後再仔細地將它放在桃桃的頭上，幫她扣好。

　　那溫柔的神情、貼心的舉止，是盛揚從未對他之前任何一個女伴做過的，不過此刻的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謝謝你。」桃桃凝視著盛揚，輕輕說。

　　「傻瓜！」盛揚回了桃桃一抹笑，然後拍拍摩托車椅墊。「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技巧地詢問過桃桃喜歡哪些作者之後，盛揚又到誠品書店，買下那些桃桃嘴裡說的「很好看」的小說、散文，好不容易盼到一個可以長時間見面的午後，盛揚把她帶回自己家，對桃桃說要給她一個驚喜。

　　「不過我先把話說在前面，你等會兒可不能再說一些什麼太麻煩你、不好意思之類的話……」

　　在進入自己房間以前，盛揚就先提醒桃桃，然後他這才打開大門。

　　當桃桃一看見房內的東西後，一聲驚喜的歎息，禁不住從桃桃的嘴裡冒出。

　　「哇！好多書……」她開心地拋開背在肩上的書·包，飛奔到大大的書牆前又是摸、又是歎的「怎麼會有這麼多書……這裡的書你全都看過了「當然沒有。」站在桃桃身後的盛揚老實的承認。其實他已經好一陣子沒看書了，之所以費這麼多心思買下這二、三十本的散文和小說，不過是為了討桃桃歡心罷了。

　　聽到盛揚的答案，桃桃疑惑地轉過頭看著他。「既然沒看過，那你為什麼要買這麼多本……」到嘴的問題還沒說完，桃桃忽然從盛揚那寫滿寵溺的眼神中，猜出到底是為了什麼。

　　原來這一排書，是為了她才買的！

　　「這……這實在是……」桃桃吃驚地捂著小嘴低歎著，再回頭瞧瞧那一排約莫三十本的散文、小說，驀地，兩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中落下。

　　「噯……你怎麼會突然哭了？」沒料到桃桃會有這種反應，盛揚嚇了一跳。趕忙伸手將哭泣的桃桃擁人懷裡呵疼：瞧她無聲猛掉淚的模樣，盛揚的心像是被人緊緊地擰了起來，心疼極了！

　　他買下這二十多本書是為了要逗她開心，可不是要惹她傷心落淚的。撫著桃桃抽泣的背，盛揚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才好。「噯，別哭呀！你這樣一哭，弄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直低著頭掉淚的桃桃，只是靜靜地伸手抹著頰上的淚，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止住盈眶的熱淚，小聲哽咽地說：「我哭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好感動……因為這世上除了我爺爺之外，還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啊！竟然是這麼一回事！　　

　　盛揚低下頭瞧著桃桃胡亂地抹著自己臉頰的無措樣，忽地一股疼惜浮上心頭，他歎了口氣，緊緊、緊緊地將她圈圍在懷裡，用下顎輕柔地贈著她柔軟的發。　　

　　「你是一個這麼美好的女孩子……疼你、憐你都是出自於我心甘情願，所以我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地接受這一切。」

　　「可是……我跟你又沒什麼關係，怎麼可以一直無緣無故地接受你的鎮贈……」

　　「誰說你跟我之間沒有關係的？」盛揚伸出手，輕抬起桃桃小巧圓潤的下顎，含笑的眸子溫柔地緊睇著她。「你說過的，我們可是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你自己說的話你都忘掉啦？」　　

　　「我沒有忘呀！」

　　「那就得了。」盛揚伸出手輕輕地抹去桃桃頰邊的淚，然後再低聲地哄著：「不可以再哭嘍，再哭，可是會變醜的。」

　　「嗯。」

　　近距離的望著盛揚溫柔的眼瞳，不知怎麼搞的，桃桃一顆心突然怦怦跳得飛快。

　　坐在沙發椅上，桃桃翻看著手中的書，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眉間微微地蹙緊了。

　　瞧見她的表情，也坐在一旁翻著書的盛揚，忍不住問：「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我只是在想……關於愛情與婚姻。」

　　愛……愛情與婚姻？！盛揚倏地一驚。

　　桃桃單純的心眼裡一向只有她爺爺，讀書、上學，頂多再加上個他……沒錯，他承認他接近她的目的在於奪取她的愛情，但……他沒料到竟會這麼快就來到掀底牌的時間了！

　　盛揚忐忑不安地說：「我不懂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可以把話說得更清楚點嗎？」

　　「嗯……」桃桃合上書本，手托著香腮，迷濛的大眼移向窗外，緩緩地說：「爺爺說女孩子家的最好歸宿，就是嫁個疼惜她的好丈夫，他還告訴我，我的未婚夫絕對會是個疼惜我的好丈夫，可是……」桃桃將視線調向盛揚，她圓圓可愛的臉上有著不解。

　　「可是呀，我爺爺嘴裡說的那個一定會疼惜我的好丈夫，感覺上卻好像對我不太有興趣，像上回他把我約了出來之後，接下來就沒什麼下文了。」桃桃並不是在怨慰什麼，她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覺得……有點被忽視了的感覺。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郝家少爺沒爽約，我大概就沒有辦法帶你到淡水玩了。」

　　「我知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

　　隨著桃桃的沉吟聲，盛揚突然感覺自己的心糾結了起來，難道她比較想跟未婚夫喝茶嗎？他催問：「但……」

　　「因為他上一次的爽約，讓我覺得，他好像是被迫於誰的要求才勉強打電話約我出來，所以他才會一遇著其他的事就把我給撇下……我在想我跟他之間的婚約，會不會是我爺爺的一廂情願，其實他本人一點意願也沒有！」桃桃意興闌珊地說。

　　聽桃桃說話的語氣，感覺她好像也對履行這婚約沒有太大的意願——盛揚靜靜的望著桃桃紅潤的蘋果臉，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問號。「桃桃，回答我一件事，我希望你用很認真的心態來回答我這個問題。」

　　「嗯。」

　　「你現在，還會想聽你爺爺的話，跟你的未婚夫，結婚嗎？」

　　她清亮的黑眸直勾勾地回視著盛揚探索的目光，忽地，她原本就粉紅潤潤的頰竟脹得通紅。　　

　　倉皇地別過頭，突來的羞赧教桃桃整個靦袋坌化成了一團漿糊，她不敢直視盛揚的眼，不知為何，瞧著他的眼，她的心就跳得飛快，慌亂得不得了。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比起婚約……其實有一些問題，更加的……困擾我……」

　　「什麼問題？」盛揚朝她坐近了一點。

　　「我不……不好意思說。」

　　在桃桃的觀念裡，所謂的結婚，應該就是一個女人她的全部——靈魂、肉體、情感，完完全全的交託給丈夫。對桃桃來說，要她交付出自己的靈魂跟情感這方面問題還算小，但其中最讓桃桃覺得可怕的是——她竟得交付出連自己都從未仔細探究過的身體，何況對方還是個根本沒見過面的男人吶！

　　桃桃曾經試著幻想小說、散文裡頭所說的「做愛」究竟是什麼，記得上一回小鈴借她的書裡，曾經有幾幕相當露骨的描寫，但桃桃仍舊看不太懂。

　　什麼叫做「舌吻」，什麼叫做「男人的堅挺」，什麼叫做「濕潤」，什麼叫做「律動」，什麼叫做「快感」，又什麼叫做「高潮」……

　　「你得說清楚呀！難得我們有機會、有時間能夠深入聊聊你的困惑，你難道不想趁這個機會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嗎？」

　　「我……人家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問嘛！」她也想問吶，但……滿臉窘紅的桃桃彆扭地搖著頭。

　　「就用嘴巴直接說出來，我保證絕對不會笑你。」

　　桃桃側頭瞧了盛揚一眼，然後又低下頭，低低地說：「不好啦！」

　　盛揚半強迫地捧起桃桃垂下的腦袋，瞇著眼，一副睜非要聽個清楚明白的堅決神情。　　

　　桃桃扭著身體掙扎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拗不過盛揚的哄誘，含羞帶怯的、一股腦兒地說：「就是呀！我不知道該怎麼把我的身體交付給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我已經知道一男一女結婚之後到底得做些什麼，可是……可是我就是搞不清楚什麼叫做舌吻，什麼叫做堅挺，還有濕潤、律動、快感跟高潮……我不懂，我究竟該怎麼給他這些？」

　　舌吻……堅挺……跟……高潮？！盛揚瞠目結舌的問：「你從哪看來這些名詞的？」

　　「書裡頭是這麼寫的呀！」桃桃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

　　盛揚凝視著她嫣紅的臉龐，俊逸的臉上浮現尷尬的神色。

　　「我在想……如果我能弄清楚究竟該給我未來的丈夫『什麼』之後，那麼，我就可以確定我到底想不想嫁給郝家的少爺了！」

　　桃桃抬起頭羞答答地看了盛揚一眼，然後輕輕地說：「除了你之外，我真的沒有別人可以讓我問了，你願意幫我解答嗎？」

　　瞧桃桃那雙閃耀著害羞與期待的水眸，口才一向流利的盛揚瞬間像是被貓咬掉了舌頭似的，愣愣張大著嘴吐不出一句話來。

　　


　　「你們兩個看起來有一點怪怪的噢！」　　

　　提早下班回家的潔音，正巧遇上盛揚要送桃桃回家，一個小時後，盛揚一回到家，潔音突然跑來他房間，說了這麼一句。　　

　　「哪一點怪了？」盛揚把專注在電腦上的視線移動到潔音臉上，不解地問。

　　「就是你看著桃桃的表情呀，還有動作之類的，實在是太溫柔了！坦白說，若非因為知道桃桃跟你的年紀有差了一點距離，要不然我真會以為你們倆是在談戀愛呢！」

　　盛潔音一邊啜著馬克杯裡的冰牛奶，一邊若有所思地望著盛揚。

　　「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倘若你對人家無意，我希望你最好是多跟她保持一點距離，我不希望那麼好的小女生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突然聽到姊姊慎重其事的警告，盛揚當真被嚇了好大一跳，就在他仍考慮著該如何回答之際，潔音話鋒一轉，突然又將話題扯往她自個兒身上。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罷了！不過說實在的，我也已經分不清楚你們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了。看起來好像有意，可是當我認真追究起來，卻發覺又不是那麼回事……」

　　潔音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牛奶後，頹喪的癱坐在盛揚房間的沙發椅上。

　　「你跟志浩發生什麼事了？」盛揚關心地問。

　　「也沒什麼啦！我跟他前一陣子去看了一棟房子，今天仲介公司的人打電話來詢問我的意見，我本人是挺喜歡的，然後我打電話去問他的意見，他卻吞吞吐吐地說現在恐怕還不行……」

　　說著說著，潔音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可是之前明明是他一直急吼吼地說要娶我回家的，可是這一陣子我只要不小心跟他提起關於『以後』的爭事情，他就會露出一種很不堪其擾的表情……我忍不住懷疑，當初他說要娶我的那些話，是不是我聽錯……」

　　猶豫了一會兒，只見盛揚小心翼翼地說：「或許……他是有苦衷的。」

　　「所以我就不懂呀，到底有什麼苦衷是不能跟我這個未婚妻說的。」

　　瞧著姊姊困擾的表情，再想起志浩之前殷殷切切拜託他執行的任務，還有天真單純的桃桃……這一刻，盛揚的心情沉沉地憂鬱了起來。

　　入夜時分，盛揚的手機響起。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是志浩打來的。才接起，就聽見他急切地說道——

　　「到底還要我等多久？你知道潔音她已經開始懷疑了嗎？她今天跟我提了關於買房子的事，我都不曉得該怎麼跟她說才好……」

　　握著手機，盛揚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提議：「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直接找桃桃的爺爺談，或者……直接跟潔音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從桃桃她爺爺那方面下手是不用想了，你知道桃桃她一家為什麼會搬到台北來嗎？就是為了要履行這個婚約！還有那老頭曾經寫信要求我，希望我能　『早一點』去認識他孫女，跟他孫女多見見面，反正總歸一句就是，這老頭非常堅持等桃桃一滿十八歲，我就得娶她過門……至於坦白告訴潔音這事——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方法，可是換個角度想，告訴她又如何？會對這件事產生任何助益嗎？不過是徒增我與她之間的爭吵罷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盛揚當然知道志浩考慮得沒錯，但是——　　

　　「你難道不但心我們這麼做，會因此傷害了一個純真女孩的心嗎？」

　　沉默了一會兒，才聽見志浩用一種苦澀的語氣說：「我承認我的確自私，但是只要一想到說出事實，很可能會傷害到我與潔音的將來，我就顧不了那麼多了。還是你能夠想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來？」

