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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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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捉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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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6 13:00:33 |只看該作者
  在第四頭鬥牛出場之前,迪卡斯不得不把龔以羚交給裏維拉,然後匆匆忙忙上場解決那頭牛,再急急忙忙趕回休息室。

  原以為她仍處於低落情緒之中,沒想到尚未到達休息室前,便聽到龔以羚誇張的笑聲,迪卡斯狐疑地打開門,果見龔以羚正興高采烈的對裏維拉講個不停,口水四處亂濺,比手又畫腳。

  「……你都不知道,當時我……」

  「以羚?」

  龔以羚聞聲轉過頭來,「啊!結束啦?」笑容滿面的打招呼。

  「嗯!」迪卡斯擔憂地覷著她打量。「妳……沒事了吧?」

  「沒事,當然沒事,我會有什麼事?」龔以羚若無其事地猛揮手。「只是一時失控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好。」迪卡斯不禁松了口氣,轉個眼,卻見裏維拉拚命向他使眼色,警告的眼色。「什麼事?」

  白癡!

  裏維拉白眼一翻,瞄一下龔以羚,搖頭歎氣。「沒事,我們趕緊走人吧!否則芙蘿達很快就會闖關進來了。」算了,讓他自己應付吧!

  之後,在回程的車上,迪卡斯終於明白裏維拉在對他使什麼眼色。

  龔以羚講個不停。

  講她小時候的事,講她可憐母親的事,講她混蛋父親的事,講那些甘願被她父親玩弄的愚蠢女人的事。

  她講個不停。

  回到飯店後,迪卡斯提議早點用晚餐,龔以羚不反對,裏維拉也同意,點了餐後大家各自回房洗澡,再回到客廳裏等待晚餐送來。

  龔以羚還是講個不停。

  晚餐送來,三人一起到餐廳各自就坐用餐,迪卡斯很體貼的為她拿開所有的辣椒、辣味醬。

  龔以羚仍舊講個不停。

  而且她還伸長手去拿迪卡斯的辣椒,再摸去裏維拉的莎莎醬,大口咬大口吃,然後嗆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再一口飲盡配酒,更是咳得差點窒息。

  她依然講個不停。

  迪卡斯盯著她的手,她右手持叉、左手執餐刀抓得很緊,但是兩手都在顫抖,她自己並不曾察覺,她一直一直抖個不停。

  他移開視線與裏維拉的目光相對,裏維拉朝某個方向瞄了一眼,迪卡斯立刻在眉心上打了一個小結,裏維拉回以「那是最快捷的方法,要不要隨便你」的眼神,迪卡斯又躊躇片刻,終於歎著氣起身,溫柔地取下龔以羚的刀和叉,再牽著她的手走向他的房間。

  她繼續講個不停。

  兩人前後進入他的房裏。

  她講個不停。

  房門輕輕闔上,把一切噪音都關進門裏,世界終於恢復和平,裏維拉看也不看一眼。

  「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吃一頓飯了。」

  他嘟囔著伸長手把迪卡斯的那份晚餐偷過來……

   ☆  ☆  ☆

  柔和的晨曦彷佛銀霧般自半隱的窗簾間飄進來,在有限的空間中流動、飄轉,掙扎著想要進佔黑暗的領域。

  房間裏非常安靜,雖然龔以羚是清醒地瞪大著眼。

  她緊貼在迪卡斯身邊,手指無意識地卷著雪白的髮絲,就著晨曦的微光,兩眼朝他的手瞄過去一下──沒有長指甲,再看一眼他的嘴──沒有獠牙,視線繼續往上,停住,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拉開他的眼皮偷看一下。

  冷不防地,他的眼驀然睜開,血紅的瞳孔正對著她,她不覺笑了。

  果然沒錯,看來即便是動物,也知道在某種特別的時候絕不能伸出兇器,縱使牠已經陷入激情的忘我狀態,否則牠不是在事前就不小心殺了伴侶,就是事後馬上被滿身是血的伴侶給殺了。

  那種時候絕對不需要亮出金光閃閃、銳氣千條的武器來炫耀牠的威武勇猛。

  「妳沒有說話。」沙啞的聲音指出一項事實。

  龔以羚繼續笑。「你成功的安撫住我了,」顯然他自己並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下次也這麼安撫我吧!」

  迪卡斯坐起身,蹙眉想了一下。「下次要用保險套。」

  龔以羚也想了一下。「隨便你。」堅硬厚重的保險箱都不一定保險,薄薄的一層塑料套子更不能保證一定保險。

  側過眼來,「妳……還好吧?」迪卡斯擔心地問。

  「很好啊!」龔以羚笑容詭魅。「放心,已經不痛了,事實上,它根本沒有人家說的那麼痛。」她在等,等他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自己的模樣變了。

  「那……要不要我放水讓妳泡一下?」

  「也可以。」

  迪卡斯當即赤裸裸地下床進入浴室,不到兩秒……「Jesus Christ!」他又沖出來,瞧見龔以羚埋在枕頭裏爆笑。「妳為什麼不告訴我?」害他一眼瞧見鏡子裏的自己,嚇得差點當場昏倒。

  「我想……」抹著淚水,龔以羚回過身來,漂亮的紫眸憤怒地譴責她。「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多遲鈍!」

  「妳這可惡的女人!」迪卡斯張牙舞爪地撲上去。

  「不要!」龔以羚尖叫著拉上被單藏住自己。

  他鑽進去抓她,她驚叫著滑動四肢爬開,他即刻揪住她的腳再扯回來,決定要用力懲罰她,讓她再也不敢小覷他……

   ☆  ☆  ☆

  嘲訕的視線自報紙上方瞥一眼那對「狗男女」,再回到體育新聞欄上。「兩點多了。」裏維拉說。一陣輕咳,兩人悶不吭聲地先後在餐桌旁落坐。「今天晚上我也要找個女人來陪我。」

