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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珈]告白不嫌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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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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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5: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告白不嫌晚 作者:艾珈

  「最新一季電台情人出爐,陽光王子鄧揚落敗,新秀那擷一舉奪冠……」
  他蟬聯了多年的電台情人寶座,這一回忽然換人坐坐看?!
  他也不是真的這麼愛這個頭銜啦,但打敗他的是哪位啊?
  那擷?沒聽過!聽說神神秘秘的,性別難辨,傳說可能是個Gay!
  管那人是不是Gay,他好奇、好勝、好想知道。
  好了吧,想盡辦法查到手,發現自己竟然是敗給一個女人,
  那女人還很美,很讓他心動,很想追,那就追吧……
  畢茵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騙社會大眾的,
  用「那擷」這名字主持廣播節目不過是興趣罷了,
  誰知道她會因為聲音低就被誤以為是男的,
  誰知道當了最佳電台情人後會引來那個男人追求,
  她被動,那男人卻很主動,她很冷,那男人卻很熱情,
  他愛了就說愛,情感很直接,她就要招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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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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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5: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我喜歡你。

  打從入學典禮那天,瞧見你代表全校師生來歡迎我們這群學弟學妹時,我就被你臉上的笑容給吸引住了。

  朋友小璇在知道我的心意之後,一直拚命鼓勵我,要趁你畢業之前趕快跟你說上兩句話,至少讓你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她說傳聞中你的脾氣很好,所有主動找你說話的女生,你從來沒惡臉相向過。

  但我就是不要。

  我寧可永永遠遠都站在遠地方靜靜地看著你,即使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這個人也沒關係,我就是不想濫用你對於女士的好脾氣,走向前去纏你,跟你聊上一兩句。

  不冀求你回我信,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女孩,那麼那麼的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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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各位早安!」

  推開窗明几淨的落地玻璃門,一名身穿白色襯衫、鐵灰色長褲的男子帥氣地走進辦公室。

  「阿揚早!」

  「你也早。」

  在眾人心悅臣服的目光護送下,鄧揚神采奕奕地進到專屬的辦公室,人才剛坐定,助理小綿馬上拿著報紙娛樂頭版進門來。

  「阿揚哥,大成報票選最新一季的電台情人已經出爐了!」

  聽見這個已經連續舉辦好幾年的活動,鄧揚一派輕鬆地,伸手從抽屜裡拿出自己的咖啡杯遞給小綿。「那個先等一等,你先去幫我弄杯咖啡進來,我今天早上經過starbucks時本想進去買一杯走的,結果——」

  小綿不等鄧揚講完話,拂開他手上的咖啡杯,硬是將報紙遞到他面前。

  「噯!咖啡等一下喝不會死,你先看報紙上寫些什麼再說。」

  小綿的表情幹麼那麼奇怪?鄧揚臉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接過報紙,掀開一看,不喜歡報紙味的他嫌惡地皺了下眉頭,不過就在他瞥見娛樂頭版上的大標題時,眼睛忽地瞪大——

  最新一李電台情人出爐!

  陽光王子鄧揚落敗,由新盟主那擷奪得冠軍寶座!

  這是怎麼回事?!電台情人的寶座這一次換別人坐了?

  怎麼可能?!

  一讀完報紙內容,鄧揚立刻吩咐小綿,去跟她的記者朋友們探聽一下這個「那擷」的身份,還要她想辦法借幾卷「擷月光」的廣播錄音回來。

  小綿的辦事效率很快,鄧揚才剛結束完他的錄音工作,小綿就已經借回三卷錄音帶,坐在辦公室裡等著他。

  小綿小心翼翼將手裡的提袋交給鄧揚,一邊向他口頭報告她方才去打聽的結果

  「這個名叫『那擷』的主持人很愛搞神秘,我剛才打了好幾通電話問人,問了老半天,竟然都沒一個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直接跟他聯絡過,要聯絡「那擷』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找他的助理林雅璇。這個那擷排場還真大,不但有個私人助理,公司裡甚至還幫他弄個專屬的節目企劃,而且全電台只有他一個人有噢……」

  鄧揚挑起眉問:「難道說都沒有任何記者想要去堵他?」

  「很多人都試過!可是後來發現真的太難了,一來他跟你的節目一樣都是採用事先錄音的方式,二來是他不在他們電台特約的錄音室錄音……再加上他那個助理嘴巴緊得像什麼似的……噢!蚌殼,這是他們形容的。」

  說到這,小綿緊張兮兮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辦公室的門確實關著之後,她才壓低了聲音透露——

  「而且呀,我還聽說這個『那擷』跟他們電台的老闆『關係匪淺』,所以才……」

  「你的意思是——這個那擷是個G……」鄧揚記得那個X樂的電台老闆明明是個男人。

  鄧揚話還沒講完,小綿就連忙搖手否認。「我什麼都沒講噢,那可是你自個兒猜的!」

  「知道啦,你這個怕死的傢伙!」鄧揚沒好氣地拍了下小綿的頭。「對了,記得幫我跟你朋友說一聲謝謝,跟她說這個我借回去聽一聽,明天就可以拿回去給她。」

  「記得要小心點聽,這些可都是我朋友的心肝寶貝。」

  小綿的叮嚀讓鄧揚蹙起眉頭。

  「那我的節目錄音呢?她有沒有把我的節目錄起來當成心肝寶貝?」

  「呃……」小綿沉吟了一下,然後望著鄧揚露出傻傻的笑。「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答案比較好。」

  他就知道!這一群喜新厭舊的女人!

  正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的鄧揚,回過頭怒瞪了小綿一眼,然後晃晃他手中的塑膠提袋,表示他絕對會「很」小心的。

  站在明亮寬敞的電梯裡,鄧揚一直盯著手裡的塑膠袋發呆。

  他看了報紙之後才知道,那擷的「擷月光」和自己的「午夜琴聲」是同一時段播出。

  在第一次登上電台情人榜首之後,鄧揚便益發努力,不讓支持自己的聽眾失望。一般電台主持人一向鮮少在報章雜誌上曝光,但鄧揚卻因為自身的優質條件,常被媒體追逐,是最炙手可熱的廣播節目主持人。

  沒想到,這一回他竟然會輸給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神秘男人」。

  究竟那個叫那擷的傢伙有多厲害,才出道沒多久就可以打敗他了?

  進到車上,鄧揚從袋子裡隨意挑了一卷錄音帶放進車上的音響中,錄音帶空白的沙沙聲響了一陣,緊接著響起的,便是一陣清脆到像冰珠落地似的鋼琴聲。

  雖然說從事廣播已有四年時間,但純演奏的古典樂曲一直是鄧揚的致命傷,一來是沒有聆聽古典樂的習慣,二來是他喜歡熱鬧一點的音樂,不過在聽了「擷月光』的節目開頭之後,鄧揚發覺自己競不討厭這樣的音樂——

  然後,他便聽到了一個彷彿有個人正靠在你耳邊說話般和緩悅耳的嗓音,從音響喇叭裡流洩而出——

  「最近幾天的天氣都不太好,坐在十五樓上的我,可以隔著窗子看到底下樹梢搖擺的韻律,跟行人來去匆匆的身影。如果今天晚上有人想要出門狂歡,那麼我得要提醒你,不要忘記幫自己多加件衣裳……而如果此刻的你剛結束完工作正準備回家,那麼也請在進家門後,撥個空為自己斟杯暖手的茶,溫溫你冰冶的身子,也同時放鬆一下緊繃了一整天的情緒……」

  猛然一聽那擷的聲音,會容易讓人覺得他講話的聲音跟腔調太過於文謂黏膩,不過說也奇怪,隨著聽的時間拉長,就越讓聽的人覺得很有韻味。

  那深情緩慢的語調,彷彿是在跟一個與自己交往多年的好友說話一般,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溫柔舒服。

  聽完了一整卷「擷月光」之後,鄧揚可以瞭解了,為什麼原本強力支持著自己的聽眾們,會紛紛倒向他那邊去。

  鄧揚忍不住在猜,這個那擷到底是何方神聖?

      ※    ※    ※    ※    ※    ※

  在以淺灰色為基調的辦公室中,原本闔起的木門突然被人開啟了一道小縫,癱坐在沙發椅上看書的畢茵轉頭看了來人一眼,染了一頭紅髮的助理林雅璇對她說「今天早上來了好幾通要訪問你的電話,我是想說,你要不要挑個幾家媒體讓他們做一下訪問?」

  「全部都推掉。」整個人縮在沙發裡頭的畢茵搖頭拒絕。

  林雅璇一副還有話想說的模樣。遲疑了一下,回了句:「好吧,那沒事了。」

  說完便又將開啟的木門輕輕地關上了。

  窩躺在沙發裡的畢茵再度將目光挪回手中的書上,也下管門外的人會不會接電  話接到手軟。

  自從獲選為新一季的電台情人後,電話與廣告邀約便像蝗蟲過境似的,突然間變得好多、好煩人!

  畢茵有著一副很中性的低柔嗓音,十分獨特,這也是當初電台老闆挑中她的原因。老闆原是抱持著姑且用用看的心態,怎知錄著、播著,竟被她錄出一個「電台情人」的名號來。

  而畢茵喜歡看書、喜歡文字,所以當聽見有人願意提供一個機會,讓她發表自己的一些讀書心得、心情分享時,她毫不加考慮就同意了這份主持工作。

  再加上老闆不給壓力,給了她很大的發揮空間,她做得十分盡興、自得其樂。

  在空中說她想說的,放她喜歡的音樂,漸漸地,原本不太有人聆聽的「擷月光」,竟忽然間變得熱門起來,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節目熱不熱門、紅與不紅,一向不是畢茵在乎的事情,但其中最最教她不習慣的是,因為廣播節目的轉紅,大眾便開始對她這個節目主持人產生莫大的興趣,而原本不怎麼響起的外線電話,也開始變得吵雜起來。

  當這些繁瑣的小事浮上心頭之後,原本專注在書頁上的畢茵,失去了讀書的興致,她起身,拎起了隨身的包包,覷著外面沒人注意到她,就這麼一溜煙地離開辦公室。

  一旁接電話接到手軟的林雅璇,眼尖地注意到一閃而過的身影。

  她用著不容分辯的口氣拒絕掉電話裡的邀約——

  「很榮幸能獲得鄧揚的邀約,不過很抱歉,那擷他一向沒有接受邀請的習慣……很抱歉幫不上你的忙……」

      ※    ※    ※    ※    ※    ※

  小綿推開門進入鄧揚的辦公室,垮著一張臉,不開心地說:「阿揚,怎麼辦?那擷還是不願意跟我們見面耶!」

  原本緊盯著電腦螢幕的鄧揚,將視線移到小綿身上。「他助理怎麼說?」

  「就是說他沒有接受邀請的習慣啊!」

  鄧揚頓了一下,臉色一沉。「意思就是,這個叫什麼林雅璇的女人根本就沒有問過那擷本人嘍?」

  「應該是這樣沒錯。」小綿尷尬地點點頭。

  真是豈有此理!鄧揚氣憤地拍桌而起。

  「那……現在該怎麼辦?」難得瞧見主子發脾氣,小綿頓時也慌了手腳。

  鄧揚揉了揉臉,深吐口氣之後,直直望向小綿,堅定地說:「你就繼續打電話約他,今天不行明天再打,明天下行後天再打,後天不行還有大後天……反正你就是一直打,不把那擷約出來見面,我絕不死心!」

  「噢……」小綿點了點頭,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說:「可是我不懂,你這麼努力約那擷出來的原因在哪F,」

  鄧揚拾起頭,斜瞄了小綿一眼。「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滿意,當然滿意。」得到答案後,小綿連忙跑出辦公室。自從電台情人寶座拱手讓人之後,老闆的情緒就一直這樣怪怪的,她還是多跟他保持點距離,免得不小心掃到颱風尾。

  小綿離開後,鄧揚重新將視線挪回電腦螢幕上,但他的心情實在煩躁到想殺人,當下決定開車到外面去溜溜。

  鄧揚駕著車型流線的黑色房車沖離了地下停車場,俐落地轉了個彎滑出車來人往的南京東路,就在停紅燈的時候,旁邊機車道上突然衝出一輛摩托車,完全不管交通號志,直接穿越十字路口。

  忽地一聲尖銳的煞車聲響起,接著砰地一聲,只見一名步行在斑馬線上的黑衣女子被撞倒在地。

  這原本不關鄧揚的事,但是當他見到機車騎士竟下管倒在地上的傷者,準備逃之天天時,他忍了一早上的怒火霎時爆炸開來。

  「這個社會就是有太多這種人,所以治安才會變得這麼壞!」鄧揚忍不住怒吼。

  綠燈一亮,鄧揚猛踩油門,黑色房車像箭般橫切出十字路口,毫下顧慮他的車會被刮傷,就這麼擋在摩托車前面。

  肇事騎士摘下安全帽,對著鄧揚咆哮:「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鄧揚下車,對騎士說:「我只是要你回去負起你該負的責任。」

  「如果我不要呢?」

  鄧揚手環著胸,微微一笑。「可以啊!我們倆就在這裡耗,耗到警察過來做筆錄為止。」

  機車騎士定定地審視著鄧揚,發覺跟前這男人似乎不是在跟他開玩笑後,生氣地踹了自己的機車一腳,然後被鄧揚逼著回到肇事地點。

  在鄧揚與肇事車主爭執時,救護車很有效率地從馬路另一頭出現。待鄧揚押著騎士走回現場,跌坐在路上的黑衣女子已被移動到擔架上,鄧揚嘗試著靠近,不過也只來得及和女子交換了一個眼神,救護車就已載著女子迅速地離開了車禍現場。

      ※    ※    ※    ※    ※    ※

  「擷月光」節目錄音——

  「各位聽眾朋友,我是那擷,今天會特別在節目裡安插這一段電話錄音的原因,是想跟各位聽眾朋友報個平安。

  雖然說那擷人受了傷,但醫生交代只要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請大家不必為我掛心。還有,也請大家下要再送花到電台裡了,據電台的同事說,電台就快被慰問的花束給淹沒了。

  好了,現在我來跟聽眾朋友發表一下昨日發生事情之後的感想吧——昨天我在過馬路的時候,肇事的摩托車主大概是心急,沒有看紅綠燈直接闖越馬路,我一時沒注意,就被他撞上了,不過好在他車速不算快,我身上就只有一點小傷——

  說到這,我得先感謝一位男士,他在肇事車主逃離現場時,便馬上開車將肇事者追回,並且不辭辛苦地一直待到筆錄做完才離開。

  因為我來不及問他的名字,所以只能藉這個機會跟他說一聲感謝。等我傷好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出他本人,再當面跟他致謝。」

  大清早鄧揚才剛進電台大門,眼尖的助理小綿,忙不迭捧來娛樂頭版要他趕緊看!

  「阿揚哥,你看,報紙上說那擷出了車禍!」

  台北的交通也大爛了吧,怎麼接連出現這麼多的車禍?!鄧揚一臉驚訝地看了小綿一眼,然後才伸手接過小綿遞來的報紙。

  「好在只是小傷,聽我朋友他們說,厚~x樂的電台裡全~~都擺滿了慰問那擷的鮮花—他們跑去採訪的時候,差一點就沒被滿屋子的花香給熏昏。」

  「被熏昏?這太扯了吧!」

  「真的、是真的!我朋友算一算,辦公室裡裡外外擺的花可能有上百盆噢!誰叫那擷愛搞神秘,大家沒辦法知道他住哪間醫院,只好把花全都往電台裡送。」

  在小綿比手劃腳描述著她從記者朋友口中探聽到的一手消息,不知道她昨天是不是也被車子撞傷了腦袋,講完八卦後,她竟然還接著問了一個極蠢的問題——

  「那我們現在還要繼續約會他見面嗎?」

  鄧揚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頭給了她一個白眼。

  「你真是哪壺下開提哪壺,明明都已經知道他車禍受傷,你還要打電話去約他見面?你不會視情況暫緩一陣子再說啊!」

  「也對噢—」小綿尷尬地笑了一下。

  「去去去,出去拿本子來記一下,等一下你幫我打電話給附近的花店跟他們訂兩束花,一束要他們送到『那擷』的電台,寫一些什麼祝他早日康復之類的話,千萬記得要他們寫上我的名字,然後另外一束要他們暫放花店,我等一下會自己過去拿。」

  「你自己去拿?要給誰?」正埋頭寫字的小綿忍不住多看了鄧揚一眼。

  「叫你做就做,問那麼多做什麼!」

  鄧揚抬頭又瞪了小綿一眼,小綿識趣地吐了吐舌頭,這才匆匆跑出去打電話張羅花束。

      ※    ※    ※    ※    ※    ※

  鄧揚掏出昨日警員抄給他的病房號碼,一路沿著指示標誌,找到了5日號房。

  鄧揚舉起手敲了兩下門,大約三秒,從裡頭探出一張染紅頭髮的女生臉來。

  「請問有什麼事嗎?」雅璇問道。

  「呃——我是來探望畢小姐的。」鄧揚朝她一笑,然後用手比了比手上的花。

  「探望小茵?」雅璇斜著眼看了鄧揚一會兒,然後擰起眉頭間:「請問你貴姓大名?」

  「我姓鄧,我是昨天車禍的目擊者,想來探望一下她的傷勢,沒別的意思——」

  雅璇一聽是那位見義勇為的男人,連忙打開病房門讓他進來。

  「快請進!我不曉得你會過來看小茵,小茵她昨天晚上還一直交代我,要打電話去警察局問您的大名跟聯絡方式,說是要當面謝謝您——」雅璇轉過頭對著病床喊了一聲:「小茵,瞧瞧是誰過來探望你。」

  鄧揚注意到原本仰躺在病床上的身影從床上慢慢坐起,兩人目光相接,畢茵心猛地一跳。

  他好眼熟!她是在哪見過他?

  雅璇幫兩人介紹。「這位就是昨天幫你攔肇事者的鄧先生,他來探望你了。」

  畢茵這才想起昨天的事,連忙伸手要雅璇攙她下床。

  「你不用下床沒關係,待在床上講話就好了。」

  鄧揚主動拉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近距離地望著她的臉。

  昨天只看了她一眼,印象中記得她有著一張秀氣的臉,今天近距離一見她本人。鄧揚才突然間注意到她竟有一雙這麼漂亮的大眼睛。

  「身體好點了嗎?」鄧揚關心地探問。

  「謝謝你的關心,大致上不礙事了。」

  驀地聽見畢茵的聲音,那似曾相識的和緩音調,不禁讓鄧揚呆坐在位子上。

  沒有辦法歸類她的聲音到底像男生還是像女生,雖然低沉,卻又不失女子特有的溫柔……總歸一句,只能用「非常有魅力」來加以形容。

  而且,他好像曾經在哪聽過似的。

  鄧揚恍惚地看著畢茵一張一合說話的嘴:心裡拚命地回想自己曾經在哪聽過這把好聲音。

  「……昨天幸好有你的幫忙,心裡一直記著要跟你說聲謝謝,警察告訴我說你姓鄧,說到這我才想到,我還不曉得你的全名……呃……可不可以請教一下你貴姓大名?」

  畢茵側著頭等待鄧揚回答,卻只見鄧揚微張開嘴巴,表情呆滯地瞪著她看。

  畢茵與坐在她身邊的雅璇交換了一眼,雅璇突如其來大聲地咳了一聲,原本呆住的鄧揚這才突然間回過神來。

  望著畢茵困惑不解的臉龐,鄧揚尷尬地笑了笑。

  「呃,不好意思,我剛閃神了,可不可以麻煩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我們是在請教你貴姓大名。」雅璇皺起眉頭瞪了鄧揚一眼。

  畢茵笑著點頭。

  「噢!」鄧揚不太好意思地回以一笑,然後從他西裝口袋裡掏出名片夾,遞了一張名片給畢茵。「我叫鄧揚……看是要叫我鄧揚還是阿揚,都沒關係。」

  乍然聽到鄧揚的名字,坐在一旁的雅璇表情突然一僵,伸長手搶過畢茵手上的名片,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之後,抬頭看著鄧揚。「你是午夜琴聲的鄧揚?」

  「唉,想下到還是被發現了!對,我就是午夜琴聲的鄧揚。」鄧揚朝兩人露出友善的微笑。

  雅璇表情嚴肅地在畢茵耳邊說了些話,兩個女人的眸光在鄧揚臉上轉了一圈之後,畢茵伸手拍拍雅璇的手,安撫要她稍安勿躁。

  瞧著兩人奇怪的反應,鄧揚臉上的笑容一瞬問收了起來。

  不是他罹患了什麼被迫害妄想症,警覺心之所以大起的原因,純粹是因為他身為「半個公眾人物」的警覺所致。

  下意識動了動身體,鄧揚刻意用著一種放鬆的口吻說:「兩位……你們有話就直說好嗎?你們臉上的反應,實在讓我覺得有些毛毛的。」

  表情看來比較鎮定的畢茵,沉默地看了鄧揚一會兒,然後才用她醇美的聲音低聲說:「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直說了……你好,鄧揚,我就是你一直想找出來見面的那擷,『擷月光』的那擷。」

  鄧揚呆呆地眨了眨眼,她說什麼?她是「擷月光」的那擷?!