　　聽著志浩的反問，電話這頭的盛揚沉默了。

絕對官僚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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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向無人造訪的桃家，破天荒地出現了個四十歲左右年紀的陌生男性。

　　桃桃從學校回家，一進門，就看見爺爺和一個她之前完全沒見過的男人，坐在客廳裡有說有笑地聊著天。

　　她先是有些詫異地眨眨眼，不過馬上回過神來，有禮地朝男人鞠個躬打聲招呼後，便低著頭穿過廳堂，打算進房間去溫習功課，但或許是因為桃爺爺今天的心情太好的關係吧，竟破天荒地招招手，喚著桃桃過來認識認識新客人。

　　「桃桃，這位是目前負責爺爺稿子的新編輯，劉溟。劉溟老弟，她是我孫女，單名一個桃字，就叫桃桃。」

　　「您好！劉叔叔。」

　　「桃桃……桃爺您可真會取名呀！桃桃這個名字，一聽就讓人覺得這女孩兒長得小巧玲瓏，聰穎慧黠。」

　　「好說好說。」桃爺被劉溟的稱讚給逗得樂呼呼。

　　這是第二次聽到有人讚她的名字好聽呢！

　　聽到稱讚，桃桃抬起頭來多瞧了男人一眼，發覺到桃桃的注視，這個名叫劉溟的男人溫柔地回以一笑。

　　他也長得很好看，但是那種好看，又和她看慣的盛揚不太相似。　　

　　這個劉叔叔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可是盛揚就不同了，雖然他和桃桃見面時總是穿著簡單的T恤跟牛仔褲，但他光是站著就能散發出一種引人注目的光彩……

　　盛揚、盛揚……光是默念著他的名字，都會讓桃桃感到開心。

　　直到這時桃桃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已經好一陣子沒到他家去看看書、說說話了呢！

　　就在桃桃開始偷偷盤算起該找什麼機會再溜去盛揚家玩時，和桃爺不知聊到哪去的劉溟，突然將話題扯到陪在一旁的桃桃身上。

　　「桃桃今年……十八了嗎？」

　　「還差幾個月就滿十八歲了。」桃爺答著。

　　「快滿十八了呀，那跟我女兒差不多大。」

　　「劉叔叔有個跟我一樣大的女兒？」聞言，桃桃忍不住插嘴。

　　劉溟將視線調向桃桃。「是呀，怎麼？我看起來沒有為人父親的模樣嗎？」

　　「也不是這麼說……只是，劉叔的外表看起來還很年輕，頂多才三十五、六歲罷了。」

　　「呵呵……」桃桃直言不諱的回答逗笑了劉溟。

　　「桃爺把這孩子教得真好，簡單幾句話就把人給捧得暖洋洋的。」

　　「桃桃說的也是實在話，若劉溟老弟你不提，誰會知道你竟是個十八歲女孩兒的父親了。」

　　「呵呵，原來桃爺才是讚美人的個中好手呀廠

　　「好說好說。」

　　劉溟望著桃爺笑了一陣之後，突然又將視線拉回桃桃身上。

　　「對了！桃桃過一陣子應該就開始放暑假了吧？」

　　桃桃點頭。

　　「有沒有想要到外頭打工，順便賺賺經歷？」

　　打……工？！

　　這個新鮮的名詞教桃桃眼睛為之一亮。

　　她想到的是，倘若爺爺答應讓她出去打工，那麼相對的她與盛揚見面的機會鐵定也會大增。只是桃爺一句話，馬上打碎了桃桃滿心的期待——

　　「女孩子家做什麼拋頭露面的工作……」

　　聽見爺爺的反對，桃桃心裡難免覺得失望，可是已知爺爺個性的她，也不至於失望難過到什麼程度去。不過出乎桃桃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好像才跟爺爺認識不久的劉叔叔，竟然敢開口反駁說爺爺說得不對。

　　「之前，我也跟桃爺有同樣的想法，想說女孩子家乖乖待在家裡頭讀書生活就好，為啥要外出打工賺那一丁點的錢……可是呀！我那個女兒偏就反骨，我硬是不許她的就硬是要做，給我的理由是什麼……累積社會經驗！桃爺您聽聽，她這個大帽子一扣下來，我這個當人父親的豈能不同意？」

　　「我們家桃桃是還好……」桃爺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桃桃一眼。直接回望著爺爺探究目光的桃桃，那清澈坦然的黑瞳教桃爺瞧不出有任何一絲異常。

　　「況且一等她滿十八歲，她就即將嫁為人婦……累積社會經驗這一點，我們家桃桃倒是不用。」

　　之前，聽到爺爺提起婚約這事，桃桃一向沒什麼太大感覺的，但不知怎麼搞的，或許是因為剛才聽到劉溟的女兒能夠外出打工的關係吧，此時，桃桃竟非常討厭起「婚約」這兩個字！

　　一樣都是十八歲，但是人家劉叔叔的女兒就能自由地選擇著她想過的生活，反觀她呢，卻只能傻愣愣地待在家裡，等著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來娶走她　　聽到桃爺這麼回答，劉溟禁不住詫異得瞪大了眼。「桃爺呀，桃桃今年才十八歲……」

　　「那又如何？在我那個年代，十八歲早就是好幾個孩子的母親了。」　　

　　「您說得也沒錯，但現在可不比您當年……」

　　桃爺揮揮手，擺出一副他說了算，然後不想再討論這話題的動作。

　　瞧著爺爺的反應，坐在爺爺右手邊的桃桃無語地低下頭，雖然沒說話，但她頹喪的模樣卻清楚地表現出她內心裡的失落。

　　


　　兩個小時後，早一步躲進房裡寫功課的桃桃，突然聽見爺爺的叫喚——

　　「桃桃！出來幫我送送你劉叔叔。」

　　「好的。」

　　匆匆的放下手中的課本，桃桃稍微對著鏡子整理一下儀容，然後快步地從她的房間走出。

　　走到客廳時，剛好聽到爺爺用著滿懷歉意的語調，對著劉溟道歉。

　　「我年紀大了，一累就直不起腰桿，所以就不送你了。」

　　「沒關係！桃爺您還是多休息的好……」劉溟朝挑爺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才尾隨著早已等候在門邊的桃桃，一塊走出幽暗的前庭。

　　一輕一重的步伐，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特別的清楚，劉溟直到走出了桃家房子，才出聲喚道：「桃桃。」

　　「嗯？我在。」桃桃連忙答。

　　「我當然知道你在。」

　　桃桃率真的回應不禁讓劉溟笑瞇了眼，他轉過身瞧著桃桃圓潤粉紅的清純臉龐，瞧著她，忽然想起自己家裡那渾身是刺，但骨子裡仍是天真純摯的可愛女兒。

　　坦白說，乍然聽到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兒被人定下終身，教他感到十分錯愕，可是在跟桃爺詳聊過之後，劉溟卻又不得不認同桃爺的未雨綢繆——

　　「難道你真以為我捨得讓桃桃那個孩子這麼早就嫁進別人家裡嗎？可是我若不趁自己身子骨還硬挺的時候幫她找個理想的歸宿，萬一哪天我兩腿一伸，桃桃她沒父沒母的，你要她一個人怎麼在這世上生活下去？我今年已經七十六歲了，身體也不如往年那般硬朗了，你覺得我還有多少個十年好活？」

　　桃爺一切的專斷全是為了愛與擔憂。

　　「從你那時的反應來看……桃桃，你似乎對你爺爺的做法不表認同？」

　　桃桃很聰明，劉溟雖然是沒頭沒尾地說了這幾句，但她馬上就能夠知悉劉叔叔到底在跟她說些什麼。

　　「我明白爺爺對我的用心……」微歎了口氣，垂下眼睫，桃桃囁嚅了一句就不再回話了。

　　因為明白，所以就算再不願，她仍舊勉強著自己接受。

　　真是個惹人心憐的孩子！

　　劉溟伸出乎揉揉桃桃烏亮的齊肩長髮，歎了口氣之後，他突然又開口問：「談過戀愛嗎，桃桃？」

　　戀愛？！　　

　　桃桃在心裡默念著。

　　又是一個跟「打工」兩字一樣陌生的字眼。

　　「不是劉叔叔愛鼓吹你跟你爺爺唱反調，我其實也明白你爺爺對你的安排，其實是出自於一番好意，可是呀……」

　　劉溟輕輕的歎了口氣。「劉叔叔只是希望有些事情，在你踏人婚姻之前，至少去試它個一次……」

　　桃桃搖搖頭，對於劉叔叔說的話，她只聽懂了前頭幾句。「劉叔叔的意思是——」

　　「戀愛是這世界上最美麗、最動人的事兒了。」

　　劉溟微仰起頭，瞧著懸在夜空上的一彎月牙，然後扯開唇角，輕輕地笑了。

　　「我知道你就快嫁入郝家，不應該鼓吹你做這些大膽事情的，不過劉叔叔也只是希望，你能為自己的青春歲月留下點什麼……即使是苦的、痛的，也都是出自於你所願，那就值得了。」

　　劉溟留下一串涵義頗深的話後，人就離開了，而桃桃卻花了一整晚的時間反覆思索劉叔叔對她所說的話。

　　戀愛吶……

　　不知怎麼搞的，當戀愛這個字眼從她腦子裡閃過之後，隨即出現的，竟是一向疼她、寵她的盛揚。

　　腦子裡突然浮現出盛揚淺淺微笑的俊朗眉眼，桃桃手扶著自己不住怦然亂跳的心窩，胡思亂想的結果，、竟是害得她自己一整個晚上都沒辦法好好睡。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盛揚依舊在桃桃等候公車的地方等著她到來。桃桃忽地瞧見到那佔了她一整夜思緒的俊朗容顏，一張粉臉不禁羞窘地泛出兩團淺淺的紅暈來。

　　「怎麼一臉沒睡飽的模樣？身體不舒服嗎，不然怎麼會臉紅紅的？」瞧著表情從未如此奇怪的桃桃，盛揚不禁有些擔心。

　　「唉呦，我沒事啦！」她撒嬌似的回了一句，隨即別過身去，朝著無人的街道深深吸氣，要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定下心神來才行。

　　雖然桃桃只是無心，但是看在盛揚的眼裡，她這背轉過身去的舉動好像是在嫌棄他的關心，想到自己大清早的起床來陪她，竟換得她的嫌棄，盛揚濃眉一擰，一早愉快的情緒忽然沉了下來。

　　盛揚從沒學過怎麼哄人，瞧著桃桃仍沒有轉過身來求和的意思，索性也跟著背轉過身，依樣畫葫蘆地表達他的不悅之意。

　　咦……怎麼今早盛揚這麼安靜？！桃桃突然發覺到氣氛悶得有些不對勁，她轉頭瞧著盛揚背對著她的身影，有些驚愕地眨了眨眼。

　　「盛揚……」

　　「嗯？」口氣聽起來不是挺好的回應。

　　「你怎麼了？」

　　「沒呀！」

　　明明就有事還硬說沒……桃桃踱到盛揚身邊，烏溜溜的大眼偷覷著他的臉。　　

　　瞧著她那擠眉弄眼的嬌憨樣，盛揚斂起不悅之色，微微地笑了，原本籠罩在他心頭的烏雲瞬間消失不見。　　

　　「你先回答我，你剛到底在想什麼？」

　　「什麼在想什麼？」

　　「就剛剛呀，為什麼一見到我之後，就背過身去不理我？」

　　「我剛有這樣嗎？」桃桃吃驚地張著小嘴。

　　「有。」盛揚突然伸手扯扯桃桃及肩的長髮。「你剛剛還嫌我煩人呢，雖然你嘴裡是沒這樣說。」

　　「我……我嫌你煩人？！」老天爺，他嘴裡說的那個人是她嗎？

　　「嗯！你剛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一邊回著話，盛揚表情有些委屈地斜睨了桃桃一眼。

　　「對……對不起嘛……我剛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桃桃直皺著眉頭，絞扭著手指，喃喃道歉。

　　「算了。」盛揚不是小氣的人，相信桃桃應該不是有意不理他之後，也就懶得在這話題上多費唇舌了。

　　只是，該弄清楚的事情還是得弄個清楚才行！

　　「你早上在想什麼？想到臉都紅了。」

　　「呃……嗯……」當又回到這個話題時，桃桃的臉就禁不住再度脹紅。

　　「嘿，你今天真的怪怪的噢！」瞧見她再度嫣紅的臉頰，盛揚不禁奇怪地蹙起眉頭。

　　「唉呦，你就別問這麼多了嘛！」

　　「你不是常掛在嘴上，說什麼遇到問題就得馬上問個清楚嗎？結果我真問了你又不肯說。」

　　也對噢！

　　腦筋一向直愣的桃桃，被盛揚這麼一回嘴，覺得了他說的也滿有道理的，只是……叫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嘛！