  裏維拉咕噥。

  一陣噗哧,兩人拿起刀叉來埋頭苦吃。昨晚沒吃好,早餐也沒吃,又「辛苦」了一夜再加一個早晨,他們快餓扁了。

  「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到瓦哈卡?」裏維拉漫不經心似的問。

  龔以羚聞言即抬起頭。「那我……」

  「跟我一起去!」迪卡斯半命令、半要求地打斷她的話。

  「可是……」龔以羚咬住下唇。「你一定要用那種方式冒險嗎?」

  「妳知道我並沒有冒險。」以那種只有她能意會的語氣,他暗示她或許已遺忘的事實。

  沒有嗎?就算他真的能夠控制動物,但……

  「你確定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


  「八年來我從不曾出過事,不是嗎?」

  又遲疑半天後,「好吧!」龔以羚始不情不願地應允了。「那你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喔!」

  「我發誓!」

  再猶豫一下。「能不能不要讓牠那麼貼近你?」

  迪卡斯想了想。「三公分?」

  三公分?

  去親牠好了!

  「三十公分!」

  「這樣觀眾會看得不過癮啊!」迪卡斯抗議。

  竟敢說這種話,她關心他的老命,他卻只關心觀眾看得過不過癮!

  「我管你過不過癮!」龔以羚忿忿丟下刀叉,鏘的一聲盤子差點裂了。「要人家乖乖站在那裏給你殺,這樣還不夠殘忍嗎?還得死得讓人家看得過癮,你變態啊你?小心我告你虐待動物!」

  停了兩秒,她忽而又皺眉喃喃自語,「其實我也沒資格說人家啊!中國人吃猴腦不是更殘酷?呿!還笑嘻嘻的當著人家的面活生生挖人家的腦子來吃給牠看呢!惡,我都快吐了。」連忙推開盤子遠遠的。

  「總之,你管觀眾那麼多幹什麼?他們要看血,給他們看到血就夠了嘛!」

  迪卡斯苦笑,「我也不想啊!可是……」他的聲音降低了。「其實我這樣對牠比較好。」

  「對牠比較好?」龔以羚發出尖銳的叫聲。「哪里好了,你倒給我說說看!」

  「起碼……」迪卡斯望著盤子上的食物,也放下了刀叉。「牠死得很快,而且沒有自己的意識,所以不會害怕,更沒有痛苦。」

  那又如何?

  她不懂,無論如何都要死,這又有什麼差別?

  如果他不是為了華瑞斯那些貧民而努力,她必然會堅決反對他再繼續這種殘酷的工作,但現實不容她反對,因為除了賺更多更多的錢,也沒有其它辦法可以幫助那些貧民,除非他是大富豪。

  「二十五公分。」好吧!她讓步。

  「……五公分?」

  「二十公分。」

  「……七公分?」

  龔以羚瞇起雙眼。「十九公分。」

  「……八公分?」

  龔以羚正想跳起來殺死他,一直躲在報紙後的裏維拉突然放下報紙,冒出一張疑惑的臉。

  「很抱歉打擾一下,你們在說英文,沒錯,可是為什麼我聽不懂呢?」

  龔以羚維持半起身的姿勢瞄他一眼,再看回迪卡斯,驀而跌坐回去捧腹大笑。

  「因為你是笨蛋!」

  「我是笨蛋?我哪里笨了?」裏維拉抗議地大叫。「我只是聽不懂你們說的謎語而已啊!」他是墨西哥人,聽不懂美國式謎語,可以原諒。

  「所以說你是笨蛋!」

  「妳……」

  「明天出發吧!」迪卡斯趕緊打岔進去,打斷即將爆發的口水戰。

  裏維拉瞟他一眼,咕噥兩句,決定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不需要與女人太計較,姑且放過那個凶女人一回吧!

  「明天蒙托洛請我們去參加他小弟的成人禮。」蒙托洛是另一位資深鬥牛士。

  迪卡斯皺了一下眉,但仍保持著輕鬆的態度。「那就後天。」

  「後天克帕克請我們去參加他晉升鬥牛士的儀式。」

  輕鬆消失一半。「星期四?」

  「墨西哥商會會主請我們去參加他老婆的生日舞會。」

  迪卡斯沉下臉。「你答應了?」

  「我能不答應嗎?」裏維拉無辜地攤開雙手。「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家飯店和一家旅行社在墨西哥市里喔!」

  迪卡斯窒了窒。「該死!」

  「還有。」

  「還有?」

  「會主替他夫人向你要求三支舞,我不好拒絕。」

  「所以?」

  「咳咳!根據芙蘿達的說法,她母親已經把那三支舞讓給她了。」

  「……下地獄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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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6 13:01: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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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自觀察芙蘿達不久,龔以羚就發現芙蘿達並非她想像中那種驕縱任性的千金小姐。她只是太迷戀迪卡斯了。芙蘿達不但美麗動人高雅大方,而且明理又懂事,甚至還是個盡責的好老師,她只是太想要迪卡斯了。

  如果她是個刁蠻不講理的女人,龔以羚很願意跟她來上一場黃昏大對決,不管是誰舞紅巾,誰戴牛角都沒問題,偏偏她不是,她只是堅定的愛上一個男人而已,能說她錯嗎?