  瞧著微微露出笑臉的畢茵,鄧揚的腦子像是被強灌了一整罐的漿糊一般,糊成了一團,無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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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6: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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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揚呆怔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舌頭。「啊、呃、我、我一直以為……那擷是個男人。」

  畢茵點了點頭。「若不是面對面直接跟我說話,光聽我的聲音,我相信任何人都會直覺以為我是個男人。」

  「可是為什麼你們電台一直都不公佈?為什麼不告訴大家其實你是個女人?」

  「我覺得沒必要,也不喜歡面對媒體,而且我從沒刻意隱瞞我的性別。」

  「但是——」每個人都以為那擷是男的啊!

  鄧揚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一見她平靜的反應,突然又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可是怪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啊!明明是一個女人卻老是被誤認為男人,然後她本人連一點想要辯解的意願都沒有?

  畢茵用著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回視著他。「好了,既然已經被你知道我真實的身份了,那麼擇日不如撞日,你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說說看你一直約我,到底想跟我說些什麼?」

  當初一直急著想要見人家廬山真面目,可是真當見了面,鄧揚才猛然記起,他至今卻街未想出究竟要跟他——不!是跟她談些什麼。

  「他」其實是個女人!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突然了!

  鄧揚尷尬地眼神瞟呀瞟的,突然不經意地落到畢茵身旁的紅髮女子身上。

  畢茵留意到他的目光,以為他是介意雅璇在旁邊的原因,於是小聲地要求雅璇暫時離開。

  「我不認為留你們兩個單獨在一起妥當。」雅璇毫不猶豫地拒絕。

  回視著雅璇懷疑的目光,鄧揚突然覺得有些不愉快。她那表情,一副像她一離開病房,他就會撲到那擷身上為非作歹的樣子。

  「放心,一有問題,我一定馬上叫你。」畢茵朝她笑笑。

  雅璇輪流看了畢茵和鄧揚一會兒,最後才一臉不情願地退出會客室。

  當門關上後,鄧揚才開口說話。「剛才那個小姐——是你的親戚還是誰,感覺她好像很關心你的樣子?」雖然嘴巴這麼說,可是鄧揚心裡卻不是這麼想。

  「她是我的助理,你應該聽過她,她叫雅璇,我知道雅璇有時候的反應太過緊張,不過她並沒有惡意。」

  畢茵目光從關上的門栘到鄧揚臉上,再仔細看過他的臉:心下覺得這個名叫鄧揚的男人,看起來真的有那麼點眼熟,尤其是那雙眼睛跟笑起來的樣子,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似的……

  但是不可能啊!她生活圈子小,接觸的人又不多。如果她之前曾經見過他,沒道理她會忘了他呀—

  但畢茵怎麼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見過鄧揚,索性不想了。她拂開心頭對鄧揚的那抹熟悉感,擺出公事公辦的模樣。

  「現在裡面只剩你跟我兩個人了,你想跟我說什麼,現在應該可以說了吧。」

  鄧揚張著嘴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有些困窘地說:「如果我說……我約你見面的原因只是為了想看你到底長什麼樣子,這樣的理由會不會太奇怪?」

  畢茵呆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笑了。「的確是很奇怪。」

  「我就知道我這麼說一定會被你笑的,算了……我乾脆直接講好了。」

  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鄧揚做了個深呼吸之後又接著說道:「你應該還記得前些日子的電台情人選拔吧?」

  「嗯,記得。」畢茵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敗給了你——下,在初初見到你名字時,我以為你是男的……所以……才會一直想說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面……因為我不喜歡那種敵暗我明的感覺。」

  然後呢?見了面之後,他想對她做什麼?畢茵不搭腔,沉默地看著鄧揚。

  「也不是想對你怎麼樣!就只是單純地想要知道,這個強勁敵手的長相啊、現實生活中的樣子啊,這類雜七雜八的事。」

  鄧揚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因為你實在太神秘了。」

  雖然鄧揚想見她的理由是有些奇怪,不過從他認真的表情看來,畢茵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所以你才想見我。」畢茵朝他嫣然一笑。

  「對!所以我才想見你——」鄧揚像鸚鵡似地,又將畢茵說過的話再說一逼。

  「然後呢?現在心裡面有任何感想嗎?」

  「感想……」鄧揚目光定定的注視著那擷——呃,還是該叫她「畢小姐」?

  「你還是叫我畢茵好了。我不希望讓太多人知道我就是那擷。」畢茵看出他的遲疑。

  鄧揚點頭,再繼續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感想是有,只是還有點模糊,你願不願意再多講一點,幫助我解決我的疑慮。」

  「如果我知道的話。」畢茵不反對。

  「我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平日在電台上念的那些東西……是你從書上看來的,還是你自己想的?」

  有些訝異鄧揚會如此注意她平日在電台中所說的話,畢茵垂下眼猶豫了下,最後認為她沒什麼好隱瞞的,坦言道:「都有。」

  畢茵轉頭一指,病房牆邊有一個小木頭櫃子,上頭此刻正擺了五、六本大小不一的書籍,鄧揚從沙發上起身,拿起書看了一下,全都是些他沒見過的作者。姑且不論兩人主持功力的好壞,單從用功這點來評斷,他就輸她好多好多。

  「我喜歡看書,喜歡看人——當初我之所以願意接下電台主持工作,是因為可以在那一個小時裡頭,很盡興地跟人分享我所看過的好書、好文,然後不用管聽眾們到底喜不喜歡聽。」

  「聽起來感覺有一點任性。」鄧揚挑起眉頭看著她。

  「沒錯,我的確很任性。」畢茵毫不猶豫地爽快承認。

  看著畢茵坦率的表情,鄧揚笑了。

  「雖然任性,不過感覺起來,你的任性卻是一種很花時間、很認真的任性——謝謝你,跟你一談之後,我終於明白我之所以會落敗的原因了……我受益匪淺。」

  鄧揚很直率地接受他失敗的原因。

  「你太客氣了。」畢茵搖搖頭,並不覺得自己有他說的那麼好。

  「不,我並不是在跟你說場面話,我是真心這麼想的——」鄧揚停了一下,突然大膽地提出要求。「出了這個門之後,我們還能夠繼續再見面嗎?我是指……不是以敵對的對手身份?」

  「呃……」畢茵詫異地看著鄧揚。

  「我可以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利益或是工作上的較量,我只是希望能再多點機會跟你多討教點事情。」

  討教引畢茵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帽子。「我覺得……我並沒你說的那麼好。」

  「但是我是真心這麼想的——請你答應好我嗎?」不管畢茵的推辭,鄧揚用著非常堅定的表情跟她提出要求。

  望著鄧揚認真的樣子,畢茵發現自己竟想不出話來拒絕他。

  他講話雖然直率大膽,但態度不失溫和禮貌,這樣的男人無論從任何角度看,感覺都是個挺不錯的朋友——畢茵手撫著額支吾了奸半天,但每次一抬眼就見到鄧揚那雙彷彿閃著星星般的眼眸熱切地看著她。最後她歎了口氣,無奈地說:「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能保證我一定會有空。」

  得到畢茵的允諾,鄧揚臉上的笑容就像天上太陽般耀眼。

  不過他突然又緊接著說了一句:「還有一點,你一定得跟你的助理提醒,將來要是我打電話過來給你,她不可以連問都不問你就直接拒絕。」

  畢茵呆了一下,沒想到他竟然會注意到這個。

  照這情形看,似乎不跟他「做朋友」是不行的了。

  畢茵直直地看了鄧揚兩秒鐘,最後才一臉沒轍地輕輕點頭。

      ※    ※    ※    ※    ※    ※

  出院的當天,畢茵獨自辦完了出院手續之後,一個人拎著行李悄悄地離開了醫院。

  她拎著行李轉了兩班公車,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休息的,下過就在公車駛近誠品敦南店時,突然改變主意,打算到書店逛逛。

  進了書店,畢茵選定一個角落站著看書。在她看得正入迷時,身邊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

  「對不起。」

  畢茵皺起眉頭瞪了對方一眼,不過當瞧見來人的臉龐時,畢茵忍不住驚杲了一好巧,竟然會在這遇上他!

  原本正專注讀著書的鄧揚,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看他,擰起眉頭斜瞄了對方一眼,而當目光落及到對方唇邊的微笑時,他的眼瞠大了,唇角也禁不住開心地揚起——

  竟然是畢茵!

  「你不是應該還住在醫院裡——」

  鄧揚一臉驚訝地瞧著她放在腳邊的大包行李,直覺地聯想,她該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你該不會是逃院吧!」

  鄧揚那可愛的揣測讓畢茵忍不住笑出聲。

  「胡說,什麼逃院!」她朝他展示早已卸去包裹紗布的手臂。「我可是在醫生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有問題後,才敢走出醫院的。」

  「噢。」鄧揚點點頭,然後又瞧瞧她腳邊的行李,有些納悶地問:「那你現在是打算要去哪?還帶著行李。」

  「我剛剛出院。」

  啥?

  瞪著一臉笑意的畢茵好半晌之後,鄧揚才猛然領悟到自己剛聽到了什麼——我的老天!這女人出院頭一件事不是速速回家休息,反而是一頭鑽進書店捧著書看,她真以為她是打不死的鐵人嗎?

  「你也太離譜了!」鄧揚吃驚地喊了一聲,而當發現站在他附近的客人全轉頭狠瞪了他一眼後,這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放低音量把剩下的話給說完。

  「你這時候該做的事情是趕快回家休息,而不是站在這兒看書。」

  鄧揚不由分說地伸手拎起畢茵放在腳邊的行李,再伸手跟畢茵要她想買的書好去櫃檯結帳。

  「這些書就當作我送你,只要大小姐你好心點別再折騰你的身體,快點回家去休息。」

  可是她還不想這麼早回去啊……

  畢茵戀戀不捨地瞧著書店裡滿滿的書,本想抗議,卻突然被鄧揚臉上心急的反應給弄消了聲音。

  算了,他也是出自一番好意——畢茵只猶豫了一秒,隨即放開手裡的書本,任鄧揚拿去櫃檯結帳。

  「你剛才是搭誰的車來,你助理的嗎?」結完帳走出門口,鄧揚關心地間道。「你要不要先撥個電話,跟她說你準備要回去了。」

  「不用了。」畢茵毫下考慮地搖搖頭。

  鄧揚表情怪怪地多看了她一眼。

  「因為我剛才是搭公車過來的……」

  不、不會吧!

  在聽完畢茵小聲的解釋之後,鄧揚一雙眼禁不住瞠大地瞪著她瞧。

  想不到一個男人嘮叨起來的功力,完全不輸女人。

  端坐在鄧揚駕駛座旁邊,畢茵低著頭、垂著眼,一臉無奈地聆聽著鄧揚勁道十足的叨念。

  「你真的是太離譜了!你出院才多久?才幾個小時竟然就敢胡亂跑到書店裡看書?你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什麼吶!真以為醫生放你出院,一切就都沒事了是嗎……」

  啪啦啪啦的一串話,遠比她平常對著麥克風講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畢茵側著頭偷瞟了鄧揚飽含怒氣的側臉,就在同時,她再一次覺得他說話的樣子真的讓她十分眼熟。

  念到差不多告一段落,鄧揚這才意識到自己實在有些失態,斜瞄著仍一直盯著他看的畢茵,不知怎麼搞的,他突然問覺得自己兩頰隱隱地熱了起來。

  深吸了口氣,張開嘴輕咳了兩聲,趁著外頭紅燈大亮,鄧揚轉過頭,兩人四目相對。

  「你幹麼一直盯著我看?」

  畢茵呆了一下,才說:「我只是覺得你很眼熟。」

  啥?

  若不是他跟畢茵兩人認識在先,不然,鄧揚鐵定以為她剛才的話是想搭訕。

  伸長手抓了抓自己俐落的短髮,瞪著畢茵蒼白的小臉多看了好幾眼,沒錯,鄧揚非常確定自己之前從未見過她。

  「但是我對你連一點眼熟的印象都沒有。」

  畢茵輕輕地點了點頭。「我只是覺得你跟一個人很像……不過不太可能,你不可能是他。」

  「你把我誤認成誰了?」鄧揚轉過頭看了畢茵一眼。

  畢茵尷尬地笑了笑。「一個已經很多年不見的——朋友。」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像他?我跟他哪個地方像?」

  「猛然一看很像,可是在仔細比對過之後,又覺得不太可能——」印象中的

  「他」是個純樸的鄰家男孩,而不是像鄧揚這種擅於打扮自己的時街型男人。

  畢茵忽然問想到鄧揚說不定不喜歡聽這個,她到口的解釋才又連忙吞下。

  「噯!不要管我,是我自己在胡思亂想,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啊。」鄧揚從來不是個愛計較的人。「只不過說真的,我倒是希望能夠再早一些認識你。」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

  聽著鄧揚那似有所指的言語,端坐在位子上的畢茵,心臟突然間猛地跳快了一拍。

  「……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給我的感覺,我只能說你非常特別……一開始看見你,會覺得你有點冷冷的,可是多看幾眼後,會教人產生一股想去親近、認識你的衝動。」

  垂著眼,本來就不多話的畢茵,一時間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回應才好,只是靜靜地撥弄她擱在腿上的書店紙袋,寒憲串牢的聲音迴響在寂靜的空間內。

  「其實坦白說,從第一次跟你見面之後,我就一直很想再跟你多講點話,可是一來不知該拿什麼理由當借口,二來也怕突然太過慇勤會讓你覺得唐突,總歸一句就是——我不希望你怕我。」

  看著鄧揚的側臉,畢茵這會兒正在猶豫,她該是要笑笑地調侃他一句「你想太多」,還是該要回一些「我很榮幸」這類的應酬話比較得體?

  想了好一會兒,畢茵才用她溫潤低沉的嗓音說:「是因為你還不熟悉我這個人,將來等相處的時問久了,你一定會知道我不過是個極平凡又任性的人罷了。」

  「不管你說你平凡也好、任性也好,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希望能更親近你一點!」雖然聽出她語意裡的推拒,但他還是希望能更進一步認識她。

  看著鄧揚熱切的表情,畢茵心裡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彷彿有些什麼,正朝不受控制的方向轉去——

  「我不是才答應你可以偶爾來找我講話——」

  「但我要的不只是偶爾,我想說的是——」鄧揚頓了一下,才道:「我喜歡你。」

  這下子,畢茵真正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只見她素淨的臉上,緩緩地浮上淡淡的紅暈,染紅了她巴掌大的小臉。

  而在這恍若晴天霹靂般的告白之後,畢茵一路沉默不語,不管鄧揚再怎麼試圖

  想打破僵局,畢茵仍舊採取不回應姿態。

  在車停在畢茵家門附近時,鄧揚一度有想要逼問她到底願不願意接受他追求的衝動,不過才猶豫了一下就錯失機會了,因為——

  畢茵手腳很快,車剛停下她就馬上解開安全帶衝出車內,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畢茵瘦小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鄧揚的視線裡。

  下車時,她甚至連一聲「再見」也沒跟他說。

  鄧揚抬起手,抓亂了自己一頭短髮,表情苦惱地癱坐在駕駛座上。

  他忍不住懷疑,畢茵之所以下跟他說再見的原因,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想再跟他見面了!

  但是他會因為她的冷默,就因此對她死心了嗎?

  答案當然是「不」!

      ※    ※    ※    ※    ※    ※

  鄧揚知道畢茵跟其他女人不一樣,更知道他不能用一般死纏爛打的追求方法去靠近她。鄧揚每天思考的都是同樣一件事,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離畢茵的心更近一些?

  鄧揚曾試著打過幾次電話給畢茵,但很失望,她總是透過助理回一句「她不方便」,這樣的答案讓鄧揚心微微一寒,知道畢茵正採用不聽、不接觸的方式在避開他。

  好,既然電話攻勢不行,鄧揚決定換個方法。

  他改送花!