　　表情為難的桃桃，垂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私心期待什麼事情能夠一舉將她帶離這尷尬現況時，那懸著大大620標誌的公車，忽地出現在路的那端。

　　桃桃突然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我得上車了，等下一回見面，時間長一點時，我再跟你說。」

　　「為什麼非得要等到見面時間長一點才肯說？」盛揚不放棄地追問。

　　「那是因為……因為我得花很多時間，才能把我想說的話給說清楚嘛！」

　　匆匆地拋下一句話後，桃桃便跳上疾駛而來的公車，徒留下滿心疑問的盛揚，怔愕地目送著公車直至消失。　　

　　


　　雖然一心惦記著桃桃所說的——「我得花很多時間，才能把我想說的話給說清楚」，但也因為想不出法子約桃桃私下見面，所以盛揚也只好先將這事給懸著。

　　但盛揚怎樣也想不到，已等不及他緩慢進度的志浩，竟沒事先和他商量過，就私下打電話約桃桃出來見面。

　　志浩他一向能言善道，兩、三句話就輕易地讓桃桃的爺爺同意了他的要求，只是當桃桃再一次準時來到約會地點之後，卻又再一次發現男主角不克前來，還交代說要她自己「好好玩」。　　

　　對於男主角奇怪的舉動，桃桃並沒聯想太多，心中反而竊喜著——她心想，這樣一來，她又再得一天空檔可以跟盛揚見面了。　　

　　驀然接到桃桃的來電，電話那端的盛揚顯得十分驚訝。

　　「你現在人在哪？」

　　「我一樣是在悠然茶館這邊呀！」

　　悠然茶館？她沒事跑到那裡去做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還來不及問出口，電話那頭的桃桃便自動自發地解釋起來。

　　「郝家的少東昨天晚上打電話來，要求要我出來跟他見面，結果我人來了之後，又被通知說他沒辦法到了。」

　　是志浩約桃桃出來的？」

　　在接獲這個訊息之後，盛揚心裡驀地一沉，他告訴桃桃說他現在有事得忙，不過等一下一定會想辦法過去接她。

　　桃桃這頭電話才剛掛斷，盛揚桌上的外線電話隨即響起。

　　不出他所料，電話是志浩打來的。

　　連聲招呼也沒打，郝志浩劈頭就問盛揚現在有沒有空。

　　「怎麼了？」盛揚蹙起眉頭問。

　　「我只是打電話來告訴你，我又將桃桃約出來了。」志浩喘了口氣後才又接著說話。「阿揚，就剩下這最後一次幫忙了，無論你手邊還有沒有事情要處理，反正就先排開一切事情去茶館見桃桃，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一些比較親熱的舉動，像是抱抱她、還是摸摸她小手之類的，之後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我保證這件事將很快地就能夠解決掉。」

　　聽到志浩用著如此輕率的口氣在「安排」著桃桃，盛揚忽然間覺得非常不高興。

　　「你——打算怎麼做廠

　　「我只是安排了一隊徵信社的人馬等在茶館旁邊罷了。」仍聽不出盛揚生氣語調的志浩，自顧自地說著：「我打算一拍到桃桃跟你私下見面的照片之後，就馬上要求桃桃的爺爺取消我跟她之間的婚約，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推搪說桃桃並不像桃爺爺口中說的那麼單純，那些照片就足以證明一切。如此一來，我想我就能在不損及我繼承權的情況下，輕易地解除掉這個婚約了。」

　　志浩他怎麼能夠——口此的惡劣？！

　　邊聽著志浩在電話那端洋洋得意地說著計劃，盛揚心中不禁對他這個好友產生了厭惡之感——他願意相信志浩的確珍視自己的姊姊潔音，但他完全沒辦法接受他竟用如此惡劣的方式，在設計一個十八歲的無知少女。

　　「請你無論如何都得幫我這個忙。」

　　「今天可能沒辦法……我剛好等一下得去參加一個非去不可的會議。」盛揚冷冷地推辭。

　　「啊……但是……」

　　沒料到盛揚會拒絕他，志浩愣了一下，正想開口多說兩句以說服盛揚同意時，卻聽見盛揚低聲地說道　「有人來了，我現在不方便說話。」之後，盛揚便匆匆地將電話掛上。

絕對官僚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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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鐘後，出現在悠然茶館中接桃桃的，不是別人，正是盛揚的姊姊，盛潔音。

　　「潔音姊？！」一瞧見來人，桃桃連忙驚訝的從座位上站起。

　　「阿揚說他臨時有事走不開身，要我先過來接你到我家去等他。」

　　十分鐘過去，桃桃才剛進盛家和盛媽媽說了兩、三句話，盛揚就已出現在家門口。

　　「我還以為桃桃是特別過來陪我的呢！」

　　瞧見兒子乍然見到桃桃時所綻放出的笑顏，盛媽媽覺得這兩個孩子站在一起的畫面真是相配，如果桃桃的年紀能再大一些，那就更相配了。

　　「不然我留在樓下陪盛媽媽好了。」桃桃一向是個體貼的女孩，知道身邊已無伴相陪的老人家最容易覺得寂寞，一聽到盛媽媽的話，立刻貼心地說。

　　「桃桃真乖！你只要記得一有空來看看盛媽媽就好啦，快上樓吧！」知道桃桃難得來一回的盛媽媽，疼惜地拍了拍桃桃的手。

　　「嗯！我一定會記得的。」桃桃一口允諾。然後便尾f隨在盛揚的身後走上二樓，桃桃雙手小心翼翼地端著，盛媽媽精心調的冰鎮可可亞，一邊小聲地對著盛揚說：「你媽媽人真好。」

　　「也是因為你討她喜歡，才會有這樣的好待遇。」

　　盛揚側著身子讓桃桃先進書房，然後將房門輕輕帶上。「剛剛我姊應該沒讓你等太久吧？」

　　桃桃搖搖頭，喝了一口杯子裡的可可亞，問道：「我這樣冒昧的打電話給你，會不會打擾到你了？」

　　「不會。」

　　盛揚坐在電腦桌旁的椅子上，然後他望著桃桃一臉擔憂的表情，於是安撫地說：「接到你電話時我正好剛開完會，原本是昏昏欲睡的，但不知道怎麼搞的，一接到你電話後，我精神馬上振奮了起來。」

　　「哪有那麼神奇。」桃桃雙頰緋紅地說。雖然他的話讓她害羞極了，但也十分開心。

　　就在此時，盛揚上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盛揚看了一下顯示號碼，向桃桃示意他得處理一下事情，桃桃點頭，轉身抽出書架上的書冊，自顧自安靜地坐在一旁讀起書來。

　　盛揚邊打開電腦收取郵件，邊和對方溝通，約莫二十分鐘後，他結束公事，回頭一看，見桃桃兀自看書看得專心，他起身走到桃桃身邊，傾身望著她手上的書。

　　桃桃抬起頭瞧了盛揚一眼，給了他一抹好甜的笑。

　　「忙完了？」

　　「嗯。」

　　盛揚點點頭，見一緇髮絲滑落至她腮邊，下意識伸出手幫她拂開髮絲，桃桃感受著盛揚溫柔的舉動，臉頰禁不住浮現出兩朵羞怯的紅暈。

　　「怎麼突然臉紅了？」盛揚輕碰了一下她臉頰。

　　「熱嗎？」

　　桃桃一聽，急忙地搖搖頭。　　

　　「不然怎麼臉都紅了？」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我……不好意思說……」桃桃羞窘地說。

　　「又不好意思說了？」桃桃的回答讓盛揚聯想起，她之前好似也曾經這麼搪塞過他。「等等……我好像記得有個人說，只要下一次有長一點的時間見面，她就會跟我說某些事……」盛揚側著頭覷望著桃桃尷尬的表情。「我應該沒記錯才對吧！」

　　「噯，我的確這麼說過。」桃桃不太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那好，趁這次見面的時間夠長，你剛好可以把前一次跟這一次的事情，跟我解說個清清楚楚——」盛揚拉拉自己的耳朵。「我正洗耳恭聽中。」

　　瞧著盛揚促狹的表情，桃桃瞪他一眼，然後又嘟起嘴巴，正為難地不知如何開口時，她忽然想起盛揚之前也曾答應要回答她什麼，至今卻還沒機會回答她。

　　桃桃笑得賊兮兮的望著盛揚。「等一等，回答問題應該有先來後到的順序吧！」

　　啥？！

　　盛揚表情一愕。

　　「我之前問過你的問題呀，上一次你不是要我給你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然後等我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再回答我——上回的下一回就是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先回答完我的問題之後，再換我答你的問題。」

　　呃……桃桃不提，盛揚當真忘光了，之前他還欠她一大堆「問題」還沒解釋清楚——

　　只是想到那些令人難以開口回答的問題，教他如何說得出口呀！

　　「我們能不能先打個商量，等先聽完你的答覆之後，再換我回答你？」盛揚說道。

　　「不行！』桃桃堅持。

　　「我不是耍賴不想回答，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

　　「而是你問的那些，實在是很難用言語解釋。」

　　「那不然該用什麼方法解釋才好？」桃桃一派天真地看著盛揚。

　　呃……這個……那個……

　　盛揚的表情有些奇怪，怎樣就是無法輕鬆說出那四個中文大字——

　　身體力行！

　　「不可以，哪有人像你這樣的！」

　　在盛揚潛移默化下，桃桃已能在他面前展露出那一丁點超乎她理智之外的小小嬌蠻氣。

　　她使的脾氣是很孩子氣、很純真的，就像是在跟情人撒嬌一樣，每回瞧見她惱火似的扭起身體，總會教盛揚忍不住微笑。

　　「桃桃……」

　　「怎樣？」垂著頭的桃桃佯怒地瞪了盛揚一眼。

　　「你確定真的想聽我的解釋？」

　　「當然呀！」桃桃一臉認真地點頭。

　　「那好吧！」瞧她似乎真的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盛揚索性心一橫，決定趁這個機會好好跟她把「問題」解決。　　

　　「我們先從最簡單的討論起……」盛揚想了一下然後說：「舌吻……你先告訴我，你懂得男人跟女人該怎麼接吻嗎？」　　

　　桃桃當然不懂什麼叫接吻，只是曾經在書上瞧過人們對接吻的描繪。「接吻不就是……嘴巴碰著嘴巴。」

　　「好，那舌吻就是，在男人和女人的嘴巴碰著嘴巴時，男人或者女人，反正就是比較主動的一方，把他的舌頭伸到對方的嘴巴裡去。」

　　「把把把……舌舌舌……舌頭伸到對方的……嘴嘴嘴……嘴巴裡？！」桃桃愕然地瞠大了雙眼。

　　「熱戀中的男女，是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身體完完全全融到對方的身體裡去，親親小嘴、吃吃對方的口水算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瞧見桃桃才剛聽到互吃口水就嚇得臉色蒼白，盛揚在心裡暗暗想著——都還沒跟她提到一些更猛、更嚴重的事，像有些女人還會主動含住男人OO或者是男人伸舌頭去舔女人的XX這類的事……

　　想到接下來說不定還有更多更離譜的事情得聽，桃桃吞了吞口水，心裡不禁開始敲起了退堂鼓。

　　她——可不可以反悔說不想問了呀！

　　桃桃心裡還沒掙扎完，已想好另外一個問題答案的盛揚，接著便開始解釋——　　

　　「他的堅挺，這個問題就比較簡單一點了。」盛揚輕咳了兩聲之後，接著說道：「所謂堅挺就是男人的生殖器勃起，這個詞你應該從健康教育課本裡見過才對，還需要我詳加解釋男性之所以會『堅挺』的原理嗎？」

　　「不不不……不用了！」桃桃連忙揮著手。

　　「至於濕潤這件事就比較難解釋了。」

　　桃桃未嘗情事，想當然的，她自然不可能嘗過所謂，「濕潤」的滋味……

　　「我用一種比較生理方面的角度來解釋好了，女人的那個——就是生殖器，在準備好要迎接男人——生殖器進入的時候，那個——就是女人的——裡頭，會分泌出一種液體，好輔助男人的——嗯！進入。」

　　呃呃呃……

　　一連串生殖器的進入的什麼準備好的詭怪名詞，頓時叫桃桃聽傻了眼，雙眼直勾勾地凝望著盛揚尷尬的表情，好半晌後才見她重重地點了兩下頭，呆呆地表示她已經有把他的解釋給聽進自己的腦袋瓜子裡了。