  她只是愛錯了人。

  既然沒辦法跟她宣戰,別人的話她又聽不進去,只好等待她自己看清楚現實──迪卡斯根本不可能愛她。可惜她的意志太堅強,迪卡斯左右不了她的想法,否則這件麻煩早就可以解決了。

  唉!她為什麼不是一頭牛呢?

  「妳嫉妒?」

  收回盯在芙蘿達身上的目光,龔以羚轉向自己的舞伴。

  「嫉妒?不會啊!為什麼要嫉妒?」

  裏維拉挑起一眉。「對他這麼有信心?」

  龔以羚輕哂,「非常。」再度把視線移向另一對在舞池中隨著音樂搖擺的男女。

  「我不曉得別的女人是什麼想法,但如果是我不相信的男人,我絕不會跟他在一起,如果跟他在一起,我就絕不會懷疑他。」

  「或者……」裏維拉端詳她秀麗的臉龐片刻,再往下打量裹著銀色晚禮服的窈窕身材,不夠豐滿,但很動人。「妳是對自己很有自信?」

  「不,應該說是……」龔以羚低低沉吟。「我對自己的判斷力很有自信,迪卡斯不是一個朝秦暮楚的男人,我認定如此,所以我相信他。何況男女之間的問題本來就夠多了,如果彼此還不肯付出信任,就算多美好的一對佳偶,恐怕未來也不會有多美滿。」

  「妳才十八歲吧?」裏維拉驚訝地問。「居然能理解到這麼多。」

  「因為……」龔以羚露出嘲諷的笑。「我看太多了。」

  一曲終了,兩人退到一旁去喝飲料,裏維拉正想問問她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卻見迪卡斯臉色凝重地匆匆過來。

  「奇怪,要說有人會臉色難看,那應該是我吧?」龔以羚納悶地嘀咕。「他幹嘛搶我的戲?」

  「他不會是懷疑我吧?」裏維拉說著趕緊拉開自己與龔以羚之間的距離。

  人家說女人善嫉,看來男人更不可理喻……除了他。

  眼看裏維拉掛著滿臉燦爛笑容愈退愈遠,好像電影鏡頭拉遠了似的,龔以羚不禁又氣又好笑。

  她是病毒嗎?

  「怎麼了?」迪卡斯一近前來,她便搶先一步問過去。

  迪卡斯沒有做任何回答,兀自往後瞄了一下,再吩咐裏維拉,「去纏住那女人,不要再讓她來煩我!」

  原來是那女人惹翻了他。

  「沒問題。」只要迪卡斯不是懷疑到他頭上來就好了。

  裏維拉一走開,迪卡斯馬上環住龔以羚的肩頭避到露臺外去,躲開所有無謂的打招呼與寒暄。

  「發生了什麼事?」龔以羚真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迪卡斯還是沒有回答她,逕自脫下外套來給她披上,再用身體把她圍在露臺角落。

  「迪卡斯?」

  迪卡斯低眸凝住她,黑色的眼神非常怪異,隱隱有一絲奇特的紅光。

  「剛剛我聽他們閒聊起美國新墨西哥州的一些新聞。」

  一定很嚴重,她想。「是什麼新聞?」

  「在新墨西哥州北部山脈那邊出現很多傷人事件,甚至還有……吃人。」

  「吃人?」果然嚴重。「熊?野狼?還是野牛?」

  「有人說是虎頭人身或者半人半蟒的怪物,」迪卡斯慢條斯理地說。「也有人說是傳說中的妖怪又出現了。」

  龔以羚窒息了整整五秒鐘。「怎……怎會這樣?」

  「我在想,有可能是研究所出了什麼問題,不小心讓那些怪物跑出來了。」

  「研究所在那附近嗎?」

  迪卡斯頷首。「在基督聖血山下。」

  「那……」龔以羚小心翼翼地覷著他。「他們會派人出來抓?」

  「這是一定的。」

  龔以羚的雙臂立刻緊張地環上他的腰際,彷佛在護衛什麼寶貴的東西似的。

  「我們一定要很小心,絕不能讓他們找到你,即使他們以為你死了,但是如果被他們察覺出什麼異常,還是有可能追到你頭上來的。」

  在她環住他的那一剎那,黑瞳中的紅光瞬間消失,「妳沒聽到我說的話嗎?那些看到的人說是怪物、是妖怪,而且……」迪卡斯同樣用雙臂環住她的身子,卻不似她那般肯定,有點遲疑、有點擔憂,彷佛害怕被她拒絕。「牠們有的會吃人,妳聽懂了嗎?會吃人啊!」

  龔以羚仰起嬌靨,凝注他的眼神非常認真。

  「如果牠們沒有人類的智慧與意識,那麼牠們只是人類自私意念下的可悲產物,是畸形動物,會吃人也不奇怪,猛獸大都會吃人不是嗎?但如果牠們擁有人類的思想和智慧,那麼牠們……不,是他們確實可憐,因為他們永遠不能像你這樣過正常的生活,所以你更應該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我愛妳,」歎息著,迪卡斯低喃,雙臂使力抱緊了她。「妳就是我最珍惜的一切!」

  「我也愛你,不過現在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絕不能讓那些沒人性的科學家們發現你還活著。如果是那些很單純的怪物?牠們被抓回去也無話可說,畢竟牠們會傷害人類。但如果是有思想的話……」

  龔以羚的臉色比他更嚴肅凝重。

  「嗯!我想他們一定會懂得要逃,懂得如何逃,至於能逃多遠就不一定了,所以研究所的人一定會繼續追捕,如果追捕到墨西哥來……」咬了咬牙。「總之,最近我們一定要密切注意美國新墨西哥州的新聞,還有……唔……」