  想她時,他會請花店送一小束馨香淡雅的花到她工作的電台,或者親自將花籃擺至她住所的門旁,他甚至還厚著臉皮,在自己的廣播節目中講著情話——

  「當我送花給你,就是在對你傾訴——我正在想你。」

  而鄧揚藉著廣播傳情的隔天,報紙娛樂版以頭條新聞揣測著電台王子目前的感情世界。

  對於眾多記者的詢問,鄧揚只是笑而不答,本以為在興起這場風波之後,他應該不敢再送花給「任何入」的,可是隔天,一小束甜美可愛的「勿忘我」,卻依然悄悄地出現在雅璇的手上。

      ※    ※    ※    ※    ※    ※

  雙手捧著秀雅的小花束進到畢茵辦公室,雅璇臉上含笑地跟畢茵解釋她之所以會接受的原因。

  「——這個先生真的是非常的細心,早在花店送花來之前,還特別打電話來告訴我,他送的花全是以另外一人的名義跟花店訂的,還有他再三提醒我一定要告訴你,不用擔心這些花會給你帶來困擾。」

  畢茵抬起埋在書本裡的頭,看了雅璇一眼。「連你也被他的花束給收買啦?」

  「是敵不過他的堅持。」雅璇表情有些惱怒的瞪視著畢茵。「你人老躲在裡頭當然不曉得,都不知道我在外面接電話的辛苦,「對不起,她現在下方便』,「對不起,她正在忙』,『對下起,她現在不在辦公室裡』……若不是真的被他煩到受不了,我根本不想幫這種無聊的忙。」

  「如果你真覺得這樣子麻煩,你可以跟他說請他不要再送花。」

  「關於這種私人感情的事,麻煩你自己去跟他說。」

  雖然說身為畢茵的助理,但雅璇一向不喜歡公私不分的感覺,所以她毫不猶豫一口就推掉了畢茵的提議。

  「萬一他以為是我在故意阻撓他,然後跟我在電話裡面飆起來我怎麼辦?到時候我又落得裡外不是人,這種事我才不幹。」

  表明完自己的立場,雅璇將花拿到畢茵的面前轉了一圈,再隨意地將花束丟進畢茵的懷裡頭。

  畢茵吃驚地叫了一聲:「噯!小心裡頭的水——」

  「安吶!人家花店可是很認真在包裝它們,保證是滴水不漏,比好自在更妥當。」雅璇咧嘴微笑。

  「你呦!就是這張嘴會講話。」畢茵將懷裡的花拿到一旁的茶几上,瞠了雅璇一句。

  「好說好說!跟那個XX一比,我自認還差一大截。」雅璇消遺她。

  聽見雅璇意有所指的話,畢茵臉頰上下自覺浮現兩坨淺淺的紅暈。她小小聲地開口問:「他……昨天又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了嗎?」

  「想知道就自己聽嘍!」

  雅璇轉身跑出畢茵的辦公室,取來一卷錄音帶,然後二話不說直接將錄音帶塞進收錄音機裡,按下播放鍵,然後調侃地笑著說:「你慢慢欣賞,我不吵你了。」

  雅璇望著畢茵笑著擺了擺手,匆匆退出辦公室,將空間留給畢茵獨享。

  五坪大的辦公室裡,迴盪著鋼琴特有的清脆鍵音。大約三十秒後,響起鄧揚清朗愉悅的聲音。

  聽見他熟悉的招呼聲,畢茵平視著錄音機的眼神突然問挪移開了。

  鄧揚的聲音透過錄音機緩緩飄來——

  「原來心動是一件如此奇妙的事。早先若有人當著我的面這樣告訴我,你某某在某天遇上一個個性怎樣、長相怎樣的女孩,而且還會對她一見鍾情,我一定會當場放聲大笑,嗤之以鼻。但真的被我遇上之浚,我才猛然發現,心動的感覺,真的比戰爭電影裡頭那千軍萬馬的氣勢,要來得磅礡駭人……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表達我內心的情感,她是這麼的特別,如此的吸引我……呵!不過這麼多天過去了,她至今還沒對我做出任何回應,但很奇怪,我心裡並沒有大大的失落感,或許足因為我目前所表達過去的情意,還沒被她退回來過的關係吧……」

  「不是我不想退回,而是你送過來的東西不太好退回……」

  聽到這,畢茵忍不住小聲地嘀咕著,可是她的唇角卻禁下住浮現一抹淡淡的笑。

  「如果有一天真能夠聽到她告訴我,『嗯,我接受你了。』我想我大概會開心到當場跳起來歡呼吧——」

  「喀」地一聲,畢茵突然伸手按停了仍低低喃喃說話著的錄音機,她丟開懷裡的書從沙發上起身,突然間覺得腦子裡一片渾沌,好幾種似甜又苦的思緒混雜在一塊,教她心緒紊亂。

  雅璇剛才說的話,還在畢茵的耳邊縈繞。

  她知道,一直這樣避著不接鄧揚的電話是不對的,不管她要不要接受他,於情於理她都應該直接面對鄧揚,而不是透過雅璇的傳達,但現在問題點就在於——連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說實話她並不討厭他的示好舉動,但是這也不代表她已經想要接受鄧揚的追求

  這一切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

  畢茵將頭埋在手掌間,輕輕呻吟一聲。

  她需要多一點時間想一想,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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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7: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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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往常的習慣,畢茵心情一亂就會想到處亂跑。她偷偷地溜出電台大門,隨興挑了一條巷子就開始亂鑽,下知走了多久,她突然間發現週遭的景物好熟悉,沒想到她竟無意識地走回家門前了。畢茵怔怔地看著眼前熟悉的巷弄,一時還會意不來自己到底是怎麼走回來的。

  講真話還真有點累了,乾脆偷懶回家休息算了——她低頭看看時間,發現才不過兩點——呃……才去上班沒幾個小時就蹺班回家,奸像不太敬業。

  「算了,還是回去工作好了!」

  畢茵喃喃自語跟自己說了一聲,腳跟一旋,準備再走回辦公大樓,但就在她轉身欲舉步的一剎那,突然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他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都沒有發現。

  望著鄧揚臉上的笑容,畢茵腦中再次浮現她剛才一路思考的問題,突然間她的腦子更混亂了。

  畢茵嚥下了口水潤潤自己忽然變得乾澀的喉嚨,然後才試著回給鄧揚一抹笑。

  「好巧……竟然會在這邊遇上你?」

  「我剛剛在花店買了一籃花——」鄧揚轉身打開車門,自裡頭拿出一盆小花,遞到畢茵面前。「想說把花擺好就走,沒想到竟會遇見你。」

  畢茵抿著嘴沒說話,只是沉默地將花籃接過,揣在手中。

  花籃裡是模樣輕巧可愛的白色鈴蘭,配上粉紅色香檳玫瑰,非常甜美溫柔的組合。

  鄧揚看著畢茵低垂的頭,唇邊忍下住浮現一抹好溫柔的笑。

  「如果你有時間,要下要跟我一塊去喝點什麼?」

  畢茵直覺想要開口拒絕,但腦中忽然間出現個聲音提醒它——不是已經決定要跟他面對面把話講清楚的嗎?這念頭一起,原本那句已到喉嚨口的「不要」,又倏地被她給嚥下。

  或許是老天爺的安排吧!她才想說要找個機會約他出來談「那件事」,他就突然在她面前出現了。

  畢茵輕輕地說了一聲:「好」。

  鄧揚一臉開心地幫她打開右側車門。

  這是畢茵第二次坐上鄧揚的車,但是情況仍舊和頭一回一樣,心裡夾雜一股忐忑不安與莫名的興奮感。

  「你想暍茶或咖啡?」鄧揚轉過頭來看著畢茵。

  「喝茶好了,我早上已經暍過咖啡了,不能再喝第二杯。」

  「那暍中國茶嗎?還是比較喜歡暍外國茶?」

  「都可以,只要——旁邊不要太多人。」

  鄧揚沉吟了一下,俐落地將車駛離。「那我們去貓空好了。我知道那裡有一家茶坊,全自助式的,不需要跟店主人廢話太多,還有——旁邊一向沒什麼人。」

  他後頭附加的這一句但書,敦畢茵忍不住輕輕笑了。

  「好。」

  安靜的車廂裡流洩著優雅的鋼琴樂音,曲調聽來有些熟悉,畢茵瞇著眼細聽了下,聽出是貝多芬的「月光」,一首極有名的鋼琴奏鳴曲。

  想不到他也聽這個。

  畢茵唇邊含笑,偏頭瞧著鄧揚熟練的開車手勢,突然心血來潮地,她向鄧揚提起了這一陣子極為轟動的娛樂頭條。

  「你這陣子主持的風格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有嗎?」正注視著前方車況的鄧揚,有點不太好意思地微笑了下。

  「要我拿證據出來嗎?」畢茵的記性一向很好,只要是她有心想記下的事情,通常是過目不忘的。

  她非常刻意地撐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然後用著她溫潤低緩的聲音,復誦出她剛才才聽過的錄音片段——

  「原來心動是一件如此奇妙的事。早先若有人當著我的面這樣告訴我,你某某在某天遇上一個個性怎樣、長相怎樣的女孩,而且還會對她一見鍾情,我一定會當場放聲大笑,嗤之以鼻。但真的被我遇上之後,我才猛然發現,心動的感覺,真的

  比戰爭電影裡頭那千軍萬馬的氣勢,要來得磅礡駭人……」

  畢茵的聲音非常適合用來說甜蜜纏綿的情話,雖然明知道畢茵復誦他的話的用意是想調侃他,但鄧揚聽著聽著,仍舊不自覺著迷了。

  如果她跟他有同樣想法,不知道該有多好……

  鄧揚突然將車停在路邊,轉身看著畢茵。

  「你的聲音——非常好聽,你可以說一次嗎?」

  直到這時畢茵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明知道他對自己有意,她竟然還那麼笨的在他面前復誦那些意有所指的話……

  在鄧揚那雙閃著傾慕的眸子凝視下,畢茵慌得低下通紅的臉,一頭長髮忽然間蓋住了她的臉頰,也藏住了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

  她拚命地在心裡罵自己笨!真的是笨死了!

  「不說了?」側轉頭覷著她尷尬的反應,鄧揚樂得呵呵大笑。

  「噯。」畢茵垂著的頭輕輕地一搖。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聲音,所謂天賦大概就是像你這樣吧!下管說什麼,甚至只是說一些「你好、吃飽了沒、早安吶』之類的,但聽進入的耳朵裡,就是顯得特別不一樣……」

  被鄧揚這麼一讚,原本範圍只停留在畢茵臉頰上的紅暈,突然間朝細嫩嫩的耳垂邊紅去。

  「我沒你說的那麼好。」畢茵尷尬得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

  「呵呵!有人在害羞了。」

  畢茵抬起頭想抗議鄧揚的取笑,可是怎知臉才剛拾起,一隻手便匆地捧住她羞意嫣紅的香腮,突然間鄧揚將頭湊近,灼熱的鼻息吹拂著畢茵的耳朵。

  「我喜歡你,小茵。」

  在那一刻,畢茵遺忘了呼吸,也忘掉了該有的反應。她知道她應該抬手揮他一巴掌,斥責他的放肆,但也不知怎麼搞的,當鄧揚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往他的懷裡攬進時,畢茵原本已到嘴的抗議,競一瞬間失了蹤影。

  當頭偎在他的肩上,聽著他滿足的歎息,一陣酥麻的電流竄過她的全身。

  畢茵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微微發抖著。

  「這樣感覺奸奸,我好希望能夠一直這樣抱著你不分開。」鄧揚溫柔地撫著畢西柔順的長髮,嘴裡發出一聲恍若夙願已償的歎息。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畢茵神情恍惚地搖了搖頭。

  鄧揚放開緊摟住她的雙手,一邊溫柔地摸摸她紅熱的臉頰。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畢茵垂下眼睛不敢直視他,但依舊可以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正「怦怦」、「怦怦」地狂跳。

  畢茵忍不住深吐了口氣。

  「想到心都痛了,眼淚差一點掉了出來。」

  聽著鄧揚的形容,畢茵彷彿也心有所感似的,微微地蹙緊了眉尖。

  鄧揚伸手將她蹙緊的眉尖輕輕推開。

  「別這麼折騰我,讓我再靠近你一點好嗎,小茵?」

  近距離的感受著鄧揚迫切的渴求,在那一瞬間,畢茵只覺得自己像是跌進了裝滿蜂蜜的桶子,甜滋滋的,腦子完全不能思考。

      ※    ※    ※    ※    ※    ※

  黑色房車一路平穩地開上山,原本微陰無雨的天空,此刻緩緩地飄下了幾絲雨滴,兩側綠蔭連綿,空氣十分清新。

  「空氣真好。」

  窗外的風景讓畢茵鬆懈掉了原本緊繃的情緒,她臉略帶羞怯地看了鄧揚一眼,小小聲地要求著:「可以麻煩你開一下窗子嗎?」

  「要做什麼?」

  「我想摸摸雨。」

  鄧揚微愣了一下,然後笑開一張臉,按下車窗鍵。當窗子一開,一陣冷風夾雜著雨絲,忽地拂進了車子裡。

  「哇!想不到外面這麼冷。」畢茵小小聲地驚呼。

  鄧揚轉頭發現她身上單薄的衣裳,連忙緩下車速,再伸手從車後座拎來一件薄外套,輕輕地覆在她腿上。「穿著吧。」

  畢茵收回遙望窗外的視線,頗為感動地看著放在她腿上的外套。

  鄧揚朝畢茵溫柔一笑。「山上的氣溫會比平地還冷一點,還是多穿件衣服,免得感冒了。」

  畢茵點點頭將外套攤平蓋在自己身上,衣服一抖動,一股淡淡的古龍水香味朝自己鼻間送來,畢茵伸手撫了一會兒質料極好的外套,望著鄧揚說:「這是我第二次來貓空。」

  「你不是台北人?」

  「我是呀!只是很少想過要上來貓空,不過也很有可能是因為交通不太方便的關係——」

  畢茵依稀記得,當年開往貓空的公車一天發不到幾班車。

  「那第一次呢?第一次是跟誰一起來的?」

  「跟小璇。」

  「就是你那個助理?」

  「嗯。」

  「我記得你之前好像說過,你們兩個已經認識很久了?」

  「是呀!我們兩個是高中同學,不過讀大學的時候我跟她分讀下同學校,所以有好一陣子失了聯絡……」想起自己和雅璇之間的緣分,畢茵忍不住抿著嘴輕輕地笑了。

  「第一次上來貓空就是因為要參加高中同學會,我記得當年的她就騎著一輛小摩托車從淡水來公館接我,然後我跟她兩個再一路騎著摩托車到貓空……」

  畢茵纖長的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用來表示當時她們一路騎車上山的辛苦。「那路途之遠吶!真的是坐到屁股都痛了。」

  「你們當時去哪家茶館?」

  「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叫——邀月吧。」

  聽到邀月這個名字,鄧揚突然轉頭多看了她一眼。

  畢茵望見了他的眼神,疑惑地問:「怎麼了?」

  鄧揚望著她微微一笑。「只是覺得好巧,因為我要帶你去的店就是邀月。」

  到了目的地,因為貓空的路很窄,為了下阻礙人車通行,所有的來車都得緊靠山壁停妥,但是這麼一來,鄧揚就無法從他駕駛座那邊下車。他先要畢茵穿好外套下車去旁邊等他,然後他才伸長腿跨過駕駛座旁的位子,磨磨贈贈地滑出車內。

  「這時候就會深刻領悟到個子嬌小的好處了。」

  瞧著手長腳長的他扭曲在駕駛座上的模樣,立在一旁的畢茵忍不住開口調侃他。

  終於讓他給爬下車了!鄧揚給了畢茵一個白眼。

  「風水輪流轉,說不定哪天有人會因為個子太矮,拿不到高處的東西而急得跳腳。」

  「嚇!想不到你也挺牙尖嘴利的。」

  「好說好說,在你面前我也只敢稱第二,不敢說第一。」

  畢茵斜著頭,瞇著眼睛瞪了鄧揚一眼,鄧揚滿臉淘氣呵呵笑著,一邊撐起雨傘,領著畢茵往「邀月」茶館走去。

  一入茶館,服務人員就上前解說——

  「先跟你們解說一下,我們這裡茶水費一個人是六十,你們可以挑看看想要暍什麼茶,點心跟茶葉的錢另外算。」

  畢茵不懂茶,所以挑選茶葉這事就自動落在鄧揚頭上,畢茵轉個身,踱向掛了滿牆的零嘴吃食,揪著頭髮研究著到底該買些什麼。

  「你有沒有特別愛吃什麼?」畢茵轉過頭來望著鄧揚說話。

  鄧揚聳聳肩。「都好,我不特別愛吃零食。」

  最後畢茵挑了四樣零嘴,三鹹一甜,還有鄧揚選中的金萱茶,鄧揚結了帳將它們捧在懷裡,要求幫他們端茶具的服務生,幫他們挑一個比較安靜的位子。

  服務生停下腳步張望了下。

  「大陽傘那邊怎麼樣?這雨不會下太大,外頭又罩著塑膠布,坐在裡頭不會被雨淋濕的。」

  鄧揚轉頭望著畢茵,她點點頭沒意見。

  「好!就選那。」

  服務生將手裡的茶具放下,並告訴鄧揚要到哪添水後就離開了。鄧揚拎著空水壺走出陽傘,畢茵將桌子上一包一包的零嘴拆開,分別倒入櫃檯小姐給的小盒子裡,然後雙手撐著下顎,安靜地等鄧揚汲水回來。

  鄧揚將裝滿水的水壺往桌上的加熱器一擺,然後打開茶葉罐子看了一下,裡頭有張「使用說明」,鄧揚讀了一下,才將手裡的字條交給畢茵。「之前曾經自己泡過茶嗎?」

  畢茵伸長手接過,搖搖頭說:「我只懂喝茶,沒有自己泡過茶,所以泡茶這事,就全權交給你了。」

  「好吧,不過我得先說,我技術不算太好……」

  加熱器上的水壺呼嚕呼嚕地冒出了煙,鄧揚用竹杓舀了一點茶葉放到小茶壺裡頭,然後添水至滿,再將壺蓋蓋起。過了沒多久,他拎起加滿水的茶壺,將裡頭的水全數倒光之後,再重新加水一次。

  直到蓋上壺蓋,鄧揚抬高手,讓水壺裡的水繞著茶壺多澆了幾圈。

  「為什麼要這麼做?」畢茵睜大雙眼瞧著他的動作。

  「這也是我聽來的,真正用意並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大概是因為茶壺本身會吸水吸熱,用熱水在它壺外燙那麼一下,裡頭茶水的熱氣才不會被茶壺本身吸收,這樣茶才會比較好喝。」

  鄧揚算了一下時間,然後將沏好的茶倒入另一隻無蓋壺裡,然後倒了兩杯。

  「試試看吧!」

  畢茵將茶杯端起,溫熱的茶香一下子襲上鼻腔,她抬眸對著鄧揚眨了眨眼睛,然後啜一小口,閉上雙眼品嚐一會兒後,這才用力地點頭讚美道:「不錯耶!泡得挺道地的,茶香跟回甘都出來了。」

  「是『使用說明】教得好。」鄧揚也端起杯子暍了一口,然後點點頭,伸手剝了一顆開心果丟到嘴中。「其實來這地方人多才划算,十幾個一起來,一個人出一點錢買一點零嘴,那零嘴就多到吃不完了。」

  「你常上來嗎?」

  「跟公司裡的同事來過幾趙,這兒的沽費下算高,大家都負擔得起。」

  說到這,鄧揚突然抬頭看了畢茵一眼。「你應該不常跟公司同事出來玩對不對?」

  「嗯。」畢茵挑了一塊蜜豆放在嘴裡咀嚼,直到嚥下之後她才繼續說:「因為公司策略的關係,老闆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確實』是個女性,說是保護我也可以,不過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希望保持我的神秘感。」

  「可是你身邊那麼多人——他們的嘴巴緊嗎?」鄧揚忍不住問。

  「我有一個專屬的錄音師,他家就是錄音室,耍去錄音的時候,我便從公司步行個十多分鐘到他家去,錄完音再自己走回來。然後我在公司裡的職稱是『執行企劃』——」

  畢茵微微一笑又接著說:「其實被揭穿也沒什麼好煩惱的呀,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否認過我是個女人,我只是順著媒體的猜測,不主動告知我的真實性別罷了。」

  「嗯……那讓我知道呢?讓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這樣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你說呢?」對於鄧揚的疑問,畢茵只是微笑地反問。

  「我就是不清楚才會想問你——不過坦白講,我有一點點竊喜。」

  畢茵搖搖頭,不解地看著他。

  「就是——我擁有了你一個沒有很多人知道的秘密。」鄧揚目光直直地望著她。「所以心裡有一點小小的竊喜。」

  看著他坦白率真的眼眸,畢茵的心不禁怦怦地多跳了兩下。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你話。」她垂下頭,目光定在仍緩緩沁出煙的小茶杯上。

  「那就什麼話也不用說,讓我坐在你身邊,看你剝開心果殼邊喝茶的樣子,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鄧揚頓了一下,然後又接著說:「噢,對了!我用我的人格做保證,我絕對不會把你的秘密洩漏出去的。」

  「我相信你。」畢茵輕輕地笑了。

  她別開頭,放眼遙望山邊的景色,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一陣沉默。突然,鄧揚伸出手碰碰畢茵的臉頰,畢茵愣了一下回過頭,瞧見他正咧著笑臉,手指著他腳邊。

  「你看。」

  畢茵探頭一望,赫然瞧見鄧揚腳邊有一隻貓咪,正不亦樂乎地啃著他給它的魷魚絲,一臉很幸福的表情。

  畢茵抬頭望著鄧揚,連他也是一臉幸福的模樣。

  他到底是喜歡我哪一點呢?