　　只是大概只有天曉得——蝦咪叫做分泌液體、蝦咪叫做準備好，這兩件事仍舊教桃桃聽得一頭霧水。

　　「好，接下來要解釋的名詞難度就稍微高了一些。」盛揚深吸口氣，然後緊接著又說——

　　「律動……顧名思義就是有規律的移動，指的也就是，男人的……嗯，生殖器，進入到女人的——嗯，生殖器裡，然後規律的移動——這樣解釋你瞭解了嗎？」

　　桃桃覺得好像突然從天外飛來一群烏鴉，不停地在她腦子裡呱呱呱的窮叫。

　　上過健康教育課程的她當然明白生小孩的原理是男人的——嗯——生殖器得進入到女人的——嗯———個生殖器裡，但是，放進去之後為什麼非得要規律的移動勒？就這麼進入，然後擺著不動，難道不行嗎？

　　只是在桃桃腦子裡打轉的問題實在太難以啟齒了，縱使她根本沒有弄懂，也不太好意思再詳加追問。

　　「然後是……快感。」

　　盛揚在腦中考慮了一下，決定將「快感」這問題跟上面那個「律動」結合在一起，感覺比較容易解釋，桃桃也會比較容易懂。

　　「快感就是，在男人律動的時候，不只男人，連女人也可以同時感覺到一股『快感』……」　　

　　這會兒，桃桃終於忍不住伸手打斷盛揚的解釋。

　　「真的嗎？你說的那個……就是同時感覺到，是真的嗎？」

　　盛揚表情雖然有點尷尬，可是寫在眸子底的那股自信卻是無庸置疑的。「當然。」

　　好吧！既然盛揚說是當然，那麼就當它真的是「當然」好了！

　　「噢。」桃桃點點頭，表示盛揚可以繼續往下說了。

　　「至於高潮……等等噢，你讓我稍微想一下。」

　　高潮這問題確實真的非常難以解答了！盛揚是個生理、心理各方面都已經成熟的二十八歲男人，男人射精時所得到的高潮他當然體會領教過，但若要叫他解釋起女人方面的高潮……

　　盛揚有些為難地沉吟一陣，苦思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釋方式之後，他仍舊只得照著「生理衛生方面」的角度，來解釋這實在找不太出一個明確答案的答案來。

　　「照正常來說，男人跟女人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之後，理當是能夠得到高潮的，只是，身為男人的我可以拍著胸脯回答男人到達高潮時的感覺，但至於女性的，我就比較難以形容解釋了。」

　　盛揚這個解釋，桃桃倒是比較能夠接受，畢竟男女生理方面本來就有著相當大的差異，盛揚說他無法形容，感覺起來非常情有可原。

　　頓了一會兒，桃桃仍舊忍不住好奇地追問：「那男人的高潮是怎樣？他有什麼樣的感覺？」

　　「男人的高潮……這個……」盛揚雙頰微赤地想了一會兒，最後，才終於一臉尷尬地回答說：「就我自己的親身體驗……」　　

　　桃桃一臉期待地聆聽著。

　　「你應該聽過……男人——嗯——射精吧？」

　　射精——

　　這個充滿情色意味的字眼，禁不住讓桃桃紅透了，她僵硬地點點頭。「聽……過。」

　　「男人的高潮呀，就是會射精，然後——高潮給人感覺是一種……我該怎麼跟你形容……」

　　桃桃瞠大雙眼好奇地瞧著盛揚苦惱沉吟的模樣，一會兒過後，她突然問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瞧他平日一副像什麼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自信，真的是好難得、好難得才能見到他偶一為之的彆扭——時，就是這兩個字，彆扭！

　　他現在的表情真的是好好玩嗅！

　　「就我的感覺，高潮射精時……腦子裡竄過的感覺是近乎……嗯……快樂到幾乎要昏眩過去的情緒衝擊。」

　　快樂到幾乎要昏眩過去的情緒衝擊……

　　桃桃可以感覺盛揚已經十分盡力地把他對……高朝」的感覺給形容出來了，但有些抱歉的是，在聽完r也講解的桃桃，就像去欣賞畢珈索的名畫一般，畫是旨見了，但畫裡的意境與其他幽遠的涵義，她完全品味欣賞不出來。

　　盛揚深吐了一口氣後反問：　「這樣子解釋你都聽董了嗎？」

　　聽懂了……才有鬼勒！

　　從頭到尾都一直紅著臉瞠大雙眼的桃桃，非常勉勾其難地點點頭，而她頭才剛點下，這會兒，倒換成盛團露出一抹詭譎的笑了。　　

　　「桃桃，我說完了，那……是不是該換你說了呢？」　

　　「啥？」桃桃眨巴著眼。　　

　　「別給我裝傻噢你！」

　　伸出手去擰擰桃桃粉紅潤潤的頰，盛揚俊逸的臉上浮現一抹奸詐的微笑。

　　低頭猶豫了一會兒，桃桃再一次問。

　　「真的非說不可？」

　　「當然！」

　　剛才那些叫人尷尬的問題他都已經鼓足勇氣說完了，自然，這會兒桃桃也該把自己的心事說給他聽了。

　　桃桃動動脖子、扭扭身體，感覺好像演完了一整場無言的內心戲之後，才見她一臉羞赧地抬起頭，低低地說了句——

　　「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嚇？！

　　原本慵懶的背靠在椅上的盛揚，猛地一彈而起。

　　怕自己說得太含糊而讓盛揚聽不懂，桃桃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又道：「我的意思是……我之前之所以會有那麼多奇怪的舉動，大概都是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怎麼會是這個答案？！

　　瞧著桃桃羞答答的表情，盛揚只覺得他的腦袋像被一陣惡雷轟過似的，隆隆作響。

　　喜歡上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坦白說，純稚的桃桃一時無法確切的將她心中的情意給表達清楚，不過，她知道自己瞧見盛揚的臉龐時會覺得很開心，耳朵聽到盛揚的聲音會讓她的心不住地怦怦狂跳，腦子裡想起，關於盛揚的事會讓她覺得心頭暖暖，還有，遙想著盛揚看她時的眼眸，則是會讓她小臉不自禁地泛出紅暈；

　　不久前，桃桃曾經偷偷詢問過同學小鈴，什麼才叫做「喜歡上一個人」呢？

　　小鈴回答她，當發現自己滿腦袋想的念的全都是同一個人影時，那麼大概就是喜歡上那個人了！

　　乍然聽到桃桃說她喜歡他，的確，霎時閃過盛揚心頭的情緒是非常開心溫暖的，被一個如此單純天真的女孩喜歡上，誰不覺得榮幸？

　　不過當開心的感覺浮上之後，盛揚也馬上記起另外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

　　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為了要陷她於不義。他現在該如何是好？

　　想著想著，盛揚一瞬間驚惶了起來。

　　在坦率的說出心底話之後，桃桃隨即又害羞地垂下頭去，只是一直等不到盛揚回應的她，禁不住拾起頭來偷瞟了他一眼——

　　只見盛揚臉上的表情佈滿困惑與」……深深的為難。深深的為難？！

　　桃桃愣了一下，一瞬間忘記了害羞的情緒，大膽地問：　「你好像不太高興我說喜歡你？」

　　「也不能說不高興……」

　　「可是你臉上看不出來有任何一點高興的感覺。」

　　他是很高興，只是這高興的背後還隱藏著龐大的陰影，一想到後面的事情，實在讓盛揚無法坦然地接受被她愛慕著的欣喜之情。

　　盛揚歎了口氣，原本開朗的眉眼，忍不住湧上濃濃的愁雲。

　　「桃桃……你真的確定你喜歡我嗎？」

　　桃桃滿臉認真地點點頭。　　

　　「那然後呢？你希望我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當然是希望他能夠反過來告訴她一句「我也喜歡你」呀！　　

　　只是瞧著盛揚為難的表情，心思一向敏感的桃桃察覺到——盛揚他……似乎不可能對她這麼回應。

　　難道……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她？

　　遲疑了很久之後，桃桃才勉強發出一點聲音反問：「你……不喜歡我喜歡你呀？」

　　「也不是說不喜歡…．。．」既然不是不高興，也不是不喜歡，那他臉上為何還是這麼一副為難樣？

　　「只是在大人的世界中，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必須得去考慮，一句『喜歡你』說來很容易，但……很多事情並不是只有喜歡，就可以完全解決的……」

　　


　　桃桃心上揣著一大串疑惑回到家，好不容易才應付過爺爺詳細的詢問，她回到自己房間，一路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忍不住潰堤了。

　　眼淚，也瞬間從她瞠大的眼眶中滑落。

　　盛揚回家之前跟她解釋了一大堆話，什麼「你現在還小，很多事都還弄不清楚……」、「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了，已經不是自己想要什麼就能夠做什麼……」之類的話，聽得桃桃耳朵都痛了，可是直到最後，桃桃最期待聽到的那一句——「我也喜歡你」，盛揚卻始終沒有說。

　　桃桃心想，大概是盛揚不好意思拒絕她，所以才會顯得這麼為難吧！

　　桃桃側過頭將圓圓嬌美的臉埋藏進枕頭中，黯夜，傳來一陣細細小小的啜泣聲，伴隨著天上無言的彎月，直至天明。

絕對官僚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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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算起來是第二次沒在公車站牌處看到盛揚了，上一次是桃桃主動避開人家，而這一回，則換成是盛揚在避開她了。

　　原來她並沒猜錯，盛揚他——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桃桃低著頭悶悶地將視線移到手中的課本上，但她壓根兒沒辦法把書上的字給看到眼裡去。

　　直到登上620公車駛離站牌，桃桃心中，才不得不淒楚地承認這件事——　　

　　或許，他永遠都不會再來等她了！

　　兩天、三天、五天……一個禮拜，每天清晨必定候在公車站牌下的兩道身影，忽然間失去蹤影，一個是因為再提不起勇氣接近，一個則是因為不想再繼續瞪著永不會出現對方身影的站牌，癡癡傻傻地等待。

　　桃桃寧可多花點時間走到前一站等車——其實在她心底仍舊期盼著能在公車駛過她原本等車的站牌時，瞧見那個或許永遠不會再出現的身影。

　　屬於盛揚他的身影。

　　身處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裡，盛揚宛若一頭剛被人綁住豢養的野獸般，暴躁地來回走著。完全定不下心神來做事！

　　盛揚火氣極大地拂開擺在辦公桌上的文件夾，嘩啦嘩啦的，黑的紅的藍的綠的文件夾被掃落了一地！

　　他一臉挫敗的扒著早就被扒亂的發，伸手又探向擺在一旁的煙盒，發覺裡頭空了，登時叫他氣得抓起煙盒揖人一旁的垃圾桶內。

　　一個禮拜了！他已經一個禮拜沒跟桃桃見面了！

　　拉開抽屜，伸手在裡頭翻找了一陣——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找些什麼，他只是想做點什麼事，好讓自己的注意力能夠稍微集中一些……

　　但卻總是徒勞無功。

　　他每一眨眼、每一轉頭，彷彿總是可以見到桃桃睜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安靜地對著他微笑，還有她那聲嬌嫩嫩、撩動他心房的那句「我喜歡你」——

　　一直避不見面，不願去正視問題……這樣就不會惹桃桃傷心了嗎？

　　心中每每思考起這個問題，盛揚的頭就開始疼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被他塞在抽屜一角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盛揚揉了揉臉，撈出手機瞧是誰打來的電話，而當他瞧見上頭浮現的電話號碼時，他原本怒紅的臉色瞬間和緩下來。

　　竟然是桃桃打來的？！

　　盛揚忘記了煩惱，連忙迫不及待按下通話鈕。

　　「是盛揚嗎？」

　　「嗯，我是——」盛揚停了一下然後問：「有事嗎？」

　　被他這麼一反問，電話那頭的桃桃突然間沒了聲音。

　　他這麼說的意思是——她非得要「有事」才能夠找他嘍？　　

　　原來之前那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來自於她自己的胡思亂想——思及此，桃桃眼眶的淚便一顆顆順著腮邊滾落。

　　強忍著眼淚吸了吸鼻子，桃桃佯裝出什麼事都沒有的聲音，淡淡地說：「沒什麼事，只是最近忽然間沒了你的消息……所以打通電話來問你最近可好。」

　　「噢——我還好，你呢？」

　　「我也還好……」她的聲音已隱約．帶著一點哽咽的語調。

　　「你怎麼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沒事……」桃桃低低悶悶地哼了聲，然後又過了幾秒鐘後，她開口說：「那就這樣了，再見。」