  在她的滔滔不絕中,他俯首攫住了她的唇,恣意汲取她對他的愛與關懷。良久後,他才放開她,擁緊了她。

  「以羚,妳真的不在意我是……」

  「喂喂喂!」龔以羚很不爽地推開他一些。「你這是什麼意思,以為我是那種可以隨便和男人上床的人嗎?你應該很清楚,我的第一個男人是你喔!幹嘛,想隨便找個理由把我甩掉嗎?」

  一臂攬住她的纖腰,一手捧住她的臉,迪卡斯深情的凝睇她。

  「妳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龔以羚聳聳肩。「好吧!我是知道,但你最好不要再問我這種話,否則我就真的隨便找個理由把你甩掉,這樣你就會滿意了嗎?」

  「不!不要離開我!」迪卡斯再次雙臂使力擁緊她。「天,一想到這種可能,我……我就……」他低低呻吟。「不,我連想都不敢去想,我不要去想這種事,我拒絕去考慮這種可能!」

  「那就不要再囉唆那麼多,只要……」龔以羚眨著誘惑的眼神。「吻我!」

  「這個……」迪卡斯懶洋洋地勾起邪魅的笑。「我隨時都可以為小姐效勞。」

  「不能停喔!除非我說夠了。」

  「妳的嘴有空說夠了嗎?」

  「那就是……」雙臂悄悄爬上他的頸,龔以羚笑得更是嫵媚動人。「永遠都不夠嘛!」

   ☆  ☆  ☆

  在瓦哈卡,龔以羚明白了兩件事。

  一是並非所有的鬥牛士都那麼了不起,有很多鬥牛士肉腳到連觀眾都替他感到丟臉,一場表演下來所得到的噓聲肯定會讓他在三天之內耳朵裏一直吹嘯著呼呼冷風。

  二是,迪卡斯說的沒錯,對那些下場必然成為人類食物的鬥牛而言,不會害怕也沒有痛苦的死去,他的做法確實慈悲多了。除非人類永遠都不再殺生吃動物,否則能夠讓動物在最迅速、最少痛苦的情況下死去,這已經是最人道的做法了。

  那天是個日陽半掩的晴天,迪卡斯的高超技巧與無畏的勇氣依然令人驚歎不已,也因此,排在迪卡斯後面出場的鬥牛士更顯得怯懦無比。

  一開始,那四位紮槍手先已引來不少噓聲,有的紮槍手在牛尚未近身之前便急急忙忙轉身落跑,鬥牛還停下來以奇怪的眼神看那傢伙愈跑愈遠──真是不夠敬業,哪有人表演一半就退場的。

  有的則是還沒把短槍紮入牛身就慌慌張張撤退,管他噓聲滿天飛,逃命要緊,充分流露出他們對死亡的懼意,已經顧不得身上是否會被貼上膽怯的標簽,不清楚的還以為是小丑鬥牛士出來串場搞笑。

  「恐懼是天性,他們已經盡力了,觀眾一定得這樣噓嗎?」龔以羚不以為然地喃喃嘀咕。

  「對觀眾而言,這應該是一場專屬於勇士的遊戲,人與獸的搏鬥,充滿刺激與戲劇性的舞蹈,鬥牛士不夠勇敢,或者鬥牛不夠悍猛,他們都會給予即刻的評斷,觀眾一向都是很嚴酷的。」裏維拉正色道。

  然而最丟臉的是那位鬥牛士,才剛上場便被鬥牛拋向半空中再狠狠地摔下來,然後七葷八素地像狗一樣爬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再上場,卻一劍刺不死牛,再一劍,又一劍……

  天哪!請先回去練好劍術再來好嗎?

  滿場的噓聲中,龔以羚只注意到那頭痛苦不已的鬥牛,在沙場上灑下大量的鮮血與汗水,蹣跚的腳步,艱辛的喘著大氣,偶爾自牠巨嘴中嘔出淒豔的紅傾注到沙土中,在這種時候,死亡對牠反而是一種痛快的解脫。

  「人類果然是冷酷的嗜血動物。」龔以羚實在看不下去了,真想給那頭牛一槍以結束牠的痛苦。

  裏維拉淡淡瞟她一眼。「會吃肉的動物都是嗜血動物。」

  不過第三位鬥牛士更慘,雖然起初他表現得還算可以,但當他高舉長劍準備刺殺牛時,那頭牛卻突然沖向前朝他的大腿上一頂,將他整個人騰空翻起並甩來甩去,一時之間大家都被駭傻了,回過神來後更是接二連三的驚叫。