  這個問題忽地躍上畢茵的心頭,攪得她心頭一陣亂。

  悠閒地品茗後,鄧揚送畢茵回家。

  車快抵達畢茵家門時,鄧揚突然空出一隻手,彆扭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有話想說?」畢茵轉過頭看他。

  鄧揚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我是想知道,我還有機會可以約你出來嗎?」

  畢茵的心猛地一跳,突然間想起她還沒想清楚到底還想不想見他,而原先答應他出去的原因早就被拋得老遠。

  「如果我有空的話。」畢茵決定先擱下要不要再見面的這個問題,避重就輕地回答。

  鄧揚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我,不管,反正我決定了!後天早上七點,我來接你去淡水,需要我打電話叫你起床嗎?」

  鄧揚突來的霸氣舉動,讓畢茵瞠大了雙眼。「噯、你應該先問我想不想去……」

  鄧揚不容拒絕地搖搖頭。

  「問你的話,你一定會回答我「到時候再說」,可是我哪能繼續讓你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到時候,真等到到時候我就沒戲唱了。」

  「可是你至少也該讓我回去看一下行程……」畢茵皺起眉頭抗議。

  「早上七點會有什麼行程?有啦,跟我約會算是你後天早上最重要的行程。」鄧揚臉上掛著皮皮的笑臉,直勾勾地望著畢茵笑。

  「就這樣約定了!後天早上七點整,我到你家門口接你——我先說了,你絕對不可以爽約!」

  看著鄧揚認真又固執的表情,畢茵實在是拿他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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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7: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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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來到淡水,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氣氛在,覺得很靜謐。

  畢茵站在原本該是遊客吵嚷的堤岸上,望著遠方依稀可見的船影,微涼的風將她披在身上的外套一下子吹膨起來,沐在陽光下的她,有種仙子降臨似的絕塵感,立在她身後和她看著同一面風景的鄧揚,不由得看癡了。

  站累了,畢茵就直接在梯階上坐下來。

  瞧著前方的海天水色,畢茵深吸了口氣,回頭看著鄧揚說:「講真話,我還是頭一次這麼早來漁人碼頭。」

  鄧揚緊靠坐在畢茵身邊。

  「來過這裡幾次?」

  「不多,大概是十根手指頭算得出來的次數。」

  「為什麼?」這會兒倒換鄧揚好奇了。

  「通常對文學、音樂方面感興趣的人,也應該會喜歡看海、聽海濤聲才對。」

  「我是喜歡看海、聽海濤聲呀!」畢茵回過頭朝鄧揚微微一笑。「可是有個前提……在我看海且聽海濤聲時,旁邊最好不要夾帶太多的人車吵雜聲。」

  「你真孤僻。」鄧揚忍不住歎息。

  「是呀,我的確是很孤僻。據我媽說我從小就是這個樣子,當別人家小孩聚在一起玩什麼家家酒時,我卻選擇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發呆,不管外頭的小朋友怎麼邀我,我不參加就是不參加。」

  「這樣的童年不寂寞嗎?」鄧揚好奇。

  「我也不知道,現在回想起來當然會覺得有點寂寞,可是照我媽的回憶來看,我當時倒是挺喜歡那樣的寂寞的。」

  「怪孩子。」

  「沒錯,我是怪孩子。」畢茵哈哈一笑,大方承認自己的確奇怪。

  「我只是覺得,一個人的時候你可以將整個注意力專注在手邊的書或風景上,但身邊人一多,即使沒講話,耳邊多多少少也會鑽進一些閒言閒語,而我不喜歡這樣。」

  鄧揚將畢茵的話放在心裡反覆咀嚼。

  鄧揚跟畢茵性格不一樣,打小他就是一個風雲人物,他受人注目,同時也非常享受被人關注的感覺。不過這情形在他搬出家住後,已然改變了。

  常常在喧鬧過後,一個人獨自回家面對無人的房間時,他才猛然發覺自己竟找不到一件他可以獨自做的事,聊天、唱歌、泡pub、喝酒,至少都得要兩個人才會覺得有趣。但出了社會之後,還有哪個朋友能夠全天二十四小時接受你的召喚,隨時要上哪就上哪,直到那時鄧揚才恍然明白「自處」的重要性,經過幾年來的學習之後,他也學會該怎麼享受一個人的時間。

  「難道你都不會覺得寂寞嗎?」

  「你獨處的時候,會覺得寂寞嗎?』

  「有時候。』鄧揚承認。「尤其在工作上遇到挫折的時候,我特別容易覺得情緒低落。』

  「類似哪方面的挫折?」

  「比方說前陣子電台情人選拔被擠下寶座,還有聽到廣告主說想把廣告移交到某人那邊……」鄧揚一臉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噯!別誤會我的意思噢,我可不是意有所指,我只是照實講而已。」

  畢茵笑著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把它給想歪的。」她側頭想了一下,又說:「那你覺得那些很重要嗎?我的意思是——廣告的爭取跟電台情人的寶座,是你從事廣播的目標?」

  「那只是附加的東西,就像獎品一樣。我在投身廣播業時,從來沒想過可以得到什麼電台情人之類的頭街。」

  「這不就得了,何苦為了一些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產生失落感?」

  鄧揚瞠大雙眼看了畢茵一會兒,然後恍然大悟地猛點頭。「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我竟然從沒朝這方向想過!」

  「但現在你想到了。」

  「終於讓我給想到了!」鄧揚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在梯階上坐膩了,畢茵站起身,倚著堤防柵欄往腳邊的防波塊瞧,鄧揚還一逕沉醉在他自個兒的思緒中,突然聽見畢茵一聲驚呼,鄧揚連忙轉頭看她。

  只見畢茵一臉欣喜地揮著手,要他快點過來看。

  「你看、你看那邊的「肉粽角】上有螃蟹耶!」

  鄧揚抬頭凝視著她天真又孩子氣的愉快笑容,表情先是一愣,然後他眨了眨眼,心頭一股暖意不禁油然而升。

  他想,她的臉好小,但是表情卻又十足豐富。沒想到在她丟棄了平日淡然的面具之後,展露在她臉上的,竟是如此天真憨純的可愛模樣。

  鄧揚急忙地起身,走到畢茵身邊,隨著她的指示,低頭察看在防波塊上爬行的螃蟹。

  一隻隻或大或小,透體黝綠的螃蟹從防波塊與防波塊閭的細縫中溜出,每回只要鄧揚問一句「哪還有」,畢茵便會馬上答道「那還有一隻」。

  兩人趴在柵欄上瞧了好一會兒,直到懸在天上的太陽逐漸有了溫度,局邊的遊客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兩人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眼,決定速速離開。

  鄧揚伸出手指暗暗比了一、二、三——「走!」兩人不約而同低呼了一聲,彷彿身後被人追趕似的,忙不迭地往鄧揚的車子奔過去。

  「哇。好久沒跑得這麼過癮了,真是舒服。」

  畢茵癱坐在柔軟的皮座椅上微微喘著氣,因為方才跑得太快,她一頭長髮亂得就像剛起床般,蓬鬆凌亂地披在她臉頰與背上。

  「看看我這頭亂髮……天吶!」

  同樣微喘著氣的鄧揚轉過頭去看她,然後頑皮地伸出手更加揉亂她的長髮,畢茵瞠大眸,佯裝生氣地拍去他不乖的手,鄧揚心念一轉,原本揉著她發的手順勢一落,輕薄似的捏了捏她嫣紅的臉頰,畢茵雙眼瞠得更大了,可愛的表情逗得鄧揚忍不住朗聲大笑。

  「真怕你的眼睛會不小心掉下來。」

  「你還敢說!」畢茵朝他伸出三根指頭。「加這一回,你一共偷碰我三次了!」

  「我哪有偷?」

  「有!」

  「你眼睜睜地瞧著我伸出手摸你,這哪叫偷?」

  「可、可是我沒有說可以呀!」

  「噢……」鄧揚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先開口知會你一聲,我就可以碰你嘍!」

  「才不是,我才沒這個意思。」被他這麼一追問,畢茵臉酡紅得像是被人推進了染缸似的。

  鄧揚淘氣地將臉湊近,一雙晶亮大眼眨也不眨地直視著她。「要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我……我……」

  「嗯?嗯?嗯?」

  「噯……你別這樣……」隨著一聲接著一聲的追問,直逼得畢茵不知該如何回答。

  眼見他身軀幾乎全靠往她身上來,一時情急,畢茵只好以手撐著他的胸,意圖想推他的身體離自己再遠一些,可不知怎麼搞的,她的手才剛碰觸到他,鄧揚即刻像通了電似的,身體微微一縮。

  他張著嘴輕歎了一聲,彷彿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熱情般,雙手捧起畢茵的顎,動情地將自己的唇貼上她的。

  瞠著一雙大眼,畢茵直到過了好些秒,才真正意識到他正在對她做什麼。

  她……該怎麼反應?

  腦子裡還在猶豫著該不該狠狠甩他一巴掌,可不知怎麼,下個瞬間,鄧揚就突然移開他的唇,將她的身體緊緊摟進懷裡,讓她的頭倚著他的寬肩,以一種像在疼惜世上珍寶似的姿態,無比溫柔地輕撫著她的頭髮。

  剎那間,畢茵被融化了!

  畢茵只是性格比較冷淡,但從來不是個硬心腸的人,平常最害怕的就是別人溫情以待。尤其,此刻她正面對的,是一個也隱隱挑動她情愫的人……

  鄧揚垂下頭與畢茵相對望著,鄧揚的眼睛似乎正在告訴她些什麼,畢茵突然覺得有些恍惚,也有些迷惑,心裡有股衝動想再更貼近一點傾聽。頭就這麼微微一傾,鄧揚隨即會意地低下頭去,再次將嘴貼到她唇辦上。

  鄧揚的吻很舒服,是一種帶點力道卻又不失溫柔的吻,細密的吮吸著畢茵薄軟的下唇,就在畢茵微感喘不過氣來之時,鄧揚乘隙將舌探入她嘴裡,畢茵冷不防倒抽了口氣,一聲嬌媚的嚀嚅,就這麼滑脫出她的嘴。

  聽見了她的喘息,更是教鄧揚忍不住心跳加快,熱情如火。

  愛煞他唇貼在她唇上的親暱,愛煞他的舌滑進她嘴中時的微微喘息,一手挲摩著她纖細滑膩的臂膀,另一手緊摟住她細細的腰,恨不得就此把她揉進他身體裡去。

  直到自己快喘不過氣,畢茵才突然將頭移開。「這樣……我沒辦法呼吸……」

  低頭望著她偎在自己懷中細細喘息的模樣,鄧揚抬起手摸了摸她被他給吮紅的下唇,然後才又加重了環抱的力道,下顎抵著她的發頂,無助又迫切地喃喃低語。

  「小茵,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實在太美好了,我真不知該如何形容我此時所感覺到的一切……小茵,請你讓我陪在你身邊,我還想吻你,想抱你……拜託……請你不要拒我於千里之外,好嗎?」

  耳邊迴盪的是他頻率紊亂的心音,畢茵一時也不知究竟該說什麼才好,只好使勁撐脫開他的懷抱,直低著頭不敢再凝視他的眼。

  「小茵……」

  捨不得她就這樣離開他的懷抱,鄧揚伸出手,還想多抱她一會兒,可是畢茵卻堅持,希望他給她一點空間好喘息。

  「先……送我回家去,過幾天……我會給你答覆……」

  她都這麼表明了,鄧揚哪敢再唐突佳人,即使心裡還有千言萬語沒傾訴,但也只能硬壓抑下滿腔的熱情,開車先將她送回家休息。

  鄧揚相信,他的等待是絕對有價值的。

  他喜歡上的對象不同於一般女性,這一點,鄧揚一直都記得非常的清楚。

      ※    ※    ※    ※    ※    ※

  答應要給小茵幾日思考的時間,所以不管接下來日子有多難熬,心裡是多麼焦急,鄧揚仍舊咬著牙,強忍住迫切想去親近她的慾望。

  只是每當清晨陽光射出的剎那、總會教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日的淡水一遊,還有在車上相擁親吻的畫面。

  以鄧揚對自己的瞭解,他向來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男人,但他卻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魂牽夢縈的情緒。之前當然曾經跟幾個女性交往過,但那些女友,通常都在感情結束了之後,就被他遺忘在腦海一角。

  唯獨只有她,能令得他如此記掛,心神動盪。

  鄧揚揉著額頭,輕歎了口氣。

  礙於約定,他不能去找她,只好很無奈地,將他全副的注意力集中到她所看過的書、所喜歡的音樂上頭。絕不是因為他最近太閒沒事情可做,放在他桌上等著他配音錄製的企劃案仍擺得有他半個人高。只是他太想太想她,想到只能靠著一些有關她的零星小物,來慰藉他內心的思念之苦!

  終於他又隱忍不住,又拿起手機,打到畢茵的電台去。

  毫無意外,又是她的助理雅璇接的電話。

  「她最近好嗎?」接連幾次的聯絡讓鄧揚跟雅璇培養出一些情誼,鄧揚無法與本尊連絡,他只好假藉一些理由打電話給雅璇,好旁敲側擊出她的一些狀況。

  「她還是跟平常一樣呀,錄音、休息,不然就是低頭讀書或是坐著發呆——對了,你這麼問我才想到,她到現在還是不肯接你電話。」雅璇邊說還邊瞥著合緊的辦公室門。

  「那又怎麼樣……」

  「是不怎麼樣,我只是在想她之所以這麼冷淡的原因——該不會是,她不喜歡你?』

  驀然聽到這個叫鄧揚精神緊繃的答案,鄧揚的口氣忽然變得很差。「你不是她本人,請不要亂代言。』

  「可是她一直不願接你的電話,這件事我應該沒講錯吧!」

  「但這不表示她就想拒絕我!說不定她只是……希望擁有更多一點時間,好好思考一下罷了。」

  聽見鄧揚的強辯,電話這頭的雅璇突然輕輕歎了口氣。

  「先生,不是我故意要潑你冷水,我跟她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她什麼事情我不清楚的,唉!我知道現在跟你講這個你鐵定聽不進去——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勸你,或許,你應該多注意一下身邊有沒有其他更好的女——」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我有事得先去忙了。」

  不等雅璇說完話,鄧揚便突然切斷手機通訊。

  他撐著額頭,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不是聽不出雅璇方才話裡的暗示,只是鄧揚無法接受,也不願意接受她這樣的揣測。

  小茵她……真的不喜歡我嗎?

  鄧揚望著窗外灰色的天空,陷入沉思。回想起幾天前的淡水一行,她當時臉上的表情,自在愉快的笑容,還有被他親吻過後那羞怯的反應——他相信那些全都是真的,不單只是他一廂情願而已。鄧揚閉上眼睛,用力地吸氣再吐氣——

  不行!他得要對自己有信心,絕不可以在這時候自亂陣腳。

  只要一想起她,他就聽著助理小綿幫他錄下的「擷月光」節目,望梅止渴一下,偶爾夜裡睡不著,鄧揚便會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誠品找書看,試著去揣想她會喜歡讀什麼樣的書,或是讀完了之後會有怎樣的想法,他將她的身影完全充塞在他的腦海印象中,慢慢的等,一日過一日,度日如年般地等著。

  這一天,鄧揚拿了一本極小的詩冊進播音間,對著不知能否聽到他傾訴的伊人,溫柔地喃出他的思念——

  「讀著徐志摩的詩,我陷入一陣憂惚,他多像在寫我的心聲呀!我親愛的你,我是如此如此如此的思念你,為什麼你無從感覺?是我們之間的交流,出現了某種阻礙嗎?

  我等候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麼還不來?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我守候著你的步履你的笑語,你的臉你柔軟的髮絲守候著你的一切;希望在每一秒鐘上枯死——你在哪裡?我要你,要得我心裡生痛,我要你火焰似的笑,要你靈活的腰身你的發上眼角的飛星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像一座島在蟒緣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沉……」

  徐志摩的詩向來寫得纏綿動人,再加上鄧揚刻意壓低的嗓音,所有聽聞到他當晚廣播的人,無一不被他聲音中的苦苦壓抑與愁緒給攪得神魂迷醉。

  果然,隔天一大早,娛樂新聞上的頭號主角又是鄧揚。雖說他一如以往將他念情詩的對象歸於所有收聽他廣播的聽眾,但媒體記者們仍私底下偷偷猜疑,說一定另有其「最佳女主角」。

  相對於鄧揚那邊的吵嚷紛亂,同時段的「擷月光」依舊靜靜地循著主持人以往的習慣,在裡頭分享「他」的一些讀後心得、時事感言,再播放經典動人的歌曲,絲毫沒因為鄧揚的受矚目而有所影響。

  但,畢茵真的完全無動於衷嗎?

  當然不是。

  畢茵當然感覺得到鄧揚的焦急,可是,她就是無法給予鄧揚一個明確的答案——到底是要勇敢接受他的追求,或者是繼續跟他保持距離?

  畢茵總感覺他們之間像是少了一點強而有力的什麼,好教她一口氣決定到底是要接受,還是該拒絕。

  在她猶疑不定的這一段時間,只好委屈鄧揚繼續等待了。

      ※    ※    ※    ※    ※    ※

  時間緩緩經過兩個禮拜——

  夜裡八點半,在家裡閒得有些慌的畢茵動身前往誠品書店,就在她沿著一櫃一櫃的書架慢慢移動時,她突然在書店一角撞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畢茵心怦然一跳。

  是鄧揚。

  也不知是源自於怎樣的逃避心態,畢茵連忙抓起一本書擋住自己的臉。

  隔著書,畢茵偷覷著鄧揚。

  她看見鄧揚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低頭看了一下,再抬頭搜尋著架上的書冊,尋了一陣,然後將書從架上取下,打開書,安靜地讀了一會兒,然後決定到底要放回去,還是該留下。

  趁著鄧揚走到別的書架前,畢茵偷瞄了眼他所留下的書名,不難發現全都是她曾經在節目中介紹過的書目。

  畢茵將視線調開了,不知道怎麼搞的,她突然覺得好想哭。

  從沒有想過自己的一舉一動,竟會被人如此的重視著。

  畢茵深吸了口氣,然後合上書本,匆匆地跑走。

  回到家後,她窩在客廳的沙發椅上,提筆寫信給鄧揚。

  鄧揚:

  對我而言,言語,不是用來表達情感輿追求答案的工具。真真正正能夠吸引我注意的,是那一張張絞盡腦汁,從筆桿、指尖傾洩出來的文字。

  我喜歡看文字,勝過於用嘴巴去說!

  畢竟用嘴巴講出纏綿的語句實在大容易了!瞧現在,唾手可得的情歌處處,想不出該講什麼,那就隨手點一曲歌表達心意吧——但坦白說,那首傳達感情的歌曲,真的能夠表達出點播人的真正情緒嗎?

  我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慢慢地,在日記本裡面寫下我的心情,或者將它寫進信紙中,交由郵差傳遞給我想要傾訴的人聽。

  這就是今天我寫信給你的原因。

  我不知在你看完這封信時會有什麼樣的想法看法,但許多你一直苦苦追問我的問題,在這封信裡,我終於有勇氣對你暢所欲言。

  你一直追問我到底對你有何種想法,到底可不可以接受你的追求?這個問題讓我花了好長的時間思考,一直到今天晚上,我終於釐清好思緒了。

  你令我心動。

  當你的眼睛望著我,當你的嘴唇對著我綻出微笑,當你的手溫柔的牽起我,我發現一向平穩的心跳,會不由得加快了蹦跳的頻率。

  我想,那該是它在對我這個主人傾訴,說它喜歡你吧!