　　什麼？！就這樣結束了？

　　一聽到她想掛電話了，盛揚急急忙忙地叫道：「等一等——桃桃你先別掛電話！你人還在嗎？」

　　「我還在。」

　　腦子裡想見她、想跟她說說話的慾望，一瞬間大過於縈繞於心的愧疚與不安，盛揚索性豁出去了，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和桃桃見面。

　　「用電話說不方便——這樣好不好？今天下午放學我去接你，就送你回家這段時間，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你方便嗎？」　　

　　桃桃停頓了一會兒，然後低聲問：「這樣不會太麻！煩你嗎？」

　　「一點都不麻煩！」　

　　「那……我們要約在哪裡見面？」

　　天吶！桃桃她答應了！

　　盛揚登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還好，腦子裡仍剩有一點理智，叮囑他無論如何先等約定好地點之後，看是不是要感動得大叫再來研究！

　　


　　「我記得在你們學校大門口旁邊好像有一家7—11，你一下課就到那地方去等我，我應該會提早過去等你，這樣會不會讓你走太遠？」

　　「不會的。」

　　「那就四點半見。」

　　「嗯，四點半見。」

　　兩人討論到這，正巧桃桃的上課鐘聲響起了，盛揚豎起耳朵仔細地．接收著由桃。桃那方傳來的一切聲音，包括她跟他說「我要回教室去了」，還有「下午見」這幾句話。

　　直到桃桃都已掛上電話許久，杵在這頭的盛揚仍舊握著手機，呆呆對著窗戶外面的天空傻笑。

　　在7—11店前，桃桃搭上了由盛揚開來的銀色轎車。

　　桃桃一坐妥，盛揚便踩下油門朝前駛去。

　　「這是你的車嗎？」從不知道盛揚有車的桃桃，禁不住好奇地問。「之前都沒見你開過。」

　　關於這個問題，盛揚在開車來前就已經先想好說詞了。「車子前一陣子進廠送修不在身邊，這幾天才剛從保養廠領回來的。」

　　猶豫了一會兒，桃桃才又接著輕聲地問：「所以……你這一陣子開始都開車上班嘍？」

　　「嗯。」盛揚點頭，趁著紅燈停車的時候，盛揚轉過頭覷瞧了桃桃一會兒，一個禮拜不見桃桃，感覺她好像瘦了一圈，原本粉粉的臉顯得有些蒼白，連一向圓潤的下顎，也瘦出了個尖尖細細的小下巴來。

　　「最近身體不舒服嗎？瞧你整個人都瘦一圈了。」

　　聽見他的問話，坐在駕駛座旁的桃桃只是靜靜的垂著臉，然後答了一句：「還是有在吃呀！」

　　「有在吃怎麼會莫名其妙瘦了？」

　　他……他還敢問人家這種問題！

　　嘟起小嘴，桃桃半瞠半怨地瞪了盛揚一眼，而當兩人視線相對，不知怎麼搞的，兩行淚水忽然就從桃桃的眼中淌流了下來。

　　她這反應，差點沒把一旁的盛揚當場嚇得心臟衰竭，覷著了路旁剛好有空位，他方向盤一轉，連忙將車子靠邊停好。

　　「噯……你怎麼突然……」

　　盛揚本是想問桃桃怎麼會莫名其妙掉眼淚，可是說也奇怪，一向對答流利的嘴，竟然連一句安慰的話也吐不出來。

　　除了手足無措地坐在駕駛座上看著掉淚的桃桃之外，盛揚完全想不出自己究竟還可以為哭泣的她做些什麼。

　　低聲啜泣了好一會兒後，桃桃才伸出小手抹去腮旁的淚，抬起頭，張著一雙小白兔般紅通通的眼直視著盛揚。　　

　　「你不喜歡我，對不對？」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直接又自然的反駁馬上從盛揚的腦子裡出現，然而另一個念頭馬上又在腦中閃現——別忘了你接近她的「真正目的」！就這樣到嘴邊的話硬是梗在喉頭，他沉默了。

　　「其實連著幾天沒瞧見你到站牌，我就隱約感覺到了，我只是想說，謝謝你對我一直這麼有耐性……還有」

　　桃桃低下頭從書包裡掏出手機和充電器，然後一飛腦兒地塞到盛揚的手裡。

　　「你這是在做什麼？」盛揚愣了一下。　

　　「我是在做我該做的事，還我該還的東西。」

　　「不要！」盛揚一惱，突然間將被硬塞進他手心的手機跟充電器往旁邊拂去。

　　「啊……」

　　瞪著被摔到車踏墊上的手機，電池與機殼板分裂開了，桃桃愕然地眨眨眼，然後下一瞬，眼淚再度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　感覺那裂成兩半的手機就像她的心一樣，被人嫌惡地丟棄在一旁，全無一絲憐惜。

　　「你……太傷我的心了！」

　　桃桃仰起頭對著盛揚大喊一聲，然後下一瞬隨即打開車門，準備離開這個教她心碎的人，她滿腦袋只想著——她要離盛揚越遠越好，最好是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張教她心碎的臉了！

　　「桃桃不要！」　　

　　在桃桃拉開車門起身離開的瞬間，坐在駕駛座上的盛揚連忙扯住桃桃的手，而被扯住的桃桃則是不顧一切的奮力掙扎著。

　　「反正你也不喜歡我，也不在乎這些對我有著非凡意義的東西……那你為什麼就不乾脆一點讓我走呢？」

　　「誰說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呀，非常非常的喜歡你！」情急之下，盛揚再也顧不得心中的疑懼，直接坦白地喊出他的心情。

　　聽到這話的桃桃，瞬間像被點了定身穴道似的，僵著身體，動彈不得。

　　半晌之後，桃桃才以非常非常慢速的動作轉過身，仍淌著淚痕的大眼愣愣地瞧著俊顏突然脹紅的盛揚。

　　「你剛說什麼？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次。」

　　「我說我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你。」豁出去了！反正說一次也是說，說兩次也是說，盛揚牙根一咬，一鼓作氣，像個男子漢大大方方地說出他心底事。

　　「那……那為什麼你之前……不肯承認呢？」

　　「我之前之所以不肯承認的原因是因為……我惶恐。」

　　「惶恐？」

　　「是的，惶恐。」盛揚點點頭。

　　或許是因為清楚地知道，自己接近桃桃是夾帶著其他目的，所以當察覺到整個情況已漸漸失去控制時，讓向來習慣將一切事情發展掌控在手中的盛揚，突然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他是真的非常喜歡桃桃——這一點他怎麼也無法否認。

　　「我這麼說好了！我從沒預期我們會朝這方向發展，所以當你告訴我你喜歡我的時候，我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突然湧上我心口的喜悅與憾動……」　　

　　盛揚抬起眸凝視著桃桃的眼睛。　「我這麼解釋懂嗎？」

　　桃桃看了盛揚一會兒，然後說：「我不太懂……但是我會想辦法弄懂它的。」

　　對性格單純直率的桃桃而言，喜歡就是喜歡，就跟孩子喜歡吃糖、喜歡遊戲一樣簡單，至於後面的，關於什麼未來呀，或者是現實生活上的考量，坦白說，在桃桃「喜歡上盛揚」的同時，壓根兒未曾考慮到這個。

　　車子重新發動，往桃桃家方向開去，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直到車停下的那一刻，盛揚突然伸手握住了桃桃擺在她膝蓋上的小手。

　　瞧著兩人兩手交握的情狀，桃桃的臉不禁微微紅了。

　　望著桃桃低垂的側臉，盛揚非常誠懇地要求。

　　「我們別再嘔氣了好嗎？」

　　紅著眼眶，桃桃忙不迭地點頭同意。

　　本來，她就不想跟他嘔氣的呀！

　　「還有，多吃點，多注意照顧自己的身體一點……」盛揚伸出手輕輕抬高桃桃羞紅的腮，用著指背輕輕摩挲了一陣。

　　指尖傳來的細嫩觸感，，讓盛揚忍不住地淡淡扯了抹笑。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明天，我們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再見——好不好？」

　　聽見盛揚溫柔的邀約，桃桃整顆心禁不住都融了。

　　桃桃羞怯地輕輕點頭，道再見後，一副像是逃難似的奔出密閉的車廂。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見她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對著仍坐在駕駛座上目送她離開的盛揚，用著嘴形無聲地說著——

　　「我、喜、歡、你。」

　　坐在車子裡望著她的盛揚，則是忍不住回給她一抹幸福的笑靨。

　　


　　每天的開始，兩人一起站在公車站牌前等待；而每日的結束，則是盛揚不厭其煩地親自開車前去接桃桃返家。

　　兩人的感情，就在這日以繼夜的短暫相處中，快速增長。

　　只是對一對熱戀中的情人而言，如此短暫的時間是絕對不夠的！

　　桃桃左思右想，為了想要多爭取一些跟盛揚相處的時間，從來不撒謊的桃桃，又再一次跟爺爺說了假話——星期日她們幾個同學約好，要一同到學校去複習功課，中午吃飯前一定回來。

　　桃爺對於桃桃的說辭完全信任，他只是輕聲地交代要桃桃記得別太麻煩同學之後，就沒再多問其他的話了。

　　就這樣，桃桃和盛揚除了在每日上學、放學時能短暫相見之外，現在又多了一段大約五個小時的時間相聚。

　　星期日一大早，桃桃準時從家裡出發到學校——當然這是掩人耳目的做法，至少她到過學校了——然後再轉搭上盛揚所開的車，來到盛揚的家中。

　　在盛家，星期日上午通常是家裡無大人的狀態——潔音通常在星期六就到男友志浩家去共度甜蜜情人夜，而盛媽媽則是在清晨六點左右便動身到教堂去做禮拜——所以對於桃桃近些日子來的頻密造訪，盛家裡的其他人竟然沒有任何人知道。　　

　　日子就這樣平靜無波的過了兩、三個禮拜，有一天，寫完功課在和盛揚聊天的桃桃，突然抬起頭靠近盛揚的耳邊低聲問了句：「說到不恥下問這句成語——其實，你之前回答我的問題，我還有一個地方不太懂呢！」

　　盛揚轉頭笑笑地看了她一眼。「還有哪不懂？」

　　「就是……像那個。『舌吻』吶……」

　　桃桃紅著小臉輕輕喃道：「你不是說，舌吻就是男人或女人主動把舌頭伸到對方的嘴巴裡去嗎……可是這樣，他們難道不會覺得這個動作十分奇怪？」

　　奇怪？

　　「哪一點奇怪？」盛揚不解地追問。

　　「就是……那……不是會吃到對方的口水？」

　　「你疑惑的是，舌吻的時候，男人和女人會相互吃到對方的口水，這樣的動作是嗎？」

　　「嗯！」桃桃忙不迭地用力點頭。

　　盛揚突然呵呵地笑出聲了。

　　「如果我告訴你，男人和女人舌吻的目的就是想要吃吃對方的口水……」

　　不會吧？

　　盛揚還沒把話說完，桃桃臉上已是一副瞠目結舌，不可置信的模樣了。

　　瞧著她臉色緋紅又佯裝鎮定的模樣，實在讓人覺得她非常可愛，真的是可愛到極點了！

　　「想不想試試？」

　　試？要試什麼？

　　桃桃驚訝地瞧著盛揚笑意盈盈的臉，突然他伸出手去掩住她瞠大的眸，就在桃桃摸不著頭緒之時，盛揚突然一個傾身，就這麼將嘴印在桃桃微張的紅唇上。

　　「啊！」

　　桃桃驚訝地低呼一聲，就在此時，盛揚也順勢將舌頭探入桃桃的唇齒間，坦白說，此刻桃桃腦中完全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最多只有「唉呀」這兩個字罷了！

　　盛揚輕輕地移動探人桃桃嘴中的舌，彷彿想藉著深吻的動作熟悉他所不知的桃桃似的。他溫柔地伸出手，環住桃桃略微僵硬的肩膀，像安撫似的，一雙溫熱的掌沿著桃桃瘦削的背脊輕輕挪移，然後，整個密密實實地抱緊。　　

　　一開始的驚愕在盛揚耐心的哄誘下逐漸軟化，桃桃感覺有些，昏眩的偎入盛揚的懷中，仰著頸，無助又無辜的承受著他舌尖在她唇瓣裡肆虐。

　　腦子裡竟然一點都不會想到「髒」這個字。

　　濡沫交纏，激起的是桃桃體內那陣陣不停的酥麻，還有，腦子裡一股不知身在何處的恍然感。

　　盛揚的手滑落至桃桃的臀，試探地輕掂了掂那柔潤的份量後，仍吻著她的唇微微勾出一個弧度，非常滿意他所碰觸到的一切。無論是唇、背、臀或是她青澀迷茫的反應。

　　感覺快喘不過氣了！

　　桃桃有些吃力地想推開盛揚的懷抱，一直注意她反應的盛揚，當然覺察出她的意圖，但是他就是想看她迷惑混亂的樣子，略略側過頭給了桃桃一絲喘息的機會後，他又再度霸佔柱她的唇，意圖將她帶上那欲仙欲死的境界。