  但這種悍獸在大發凶性的時候旁人也難以接近,只能束手無策地乾瞪眼,就在這時候,迪卡斯匆匆趕出來,只一忽而,那頭牛便安靜了下來,讓他把受傷的鬥牛士救下。

  「老天,希望那人不會有生命危險!」龔以羚心驚膽戰地看著那位倒黴的鬥牛士被抬出場。

  「難講,」裏維拉很坦白地說出事實。「只要沒有傷到大動脈就沒事,可若是傷到大動脈……」話下之意不言可知。

  沉默了一會兒。

  「老實告訴我,裏維拉,鬥牛士的死亡率高不高?」龔以羚戰戰兢兢地問。

  「知名鬥牛士有三分之一死於鬥牛角下。」裏維拉慢吞吞地說。

  「三分之一?天哪!」龔以羚抽著氣低喃。「迪卡斯究竟打算繼續到何時?」

  「迪卡斯是有提過,在貧民區的免費公寓建好,並且確定華瑞斯的水源沒問題之後他才能夠停止。」

  「那……還要很久嗎?」

  裏維拉沒出聲。

  龔以羚無聲歎息,繼續觀看迪卡斯的表演,當他一劍乾淨利落的結束鬥牛的生命,她不禁跟著所有觀眾大聲喝起采來。

  是的,這樣對鬥牛而言才是最慈悲的。

   ☆  ☆  ☆

  「如何?」

  頭上擦著浴巾,迪卡斯自浴室裏漫步出來,並詢問盤膝坐在床上的龔以羚,後者膝上放著新買的筆記型計算機,正在努力敲鍵盤尋找她所要的新聞。

  「別急,人家正在搜尋嘛!」秘魯利馬的四星級商務大飯店自是不缺網絡系統。

  「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

  「十天左右吧!」

  「哦……啊!有了……哇,好多,這要看到什麼時候?」

  「找美國當地的新聞。」迪卡斯說著在她身邊坐下。

  龔以羚忍不住朝那副強勁結實的胸膛投去貪戀的目光,吞了口唾沫,在迪卡斯的輕笑聲中又轉回計算機屏幕上。

  「咦?全都抓到了,這麼快?」

  「確定嗎?」迪卡斯湊過眼來。

  「哪!你自己看。」龔以羚順勢往後靠在他身上。

  「唔……」迪卡斯仔細看了一會兒。「看樣子有人在研究所背後撐腰,事實真相被壓下來了。」

  「怎麼說?」

  「瞧,」迪卡斯指著計算機屏幕中間。「上面說那是突變所造成的畸形動物,絕非什麼妖怪,甚至連張照片也沒有,這必定是研究所擬造出來應付報社的說詞。」

  「目擊者的說法呢?」

  「他們都是晚上被攻擊,視線不明,八成是看錯了。」

  「嘖嘖,三言兩語就推翻了所有目擊者的說法,真厲害。可是……」龔以羚瞟他一眼。「你不是說那個大富豪死了嗎?」

  「這世上想長生不死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說的也是,那……」龔以羚看回新聞。「你認為抓全了沒有?」

  迪卡斯撫著下巴沉吟片刻。

  「不,還沒有,我不認為這麼快就能抓全,當年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小孩,我都逃得掉了,不可能我是唯一的一個。」

  龔以羚點頭贊同他的說法。「確實,只要擁有人類的智慧,野性的本能,逃脫的確不是不可能的事。何況研究所的人還得小心避開人們的注意,更增加追捕上的困難度,我也認為一定有漏網之魚,所以研究所的人必然會繼續追捕。」

  兩人相對一眼。

  「你不是請人去調查過嗎?再請他們去調查一次如何?」

  迪卡斯略一思索。「可以是可以,不過現在可能沒這麼容易。」

  「為什麼?」

  「因為之前他們還沒有任何靠山,警戒不是那麼森嚴,但現在他們擁有那種可以壓下事實真相的重量級靠山,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就能探查到消息。」

  「試試看嘛!」

  迪卡斯頷首。「好,我明天就打電話讓他們再去調查看看。」

  「不過他們不會對你起疑心嗎?平常人不會沒事去調查那種秘密吧?」

  迪卡斯親愛地揉揉她的腦袋。「放心,我找的是最優秀、最敬業的偵探,一個真正的好偵探絕不會對客戶產生質疑,只會按照客戶的要求辦事。」

  拉開他的手,龔以羚滿足地依偎在他胸前。

  「不過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

  「那……」嬌媚的眼突然眨個不停。

  「嗯?」邪魅的笑悄悄揚起。

  「睡覺吧!」

  「好!」

  計算機立刻被扔到一邊,兩人爭先恐後的鑽進被單裏。

  「保險套呢?」

  「放心,我說這種小事交給我就可以搞定,瞧,在這兒不是嗎?『準備』得妥妥貼貼的,保證合乎『我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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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6 13:02:29 |只看該作者
  自秘魯回到墨西哥,恰好碰上瓜達盧佩聖母節慶典,墨西哥人不唱歌跳舞就不是墨西哥人,迪卡斯立刻抓著龔以羚去參加慶典遊行,跟著人家又唱又跳,晚上又跑到聯合花園廣場前,慶典期間那兒總是擠滿了許多遊客和街頭音樂會的藝人。

  在慶典的熱鬧氣氛下,街頭藝人們總會鼓勵觀眾和他們一起唱,一起跳,迪卡斯馬上禁不住誘惑,劈手搶來吉他客串街頭藝人。

  透過吉他,在深情輕撥與寂寥低吟之間,敘述著甜美浪漫的愛情,周圍游走的旅客與市民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聽他娓娓傾訴纏綿徘惻的情意,歌頌偉大的戀曲。

  聽眾們都醉了!