  是的、是的。我喜歡你。

  茵筆四月十二日

  寫完信後,畢茵將信紙稽成三折放進信封,上網查了鄧揚公司的地址,寫上。然後披上外套徒步走到住家附近的7-11,將信以宅急便寄給鄧揚。

  「大概明天下午收件人會收到。」店員貼心地告知。

  「謝謝。」畢茵伸手從店員手中取走收據。

  隨著門鈴「叮咚」一聲,畢茵慢慢步出7-11,離家大概還有三步遠距離,她突然停下腳步仰頭望向天空,有些灰蒙的天上隱約可見幾顆星星閃爍。

  畢茵從胸中用力呼出一口氣。

  現在就等鄧揚的回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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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8: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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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下午三點,鄧揚前腳正準備踏進錄音室錄音,他的助理小綿後腳馬上追進來。

  「有你的宅急便!」

  「噢,謝謝。」

  鄧揚連看也沒看,順手接過信封就走進錄音室,在等待錄音師調音的同時,他分神瞄了一眼被他丟在桌上的信封,一見信封上頭的署名——「畢」,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他二話不說摘下耳機衝出錄音室,仍忙著調音的錄音師被他的動作嚇了好大一跳。

  「發生什麼事?」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可不可以幫個忙,讓我請個假,我保證下不為例!」

  錄音師瞧鄧揚一臉焦急的模樣,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那你再請小綿跟我排時間。」

  「謝啦!下回請你吃飯。」

  鄧揚抓著信封急忙地往門外沖,坐在休息室裡等待的小綿一見他出現,連忙從位子上站起來。

  「錄完了?不會吧!」

  不待鄧揚回答,尾隨在他身後走出的錄音師揚聲道:「他說有急事!」

  小綿聞言,呆了一下,連忙伸手從牛仔褲口袋掏出小本的行事歷左翻翻、右找找……沒有呀!阿揚今天明明就沒排其他的工作……

  「什麼急……」

  小綿還想問個清楚,但抬頭仔細一看,休息室裡哪裡還有鄧揚的影子。

  「阿揚人勒?」

  正捧著杯子喝水的錄音師,給了小綿一個「不知呀」的表情。

  鄧揚急急地衝出電梯往地下一樓的停車場跑,一待將車門鎖緊,他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微抖著雙手輕輕撕開被包黏得死緊的信封。

  花了五分鐘看完了整封信,然後將信捧在胸前,鄧揚愣看著前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再低頭又重新將信讀了一逼……直到讀了第三遍,他才真真正正確信自己不是在作夢——畢茵終於答應接受他的追求了!

  實在是——太、棒、了!

  鄧揚在座車裡連連做了幾個興奮跺腳的動作。

  好——現在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上誠晶買些高雅又大方的信紙信封,回、信。

  他立刻發動車子來到誠品,買妥信封信紙後,來到coffeeShop,在吧檯點了一杯熱拿鐵,捧著托盤找了一個光線明亮、四周無人的地方,一待坐定,鄧揚又再度抽出被他小心翼翼收在西裝內袋裡的信封,展信看了一遍。

  心滿意足後,他從誠晶紙袋裡拿出慎重選好的信封信紙,一邊啜著咖啡,一邊摸著鼻頭構思該怎麼下筆。

  終於,在仔細反覆想過幾回,打過草稿後,他落筆寫下自己最真實的心情和期待——

  小茵:

  為了回你這封信,我還特地跑到誠品買了幾組自認「品味不錯」的信封信紙,當然還有好多支書寫流利的筆——千萬別笑我大過小題大作,因為你絕對無法想像,你寄來的這封薄薄的信對我而言,究竟有多麼的珍貴。

  當我再三反覆觀看信裡撰寫的內容,每次都能讓我感動到眼眶濕潤。

  為了表示我的慎重,我在紙上又塗又畫地打了草稿後,終於,讓我如願地完成這封信,好寄給你。

  我再三琢磨信裡的內容,忽地深刻領悟你信裡所提的,「言語並非是用來表達情感與追求答案的工具」這句話的涵義。因為邊寫邊復誦著信裡頭的文字,驀然領會到自己之前所說過的話究竟有多欠思慮。我算是個擅於說話的人,但是在書寫時我才不得不汗顏承認,我竟無法順利地將腦子所想告訴你的話,全交付於一張白紙之中。

  尤其當我邊寫著字,邊念著那句「我喜歡你」時,從不知何謂臉紅的我,竟然臉紅了。

  我再一次、且非常誠懇地對你說——我喜歡你。這是我寫給你的這封信裡,最重要且最想跟你說的一句話。

  還有,十七號清晨八點,我可否再次邀約你一道出門?若你允許,隨便什麼時間都可以,可不可以打個電話或發個簡訊讓我知道?

  我的手機電話是0916XXXXX,我的手機會一直保持開機。

  請給我回音。

  揚筆三月十四日下午五點

  畢茵在十五號中午收到了鄧揚的同信,當天下午她錄音工作排得滿滿,沒辦法馬上給鄧揚回音。好不容易熬到錄音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她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從袋子裡掏出許久不曾開機的手機,發簡訊給鄧揚——

  我很樂意。

  在手指按下「發送」鍵後,畢茵的臉頰突然微紅了一陣。然後她將手機捧在自己心窩,斜望著窗外的夜景,揣想著鄧揚收到她簡訊時的表情。

  他會開心,會喜歡她的答覆嗎?

  垂下眼眸,畢茵的唇邊悄悄綻出一抹笑。

  她想,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吧!

      ※    ※    ※    ※    ※    ※

  十七號早上八點整,一輛純黑色的房車準時出現在畢茵家門前,站在屋裡的畢茵一見到車來,隨即拎著小袋子從屋子裡跑出來。

  畢茵做了和平常有些不同的打扮,捨棄掉平常慣穿的黑色上衣、黑色裙子,改穿造型簡單的白色襯衫,與一條低腰的深藍色牛仔褲,將她瘦削的身段襯得更加纖細靈秀。

  「頭一次看你穿不一樣顏色的衣裳。」等到畢茵上了車繫好安全帶後,鄧揚一臉欣賞地看著她,還讚了她一聲:「很好看、很適合你。』

  「其實我衣櫃裡的衣服顏色本來就不多……不過好在有雅璇在,她出門逛街的時候,會順便幫我挑些她覺得適合我穿的衣物,然後帶到公司讓我一次挑選。」

  「雖然說她有時太過霸道,不過在某些時候,我倒是還滿感謝她的。」

  「怎麼說?」畢茵挑起眉望著鄧揚。

  「因為她幫我好好照顧了你。」一邊開車,鄧揚邊轉頭看了畢茵一眼。

  沒料到他會說得這麼直接的畢茵,臉頰突然一熱,有些害羞了起來。瞧見她的反應,鄧揚只是一逕地笑著不說話。

  趁著車路平順,鄧揚挪動了原本擺在自動排檔桿上的手,轉而輕輕地牽住畢茵的手心。

  當他熱暖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畢茵臉頰從一抹羞赧的淡粉色漸漸染成了一片通紅。

  畢茵不敢望向鄧揚,她轉頭看了一下四下無人的街道,突然改變話題問著:「對了,我們現在要上哪?」

  「到我家去。」鄧揚露出頑皮一笑。

  「啥?」畢茵一愣。

  看見她眸子裡出現的那抹詫異,鄧揚忍不住大笑出來。

  「跟你開玩笑的。我打算一路開到陽明山上,我特地買了一些蛋糕跟點心,等一下肚子餓了就可以馬上吃,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用為了要填飽肚子飛車來飛車去,可以安安心心慢慢逛、慢慢欣賞風景了。」

  「沒想到你想得這麼周全。」

  「不得不呀!」鄧揚意有所指地偷捏了捏她柔嫩的掌心。「我還渴望再跟某人多出遊幾次呢,不多費點心思設計行程怎麼行!」

  他的話,再度讓羞赧的紅暈爬上畢茵的頰,只見她害羞地瞪了他一眼,但是被他握著的手,卻仍溫溫順順地放在他掌下,不曾挪移。

  鄧揚用指尖摩挲掌中的小手,眼望著前方路況的臉龐,一直淺淺的懸著滿足的笑容。

  黑色房車停在擎天崗下的停車場,腕表正指向九點,早晨的擎天崗,安靜美麗得就像幅畫。鄧揚從後車座拎出準備好的餐盒,再牽起畢茵細軟的小手,兩人慢慢沿著人工築成的步道往綠草如茵的草皮方向走去。

  「我們到前面牛棚看看好下好?」畢茵回頭問。

  「好。」鄧揚朝她微笑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牛棚裡,棚裡很乾淨,完全沒有任何「牛」出沒的跡象。

  畢茵仰頭看了一下建材厚實的牛棚,回頭望著鄧揚笑問:「我還真想不懂,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蓋座牛棚在這?」

  「或許——是擔心萬一颳風下雨,這裡的牛會無處可躲吧!」鄧揚猜測。

  「可是它們真的會進來裡面躲雨嗎?」

  鄧揚轉頭給了畢茵一臉「天曉得」的鬼臉。

  兩人相望而笑,鄧揚找了個石塊讓畢茵坐下休息,接著從餐盒裡掏出一瓶礦泉水,問:「要不要?」

  「謝謝。」畢茵伸手接過。

  鄧揚也跟著掏了一瓶水喝,然後他望著畢茵仰望著藍天的側臉,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說真的,有一件事我非常的好奇——我可以問嗎?」

  「你說啊,只要回答得出來的,我就會答。」

  「我覺得你好像很喜歡走路?」

  這個問題讓畢茵沉吟了好半晌,她摸摸鼻頭又抓抓頭髮,好一會兒才答道:

  「仔細想還真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感覺好像心情突然覺得煩悶,或是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動念想到外頭走一走……」

  「那我頭一次見到你,就是你出車禍那一次,你那時心情是好還是不好?」

  出車禍那一次……畢茵瞇著眼想了一下,才接口回答:「那時應該算是心情不好。」

  「為什麼?」

  「你不記得了嗎?因為那天就是報紙公佈『電台情人』的日子呀!想到那天的混亂我仍然心有餘悸,你想像得到吧,我一大清早起床進公司準備錄音,結果門一推開,就見到辦公室裡裡外外塞滿了祝賀的鮮花,香到讓我禁不住以為自己是不是變成蝴蝶了。」畢茵嘟著嘴低聲的說。

  噢!「你不說我都忘記了……」經畢茵這麼一提,鄧揚才猛然記起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鄧揚也很驚訝,想不到電台情人這事情才經過不到兩個月,他竟然已經把它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可見畢茵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鄧揚深思的目光轉向畢茵。「遇上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不愛出名的人。」

  「應該是說人各有志吧!有名氣有有名氣的好,但是沒名氣有沒名氣的自在……我之所以會這麼堅持,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個性不愛和人有過多的互動,所以如果可以,能少受一分注目,那就少一分吧。」

  「原來你喜歡自由自在的感覺,所以你處世也很低調。」

  「真聰明。」畢茵望著鄧揚微微一笑。

  「是你不嫌棄。」鄧揚嘴巴雖然笑著,但可是牢牢確確的把畢茵說的話給放在心裡頭。

  兩人並肩看了一會兒藍天,畢茵提議想再往裡頭看看,鄧揚點頭,一手抓起放在旁邊的餐盒,尾隨在畢茵的身後走著。

  兩人往裡頭走了好長一段距離,直到回頭都快見不著牛棚的影子時,鄧揚才揚聲問道:「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嗯,好啊!」

  兩人低頭找了塊乾淨的草地鋪上野餐墊,畢茵脫下腳上的球鞋,倒頭躺在野餐墊上,舒暢地吐了一口長氣。「好棒的感覺,奸棒的空氣!」

  鄧揚坐在一旁安靜地喝著礦泉水,然後他也學著畢茵仰躺在野餐墊上。

  天上的白雲朵朵飄過眼前,遠方還有一架飛機轟隆隆地飛過,直到追在飛機屁股後面的噴射雲不見蹤影后,鄧揚才開口問:「小茵,你年紀還小的時候,有沒有欣賞過哪個偶像明星?」

  畢茵將仰望著天上的視線挪栘到鄧揚臉上。「為什麼這麼問?」

  「好奇。」鄧揚一臉沒什麼地聳了聳肩。「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沒有。」畢茵直接地說了個否定的答案。「我對距離我太遠的男性一向沒有太大的感覺,從小能夠吸引我目光的,都是那種近在咫尺的異性。」

  鄧揚將畢茵的話在心裡復誦了三次之後,忽然,一股酸意從心底冒出來。

  她說那句話的言下之意不就是——畢茵她也曾經很喜歡「某個異性」嘍!

  這個男人是誰?鄧揚嫉妒地想:心裡很不是滋味。

  鄧揚悶不吭聲地坐起身來,然後伸手打開餐盒,拿了一塊三明治送到畢茵眼前。

  畢茵坐起身接過三明治,一邊仰望著天空,一邊安靜地吃著手裡的三明治,完全感覺不到鄧揚的滿腔怒火。

  當吃完了手中的三明治,鄧揚終於忍耐不住了。「告訴我!可以吸引你的男性……到底得先具備哪些條件?」

  畢茵呆呆地看了鄧揚一會兒,然後唇邊才緩緩凝出一朵笑。「你為什麼想知道?」

  「因為我嫉妒。」

  鄧揚直言不諱的承認。

  「我一想到曾經有個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男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進駐你心底,不行,我完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非得要弄清楚原因不可!」

  畢茵沉吟了好一會兒,直到將手裡的三明治吃乾淨之後,她才抬起眸注視著鄧揚微笑道:「我……喜歡有一雙漂亮眼睛的男人。」

  漂亮眼睛……

  在她瞬也不瞬的凝望下,鄧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那你說……我的眼睛算漂亮嗎?」他忽然間對自己的「靈魂之窗」感覺到深深的不確定。

  「你的眼睛很漂亮。」畢茵給予他明確的肯定。

  「那……有比【他】漂亮嗎?」鄧揚醋勁大發地瞪著畢茵問。

  「嗯……」這個問題叫畢茵陷入一陣沉吟,許久都不說話。

  眼見兩個人的氣氛竟因為一個問題而冷了起來,一旁等得心焦的鄧揚連忙喊停。「算了。算了!這個問題你不用回答了,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什麼事?」

  「就是——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看著鄧揚擔心的反應,畢茵突然間笑了。

  「那都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講真話,我還真的已經想不起他長什麼樣子了,雖然我曾經那麼的喜歡他——但是,你知道的,」畢茵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鄧揚的臉頰。「我現在喜歡的是你。」

  聽到畢茵的話,鄧揚原本緊皺在一起的眉眼忽然鬆開來了。

  「我喜歡你最後面講的那句話。」鄧揚一臉孩子氣的朝畢茵眨了眨眼。

  「只要你喜歡就夠了。」畢茵也很孩子氣的回給了他一個笑臉。

  「不過講真的,我還是搞不清楚什麼樣子的『眼睛』,才稱得上漂亮。」

  「哈哈哈……你真的好老實!」

  望著鄧揚擠眼睛、皺眉頭的模樣,畢茵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夠了之後,回答他先前的問題。「我認為的漂亮眼睛,第一要黑白分明。我不喜歡黑白不分明、滿佈通紅血絲的眼睛。第二要炯炯有神,而且目光要堅定。有些人的眼睛黑白雖然分明,但卻少了神辨——或者該說,是因為缺乏自信,眼神才會那麼容易飄飄忽匆,好像永遠找不到定點一樣。」

  鄧揚一聽,忽然開心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眼睛有像你說得那麼好嘍!」

  畢茵朝鄧揚輕輕地點點頭。「對。」

  「嗯……」鄧揚沉吟了一下。「很奇怪,聽到你說我眼睛漂亮,竟然會比聽見別人稱讚我帥,還更讓我覺得得意。」

  「或許是因為很少人這麼說的關係?」畢茵猜測。

  鄧揚搖搖頭,朝畢茵曖昧地眨了眨眼睛。「我想是因為說的人的關係。」

  聽見鄧揚的話,畢茵突然覺得自己的臉頰好熱。

  她不好意思地別開頭去,而鄧揚卻選在此刻,傾身在她的頰上輕吻了一記。

  「偷吻我!」捂著好似快燃燒起來的臉頰,畢茵嬌瞠地白了鄧揚一眼。

  「不然讓你偷吻回來?」鄧揚將他的臉頰湊到畢茵臉旁。

  「我才不要!」畢茵瞠著推開鄧揚的臉。

  鄧揚乘隙握住了她的手心,低頭在她手上輕輕印下一吻,然後將她拉至懷中,拾手輕撫著她柔順的髮絲,然後仰起頭輕輕歎了一聲。

  「噯!實在是因為你臉紅的樣子看起來太美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曉得,我怎麼會那麼那麼地喜歡你……」

  偎靠在鄧揚懷中聽著他甜如蜜般的情話,畢茵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彷彿像醉了一般,怦怦狂跳個不停……

      ※    ※    ※    ※    ※    ※

  近中午十一點,鄧揚、畢茵兩人結束了擎天崗的約會,為了避人耳目,畢茵要求鄧揚送她到公車站。

  她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時,鄧揚輕輕拉住畢茵的手。「今天晚上十點,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畢茵轉過頭朝他嫣然一笑。「你不先問問我晚上有沒有約?」

  「好吧,我再重問一次。今天晚上十點,你有跟人約嗎?」

  「本來沒有,不過照這情況看,好像就快有約了。」

  鄧揚沒好氣地瞪著笑得很賊的畢茵。「所以——晚上十點,我打電話給你。」

  「好。」

  「那就晚上電話見了。」

  「嗯,晚上電話見。」

  畢茵下車在窗口朝鄧揚揮了揮手,然後轉身越過馬路,前往路中的分隔島。而鄧揚則是坐在車上,直至看到畢茵平安地坐上公車,他才踩下油門,將車開往電台。

  小綿今天沒幫鄧揚安排太多工作,鄧揚到公司只花了三個小時,就把一些該補齊、該修改的錄音段落一次全部處理完畢,錄音的效率好得驚人,連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不到五點,辦公室裡的人便喊著可以收工下班了。

  鄧揚將車開出地下停車場,低頭看了一下腕表,距離和畢茵通電話的時間還有五個小時。鄧揚在心裡盤算究竟該上哪打發時間,「誠品書店」這四個字很容易地就從他的腦袋中滑出來。鄧揚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腦袋,發覺自己真的是中「畢茵毒」中得太深、太深了。

  花了十幾分鐘繞圖,終於被鄧揚找到一個停車位,正當他停好車準備開門下車時,鄧揚突然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出現在他左前方十公尺處。

  鄧揚認出那一頭鮮艷到不行的紅頭髮。

  「雅璇?」

  正在鎖車門的林雅璇聞聲轉過身去,驚訝地望著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鄧——」雅璇差一點就把鄧揚的全名叫了出來,不過地隨即會意的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地朝鄧揚點點頭。「沒想到會在這遇上你。」

  「你要到哪去?」

  「想說時間還早,隨便到處逛一逛,然後找個地方吃飯,你呢?」

  「我也是。不過我有目的地——我是打算到誠品去逛一下,然後再去吃飯。」

  鄧揚邊說話邊回頭指了一下誠品方向,然後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地看向雅璇。

  「我突然想到,一直都還沒機會跟你說聲謝謝。」

  雅璇愣愣地問:「謝我?怎麼說?」

  「謝你之前幫我轉送花給——」鄧揚頓了一下。「她……的事。」

  「那只是舉手之勞。」雅璇回以一笑。「不過很可惜,我好像沒幫上什麼忙。」

  「有!你幫了我許多忙,至少我比之前更能夠揣摩出——她的想法,這樣子我已經很滿意了。」

  「看不出來你真是個癡情種。」雅璇望著鄧揚輕輕歎了一口氣。「講真話,我真想不透,為什麼她至今仍不願接受你的追求?」

  「呃……」

  「怎麼了?」

  「沒事。」鄧揚尷尬地笑了一下。

  在聽見雅姬不平的歎息時,鄧揚一瞬間很想大聲地跟雅嬤宣佈,他與畢茵兩人已經有了不同的進展,不過再想到他還沒跟畢茵討論過關於「公開」的問題,原本已到嘴的炫耀馬上便化為一句支吾,被他搪塞了過去。

  「我只是想——既然你晚上也沒安排其他節目,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跟我一塊去吃個晚餐?」