　　「唔……」

　　細微的嬌吟從桃桃的唇瓣傾洩，當盛揚的唇開始轉移，滑落至她秀美的頸骨上時，不自禁的，一身細皮嫩肉的桃桃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奇妙的感覺噢！

　　當盛揚的舌舔過桃桃細嫩的頸部肌膚時，感覺敏銳的桃桃禁不住微微地抖了一下，唇觸在她頸窩上的盛揚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欣悅地磨蹭著她的頸，吮著她凸起的肩胛與鎖骨。「好想把你給吃了！」

　　「吃？」怎麼吃？桃桃睜著水霧濛濛的大眼睛，疑惑地瞧著盛揚。

　　「就是把你問過我的問題，從頭到尾做上一遍，就是吃了你。」

　　唔……把你問過我的問題，從頭到尾做上一遍…桃桃有些混沌的腦海中，突然接二連三的出現一大串叫她禁不住臉紅的字句。

　　舌吻，然後他的堅挺、濕潤、律動之後，再來是快感跟高潮……

　　想到「他的堅挺」這四個字，桃桃的視線禁不住往下挪移，挪移到盛揚那已然隆起的褲襠上頭。

　　那兒，就是所謂的，「他的堅挺」。

　　唉呀呀！

　　桃桃忙不迭的用手將窘紅的臉龐掩住，掌心傳來的熱燙溫度教她忍不住懷疑，不知道自己等會兒會不會因為腦部過度充血而昏厥過去？

　　「你真的很可愛耶，有膽子問卻沒膽子聽個仔細！」

　　盛揚微笑地用手刮搔著桃桃裸露在外的手臂，或許是因為才剛親吻完，身體仍處在亢奮狀態下的關係吧！盛揚雖然只是抬手輕輕一畫，卻讓桃桃承受不住地縮起身體。

　　「這麼敏感！」盛揚微笑地將她摟進懷中。

　　「別……別再說了啦！」

　　桃桃垂著頭，撒嬌不依的要他別再繼續形容下去　「真的可以不說嗎？要不你下回又突然間冒出一個問題，說你仍搞不清楚那該怎麼辦？」

　　「不會了，我不會再問你那種問題了。」

　　「可是我現在卻好想再多回答一點。」

　　盛揚伸出手抬高桃桃的臉，親密又寵愛的啄啄她緋紅的頰，然後貼在她耳邊呢喃道：「覺得剛剛的舌吻舒服嗎？」

　　「……」桃桃垂下眼簾沉吟了幾秒，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極輕極輕地點點頭。

　　盛揚勾起桃桃的下顎，唇湊近她頰邊說：「用說的！」

　　「說……什麼？」依舊是憨傻的復誦。

　　「說想再來一次。」

　　「想再來一次……」什麼？

　　桃桃混沌的腦子尚未意會過來，盛揚瞬間已低下頭，再度吻上那甜如蜜般的紅唇。

　　寂靜的空間，僅能聽到不自禁流逸而出的嬌吟聲與喘息聲，至於其他的，例如言語呀、理智之類的東西，此刻全無一丁點存在的價值。

絕對官僚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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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情感回應十分生澀的桃桃，只能用著最純真、最直接的方式向盛揚表達她的愛意。而每次見到她那毫不保留的回應，盛揚是又愛又懼地展開一場理智與慾望的拔河賽。

　　當桃桃渾身癱軟地偎在盛揚懷裡，仰著脖子索求著他的親吻時，那晶亮的眸光洋溢出來的醇濃愛意，幾乎就快要把盛揚給溺斃，可是他又是如此的心甘情願。

　　有時他會想，倘若能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他盡情地的親吻桃桃，而無須再有任何顧忌，也無須擔憂時間的流逝，就算得耗上他畢生的積蓄他都願意，只是衝動過後，與志浩之間的約定，便又猝不及防的躍進他的腦袋。

　　日子就在盛揚一邊敷衍志浩，一邊與桃桃熱戀中過去，或許是老天爺要犒賞盛揚的艱苦吧，他最最渴盼的——「和桃桃無須顧忌時間相處的機會」，突然奇跡似的降臨了！

　　桃爺長年負責翻譯的日本知名作家，在出版社竭力的邀請下訪台參觀，而他所提的唯一條件是，請長年負責翻譯他作品的那位桃先生一同參與——

　　「可是桃桃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聽到出版社的邀請，桃爺當然非常感激作家與出版社的抬愛，但想到他一參與之後便得留下桃桃一人在家，向來將桃桃擺在第一位的桃爺就是無法點下這個頭。

　　「不然這樣吧！」

　　知道桃爺不放心桃桃的安全，劉溟建議道：「這三天先讓桃桃住我家，雖然我人不在台北，不過我家裡還有我太太跟女兒，桃桃聰明乖巧，應該可以跟她們相處愉快才對。」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們？」

　　「哪會！」劉溟轉過頭看看不表意見的桃桃，又回過頭望著桃爺微笑。「我這麼安排也是幫我自己一個忙，出版社告知我無論如何非得邀請到桃爺你來參與不可，所以呢，桃爺爺您就別再跟小弟我說什麼麻煩了。」

　　兩天後，桃桃在桃爺與劉溟的帶領下暫時住進了劉家，劉溟的太太是個長得嬌小可愛的美麗女子，桃桃還見到了劉叔叔的女兒，劉曉卉。

　　「好好聽的名字，曉卉。」在知道曉卉的名字怎麼寫之後，桃桃非常直率地說出她的喜歡。

　　桃桃吸引人的，就是那張甜甜的笑顏，跟毫不保留的率真，外表看起來有些酷的曉卉，完全沒辦法招架桃桃的熱情與可愛，兩人才相處一下子的時間，就混得像是已經認識了八百年似的熟稔。

　　瞧著兩個小女娃兒在屋子裡黏來黏去的親熱模樣，劉溟不禁笑著對桃爺說道：「這下桃爺總該放心了吧！」　　

　　瞧著兩個女孩嬉笑的身影，桃爺終於點頭同意。　

　　在劉家母女和桃桃的目送下，桃爺搭著劉溟的車一道離開了，而一待劉溟的車離開視線，桃桃立刻忙不迭地拿出手機，快速地按下那個熟到不能再熟的號碼。

　　她得趕快通知盛揚明天別去站牌那裡等她才行！

　　竊竊地跟電話那頭的他決定完該如何碰面之後，桃桃吁了口氣，關上手機結束通話，人才剛一轉身，就赫然瞧見曉卉不知何時竟已站在她身後，而她方纔的電話……

　　「安啦！我不會跟大人們打小報告的。」瞧見桃桃倏地變得蒼白的臉色，曉卉保證似地拍拍自己的胸脯，然後拉著桃桃一路跑到她自個兒的房間。

　　「跟你交換秘密好了，我也偷偷交了個男朋友……」確定鎖好門後，曉卉從她床底下拿出一個小木盒，打開取出好幾張照片放到桃桃手上。

　　「吶！裡頭這個長頭髮男人的就是我的honey。」

　　曉卉的戀人，年紀看來也比她大了很多呢！

　　「他好像比你大好幾歲喔？」桃桃怯怯地提出她的疑問。

　　曉卉先是呵呵笑了一下，原本酷勁十足的臉龐，突然浮現出一抹小女人的嬌柔。「我不在乎年紀問題，我只在乎我到底愛不愛他，他到底愛不愛我。」

　　愛……

　　這個讓人覺得如此困惑卻又誘惑力十足的字眼，教桃桃聽得不禁既臉紅又心跳的。

　　她跟曉卉果真是不同世界的人，「愛」這個字眼，她到現在都還不好意思說出口呢！

　　「那你呢？你的honey年紀多大，跟你差不多嗎？」

　　盛揚年紀多大……

　　一個簡單的問題卻叫桃桃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有些憨傻地抓了抓頭髮，沉吟了一會兒後才答：「盛揚一定比我大，但至於是大多少……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你沒問過他這個？」曉卉驚訝得張大嘴。

　　「嗯……跟他真正有談戀愛的感覺，也不過才最近這幾個禮拜的事。」桃桃直言不諱地回答。

　　「交往時間還不長的話，倒是還情有可原……」

　　曉卉愛情智慧開啟得早，所以在男女交往這一方面，感覺也比桃桃要來得成熟世故許多。「不過我的建議是，你還是早點摸清楚他的底細比較好，畢竟愛情這種事情，是容不下一絲一毫隱瞞的。」

　　耳裡聽著曉卉殷殷囑咐的建言，桃桃虛心受教地點點頭。「下回見到盛揚時，我一定會記得跟他提一提。」

　　「不是提一提，我的大小姐，是要問個清清楚楚！」曉卉眼一瞠，沒好氣地說。

　　「噢。」桃桃憨笑地應了聲。

　　


　　放學後，桃桃坐上盛揚的車，在開往劉家的路上，桃桃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我問你一個問題嗅，你今年到底幾歲呀？」

　　盛揚轉過頭，淡淡的瞥了桃桃一眼。「怎麼會突然問我這個？」

　　「因為昨天晚上曉卉她問及一些關於你的事情，我才發現竟然連你幾歲這一點事都回答不出來呢！」

　　「二十八。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嗯……」桃桃蹙起眉頭想了好久，對「詢問」這事一向不怎麼拿手的她，忽然間也不知道到底要問些什麼。

　　盛揚過去發生的經歷，在求學時遇上的趣事、糗事，她早就在喜歡上他之前已聽了許多，不過奇怪的是，雖然知道了如此多的他，她仍舊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被她忽略掉了，可是卻一直想不起來。

　　桃桃正想提出她的困惑時，盛揚突然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爺爺是那種出門後會打電話回來檢查的人嗎？」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因為從小到大，爺爺從未丟下她獨自出遠門過。

　　「那下午下課，你可以陪我久一點再回去嗎？」盛揚邊問的同時，一雙暖熱的掌還越過排檔桿，輕握住桃桃交疊在一塊的小手。

　　瞧著他古銅色的手掌疊在她手上的模樣，桃桃的臉突然間紅了。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的新朋友願不願意幫你這個忙，難得你爺爺不在家，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你多空下兩小時來陪陪我——可以嗎？」盛揚輕輕捏了捏桃桃的手背。

　　叫一向不懂得掩飾的桃桃提出這要求，坦白說的確是為難了她，可是呀！她也真的好想再多空出點時間陪陪盛揚呢！

　　桃桃抿著小嘴想了片刻，好半晌之後才輕輕喃了一聲：「我試試。」

　　有她這一句，他就非常感動了！

　　趁著四下無人通過的紅燈路口，盛揚傾過身，嘟起唇輕啄了下她的唇，只見桃桃害羞地低唔了一聲，一張粉臉瞬間紅透。

　　曉卉是個體貼的朋友，在知悉桃桃將來得嫁給一個完全沒見過面的男人後，側隱之心加上希望朋友能幸福的心態下，曉卉馬上爽快地同意桃桃提出的要求。

　　「要我幫你可以，可是你一定要記得將你的手機保持開機，萬一有急事可以讓我馬上連絡到你。」

　　隔天早上兩人臨出門上學前，曉卉仍對著桃桃不厭其煩地再三叮嚀。

　　就這樣，桃桃一下課就被盛揚帶回家，一關上門，早已忍了好久的盛揚便忙不迭地吻上桃桃的唇，甚至連客廳沙發都還來不及坐下。

　　盛揚就這麼緊緊地將桃桃攬在懷裡，灼燙的舌愛撫似的探人桃桃的嘴裡，熱情地追逐著她滑膩的舌兜轉了一圈後，勾引出她的舌，然後纏綿地磨蹭她怯怯的舌，再將之完全吮進他的嘴裡。

　　「唔……」

　　他們之前也曾經接吻過幾次，可是今天這次有一點不同，感覺好像壓抑了許久的熱情一股腦兒的全爆發開來似的，教桃桃禁不住感到有些頭昏目眩。

　　她的輕呼逸人他的唇中，瘦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舔吮著她的唇的盛揚淡淡一笑，然後突然一個使勁，就將瘦瘦的她整個騰空抱起，然後再雙雙跌坐入柔軟的沙發椅上。