  而後,他又突然把吉他扔還給街頭藝人,並點了一首曲子,旋即跟著音樂一起跳起舞來,利落有力的旋轉踢踏,狂野奔放的生動舞姿,他使出渾身解數在暴風雨般的快速節奏下舞出不可思議的魅力,時而對龔以羚拋去一個狂狷不羈的笑容,或是挑逗的性感眼神。

  「不要!」龔以羚笑著拚命搖頭,她才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

  不過其它人可受不了他的誘惑,不一會兒,圍在他四周一起瘋狂的人愈來愈多,大家都陶醉在舞蹈的漩渦裏,反倒是主角溜了。

  「我餓了,去吃晚餐吧!」

  牽著她的手,他跑開了。

  「天哪!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迪卡斯邊跑邊大叫,回過一臉燦爛的深情笑容。「只因為有妳。」

  那天晚上他們回到飯店時接到偵探社一通電話。

  「捉妖」行動再度展開。

   ☆  ☆  ☆

  一、二月是哥倫比亞的鬥牛季,元旦一過,迪卡斯又啟程到波哥大去履約,進行兩場鬥牛賽。

  在14街的狄拉奧皮大飯店公爵套房裏,迪卡斯佇立在窗傍聽手機,龔以羚在更衣室裏吹幹頭髮,迪卡斯一關機,她也馬上關掉吹風機。

  「如何?」

  她走出更衣室,他則步向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再回到窗傍的沙發坐下,並點燃一根煙,她也在他身邊坐下,靜靜等候。

  抽掉大半根煙後,迪卡斯才開口。「他查不出研究所的靠山是誰,只知道是強而有力的大人物,而且這回的『捉妖』行動是由那位大人物負責的,也就是說,這回的行動人員是專業的追蹤高手。」

  龔以羚沒有吭聲,僅是環住他的腰際予以她全心的支持與鼓勵。

  「尚未捉到的『妖怪』並不多,只有四個,但是……」他停住,撚熄煙屁股,拉開啤酒拉環喝了幾口後放下,重新燃起另一根煙。「那四個是最成功的試驗品,不但擁有人類的腦部結構,而且身上僅有少部分畸形。譬如其中一個隻長了一隻熊爪,並擁有一身宛如大黑熊般的蠻力,其它三個就不太清楚了。」

  「也就是說他們只要小心一點還是可以逃掉?」

  「所以『捉妖』行動才會再度展開。」迪卡斯喃喃道。

  龔以羚咬著手指沉吟片刻。

  「知道他們逃向哪里?或者追蹤人追向哪里嗎?」

  「他們可能講好了,四個人分成兩邊,一往北,一往南。」

  龔以羚回眸,眼中滿是懊惱。「兩個往我們這邊逃過來?」

  迪卡斯頷首,見她為他煩惱,心中不由得滿足萬分,反倒不那麼擔心了。

  「見鬼!他們一定是想到墨西哥來,或者更南到南美洲。」龔以羚低咒。「該死,哪里不好逃,偏往這邊逃。」

  迪卡斯伸臂攬住她,泛起揶揄的微笑。

  「妳不是說只要擁有人的思想,他們就很可憐?」

  龔以羚傲然抬高下巴,「女人是自私的動物,怎樣?」理直氣壯的把其它可憐蟲全撇到外層空間去。

  迪卡斯笑得更深。「我很高興。」只要她的自私是為他,這就行了。

  龔以羚滿意地點頭。「還有,若是讓我們碰上那四個其中任何人,絕對不准你擅自去幫助他們,那個由我來決定,知道嗎?」

  摟住她的手臂緊了緊。「知道了,女人。」

  「至於現在……」龔以羚沉吟。「這邊兩場,再回墨西哥兩場……」

  「三場。」

  「咦?三場嗎?哦,那……接下來呢?」她詢問地斜睨著他。

  「委內瑞拉兩場,再回墨西哥鬥兩場,然後就要趕到西班牙去。」

  龔以羚聽得直眨眼。「你總是這樣趕場嗎?」

  聳聳肩,「差不多吧!不過在西班牙鬥牛季時,裏維拉會排少一點,好讓我有點喘息的機會。」迪卡斯說。「妳知道,西班牙共有四百多座鬥牛場,鬥牛季長達七個月,其中還有許多慶典,鬥牛賽在慶典期間通常是每天的例行表演,這樣會累死人的。」

  「總算有點良心,那個裏維拉。」龔以羚咕噥。

  「妳都會來看吧?每一場?」迪卡斯俯首呢喃,語調性感惑人。「我願意把每一場表演都獻給妳。」

  「那就不必了!」龔以羚連忙用兩手在胸前比個大叉叉。「每一場我都會去看,OK?但千萬不要又把帽子扔給我,那樣真的很糗耶!每個人都瞪著我看,好像光天化日之下活見鬼一樣。」

  「她們是羡慕妳。」執起她的柔荑,他溫柔地親吻,與生俱來的邪氣魅力開始發揚光大。「從初次上場以來,我只曾經把表演獻給一個人過,那就是妳。」

  「難怪我會上電視,原來兇手就是你!」龔以羚嘟嘟囔囔。「要是被我老爸看到,我又要逃了。」

  「不會的,那種長距離鏡頭,沒有誰能夠看得清楚。」

  「最好是這樣!」龔以羚咕噥。「總之,不要再扔帽子給我,要扔就扔內褲,黑色的。」

  迪卡斯怔了一下,繼而放聲狂笑。「好,我就扔內褲給妳!」

  這下子龔以羚真臉紅了。「喂,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啊!」

  「放心,」貼在她臉頰上,迪卡斯含笑低喃,邪氣的魅力加倍氾濫。「我一定會扔給妳。」

  「喂喂,」龔以羚推推他。「跟你說不要啦,什麼都不要扔啦!」

  「當然要扔!」

  「迪卡斯!」龔以羚憤怒大叫。

  「嗯?」迪卡斯應得低柔,帶著笑意,那蠱惑的眼神簡直會淹死人。

  可惜淹不死她。

  「我不去看了!」

  迪卡斯立刻投降。「好好好,不扔了,不扔了!」

  「真的不准扔喔!」

  「是,是,」迪卡斯歎著氣臣服,如同曾被他操縱過的那六百多頭鬥牛一樣,死也甘願。「不扔了!」

  「這還差不多!」龔以羚得意地哼了哼。「告訴你,你最好不要惹火我,否則本小姐一不高興就不去看了,要是哪天我真不去看了,哼哼哼,你啊!就永遠別想再看到我啦!」

  這原只是一句因為太得意,甚至沒有經過大腦便順口而出的威脅,其實毫無實質上的意義可言,說的人根本無心,但聽的人卻牢牢的給她記住了,也因此差點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所以說,人在說話的時候,無論如何,最好是三思再三思比較好。