  聽見鄧揚的邀約,雅嬤驚訝得瞪大眼睛。

  唯恐雅嬤會誤會他的意思,鄧揚馬上又接著解釋:「是想好好答謝你前些日子的幫忙,而且擇日不如撞日。」

  「可是你剛不是說想去逛誠品?」

  「我認為請你吃飯比逛誠品來得重要多了。」鄧揚看著雅璇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望著鄧揚,雅璇的唇邊綻出一抹滿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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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8: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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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十點,畢茵家中的電話準時響起。她放下手中的雜誌,伸手將電話接起。

  「喂?我是畢茵。」

  「我是鄧揚——我有打擾你嗎?」

  「沒有,我剛剛只是在看雜誌——邊等你電話。」畢西對著話筒輕輕地笑。「你很準時,牆上的鍾一走到十點,你電話就來了。」

  「我可是坐在電話旁,邊等邊收聽廣播,中原標準時間一報時,我就馬上抓起電話打給你。」

  「這麼認真!」心裡揣想著鄧揚方纔的動作,畢茵忍不住笑了。

  「你現在才知道!」鄧揚對著電話哈哈一笑。「對了,你猜我今天晚上遇見誰?給你一點提示,一個跟你關係密切,然後我跟她見過幾次面的人。」

  「……是女性嗎?」畢茵沉吟著問。

  「對。」

  「那……是染紅色頭髮的嘍?」

  聞言,鄧揚在電話那端哇哇大叫。「不好玩,一下子就被你猜到!」

  「因為跟我關係密切,然後你又見過她的人,目前就只有雅璇一個人啊!」

  「對噢!我剛給了你太多提示了,失策失策!」鄧揚嘖嘖有聲的歎息著,然後話鋒一轉,跟畢茵報告他今晚請了雅璇一頓飯。

  「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該怎麼答謝她之前幫我的那些忙,碰巧今天在路上遇上她,所以就請她吃頓飯,聊表我的感謝之意——那你呢?晚上跟誰一道吃飯?」

  「我習慣在家自己弄東西吃。」

  「意思是——你的手藝很好了?」鄧揚開始猜測。

  「不對,自己開伙是因為我一向吃得少。」

  「噢——吃得少。可以說一下你平常晚餐的菜色嗎?」

  「就炒個高麗菜心再配碗糙米飯,有時會再煎個蛋或多熬個香菇雞湯,不然就是幫自己下碗乾面,水煮個青江菜再拌個沙茶醬跟一點醬油就很美味了。我通常只做當天晚上吃得完的東西。」

  「真的是好「清淡」的生活。」鄧揚嘖嘖有聲地歎息。

  「你這樣子生活有多久了?」

  「從上大學之後就開始了。」

  「難怪你那麼瘦。」

  「呵呵——我覺得我好像在你的口氣中聽到了一點點不以為然。」

  鄧揚連忙辯駁:「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太苛待自己了。」

  「我才不是苛待自己,我只是已經習慣了。況且,我還滿滿意這樣的生活。」

  「那——你願意哪天邀請我到你家去,嘗試一頓這樣子『清淡美味』的晚餐嗎?』

  「嗯……」畢茵笑著沉吟。「可是我怕有人會吃不來。」

  「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我保證本人相當好養,只要是你做的餐點,我一定二話不說全吞到肚子裡。」

  「還沒吃就說得這麼滿,你不怕我耍心機害你。」

  「如果真是這樣,我也只好認了呀!」

  聽見鄧揚好無奈的口氣,畢茵的唇胖忍不住露出一抹好甜的笑。她心裡盤算了一下這幾天的工作行程。「我這三天比較忙,星期六好嗎?八點鐘到我這來,我弄一頓簡單的晚餐請你。」

  鄧揚滿口答應。「當然是一千個一萬個沒問題——對了,需要我帶什麼東西過去嗎?」

  「我只要求一件事,就是你別開車來。」

  「我同意。」鄧揚頓了一下然後說:「那——你剛才說你這三天會比較忙,這樣子的話,我這三天晚上還可以再打電話過去給你嗎?」

  畢茵笑了。

  「不要講太久就可以。」

  「二十分鐘,我保證絕對會在二十分鐘內結束通話。」

  「嗯。」

  「那就明晚電話見了。晚安。」

  「嗯。明晚見。」

  說完再見,畢茵微笑地輕輕掛上電話。

      ※    ※    ※    ※    ※    ※

  雅璇推開門從大會議室裡走出來,手裡拿著兩張國家音樂廳的招待票,走回自己的位子上。

  她低著頭閱讀方才分發下來的演出簡介——

  「來自澳洲的北方點子無伴奏重唱團,堪稱當今最具淨力之無伴奏人聲團體,同時也是澳洲最縣代表性的音樂團體之一……」

  和畢茵不同,雅姬一向喜愛人聲合唱勝過只是單純的樂器音樂,所以每當公司發送有關人聲合唱的招待券給旗下主持人,雅嬤通常是選擇收下招待票逕行使用,而下通報畢茵。

  她心想,反正小茵一向不喜歡聽這種音樂會。

  現在她手上有兩張招待票……

  以往,不管是收到幾張招待票,雅璇仍會選擇一個人獨自前往聆聽,但不知怎麼搞的,她這一回,就是不想自己一個人去。

  她心中緩緩浮現一個人的名字。

  她覺得,如果陪她一同去聆聽音樂會的人是鄧揚的話,那氣氛應該會相當不錯。

  不過雅璇也沒忘記,鄧揚「目前」的目標,仍是正在錄音室裡錄音的小茵。

  但——這又如何?雅璇自問。即使他的目標不是她,但也不代表她就不能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邀他一塊去聽一場不錯的音樂會吧!

  雅璇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然後她拿起話筒,直接撥打鄧揚兩天前寫給她的私人電話。

  「你好,我是鄧揚。」

  「我是雅璇,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嗯……你等我十秒鐘。」

  驀然接到雅璇的電話,鄧揚一瞬間還以為是畢茵發生什麼事了,他急忙向同桌的同仁比了個手勢,暫時中止會議的進行,然後跨出會議室。

  「好了,現在可以說話了。」

  「對不起,我好像打擾到你?」

  「沒關係,只是一些例行的會議簡報——」鄧揚語氣不在平地帶過這個話題,直接挑重點詢問:「你打電話來——是『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三句不離小茵。

  電話那端的雅璇頓了一下,然後才口氣淡漠的否認。「不是『她』的事,是我的事。」

  「呃……噢!」

  聽見雅璇的回答,鄧揚表情忍不住呆了一下,好似突然發現他這樣反應太不禮貌,鄧揚才連忙補上一句聽起來比較熱絡的問句,搪塞過他方纔的停頓。「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是這樣子的——我手上有兩張招待票,國家音樂廳的——」雅璇在電話那端大約描述了一下表演內容,再繼續說出她真正的來意。

  「表演的日期就排在明天晚上六點,我是想說……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聽?」

  雅璇邀他一塊去聽音樂會?

  鄧揚的心裡閃過無數個問號。

  算起來,他跟雅璇之間只有吃過那麼一頓飯的交情,再不然就是之前他曾打過幾通電話問她有關畢茵的事——鄧揚完全沒辦法理解雅璇邀他一起去聽音樂會的真正用意。

  鄧揚只好選擇拖延戰術,先想一想到底該怎麼做再答覆她。

  「我晚一點再給你答覆好不好?我的行事歷目前不在我身邊,我沒辦法馬上答覆你這個問題。」

  「我等一下再打電話給你?」

  「不用,還是我打電話給你——」鄧揚連忙拒絕雅璇的主動。「就回撥這支電話嗎?」

  「嗯,這是我個人的手機。」

  「那就這樣子嘍。」

  「好,我等你電話,BYE。」

  「嗯。」

  應了一聲後,鄧揚啪地將手機合上。

  等會兒他該怎麼回答?!

  重新回到會議室開會的鄧揚,腦子裡不斷浮現這個問題。

  老實說,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並不是鄧揚對明天表演不感興趣,讓他提不起勁的是邀約的對象。

  同桌的同仁像是提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會議室內突然一陣哄堂大笑,目光凝注在會議程序表上的鄧揚扯了扯唇角聊表意思,不過他腦袋瓜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雖然說畢茵跟雅璇兩人是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但就憑鄧揚前日跟雅璇接觸的這兩個小時經驗,鄧揚卻沒辦法真心的說他喜歡雅璇——她太過咄咄逼人,有種不容他人忽視的氣焰。講真的,若不是早就知道她與畢茵的關係,不然鄧揚怎麼樣也不會把這兩個女人想到同一邊去。

  畢茵是那種巴不得全天下人都不知道她的那種低調份子,雅璇是和她完全相反的類型。

  既然這麼不想再見到雅璇,那麼,就乾脆回絕她?鄧揚思索。

  就在鄧揚預備決定回絕掉雅璇的同時,一個聲音又突然從鄧揚的心頭躍出——

  多年前那個讓畢茵心動的男人,到底是誰?

  說不定,跟畢茵交往多年的雅璇,會知道這件事情……

      ※    ※    ※    ※    ※    ※

  十點整,聽完音樂會,鄧揚、雅璇隨著人潮慢慢走出國家音樂廳。

  就在甫走出出口,走在鄧揚身後的雅璇突然伸手輕扯住他的衣袖。鄧揚轉過身瞥了她一眼。

  「嗯?」

  「在趕時間嗎?」雅璇望著鄧揚的表情,清楚地流露出一種依依不捨。

  鄧揚想了一下,然後搖頭。「怎麼了?」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什麼好嗎?我覺得有點渴。」

  「奸啊。」

  兩人徒步走出中正紀念堂大門,不遠處,一塊Starbucks的女神招牌在前方閃耀,雅璇突然轉身跟鄧揚說她喜歡暍Starbucks的拿鐵,鄧揚馬上知道雅璇的意思,一逕閉著嘴巴跟在雅璇的身後走進Starbucks。

  點好了飲品,鄧揚兩手端著餐盤走向座位區,已事先跑去找位子的雅璇高高的舉起手,朝他揮了揮。「這裡。」

  鄧揚端著餐盤坐到雅璇身邊,雅璇主動接過咖啡杯,一臉滿足地啜了一口熱燙燙的咖啡。

  雅璇長歎了口氣。「你不覺得在這種微涼的天氣裡喝熱咖啡,感覺很幸福嗎?」

  鄧揚邊喝咖啡心裡邊想,如果現在坐在他身邊陪他一塊喝咖啡的對象換成是別人,他所感覺到幸福感可能會再強烈一點。

  炯亮的黑眸躲在馬克杯後轉了一圈,鄧揚暗暗忖度,瞧雅璇心情正好的樣子,現在應該是問問題的好時機吧!

  他放下馬克杯,裝作不經意地探問:「之前我曾聽她提過——你們兩個在一起很久了?」

  「嗯。」雅璇點頭。「我跟她從高中時代就是好朋友了。」

  「高中時代——」鄧揚一臉懷念的想。「對了,我到現在還不曉得你們倆是讀哪所高中。」

  「師大附中。」

  聽到這個答案,正端著杯子暍咖啡的鄧揚突然間嗆了一下。

  這算有緣還是怎麼著?他跟畢茵兩人竟是同樣一所高中畢業,而他竟然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那你呢?你哪間學校畢業的?」

  「我也一樣。」

  這回換雅璇瞠大了眼。「你也是師大附中畢業的?」

  「嗯,我應該是你們的學長。」

  「你——該不會是第XX屆的吧!」

  「我是呀!那你們呢?你們小我幾屆?」

  雅姬伸手比了2。

  畢茵小他兩層——鄧揚恍然大悟地想,難怪他不記得曾有這麼一個小學妹。

  「對了!說到你高我們兩層,我突然間想到一個人——你還記得你們那一屆有一個叫鄧陽湖的人嗎?耶!好巧,這麼一提我才想到,他也姓鄧耶!」

  雅璇提起的這個名字教鄧揚表情微微一呆。

  「嗯……記得。他怎麼了?」鄧揚曖昧地笑了一下。

  「這個鄧陽湖就是當年她喜歡的男孩,你一定沒辦法想像她也會有那麼瘋狂迷戀誰的時候,整天腦袋打轉的念頭都是他,我還記得她曾經寫了一封信給他呢,不過結果沒有回音就是。」

  「等等等等……麻煩你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次。」鄧揚一臉非常難以置信。

  雅璇毫不猶豫地又說一遍。「我說,那個名叫鄧陽湖的男孩子,就是當年她喜歡的對象。」

  鄧陽湖——就是畢茵喜歡的對象!

  不、會、吧?!

  鄧揚坐在位子上呆了幾秒,突然間他從位子上站起,踉踉蹌蹌地衝出店外。

  「噯!你咖啡還沒喝完,你上哪去……」

  雅璇話還沒問完,鄧揚早就跑得不見蹤影。

      ※    ※    ※    ※    ※    ※

  鄧揚開車疾駛,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他停好車,打開大門,連鞋也沒脫就直接衝進臥房裡,踮腳從衣櫃上方搬下一個大紙箱。

  這個箱子裡裝的全是鄧揚高中、大學時代的回憶,像是女同學寫給他的情書呀、卡片呀、小字條之類的。幾年前從家裡搬出住進這房子裡,不知道著了什麼魔的鄧揚,竟也把它給扛到新家這邊來了,今日雅璇不提,鄧揚還當真忘記了他曾經保留下這麼一箱東西。

  鄧揚一臉急迫地在箱子裡翻找。

  雅璇說畢茵曾經寫過一封信給他——這時鄧揚突然感謝起自己當年有養成這好習慣,不管情書有拆沒拆,他都一概將它放進這紙箱中。鄧揚將一封封情書重新拆開來看下頭的署名,拆閱了快三十封情書之後,終於被他找著當年畢茵寫給他的情書。

  鄧揚拾高頭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才一口氣將手裡的信全部讀完。

  鄧揚看完信後,立刻抓起車鑰匙衝出家門。

  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鄧揚腦子裡斷斷續續地浮現畢茵信中的字句,忍不住想——如果早個三個月知道這件事,不知道該有多好。

  黑色房車很平順的轉進巷子裡,然後再從巷子另一頭鑽出,繼續向前行。

  ……朋友小鏇在知道我的心意之後,一直拚命鼓勵我,要趁你畢業之前趕快跟你說上兩句話,至少讓你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她說傳聞中你的脾氣很好,所有主動找你說話的女生,你從來沒惡臉相向過。

  但我就是不要……

  鄧揚怎樣也想不到,多年前那個只敢站在遠處偷偷看他的女孩,多年後,竟搖身一變,變成他所深深摯愛的女子。

  是否該說,這叫造化弄人?

  不冀求你回我信,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女孩,那麼那麼的喜歡你。

  鄧揚突然想起畢茵在初見他之時,一直反覆地說她好像曾在哪見過他的這件事。

  鄧揚是屬於那種改變比較多的人,體格、頭髮、衣服跟講話的樣子,都在這十多年間有了很大的差距。不要說是畢茵,甚至連曾經跟他同班三年的同學,在分隔幾年之後再見,也都不太能認得他了。

  如果讓她知道她當年喜歡的那個男孩變成了他現在這個模樣,不知道畢茵會不會感到失望?

  思緒甫落,鄧揚頭一抬,驀然發現自己已來到畢茵的屋前。那是一種多曲折離奇的心情啊!鄧揚難以自已的,掏出乎機,按出一個熟悉的號碼。

  鈴聲五響後,電話接通。

  「喂?」

  鄧揚聽見畢茵在電話那端輕輕地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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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2 20:5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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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起來怎麼一臉激動的樣子?

  帶著狐疑的表情,畢茵將門打開迎進鄧揚。「你隨便坐,我去幫你弄點喝的東西。」畢茵吩咐了一聲之後,逕自走入廚房幫他準備飲料。

  鄧揚轉頭巡望了一下周圍的擺設。

  素淨的白色牆面隨意地掛了幾幅色彩妍麗的相片畫,大約十坪大的客廳裡放了一張此地板顏色再淺一點的咖啡色沙發,他身前還擱了一張鋪著米色桌墊的茶几。客廳裡還放了一隻擺滿了書的木頭大書櫃,亂中有序的堆滿了書和一些零碎物,比方說瓷貓娃娃、造型特殊的燭台之類的東西。畢茵清失的門前放了一張原木色謂小方桌和兩把椅子,鄧揚心忖,這個位子想必是畢茵平常用餐進食的地點。

  幾分鐘過後,畢茵端著兩隻淺咖啡色的馬克杯從廚房走出,她將一隻杯子遞給鄧揚,一隻杯子握在手上,然後坐在鄧揚身邊的位子上。

  「好香!」鄧揚低頭嗅了一下杯裡的香味,然後邊呵著氣邊將熱燙的奶茶慢慢啜進嘴裡。

  「我去古典玫瑰園偷學回來的——玫瑰奶茶,喜歡嗎?」

  「我喜歡。」鄧揚點頭。

  「剛才發生什麼事情了?」畢茵將馬克杯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擱,然後歪著頭,瞧著神情已略略平靜下來的鄧揚。

  鄧揚把今天晚上跟雅璇一同去音樂廳的事說了一遍。

  在聽見鄧揚說雅璇主動打電話約他去聽音樂會,畢茵心頭突然湧起了一股酸酸的窒悶感。當然不是說鄧揚跟雅璇兩人不能互相聯絡,只是,她不喜歡那種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

  畢茵發覺自己非常小心眼地想起,上一次鄧揚請雅璇吃飯的事,雅璇至今還不曾跟她提起。

  為什麼雅璇沒跟她說?是因為覺得沒必要,還是不小心忘記了?那這一次呢?這一次又該怎麼說?

  畢茵蹙眉在心頭細細的想著。

  「然後,我在她嘴裡打聽到了一件事——我得先跟你坦承,這件事自從聽你提過那一次之後,我就一直很介意……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答應跟雅璇再出去的原因。」

  「你向她打聽什麼事?」

  鄧揚表情尷尬地抓了一下頭髮。「就是……關於你之前喜歡過的男孩……」

  「哦。」原來是這件事。

  「我一直很介意這件事——應該說,我一直很在意他在你心裡的地位,可是我又不好意思直接問你,因為這樣好像太小心眼了。」

  「然後她跟你說了什麼?」

  「她告訴我『他』的名字。」

  畢茵點頭,直言不諱地承認。「他叫鄧陽湖。」

  「是呀,鄧陽湖。」

  鄧揚連續的點了好幾下頭,沉吟好半晌之後,才見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封信。

  「……」畢茵困惑地看著他。

  「而我想要跟你說的是——我的本名,就叫鄧陽湖。」

  鄧揚將信遞到畢茵手上,畢茵低頭細看了它一眼,馬上就從信封的花色,還有那習慣朝左邊傾斜的字跡認出它來——這正是她高一時寫給「鄧陽湖學長」的信!

  然而世間真有這麼巧時事!她年輕時代喜歡上的男孩,竟是多年後主動向她示愛的男人……

  他們竟是同一人!

  畢茵捧著心口,一臉震驚莫名的表情。

  「你寄信給我那時候,我正忙於將所有課本上的東西全塞進我腦袋裡。那時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讀任何一點跟聯考沒有關係的事,收到你的信之後,我連拆都沒拆就把它給收到箱子裡。十幾年過去,剛才是我第一次看它,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描述我現在的感覺——好混亂,又覺得好驚喜。」

  畢茵不知道該不該用「驚喜」這兩個字來形容她此刻的感覺,她只是覺得,太不可思議!