　　他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直到此時盛揚的眼才。跟桃桃平視，兩個人四目交接，同時微笑了。被盛揚那雙焚燒著太多慾念的燦亮眸子一瞧，桃桃又感到一陣眩然。　　

　　柔軟的唇啄吻著她線條美麗的下顎，一路滑上軟軟的耳垂，將之整個含進嘴裡吮吸，那股帶電的酸麻教桃桃禁不住想躲。

　　但盛揚的手圈繞著她的腰，所以桃桃再怎麼扭身仍無法逃離盛揚的纏吻，不過是增添小女人的害羞嬌媚罷了！

　　當盛揚的手掌捧住桃桃的臀部反覆揉捏時，桃桃的身體像是忽然被抽掉了力氣，渾身癱軟無力。

　　「你的臀捏起來真舒服。」

　　他挑情的話讓桃桃燒紅了臉，她害羞地垂下頭，卻不期然地發現就在她藍色百褶裙披散的前方，也就是盛揚的褲襠前，有一方看似詭異的隆起。

　　唉呀！這回不需盛揚說明，桃桃也知道那隆起的物體到底是叫什麼名字了。

　　「想不想摸摸看？」盛揚貼在桃桃頰畔呢喃著惡魔般的邪惡耳語。

　　她真的是想搖頭拒絕的，可是頭還沒搖，盛揚竟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手，輕按上那個地方。

　　那感覺暖暖熱熱的，有點軟、有點硬，好像沒她想像中那麼具威脅性，盛揚花了點時間哄誘桃桃將手停放在那上頭，只是當一開始的羞怯被好奇給取代之後，桃桃開始試探地「把玩」起那對她而言，是完全陌生又充滿吸引力的神奇之物。

　　當她柔軟的手心緩緩地挲摩起那隆起的形狀時，盛揚突然從嘴裡發出一聲低啞的呻吟，桃桃有些驚訝地想收回手，但是盛揚卻按住她的手背，希望她可以繼續留在那裡。

　　他低啞地說：「你真是非常有潛力……」

　　短短的幾個字像帶著熱氣的呼息吹入桃桃的耳裡，恍如愛撫似的，教她平滑的肌膚禁不住起了一陣疙瘩。

　　「真是敏感的身體……」

　　盛揚著迷的瞧看著桃桃可愛的反應，然後張嘴輕咬住桃桃仍穿著制服的肩頭，微微的力道引來一陣酥麻，桃桃禁不住縮了縮身子，嬌喘了一聲。「嗯……」

　　好甜美的呻吟！

　　一股渴望能再多聽一點的慾望，瞬間戰勝了殘存的理智，盛揚突然抬起手解開桃桃制服最上端的兩顆鈕扣，然後將領口微微拉開，低下頭，吻上她白皙的頸與胸。

　　「啊！」

　　桃桃瞇著眼，瞧見蓄著短髮的盛揚偎靠在自己胸前的模樣，那暖昧撩人的景象，讓桃桃的神思瞬間迷濛了，只能隨著他的動作而嬌軟無助地反應——

　　呻吟，喘氣，顫抖，輕呼，瑟縮……桃桃身前的扣子一顆顆被解開了，盛揚的唇落在那被包裹起的白嫩胸乳上，桃桃根本無力阻止他的前進。

　　撥開胸衣，那朵粉紅一接觸到涼冷的空氣，驀然緊縮成一個小點，盛揚含著笑意吮住那甜美的乳尖。

　　「啊！」雙手揪住盛揚短短的發，桃桃像是要昏厥過去似的，身子微顫。

　　盛揚抬起頭看著她——

　　桃桃兩頰紅潤紅潤的，艷紅的小嘴微啟著，半瞇起的眼眸閃爍著誘人的水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沉浸在慾望之河的嬌媚性感。　　

　　瞧著她的模樣，盛揚亢奮的慾望完全不受控制地口狂燒起來。　　

　　蠢蠢欲動的大掌開始沿著桃桃的背脊朝下滑，撫了俏臀一陣後，盛揚突然將自己的雙腿岔開，讓原本坐在他腿上的桃桃也不得不跟著打開雙腿。

　　挑開了像衛兵似的隔在他的手與她身體間的棉質布塊，在桃桃連思考都還來不及之際，修長的指就這麼滑觸到她那從未有人碰過的女性花園，原本挺直著腰桿坐直的桃桃，禁不住低呼一聲，纖瘦的身體突然軟癱在盛揚的懷裡。

　　盛揚粗喘著鼻息，啄吻著桃桃纖白的頸，此刻的他像是被挑逗起衝刺慾望的鬥牛一般，沒什麼可阻止他，只能盲目地往前跑了。

　　他修長的指在甬口來回盤旋了一陣，當那濕濡的觸感完全沾濕了他的指後，盛揚才試探地將指尖淺淺滑人一點再慢慢抽出，再一次地，重複著那淺人淺出的律動。

　　「嗯……」桃桃像只羞怯的貓咪似的，用臉頰挲摩著盛揚的頸，在盛揚的腿上輕輕的呻吟，扭動著綿軟的身體。

　　「這樣舒服嗎？」雖已從她身體的反應得知答案，但盛揚就是想從桃桃的嘴裡聽到這一聲肯定。

　　桃桃紅著臉，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乖，說出來。」

　　「嗯……舒……服……」她覺得自己已經舒服到了一種，感覺身體快要控制不住燃燒起來的程度了！

　　偎在他耳邊，桃桃隨著盛揚手指的律動，一邊喘著，一邊嬌滴地喃了一聲他的。名。「盛揚……好喜，歡你……」

　　這瞬間，盛揚僅存的一絲理智突然在他腦中大聲叫停。

　　老天爺！瞧他現在到底是在做些什麼呀！

　　驀然的一句「喜歡」，瞬間教他的理智回籠。他停下啄吻著桃桃的動作，瞧著仍沉浸在慾海中的她，他知道她仍舊被懸在那不上不下的高潮途中，盛揚緊閉了下雙眼，暗自懊悔著這一切的纏結難解的狀況都是因他而起。

　　他一開始就不該抱持著不良企圖親近桃桃，也不該在親近了之後還被單純的她給吸引，而在被她吸引了之後，更不該開始對她的身體產生綺念……

　　都是他這個混蛋！

　　都是他！

　　但看著仍被慾望折磨著的桃桃，他無法狠心的將巳快達情慾頂峰的她狠狠拋下。

　　幾乎是咬緊牙關的，他強忍著自身的慾望，繼續撫摸著桃桃柔軟的身體，直到她抵達她生命中的第一個高潮。她身體的每次一抽搐與每一聲輕歎，對盛揚而言都是最最嚴酷的懲罰，就算已瀕臨失控邊緣，就算他的身體已經疼痛得快要爆發了，但他什麼也不能做。

　　就算是他給她的一丁點補償吧！至少她在往後回想起這第一次，都將會是一個還算甜美的回憶。

　　只是盛揚忍不住懷疑，倘若桃桃知悉了他究竟做出了什麼混帳事後，她對於這第一次的高潮回憶，可能會被她歸類到不堪回首的那邊去！

　　


　　從不知道才短短兩天的暫別，竟就讓桃桃的生活，從天堂瞬間跌落到地獄裡去。

　　當桃桃收拾著行李，等爺爺歸來接她回去時，一通電話，傳來可怖的噩耗——　　

　　在開車載桃爺回家的路上，劉溟因為尿急，所以把車停在路邊，到附近店家借用洗手間，怎知在他離開時，一個喝醉酒的司機竟開車撞上裡頭獨坐著桃爺的車子。整輛深綠色的轎車幾乎都被撞扁了，而來不及逃出的桃爺身陷在車子裡，待警方與醫護人員將他救出時，年邁的桃爺僅剩最後一口氣。

　　他臨死前仍惦記著他可愛天真的孫女桃桃，怕她將會無人照料，淚流滿面的劉溟緊握住桃爺的手，允諾他一定會好好照顧桃桃之後，桃爺這才合眼走了。

　　桃桃在劉溟夫妻的陪同下，來到擺放著桃爺的殯儀館。劉溟夫妻幫著去處理後事，桃桃孤單單地站在清冷寂靜的館中，她像尊石像似的動也不動，大眼失神地瞧著全身被白布覆住的爺爺，無法置信這一切是真的，殷紅的雙眼卻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為什麼爺爺會躺在這？

　　為什麼爺爺不起來對她笑笑？

　　為什麼爺爺會動也不動的緊閉著眼？

　　爺爺！我是桃桃呀！是你最心疼、最牽掛的桃桃呀！

　　也不知桃桃究竟在那傻站了多久，當劉溟夫妻辦妥一切事情後，來到桃桃身邊，劉太大的手才碰到她，桃桃竟腿軟的坐倒在地了。

　　她的雙腿，早已沒了知覺！

　　「桃桃！你沒事吧？」夫妻倆忙不迭地伸手想攙扶她起來。

　　桃桃只是搖搖頭，一直不斷不斷的搖著頭，拒絕他們的攙扶。

　　「桃桃，別這樣，看你這樣，桃爺會傷心的。」

　　聽見他的話，桃桃愕然了一會兒，隨即藉著自己的力量，費勁地爬起來。起身後，桃桃堅強地說：「爺爺，你瞧！桃桃一直遵從著您的叮囑，無論如何，要靠自己的力量站得挺直，桃桃也沒有失態的放聲大哭，真的！」她甚至牽出一抹微笑，儘管那微笑看起來是那麼韻淒然。

　　不過，就算桃桃再怎麼佯裝堅強，當她眼睜睜地見著爺爺被推人冰涼的冷凍櫃時，那積蓄已久的淚水，頃刻間奔流不止，像滂沱雨勢，一發不可收拾……

絕對官僚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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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完了桃爺的後事，桃桃頓時成了無依之人，不過好在桃爺之前省吃儉用還留下一點錢，短期一、兩年內吃飯、讀書、生活當然不成問題。

　　劉溟知道桃爺的遺願，於是選定一個假日登門拜訪郝氏一家人。

　　在乍然瞧見銜命而來的劉溟，郝家一家上下當真是傻了眼，雖然郝太爺臨終留下的遺囑的確寫得清清楚楚，可是真要他們接受一個不過十八歲的小女孩來當媳婦，一時間也無法接受。

　　冷眼瞧著這一家子的漠然反應，劉溟在心裡不屑地笑了。

　　這年頭，當真只剩下像桃爺那般剛正不阿的人才會遵守諾言，至於其他人……劉溟心裡暗歎一口氣，腦子裡已經開始在盤算該如何說服孩子的媽，答應收養桃桃人他劉家戶籍。

　　他自覺該負道義上的責任，當初若不是他執意勸說桃爺參加活動，桃爺現在說不定還安然無恙，跟著桃桃一塊過著平靜安詳的日子。

　　「不是我們不接受，而是，唉……」郝家老爺回頭望著面有難色的妻子，與怔著一張臉的兒子，平日在商場上的流利口才，此刻好似消失了，竟答不上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郝家老爺才請求說：「給我們幾天的時間研究一下，由於這件事關於兩個人將來的幸福，我們不得不多要點時間好好考慮。」

　　聽著郝家老爺提出的要求，劉溟只是冷冷地撂下一句：「我一個禮拜後再來拜訪。」說完便離開郝宅。

　　


　　離開郝宅後，劉溟來到桃家。

　　一進屋裡，他看見桃桃正忙著將桃爺的遺物收進箱子裡。他坐到桃桃身邊，開口打破一室的沉默——

　　「桃桃，劉叔叔昨天已經幫你聯絡郝家了，他們說再給他們一個禮拜的時間準備，我在想……你這邊是不是也該趁這個禮拜的時間做個結束。」

　　停下收拾的動作，桃桃側著頭看了劉溟一眼，她蒼白的小臉上瞧不出一絲情緒，原本一個天真爛漫的小人兒，彷彿一瞬間被逼著長大似的，眼底眉梢那純稚青澀的氣息一瞬間消失了，瞧著桃桃瘦了一圈的小臉，劉溟覺得一陣心疼。

　　「劉叔叔，我真的非得要嫁給郝家少爺不可嗎？」

　　他知道她的苦，才十八歲，一個青春正盛的年紀，竟然就要嫁人，未免太早了些。

　　「但這是桃爺一直以來的願望吶！」劉溟為難地說。「其實劉叔叔也不是個不開化的人……如果你能夠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所謂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可以擔負得起你的生活跟學業，然後又能讓你自己覺得不受委屈的法子。」