   ☆  ☆  ☆

  哥倫比亞的鬥牛季結束了,也去過委內瑞拉的馬丁鬥牛場,最後又回到墨西哥城來,再鬥過兩場之後,迪卡斯就得到西班牙去報到。

  「哈囉……請等一下。」

  指著手機,龔以羚對迪卡斯無聲地說:美國。

  迪卡斯立刻兩、三秒結束手中的電話,搶過手機去。「我是迪卡斯。」

  龔以羚則離開臥室到餐廳去準備吃午餐,片刻後,迪卡斯也出現在餐廳裏。

  「一邊吃一邊說吧!」

  迪卡斯一坐下便開始在玉米餅裏放入餡料,再刷上層層迭迭、峰峰巒巒的莎莎醬,又夾入好幾支醃辣椒,每當這種時候,龔以羚總是呆呆看著他為玉米餅「加工」,然後卷起來,喜孜孜地咬下一大口,瞧他一嘴紅辣辣的,她馬上先灌下一大杯白開水再說。

  「這個人身上總有一天會長出辣椒來。」龔以羚嘀咕著用刀叉吃她的燒烤豬肉和玉米團。「今天是什麼消息?」

  「他們在大峽谷。」

  「還在那裏?」

  「我猜他們是擺脫不掉那些追蹤專家,只好繼續留在那兒。」

  「真笨!」

  「這也不能這麼說,剛從研究所裏逃出來其實是相當可怕的。」再咬一大口,迪卡斯吃得津津有味。「記得我小時候一直住在研究所某一層,也認為所有的人都是住在那種地方,根本不知道何謂天地叢林或海洋河流,說是出門去玩,其實只不過是在研究所裏樓上樓下跑而已。」

  他自嘲地勾了一下唇。「那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是特別的,所以老是抱怨為什麼不能跟其它小朋友玩,而且他們老是抽我的血,或者為我做好多實驗……」

  「慢著,」放下刀叉,龔以羚問:「你是用誰的細胞……呃,做出來的?」

  「自然是那個大富豪兒子的細胞,我們是試驗品,當然不可能用那些科學家自己的細胞。」

  「那位大富豪的兒子不會是墨西哥裔美國人吧?」

  「當然不是,不過……」迪卡斯擠擠眼。「他母親是西班牙人。」

  「啊啊,難怪!」龔以羚咕噥。「那這次逃出來的那些人……」

  「他們不是,」迪卡斯喝了一口啤酒。「當我逃出來之後,他們便開始改用自己的細胞,因為他們認為之前的試驗品之所以會活不久的原因,是由於那位大富豪兒子本身的細胞基因有缺陷的緣故,記得吧?他是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去世的。」

  「是那樣嗎?」龔以羚滿眼懷疑。「可是你……」

  「我是例外,」放下玉米餅,迪卡斯拿餐巾擦了擦手。「所有用大富豪兒子的細胞做出來的試驗品都死了,除了我。很奇怪的是當他們改用自己的細胞之後,那些試驗品果然不再出現因人類與動物基因相融合而產生的病態細胞,也就是說他們不會如同之前的瑕疵品那樣短命。」

  「因此他們更加認定你應該也已經死了,於是終止『捉妖』行動。」龔以羚半猜測半肯定地說。「可是既然你能正常的活下來,應該沒有那種病態細胞呀!」

  迪卡斯瞥她一下,「我有,只是我的病態細胞和其它人完全不同,那些科學家一直在研究我的病態細胞到底有何不同,但在有任何結果之前我就逃走了。我在猜想……」伸出修長的手,他怔愣地看著。

  「也許就是我的病態細胞導致……」突然,他的指甲開始徐徐伸長,愈伸愈長,愈伸愈長……又驀然縮回。「這種異常。」

  「酷!」龔以羚脫口低呼,隨即握住那只手。「真的很酷耶!」

  苦惱的神情驀而消失,他笑了。「只有妳會這麼認為吧!」

  「其它人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覺得很酷!」龔以羚點著頭說。「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你……呃,那個負責照顧你的母親為什麼說要殺了你呢?他們不是還要研究你嗎?」

  「在確定有病態細胞的試驗品都活不過十年之後,那些腦部非屬於人類的試驗品都會被他們提早終結掉,因為牠們非常粗暴,非常危險,比一般動物加倍危險。而我……」迪卡斯苦笑。「隱藏在正常後面的危險更可怕,可能因此她認為我才是最危險的妖怪。」

  眨眨眼,「的確,你是夠危險的了,女人太容易愛上你,你確實是個非常危險的男人。」龔以羚一本正經地點著腦袋。「而且你知道,中國人傳說中的男性妖怪大都有蠱惑女人的魔力,沒有一個女人逃得掉,就這點而言,你確實可以算得上是妖怪,嗯嗯!沒錯,善於蠱惑女人的妖怪。」