  「我看完信之後就馬上衝出來,完全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在開車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世間的安排有時候真覺得好好笑,我繞了這麼一大圈,擔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想不到命運之神一直都是站在我們這邊,而關鍵就是在這一封信上。」

  鄧揚伸手輕輕將畢茵握在手裡的信封抽掉,放到茶几上,然後再輕輕握住她正微微顫抖的小手。

  畢茵睜著一雙迷惘的眼瞅著他。

  「知道我正是鄧陽湖,會讓你有不好的感覺嗎?」

  畢茵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輕輕地搖搖頭。「我心裡沒有任何不好的感覺,只是覺得——一下子適應不來。」

  「為什麼?」

  「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有一天會有機會能夠再次遇上『他』——我指的是,那個我高中時期所暗戀的對象。I

  「但是你現在遇上『他』了,我指的是我——你會覺得失望嗎?」

  聽到鄧揚的問題,原本心亂成一團的畢茵突然間放鬆下來。她發現原來一時難以適應的人不只有她,連鄧揚也是。在命運面前,他跟她一樣手足無措,知道這一點,突然讓畢茵感覺心定了下來。

  「你還沒回答我。」

  鄧揚彆扭地催促著,雖然覺得這樣追根究柢的自己有點丟臉,好像很放不開似的,但是他非常堅持今天一定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畢茵從鄧揚的手中抽回手,然後細細地撫平他蹙緊的眉尖。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關於鄧陽湖,我已經好久不曾想起他了,我現在喜歡的是你,你該對自己有信心。」

  鄧揚皺起眉頭下情願地說道:「你都不知道我多羨慕鄧陽湖,因為他得到了你的告白,而我卻得苦命纏在你身邊追了好久,你才要理我——不管!我也要你的告白。』

  畢茵苦惱地看著鄧揚。「我剛才下是跟你講過了嗎?我說我喜歡你啊!」

  「我要的是那種很正式的。」鄧揚連連搖頭。

  「哪種?!」

  「就是要那種……」鄧揚突然抓住畢茵的手,自顧自地演了起來。「然後握著我的手,表情很認真、很用力的看著我說——「我喜歡你』的那種。」

  看著鄧揚唱作俱佳的表演,畢茵呆了一下,然後才沒好氣地將他往後一推。「你以為你是在演偶像劇啊!」

  「不管嘛,我就是想要那種。」

  「我才不理你!」畢茵望著鄧揚皺皺鼻子,一臉「休想」的表情。

  鄧揚先是裝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樣,不過一下子,他就又忍不住綻出愉悅的笑容來。

  「這麼小氣,也都不稍微滿足一下我的男性自尊……」他一邊歎息一邊將畢茵緊緊的摟進懷裡。「可是沒辦法,誰叫我那麼喜歡你……」

  畢茵難掩笑意地偎在鄧揚的懷中。一會兒後,她開口輕聲問:「那——現在我知道你的真名了,你希望我叫你哪個名字?」

  「都好!看你喜歡叫我什麼就叫我什麼,不過現在,我希望聽你叫一次我的本名。」

  鄧陽湖伸手碰碰畢茵的唇,一臉渴盼地望著她。「來嘛,叫一次讓我聽聽,我想一定會很好聽的!」

  許久,才見畢茵含羞帶怯的,小小聲的喚了一聲他的名。「……陽湖。」

  鄧陽湖簡直開心得不能自己。

  控制不了衝動的,他低下頭深深地吻住了畢茵的唇。

      ※    ※    ※    ※    ※    ※

  「好了!可以收工休息了。」

  錄音師一聲令下,在場所有人全動了起來,站在一旁的助理推開門走進錄音室,幫忙畢茵收拾桌上的文稿,而畢茵則是拎著自個兒專用的茶杯,在椅子上伸個懶腰後再起身離開座位。

  原本坐在休息室等待的雅璇,伸手接過助理遞來的文稿,微笑地跟錄音師、助理們道別。「那我就先回去了。」

  畢茵一臉恭敬地朝錄音師點了個頭,再尾隨著雅璇的腳步走出大門。

  雅璇已早先一步站在電梯裡等待。

  畢茵小聲地向雅璇道了聲謝,然後站定在她身邊。

  雅璇放開按住開門鍵的手,電梯無聲地關起,悄然無聲地往一樓方向滑行。

  「小茵,我覺得你最近好像變漂亮了。」雅璇觀察了畢茵一會兒,突然福至心靈的說了這麼一句。

  「有嗎?」畢茵轉過頭瞧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

  雅璇點頭。「你最近的氣色真的好了很多,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畢茵聳了聳肩。

  「說到這我才想到——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那個鄧先生,最近好像不太送花來……也不太在他的節目裡說些噁心巴拉的告白話——」最後這句話,雅璇是直勾勾望著畢茵說的。

  畢茵不畏懼地迎接雅姬探究的目光,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會兒,最後竟是由主動試探的雅臉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趁著電梯抵達一樓,雅璇邊跨出電梯門邊把話題轉開。

  「有時候覺得男人真是不夠有耐性,才考驗他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竟然說變就變,連一聲招呼也不打。」

  「你的意思是——他另外找到目標了?」畢茵在心裡暗暗揣度雅璇這麼說的用意。

  「這只是我胡亂猜的,說不得准。」雅璇哈哈笑地揮了一下手繼續往前走,不過走了一會兒,她又突然轉頭看著畢茵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真的是這樣,你該怎麼辦?」

  畢茵垂下眼瞼想了一下,然後再搖搖頭。「不怎麼辦。」

  雅璇蹙起眉頭瞪了畢茵一眼。「真不知道是該稱讚你有自信,還是該怪你太過漫不在乎。」

  畢茵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後裝作不經心地問:「說到這我才想到,今早有個同事跑來跟我說他昨天在中正紀念堂附近見到你,他說本來想跟你打招呼的,結果他看你旁邊有伴,就沒叫你了——」畢茵朝雅璇露出了抹笑。「他還問我,你是不是找到新對象了。」

  雅璇沒料到電台裡會有人撞見她昨天晚上跟鄧揚的約會,原本懸在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僵。「你怎麼突然學得這麼八卦!」她尷尬地別開頭去,不敢看畢茵。

  「只是不希望自己好姊妹戀愛,結果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別學那些人亂猜!他不過是一個朋友……」雅璇揮揮手,一副沒什麼的表情。

  「我沒見過他?」畢茵目光炯炯的盯著雅璇的側臉。

  雅璇沉吟了一會兒,才語焉不詳地應了一聲。「……嗯。」

  「這樣啊——」尾隨在雅璇身後的畢茵,一臉怔忡地望著雅璇的背影。

      ※    ※    ※    ※    ※    ※

  星期六早上,小綿幫鄧揚安排了一次報紙訪問,地點就約在他電台的辦公室裡。早上十點,鄧揚準時出現,手邊還拎著三杯外帶拿鐵與三塊起司蛋糕,很公平地分給前來做訪問的記者、小綿還有他自己。

  「今天的打扮不一樣噢!」女記者一邊喝著鄧揚請的咖啡跟蛋糕,一邊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新造型」看。

  「有什麼不對嗎?我覺得這樣穿很輕鬆呀!」鄧揚低下頭瞧了自己身上的T恤、牛仔褲跟球鞋,聳了聳肩。

  「可是我記得之前來做你專訪的時候,你還非常堅持公眾人物就是要有公眾人物的樣子,至少,也該符合你的聽眾們封給你的【陽光王子』的封號,覺得把自己打點得體面合宜,是一種最基本的禮貌。」女記者搖頭晃腦地復誦之前鄧揚親口說過的話。

  鄧揚呆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覺得我這樣子穿不夠體面?」

  「是不至於,重點是——你為什麼突然換了造型,是因為出現什麼人,還是因為發生什麼事了?或者是因為沒拿到這次電台情人寶座的關係?」

  真是佩服她的聯想力!鄧揚邊啜著咖啡邊揮了下手。「沒你想的複雜,我只是突然覺得這樣子的打扮很舒服罷了。」

  女記者一臉深思地瞧著鄧揚。「跟你說句真心的,不管你今天是因為什麼緣故改變你的習慣,我都覺得你這樣子挺好的。」

  「你意思是……我之前那樣子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是讓人覺得太正經了,不自然。」

  聽見女記者的話,鄧揚停下吃蛋糕的動作,抬頭看她。「我現在才明白原來

  『我在你心裡是這個樣子』的……想想我們認識也快三年了,為什麼之前都沒聽你說過?」

  「之前的你哪聽得進我說的話?」女記者理所當然地回話。

  望著女記者瞭然的眼眸,鄧揚摸摸鼻頭尷尬地傻笑了一下。

      ※    ※    ※    ※    ※    ※

  畢茵為鄧揚準備的菜色是一大盤茄汁斑節蝦、濃郁順口的巧達濃湯、蘑菇生菜沙拉跟一條長長的法國拐棍麵包。

  不過擔心鄧揚會吃不飽的畢茵,還特別煮了兩人份的白飯在電鍋裡預備。

  這樣應該就沒有問題啦!

  七點五十分,畢茵家裡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正站在餐桌前做最後準備的畢茵,放下手中的餐盤,轉身來到客廳接起電話。

  「喂?」

  「我是陽湖,再三分鐘就到你家門口。」

  畢茵滿臉笑容地掛上電話,然後站定在大門後眺望著牆上的時鐘。三分鐘一到,她伸手將大門打開,門外,手捧著花束的鄧揚,正站在門前望著她微笑。

  兩人愉快地享用晚餐,一個小時後,用完餐的鄧揚換坐到沙發上,一邊喝著冰得透涼的玫瑰花茶,一邊迭聲哀喃著他的肚子好飽好飽。

  「誰叫你要吃那麼多。」聽見他的哀嚎聲,剛洗完碗從廚房走出來的畢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方纔晚餐時候,鄧揚非常捧場的將畢茵沒能吃完的料理,全部塞到他的肚子裡,還包括了那兩碗以防他吃不夠的白米飯。

  「因為實在太好吃了嘛!」鄧揚一邊說話,一邊伸長手拉過坐在沙發另一側的畢茵。當她柔軟的身體被他完全抱在懷中後,鄧揚一臉滿足地吁了口氣。「這樣子感覺舒服多了!」

  畢茵伸手拍了鄧揚的額頭一下。「賴皮!我看你不是吃太飽,是皮在癢,什麼叫【這樣子感覺舒服多了』?」

  鄧揚擠眉弄眼地說:「是真的嘛!因為肉體上的滿足取代了肚子太撐的感覺——不然我們來試試看,保證你一離開我懷裡,我又會覺得肚子好撐了。」

  鄧揚搞笑似地將畢茵推離開他懷裡,只聽見他馬上開口叫「好撐好撐」;然後又一把將畢茵緊緊抱住,嘴裡再大聲歎著「好滿足」。瞧著鄧揚好笑的動作反應,畢茵被逗得笑了。

  她用手指輕點著鄧揚的鼻頭瞠道:「你呀!沒向演藝圈發展真的是種損失。」

  「我的搞笑只願給我心愛的人看,至於其他人,想都別想。」鄧揚一臉不屑為之的表情。

  「你小氣。」畢茵向著鄧揚皺了一下鼻頭。

  鄧揚呵呵笑地接話:「我的小氣配你的孤僻,剛剛好,這個叫做天上的一對,地下的一雙。」

  「我發現你越來越會講話了。」畢茵斜著眼笑睨著鄧揚得意的表情,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發現這男人認真跟人拌起嘴來,真的是叫做打遍天下無敵手。

  鄧揚搖頭。「我覺得還不夠好!」

  「怎麼說?」

  鄧揚搖頭晃腦地答:「因為我還沒練到能一動嘴就讓人自動往我懷裡撲來,還得要用什麼好撐好飽的蹩腳理由誘惑人家過來——」

  畢茵食指指著鄧揚鼻子。「厚!被我逮到了,說溜嘴了噢!」

  鄧揚突然伸手將畢茵指著他鼻子的手指握在手中,神情曖昧地瞅著她笑。「這個才叫做被我逮到……」

  鄧揚湊上唇,輕輕吻著掌裡細長的指尖,再將它吮進嘴裡,用舌尖輕輕的舐,畢茵隔著睫毛睨著鄧揚一臉陶醉的表情,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的跳快。

  在鄧揚放開她的手,低頭吻住她的唇時,畢茵禁不住從嘴裡發出一聲輕歎。

  畢茵一直想不出任何形容詞來描述被他吻著的感覺。

  那是一種溫柔到教人回憶起就控制不住想落淚的甜蜜!每當鄧揚的唇俯下吻住她,長年糾結著許多思緒的腦子會忽然空掉,彷彿這世間除了他的吻與他暖熱的擁抱之外,其他都不重要了。

  每當夜裡思念起陽湖,畢茵的手總會忍不住輕撫起自己的嘴唇,模擬著他嘴滑吮過她唇辦時的溫柔,常常一怔忡就是好幾分鐘過去。

  畢茵沒想到,原來,她是這麼的渴望陽湖的親近。

  鄧揚輕輕吮著畢茵的唇角,再探舌入她嘴裡摩擦著她害羞的舌尖。鄧揚非常喜歡畢茵害羞中又帶點躍躍欲試的反應,他總會用唇舌逗弄到她發出細小的呻吟,身體無力地偎靠在他身上為止。

  鄧揚粗喘著氣,低頭注視著畢茵紼紅的臉龐,畢茵瞇著眼睛軟綿地靠在他懷抱裡,白皙纖細的頸子像暖玉般發出溫潤的光澤,鄧揚忍不住低下頭去親吻它,然後只見畢茵敏感地縮起了脖子,露在短袖外的纖瘦手臂浮現點點疙瘩。

  「會癢。」畢茵睜開雙眼,神情嬌媚地睨著鄧揚。

  鄧揚像看見什麼奇觀似的輕撫著她的手臂。「是不舒服,還是……」

  畢茵臉紅著搖頭。「是很舒服的癢——太舒服了。」

  聽見畢茵的回答,鄧揚忍不住低頭再碰它一次。

  畢茵從嘴裡發出一聲喘息,雙手不出力的環住鄧揚的頭,又害羞又彆扭地扭動著身體。

  「嗯……」

  鄧揚伸出手解開礙事的襯衫鈕扣,直接卸下一邊的肩膀,讚歎地看著她幾近無瑕的肩膀線條。鄧揚膜拜似的用牙齒、用舌頭輕輕啃嚙舔舐那骨感的鎖骨與手臂上方,畢茵控制不住地縮起身子,感覺身體像是要化掉了一般,除了喘息,還是喘息。

  然後,鄧揚的手指勾起了貼在肩上的米色肩帶,試探地輕撫著其下柔軟的肌膚。

  他用著鼻尖蹭著畢茵的下顎,暗啞的聲音傾訴他的意圖。「小茵,我想看你。」

  畢茵睜開慾望氤氳的眼眸,近距離審視著鄧揚渴望的表情。

  他正用眼神無言地向她提醒,如果她不想要繼續,那麼他會停手。

  而畢茵發現自己——也想要他。

  兩人相互凝視好一會兒,才見畢茵伸手輕撫著鄧揚俊逸的臉龐,然後輕輕地將自己的唇覆到他唇上去。

  鄧揚毫不遲疑接下親吻的動作,他欺身貼向畢茵,焦灼渴望地親吻著她。畢茵的表情有些緊張害怕,只能無依的攀著鄧揚的肩膀,小聲小聲地喘息著。

  鄧揚的手臂橫過畢茵背部,熱情的手指一路從背脊撫上她的手臂,突然轉移目標,一手解掉畢茵胸前的遮蔽,然後大掌含握住她柔軟的胸脯,教畢茵身體一陣顫抖。鄧揚傾過身,直接用唇吻住她早已挺立的乳尖。

  「這裡……是客廳。」畢茵突然意識到他們仍在客廳,聲音緊張得都忍不住變了。

  「好,我們進房間去。」

  鄧揚二話不說,抱起畢茵住房間走,偌大的房內只留著一盞小燈,鄧揚想要伸手打開大燈,卻在畢茵嬌軟的抗議聲中,止住了動作。

  「不要開燈,我會害羞。」

  「好,不開燈。」

  鄧揚將畢茵放到床上,昏黃的燈光中,只見周圍的東西一片黃澄澄。鄧揚伸出手去揭開仍半遮在畢茵身上的襯衫,跟她腰上的長褲。當身體一被剝光,畢茵忍不住嬌呼一聲,躲進薄被裡頭。

  鄧揚好喜歡她這些害羞的反應。

  隨手解開身上的衣褲,鄧揚掀開薄被躺到畢茵身旁。手指尋到畢茵的臉,捧住,再細細綿綿的親吻著她的唇,直到畢茵的喘息聲逐漸加重,唇畔不自覺的傾洩出慾望的低喃。

  畢茵輕扯鄧揚的手臂,雙腿忍不住蹭著他的毛毛腿,若有若無地蠕動著身軀。

  「嗯……」

  「想要什麼?」鄧揚嘴唇滑至畢茵耳邊,緩慢地對著她的耳朵呵出一口氣。

  畢茵像是忍受不了地縮起肩膀。

  「想要我怎麼碰你?」

  「不知道。」畢茵搖搖頭。

  「那這樣子好嗎?」

  鄧揚突然撐起身體壓在畢茵身上,張開嘴吮含住畢茵的乳尖,另一手握住另一隻在指間搓揉著。畢茵捂著嘴發出一陣呻吟,那惑人的音調,更是揚高了鄧揚體內的慾火。

  「我想進去——」

  鄧揚伸出手觸碰畢茵腿間,很驚喜地發現她早已為他濡濕。

  「你好熱——好軟……」

  畢茵害羞的縮起了雙腿。

  「可是……我們沒有——」她突然想到他們忘了準備好保險套。

  鄧揚朝她一笑。

  「我有。」

  鄧揚下床從自己的皮夾內層掏出一個方形錫箔包,動作很迅速地將它拆開戴上,再重新回到畢茵身邊。

  「有預謀噢!沒看過有人來人家家裡吃飯還自備保險套的。」畢茵糗他。

  「這個叫以備不時之需。」鄧揚伸出手擄住畢茵的指尖,然後放在手中親吻。

  「每次來見你我心裡就想,啊!我皮夾裡有一個保險套,雖然說可能用不上,但腦子就是一直想,想說皮夾裡有一個保險套。」

  「色情狂!」畢茵忍不住羞紅了臉。

  鄧揚賴皮的疊在畢茵的身上,邊說話邊用身體輕輕磨蹭她。「因為我真的好想碰你嘛!」

  畢茵紅著臉,感受著鄧揚曖昧的動作,然後他將他的堅挺頂在畢茵濕滑的入口處,畢茵嬌喘了一聲。

  鄧揚施加壓力,將自己密密實實的推進畢茵體內。只在她因痛而哀叫出聲時稍停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漸次加強他律動的頻率。

  當體內的疼痛不再,畢茵感覺到一股熱氣從兩人結合之處湧出,畢茵焦躁地用指尖摳抓著鄧揚的肩膀,渾身是汗地感受著鄧揚在她體內的感覺。

  鄧揚抬頭看了畢茵一眼,直到確認她已適應,他才拉高畢茵的雙腿環在他腰問,強硬的衝刺起來。

  「陽!」

  畢茵發出似哭泣般的喘息,雙眼緊緊閉緊,隨著鄧揚的律動生澀的扭動腰部。但體內的緊繃感卻不因她的主動而稍後,反而更是累積,直到累積過一個頂點——

  「啊!」

  畢茵一聲尖喊,配合著鄧揚嘶啞的呻吟聲,兩人忽地攀上了至樂的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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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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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愛過後,鄧揚赤身裸體的走入一旁的浴室,他先將套在自己身上的保險套丟進浴室的垃圾桶裡,再擰了一條毛巾回到床邊。

  感覺到他動作的畢茵,乏力地瞥了鄧揚一眼。

  鄧揚輕手輕腳地將畢茵抱進懷裡,然後用手裡的濕毛巾輕輕擦拭她汗濕的臉。躲在毛巾後的畢茵小小聲的吁了口氣,當鄧揚將毛巾拿起,她給了他一抹傭懶帶著倦意的笑。

  「謝謝你。」

  「不客氣。」

  鄧揚微笑地親吻著畢茵的頰,然後再將毛巾移往畢茵的腿間,畢茵身體瞬間僵了一下,不過在感覺到他輕柔的碰觸之後,她才放鬆了身體,任鄧揚幫她服務,輕輕用毛巾擦拭她的身體。