　　聽完他的話，桃桃腦子裡浮現的，是一個有著溫暖笑顏的俊朗面容——

　　盛揚……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夠忘記，你並不孤單，你還有我。」

　　桃桃仍舊十分清楚地記得盛揚在得知爺爺出事後，便馬上發給她一則簡訊，傳達他的關心。

　　爺爺的離開讓她太傷心了，以至於桃桃一直沒法子好好地思索自己的將來，還有她與盛揚的將來。

　　一直以來，她從未懷疑過爺爺對她的安排，但遇見盛揚後，她的想法改變了，她認為——只要能夠確定自己日後依舊可以過得開心愉快，嫁不嫁人盛家，想必一向疼她的爺爺應該不會太堅持才對。

　　有了決定之後，桃桃向劉叔叔要了郝氏的公司地址，趁著仍請喪假的時間，桃桃搭著公車，輾轉來到了位於市中心的郝氏。瞧著字條上的地址和眼前巍峨聳立的三十層高樓，桃桃重重地深吸口氣，鼓勵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退縮。

　　就如同之前曾跟盛揚提過的，說不定郝家少爺壓根兒一點也不想跟她結婚，如今她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的決定，聽在對方的耳中，說不定將會是一種最好的解決方式。

　　懷抱著如此信念，桃桃不畏不懼地走人氣派豪華的大廳，人才剛一走進，坐在櫃檯處的服務小姐馬上起身，微笑著詢問桃桃需不需要幫忙。　

　　「不好意思，我是來找郝志浩先生的……請問他現在能夠撥個空跟我見面嗎？」

　　郝志浩？這女孩要來找他們經理？

　　穿著深藍色套裝的服務小姐微愣了一下，不過桃桃溫和有禮的態度，卻讓見多識廣的櫃檯小姐不敢隨意怠慢輕忽，因為她覺得這女孩好像有個不錯的出身背景。

　　「請問小姐跟經理有預約見面嗎？」

　　「抱歉，我不曉得還得先預約……」桃桃沒料到見個人還得先預約，一瞬間忍不住呆了下。「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通知他一聲，我是桃家的桃桃，這麼說他應該就會知道了。」

　　「可以是可以，但問題是我們經理現在有訪客……」「那……」

　　「那不然這樣子好不好，您先到我們的會客室稍坐一下，我幫你打個電話請問一下經理的秘書，請她等一下幫你通知我們經理。」

　　「那就麻煩你了。」

　　桃桃在櫃檯小姐的帶領下朝會客室走去，在經過經理辦公室時，她突然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從力公室裡傳來。

　　這聲音……

　　桃桃停下腳步仔細傾聽，那音調、那說話的方式，沒錯！說話的人正是親愛的他——盛揚。

　　他怎麼會跑來這？

　　「小姐，請到裡邊稍待一下——」櫃檯小姐打開會客室門要請桃桃進入。

　　這時，經理室大門突然打開，桃桃順勢朝裡頭一望，碰巧聽見正準備從裡頭走出的盛揚吼出這麼一乍——「我現在就去找桃桃解釋清楚……」

　　話吼完後，盛揚猛地跨步走出郝志浩的辦公室，一出經理室，他立刻震驚地怔住了，他怎麼也料想不到：竟會在這個地方巧遇桃桃。

　　盛揚登時愣在門前。「桃桃？你怎麼會在這？」

　　桃桃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又瞟向也正從辦公室裡追出來的郝家少爺。他嘴裡正吼著——

　　「你可別忘了這事關於我的繼承權利……」在看見桃桃後，郝志浩也傻在原地。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三個人你瞧我、我瞧她的，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桃桃驚愕莫名，她一心懸懸唸唸的男人，和她一心巴不得快快脫離關係的男人，這兩個人竟然私底下會認識——

　　他們倆認識！

　　瞧著兩個男人驚慌失措的反應，她步履踉蹌地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背抵著會客室厚實的大門時，她才猛然一震，驚覺這一切並非出自於她的幻想。

　　她並不是在作夢，眼前一切全都是真的！

　　一瞬間閃過桃桃腦海的念頭，就是躲。

　　她要躲掉這教她無法接受的一切，躲掉這似會將她淹沒的恐懼，躲掉這將會碎掉她心魂的欺瞞，躲，她想躲——

　　桃桃一個跨步本想就此逃得遠遠，看能不能逃到雲深不知處去，可是身體才剛動，原本傻站在原地的盛揚便馬上起了反應，他伸長手，緊緊地環住桃桃的腰，不論她如何踢動、掙扎，無論那有多痛，他就是不敢放手。

　　他怕這一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了！

　　顧不得其他人會怎麼想他、看他，盛揚連聲招呼也沒打的－就這樣抱著桃桃直直衝進前方的會客室裡。

　　「算我求你，桃桃，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解釋……」盛揚苦苦地哀求道。

　　解釋？他想解釋什麼？

　　桃桃淚流滿面地睇著他，她眸底那抹茫然與受傷的神色教盛揚不捨，而她沉默的指控像把利刃刺入他的心！

　　早在他對她動心之初，他就已經預料到這最後的結局，她對他的不信任與怨恨，都是他該隨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原來當她用漠然的態度應對他時，他的心會這麼痛！

　　「真的，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解釋……」

　　盛揚的雙手仍緊握著她涼涼的小手，見她仍毫無所動，他慌亂無措，一向神采飛揚的自信臉龐浮現出濃濃的無措與愧疚。

　　雖然他還想不出究竟該怎麼解釋才能讓桃桃釋懷，但是他知道，倘若他不趁這一次的機會乞求桃桃的諒解，那麼他之間就完了！

　　盛揚把一開始他與志浩的計劃，到最後他完全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這所有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說了。

　　「我一直猶豫著，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告訴你全部的真相……但是愈愛你我愈感到害怕，我害怕把真相告訴你之後，你會沒有辦法接受……」

　　難怪之前曉卉會再三交代，要她無論如何都得摸清楚盛揚的底細，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呀！　　

　　想到自己曾對他的死心塌地與掏心挖肺，此時回憶起來，竟讓桃桃覺得如此難堪。　　

　　「所以你就一直一直的瞞著我，以為我永遠不會發現？」桃桃抬起盈滿水光的眸，冷冷地睇睨著他滿是懊悔和乞諒的面容。

　　「我原本就打算今天要跟你把事情給解釋清楚的！」盛揚急切地說。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來找郝家少爺嗎？」桃桃傷心地說，任眼中的淚一顆顆的滾落腮邊。

　　盛揚搖頭。

　　「我想告訴郝家少爺，說我心裡已經有別人了，所以沒有辦法履行和他的婚約，不能嫁人郝家。」漾水的美眸直勾勾地凝視著盛揚。

　　即使桃桃沒言明那個「別人」是誰，但盛揚非常清楚明白——這人正是他！

　　盛揚一臉痛苦地閉緊了眼睛。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桃桃說的這件事，可是他有什麼資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真真正正，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事實的，應是桃桃才對。

　　「我並不是一個不能溝通的人，為什麼你們要瞞我呢？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跟我商量？你們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所有的因果，都是為了一個字，「愛」呀！

　　盛揚越是愛她就越是在乎她的感覺，就越不敢冒著將會失去她的危險跟她表明一切；桃桃也是，正因為愛他，所以她更是無法接受，她所深愛的人竟然欺騙了她……

　　桃桃腦中已經亂成了一團，此刻的她只知道自己好難過、好難過，心像被人撕碎了，一片一片的落到地板上，拾不全了。

　　劉叔叔之前說過，戀愛是這世上最最甜美的事了，而她也相信了，所以奮不顧身投入愛情之中。沒錯，愛情很甜、很美，但原來摻雜了隱瞞與試探的愛情，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後，滋味竟會變得如此苦澀……

　　她掩著蒼白的臉龐，一顆顆的眼淚不停地從她眼眶淌流而出，盛揚不敢貿然地伸手撫慰她，除了眼巴巴的瞧著她落淚的模樣之外，他什麼都不能做。

　　她哭了好久、好久，久得好像就要把她這輩子的眼淚一次哭乾似的，直到再也流不出任何眼淚，桃桃才茫然地睜著一雙紅腫的眼，怔怔地轉身離開。

　　「桃桃……」盛揚驚慌心痛地喚她。

　　聽見他的呼喚，桃桃只是自顧自地開門往前走，她不能停下來，她害怕一停下來，強壓抑住的情緒就會這樣崩潰了！

　　盛揚亦步亦趨地緊跟在桃桃身後，她頹然的身影教他擔憂極了，而她太過平靜的表情也讓他不安。

　　他不敢離她太遠，但也不能夠逼得太近，就這麼沉默地，一步一步地緊緊跟隨著。

　　桃桃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又走了多久，身旁的行人一個個穿梭過她的四周，偶爾和人擦撞，她也只是下意識地說了聲「對不起」，仍舊腳也不停地往前走，直到驀然瞧見一棟熟悉的建築物，才恍然明白，她競走到捷運站來了。

　　嬌小的身影就這樣停在捷運站前，傻愣愣地瞧著頭頂上那斗大的「中山」兩字——

　　桃爺的名，就叫中山，桃中山。瞧著上頭那端正　的「中山」二字，彷彿就像出自爺爺的手筆一樣，端整美麗。

　　「爺爺……桃桃好想你……」桃桃哀傷地蹲下身子，張開自己的手臂，緊緊、緊緊地環抱著自己。　　

　　直到此刻她才驀然明白，失去了爺爺，也沒有了盛揚，她桃桃，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捂著臉，桃桃緊繃的情緒失控了，汩汩地落下淚來。

　　守在一旁的盛揚，瞧見她孤單的身影，聽見她淒涼的啜泣，他的心被擰得好疼，他氣恨起自己，竟只能隔著幾步的距離陪著她傷心，無法給她信任的肩膀，讓她倚靠……

　　桃桃委託劉叔叔幫她找了個律師，主動向郝家提出解除婚約之事，而盛揚在得知桃桃決意要一個人住在和爺爺一起住過的屋子後，他幾乎是挖空了心思，想盡辦法地勸她接受他的幫助。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不想接受我的請求，但是想想將來的日子，桃桃，搬來我家吧，讓我肩負起照顧你的責任好嗎？」

　　「不好。」

　　依舊是收拾的動作，只是這一回，桃桃卻是把已裝箱的東西一樣一樣再擺回原位。

　　盛揚轉過頭看了劉溟一眼，無言地懇求他，請他幫著說點好話，勸勸桃桃。

　　知道所有事情始末的劉溟，只是搖搖頭，無聲地表示他莫可奈何。

　　禍是盛揚自個兒闖出來的，自然，這後果與下場得要他一個人負責。

　　「算我求你好嗎？聽我一次勸，桃桃，你一個人、住在這我並不放心……」

　　「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不管他再怎麼苦口婆心地求她、勸她，桃桃根本不為所動。

　　眼見兩人仍舊僵持不下，實在看不下去的劉溟，終於站出來說話了。「其實，我這邊倒是有個折衷的辦法。」

　　「劉叔叔有什麼折衷的辦法？」已茫無頭緒的盛揚，眼睛倏地一亮。

　　「郝家老爺早上打電話來跟我說了個提議，他們說雖然郝家已經跟桃桃沒有婚約上的關係，但是他們願意支付桃桃所有的生活開銷，直到她能自立，這也算是他們對她的彌補。桃桃可以繼續安心地待在這小屋子裡生活，當然如果你還是覺得不夠妥當，我倒是不反對你可以花錢請個什麼幫傭的，以便照顧桃桃，並且跟她一塊共住。」

　　「劉叔，桃桃不需要郝家的任何資助跟幫忙——」桃桃突然停下手邊的工作，小小的臉上閃著堅毅的神色。

　　「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別任性好嗎，桃桃！」劉溟終於擺出了難得的長輩架子。

　　瞧著劉叔叔不悅的神色，桃桃頭一回退讓了，她沉默地點了點頭，願意靜下心聽他把話說完。

　　「無論是郝家或是盛揚的幫助，劉叔叔都只是要你暫且接受他們的支援，就如同申請一份助學貸款一般，等過兩年你滿二十歲，確認自己已有能力獨立之後，你大可毅然決然地謝絕他們的資助，然後開始賺錢還他們。」

　　「要我聘請人來照顧桃桃當然不成問題，但是用，助學貸款這種角度就太過於……」他對桃桃的心意怎能被歪曲成這樣？

　　「盛先生，我想現在沒有你選擇的餘地。」　　

　　劉溟一句話馬上堵住盛揚欲抗辯的嘴，他頹然地點頭同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現在就看桃桃她願不願意接受。」

　　盛揚的視線挪移到一直抿著嘴沒說話的桃桃身上，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才聽見垂著頭的她輕輕地答了一句——

　　「讓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