  鄧揚起身,將毛巾拿回浴室清洗一下,再重新躺回畢茵身邊,將她瘦削的身子攬進懷裡。

  「講真話,我真的沒想過做愛這麼累人。」畢茵仰起頭給了他一抹朦朧的笑,然後伸出手指輕輕點他的胸膛。

  「這算褒獎還是抱怨?」

  「你認為呢?」

  「當然是褒獎。」鄧揚低下頭親了一下畢茵微揚的唇角,然後用指背蹭著她紼紅的頰邊。

  「我喜歡你不保留的反應,渾身軟綿綿的,任我為所欲為。」

  「不要取笑我。」聽見鄧揚的話,畢茵害羞得將臉藏到他頸間。

  「這哪是取笑你,這可是我發自內心的讚美!」

  一邊說話,鄧揚的手慢慢撫過畢茵細嫩的手臂,再輕輕張開握住她纖巧的手掌,與她十指交握。

  畢茵垂眸望著自己的手棲在鄧揚手裡的畫面,心底蒙滿柔情地說:「我喜歡我的手放在你手裡的樣子。」

  「嗯。」鄧揚也低頭看看兩人的手,兩人手棲在一起的畫面,就像天生該這麼做似的自然吻合。「講真話,我從來沒想過能有這麼一天……能夠吻你、抱你,聽你好聽的喘息聲……」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能有這麼一天……」畢茵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雖然我們兩個已經在一起了,但這個問題還是一直困擾我,除了我的聲音、我的想法特別之外,你究竟還喜歡我哪一點?」

  鄧揚俯低下頭望著畢茵慎重的表情,他知道這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鄧揚在心裡斟酌著該怎麼說才最能表達他的心意。

  「在剛剛認識你的時候,我也以為是你特別的想法、你的聲音還有豐富的內涵吸引著我,但相處久了之後,我發現這些其實並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更重要的原因是,你給我的那種自在感……」

  畢茵偎在鄧揚的胸前,靜靜地聆聽。

  「還記得我跟雅璇出去吃飯的事情吧!」

  「記得。」

  「就拿你最熟悉的人來比喻好了,像雅璇,我不是說她不好,而是她的控制慾望太強,讓我非常不習慣——雖然你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你就不會給人這樣的感覺,你只堅持自己想要的,但也同時尊重別人想要的。」

  畢茵轉頭注視著鄧揚。「尊重個別的差異,不是與人相處該遵守的基本原則嗎?」

  鄧揚搖頭。「目前我遇過的女人中,就只有你一個人做得到。」

  「聽起來的感覺好像你遇過不少女人……」畢茵挑起眉頭。

  「我好像在你的話裡聽到了一點醋味。」

  畢茵嬌嗔地白了鄧揚一眼。

  「我承認,之前的我的確不是個「奉公守法』的好男人,但是我遇過的女人,也沒你想像中那麼多,就四個吧!該怎麼形容她們呢——我只能說,她們的型都很類似,都是那種能獨當一面、能力非常強的女孩子……」

  鄧揚不希望造成錯覺,讓畢茵誤以為他對他之前的女友仍舊情難了,但也不願意用言語去傷害了她們的存在。雖然她們此刻並不在他身邊,但這一點尊重,鄧揚仍舊覺得他得要做到。

  「我跟她們之間產生的問題差不多都是這樣,平常在工作上非常精明能幹的她們,一談起戀愛之後就突然變了……該怎麼說呢……就是……變得非常黏人,跟非常的沒有安全感。」

  「這是你與她們分手的原因?」

  「當然還有許多零零碎碎的小細節——不過這算是最主要的原因。」

  鄧揚看著畢茵。「你好像有話想說。」

  畢茵抬手撫摸了下鄧揚的下顎,笑了一下才開口。「其實我可以理解她們沒有安全感的原因——因為你是個很容易讓女人心動的男人。」

  「但是我自認我並不花心。」

  「這跟你花不花心是兩回事,我的意思是你的魅力驚人,絕對超乎你自己的想像。」

  「有嗎?」鄧揚一臉不相信的嘟起嘴巴。「在吃了你那麼多次閉門羹之後,這句話的真實性好像少了那麼一點。」

  「如果你知道我是多麼努力在抗拒你的魅力,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抗拒。」

  「因為我害怕你只是一時興起,還有……害怕我自己的魅力不夠。」

  聽見畢茵的話,鄧揚忍不住憐惜地吻著她的臉頰。「大傻瓜!這件事應該是我在擔心的才對,怎麼換成是你在擔心了?」

  「所以我才說你魅力驚人吶!能讓我這麼孤僻的人出現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

  「那現在呢?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消失了沒?」

  「還剩一點點。」畢茵甜笑著比了一個『一點點』的動作。

  鄧揚做出一個沉吟的表情。

  「那……不知道聽我這麼說,會不會讓你心裡面的一點點突然清失不見?」

  「什麼?」畢茵笑問。

  鄧揚望著畢茵,突然出其不意的在她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我愛你。」

  只見畢茵原本微揚的唇角,瞬間僵住了。

  鄧揚沒見到畢茵的表情,猶自傻呵呵的追問著:「那你呢?你愛不愛我?」

  過了許久之後,畢茵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在聽到畢茵的回答後,鄧揚臉上的笑容瞬間凝住。

  畢茵抬起頭靜靜地注視著鄧揚,彷彿伯他沒聽見似的,再說了一次。「我不知道。」

  鄧揚震驚地看了畢茵好一會兒,好半晌嘴角才勉強擠出一抹笑。「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畢茵一句一句慢慢講,嘗試著想要讓鄧揚明白她此刻的感覺。「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在說,我還下確定我現在的感覺,到底能不能叫『愛』,我——」

  但鄧揚卻沒那個耐性繼續聽完它,他滿腦袋想的只有一件事——小茵說她不愛他。

  一股怒火猛然從鄧揚心口爆發!

  真是見鬼了!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啊?

  鄧揚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答案,他猛地跳下床鋪,抓起他剛才脫下的上衣長褲,發狠似地穿上。

  畢茵被他生氣的舉動嚇了好大一跳,一雙眉頭緊緊皺起,忽然不知該如何是奸。「你不要這樣——」

  「不然我該怎麼樣?我滿心喜悅地告訴你我愛你,問你愛不愛我,然後你卻回答我不知道——好,我現在平心靜氣再問你一次,一句話,你愛不愛我?」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喜歡你,但是——」

  鄧揚忍不住脾氣,接著吼了一句:「但就是不知道你愛不愛我!」

  天吶!這就是他深愛的女人所給他的回應?

  一股心灰意冷的情緒驀然將鄧揚整個人給淹沒,他像領悟到了什麼似的猛點頭,然後不顧畢茵的叫喚,絕望地拂袖而去。

  孤身走在夜燈明亮的台北街頭,鄧揚茫然地隨著來往的人潮慢慢的移動著腳步,綠燈的時候前行,紅燈的時候暫停。

  回程的公車駛來,他掏出悠遊卡感應,然後找位子坐下,就在公車慢慢駛離站牌時,他從公車窗子上的反射見到自己頹然的臉。

  鄧揚突然覺得好悲哀。

  怎麼樣也沒想到,原本該是美好甜蜜的一夜,竟然會以難以言喻的失落作為最後的結束。

      ※    ※    ※    ※    ※    ※

  畢茵當然知道她的答案傷害了鄧揚,但是她就是沒辦法欺騙自己。在她還沒辦法肯定存在她心頭的情感只是單純的喜歡,或是已經到達「愛」的程度時,她只能老實告訴他——「她還不知道」。

  兩人不歡而散的隔天是禮拜日。畢茵已經有心理準備,生氣的鄧揚大概不會打電話來,但當真一整天都沒聽見他的聲音,畢茵又難免覺得失落。這是她之前從未感覺過的情緒,就連當年暗戀他時,畢茵也不曾這麼患得患失過。

  那是一種彷彿生活中缺少了什麼似的空虛感。

  畢茵瞪著一整天從未響起的電話機,鼻頭一酸,兩行眼淚禁不住掉了下來。

  與畢茵隔了大概有半個台北市遠的鄧揚,又何嘗好過!

  一整天他幾乎都沒做事,就只是傻傻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瞪著電話機看。他心裡一直在掙扎,到底是該放下身段主動打電話去跟畢茵求和,還是繼續僵在這等她主動來電道歉?但這件事是她的錯嗎?還是他的錯?但是鄧揚又覺得他並沒有做錯,然後他也同時認為,畢茵也沒有做錯!

  那到底是誰做錯了?這麼僵持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想到這,鄧揚就差那麼一點點想要主動打電話給畢茵了,但他忽然又覺得彆扭起來了。

  鄧揚心想,為什麼老是他單方面在配合?為什麼畢茵就不願意主動打一次電話給他?難道他就這麼「不值錢」,非得老是追在人家屁股後面,才能得到她的青睞?

  因為正處在氣頭上,鄧揚竟忘記了當初兩人之所以能在一起的原因,是緣自於畢茵的來信。他只執拗地想到要從畢茵那邊得到一點肯定,而全然忽略了之前曾發生過的事……

  鄧揚偏執地決定——不管再怎麼難熬,他都要撐過去,這一次一定要畢茵主動為兩人做點什麼,他才要再繼續跟她聯絡!

  而鄧揚的決定,不但苦了他自己,更是害苦了一向慢條斯理的畢茵。

  依她以往的步調,她一向是慢慢想、細細忖,直到確定心中再沒有任何疑惑之後,才願意往下一個步驟進行。但這一次畢茵卻為了他,為難自己改變習慣,加快再加快自己思考的速度,因為她擔心,過久的時間將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利用錄音休息的空檔,畢茵火速將折騰了她一整夜才寫好的信拿到7—11托寄宅急便。

  在結束完錄音回家的路上,幾乎整夜沒睡的畢茵,腦袋沉重得就像快掉下來一樣。她只能靠著意志力支撐,勉強招了輛計程車將她送回家裡,當她終於跨進家門撲到臥床上時,畢茵幾乎是在一眨眼間,就進入了深沉的睡眠狀態。

      ※    ※    ※    ※    ※    ※

  下午三點,執行企劃突然敲門,提醒要跟鄧揚討論下一個月份的節目大綱,正閉上眼睛假寐的鄧揚疲倦地睜開眼睛,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進來。

  企劃看著鄧揚眼窩下的黑眼圈,關心地問:「你昨晚沒睡好?」

  正從抽屜裡拿出PDA的鄧揚沒回答,只抬起頭瞄了企劃一眼。感應到他眼裡的不悅,執行企劃連忙陪笑地轉移話題——

  「這份資料是要交給你的——然後我大概講一下早上會議決定的事情,如果有哪邊不太對,就麻煩阿揚哥過來提醒我一下……」

  執行企劃嘰哩咕嚕說了一大段話,鄧揚一手撐著下顎,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好似真有在聽,可是又感覺他正神遊太虛。執行企劃就在這種詭怪的氣氛下連唱了三十分鐘的獨角戲,唱到連他自己都不曉得該怎麼繼續講的時候,終於,救星出現了。

  小綿探頭進來講話。

  「阿揚哥,有你的宅急便,你是想現在看,還是等一下再看?」

  「馬上給我。」

  聽見「宅急便」這三個字後,鄧揚就像一口氣灌了三十瓶蠻牛一樣,精力充沛地跳出辦公座位,一把搶走小綿手上的信件。

  「你那麼急是要幹麼,想嚇死我啊!」

  小綿一副驚魂未定地瞪著他看,而鄧揚根本就沒空理她,一轉身就忙著催促執行企劃速速離開他的辦公室。

  「好了好了,你可以先出去了。」

  「可是……我還沒有跟你溝通意見……」

  「明天!我保證明天一定撥空過去找你!」

  鄧揚三言兩語就把礙手礙腳的企劃推出辦公室,關緊辦公室的門,再三步並作兩步地跳回座位上,微抖著手輕輕撕開手裡的信封——

  陽湖:

  在寫這封信給你時,我幾乎可說是討厭著你的。我向來是個慢吞溫火的人,習慣用緩慢的步調去接受、調適所有的事情,但就因為你,我不得不用最短的時間去面對我內心裡最大的疑惑,我認為你真的好狠心!

  男女在交往之時,我想那絕對該是出自於「喜歡」是沒有錯的。我喜歡說「喜歡』,是因為我一直能在你身上深切體會得到那種「喜歡」的情緒。

  想到你的身影,我會微笑;在夜裡入睡前,會想要聽到你的一聲晚安;當失意難過時,想到的頭一個人一定是你;每當排除萬難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卻又會覺得相見的時間飛逝如梭,快得簡直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喜歡」的愉悅情感從我心口汩汩湧出,我無法克制,而且還感覺甘之如飴:可是至於你問我的「我愛不受你」,我就不敢這麼直接肯定的告訴你答案了。

  父母子女之間有著愛,我接受,因為那是深刻血緣傳流下來的綿厚情分,不是你搖手說不要,就能完完全全毫無關係的,但至於男與女之間的「愛」……又是基於何種理由、何種緣分產生的呢?

  就只因為那一些眼神交換、那些親吻,或是相處經歷過的回憶累積?我還真希望有誰能夠教教我,看看到底要囤放多少的回憶與心靈悸動,才能將那種種的情緒給歸類至「愛」的上頭去。

  請原諒我的實事求事,在我還沒弄清楚存留在我心中的感情到底是愛或非愛之時,我真的無法親口對你說出那三個字。

  還有,難道你真覺得「喜歡」比不及「愛』這個字深刻嗎?因為我發覺不管我對你說幾次「我喜歡你」,你仍舊覺得不夠,仍舊覺得有所缺憾……

  或許哪天你會願意前來告訴我,當你脫口說出「你愛我」時,到底是緣自於哪種情緒,才會突然有此領悟的。

  茵筆

  看完信後,鄧揚立刻衝出公司大門,到地下室取車之後就直接開車衝往畢茵公司。

  他以為這個時間,畢茵應該還在公司裡才對。

  在電台大樓下,鄧揚撥了通電話上去給雅璇,破天荒地請她幫他轉接電話。

  鄧揚用著很急的口氣要求:「雅璇,可以麻煩你把電話轉給她嗎?」

  「她現在不在辦公室裡,我沒辦法幫你問她。」

  「那你可以告訴我能上哪去找她嗎?我有很急的事得要告訴她!」

  「對不起——不太方便噢。」

  「那——那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鄧揚深吐口氣後準備結束通話,但就在這個時候,雅璇突然喊住他。

  「噯!等一等,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提……跟她之間的糾葛就此告一段落好嗎?我知道我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是——唉,該怎麼說?反正我就是捨不得看她這樣傷害你。」

  雅璇到底是想說什麼?鄧揚呆了一下。

  「你到底聽懂我意思了沒?請你不要再自尋煩惱下去了,你應該知道,其實這世上還有其他喜歡著你的女性在等你——』

  鄧揚突然不發一語地切斷了電話,他現在終於明白雅璇這陣子的奇怪反應到底從何而來了,原來她喜歡他!鄧揚低頭將臉埋進雙手裡,傷透腦筋地大大呻吟了一聲。

  真的是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麼會突然在這節骨眼上冒出這件事情——鄧揚煩躁地抓抓頭。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他還是先處理完跟畢茵之間的誤會,再回頭來研究雅璇這邊的問題。

  這已經是第二次鄧揚這麼沒有禮貌的回應她了!

  瞪著驀然被掛斷的電話,雅璇一臉不悅地將話筒掛上。

  她不明白,鄧揚對她的態度怎麼會一下子變這麼多?雅璇記得很清楚,幾個禮拜前的晚餐約會,兩人之間的互動一直都很好,之後一塊去聽音樂會那一次也是一樣,甚至還聊起了高中時代的往事,直到她不小心提起小西——

  雅璇心猛然一跳,腦海忽然間閃過一個問號——會不會小茵跟鄧揚兩人私底下已經好上,只是一直沒告訴她……

  但是——看小茵這陣子的作息習慣,又好像沒有任何改變!

  雅璇蹙著眉尖想了一下,開始在腦子裡構思,她究竟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跟小茵提這個問題……

      ※    ※    ※    ※    ※    ※

  鄧揚將車停在畢茵家附近的停車位上,他不確定畢茵是否在家,也不敢冒冒失失地跑到她家門口按電鈴。鄧揚只能像無頭蒼蠅似的,每隔一個小時就撥電話進畢茵家試試看。

  連響十聲,沒人接。

  鄧揚按下止話鈕,歎了口氣,仰頭癱在駕駛座上,悶悶地望著儀表板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緩慢地流逝。

  他盤算過一個小時之後,再打。

  畢茵是被驟響的電話聲給吵醒的。

  迷迷濛濛的睜開雙眼,畢茵看向窗外仍亮的天色,一瞬間分辨不出現在到底是傍晚還是清晨,直到瞧見了牆上掛鐘的時間——六點,那麼應該是傍晚。

  電話還在響。

  畢茵呻吟著從床上爬起,伸長手準備接電話,但就在這時候,電話鈴聲突然停止了。

  畢茵轉過身去按下放在床頭的音響,清脆的鋼琴聲即刻撤滿屋內,畢茵吁了口氣,她拉過薄被捲在身邊,翻身躺回原來的位子上。六點了……畢茵想起早上7—11小姐告訴她的,對方大概四點鐘左右就會收到訊息。

  除非陽湖今天沒去公司,或者還在生氣,不然這個時候,應該早接到了才對。

  畢茵心猛地一跳。忽然間想起,剛才那通電話,會不會就是他打來的?

  一想及此,也沒心再懶在床了。她起床梳洗,打算弄點東西來吃吃。

  七點,畢茵家中的電話突然響起。正站在廚房洗菜的畢茵抹乾了手,走到客廳接起電話。

  「喂?」

  乍然聽到畢茵的聲音,鄧揚瞬間忘記該要講話。

  「不講話就掛電話了?」

  鄧揚連忙出聲。「別掛!是我,陽湖。」

  聽見鄧揚的聲音,畢茵的唇淺淺的浮現一抹笑。「嗯……你人現在在哪?」

  「我車停在你家附近——呃,小茵,我現在可以過去嗎?」鄧揚小心翼翼地問。

  畢茵毫不猶豫地一口允諾。「好。」

  聽到這一聲好,鄧揚整個人精神全都來了。

  「我大概十分鐘到你家。」

  十分鐘不到,門鈴響起。

  畢茵將大門打開,身穿深藍襯衫、黑長褲的鄧揚走進屋子裡,一臉過意不去地看著畢茵笑。

  畢茵沒說話,只是睜著大眼,靜靜地瞅著他看。許久,才見一臉愧疚的鄧揚主動開口說話。

  「關於之前的事——是我太心急了,對不起。」

  望著他愧疚的表情,畢茵整顆心都軟了。她原本就無意要跟他鬧彆扭或是打冷戰,她只是想要讓他知道,他的急躁,會讓一向習慣慢動作的她,造成多大的負擔。

  但看到他這麼憔悴的樣子,再聽見他這一聲道歉,畢茵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要緊的是他跟她的心,還在一塊。

  她主動朝鄧揚跨了兩步,然後伸出手去,輕輕撫著他鬍髭滿佈的下顎。

  「你的眼睛好紅——你昨晚也沒睡好,對不對?」

  感受著畢茵的溫柔,鄧揚忽然間覺得鼻酸,只見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嗯,然後伸出手去,緊緊地抱住畢茵軟軟的身子。抱得好緊、好緊,好似深伯再也沒有機會抱她般的激動。

  「我保證我再也不會這樣了!我再也不會,再也不會了。」將臉埋在畢茵的發間輕輕地蹭,鄧揚一再喃喃地發誓。

  而畢茵,只是再溫柔不過地伸手環住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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