  怔了怔,迪卡斯不禁失笑。「為什麼妳總是能把我的話完全推翻呢?」

  「推翻你的話?有嗎?」龔以羚一臉茫然。「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啊!」

  迪卡斯習慣性地用手背撫挲她的臉頰,「我真是愛妳,」邪魅的眼蕩漾著一片深情。「妳願意嫁給我嗎?」

  「好啊!」龔以羚笑咪咪的。「一年三個月後。」

  迪卡斯微微一愣。「為什麼?」

  「一年三個月後我才滿二十歲,在這之前我得經過老爸的同意,告訴你,」龔以羚氣勢洶洶地揮舞著叉子。「打死我也不會回去找他。」

  「那麼……」迪卡斯想了一下,然後把一直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鏈子取下來,上面垂著一枚樣式非常古老的珍珠鑲鑽戒指,「這個給妳,」說著,把鏈子套上龔以羚頸項。「這是祖母給我的,她要我把這個送給我的妻子。」

  龔以羚好奇地拿起來仔細端詳,「好典雅,不過……」她試著戴上自己的左手。

  「果然,太大了。」

  「那是帕提諾家族的傳家戒指,是屬於帕提諾家當家主母的,我祖母也是戴在項鏈上,因為對她來講也太大了。」

  龔以羚突然噗哧一聲。「第一位主母夫人肯定是位胖太太。」

  迪卡斯也笑了,他俯身過去親了她一下。「一年三個月後嫁給我?」

  「OK,」龔以羚這次非常肯定又大聲地回答,還比了一個OK的手勢。「沒問題!」

  她半年後就嫁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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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6 13:03: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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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扔帽子給她,也沒有扔黑色內褲給她,他拋了一個飛吻給她。

  龔以羚哭笑不得,簡直不敢相信那傢伙竟敢當著六萬五千名觀眾之前做這種事,太囂張了吧!

  然後,她又覺得有人在用眼光殺她,這回是兩雙。

  「那位瑪麗蓮小姐是芙蘿達小姐的妹妹,」多雷歐果然機靈,難怪每回到墨西哥城來,迪卡斯總會叫多雷歐來陪她。「她一直認為迪卡斯先生必然會選擇她姊姊,雖然迪卡斯先生從未對她姊姊表現出絲毫興趣。」

  人的思想真的很奇怪,那種毫無根據的想法究竟是從何而來呢?

  「她也喜歡迪卡斯?」

  「這……呃,女人很難不喜歡迪卡斯先生,妳知道,可是她沒有芙蘿達小姐那麼漂亮出色,也沒有芙蘿達小姐那麼聰明能幹,所以自願退讓,但前提是迪卡斯先生一定要選擇她姊姊。」

  對了,這才符合那種任性霸道的富家千金。

  算了,反正得不到迪卡斯的女人也只有以這種方式洩憤,否則她們一定會憋到得內傷,而勝利者自是要大方一點,隨便她們殺吧!

  「老實說,迪卡斯確實很酷!」

  他說過,只有在最後十秒鐘才會設法控制鬥牛,其它時候都是靠他自己的真本事,換言之,在那之前他都是處於危險之中,但見他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輕輕鬆松揮灑著紅巾逗引鬥牛,彷佛在逗弄小貓咪似的,再於最後一秒鐘不疾不徐地及時避開,看上去實在瀟灑得很。

  「迪卡斯先生是最偉大的!」多雷歐與有榮焉地說。

  在迪卡斯退場的同時,龔以羚也起身。「我去一下盥洗室。」

  多雷歐微笑著目送她離去,彼此心裏都有數她所謂的「盥洗室」到底是哪里。

  「迪卡斯。」

  正與裏維拉談話的迪卡斯有愛情沒友情,即刻丟下男人迎向女人。

  「我今天的表現如何?」

  龔以羚仰起嬌靨承接他的親吻。「如果你跟牛的距離能再拉遠一點就好了。」

  她每一回都這麼說,迪卡斯笑著重重親了她一下,裏維拉很識相的離去。

  「以琳,別忘了他還有一頭牛要鬥,請別讓他腳發軟。」

  「討厭,我才不會那麼做!」龔以羚臉紅地輕啐,待裏維拉出去後,她才問迪卡斯,「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迪卡斯牽著她坐下,然後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親昵地抱住她。

  「明天我們到維拉庫斯去,那兒有嘉年華會。」

  「好啊!不過你不能再拉人家下場跳舞了,」龔以羚戳著他的胸膛。「每次都要人家出糗。」

  「不會了,妳……」迪卡斯笑容消失,修長的手撫在她的小腹上。「上個月沒有來,對吧?」

  龔以羚心虛地吐了一下舌頭。「哈哈,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我怎能不清楚,每次都是我在照顧妳的呀!」由於無法忍受看她痛苦,他每次都硬逼她吃止痛藥,等她睡著之後,也都是由他很有耐心的為她一次又一次的處理,直到她清醒。

  攬住他的脖子,「你不是要我生孩子改變體質嗎?」她撒嬌似的呢喃。

  迪卡斯輕輕歎息。「我都有用保險套啊!」

  「哎呀!你不知道嗎?人家都說保險套不太保險ㄋㄟ。」龔以羚無辜地猛眨眼。「譬如說上面會有小洞洞什麼的,那就一點用都沒有啦!」

  迪卡斯哭笑不得地直搖頭。

  「妳真的不怕生出像我一樣隨時可能改變模樣的妖怪?」

  「不必擔心,」龔以羚安撫地拍拍他的胸脯。「一定是個新新超人類!」

  「也有可能是半人半獸。」迪卡斯警告她。

  「只要是你的孩子,我什麼都能接受。」

  唇瓣貼在她額上,迪卡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盈滿胸懷的感情。「妳真是傻呵!」他不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是不敢,她卻不給他選擇的機會,強行逼迫他接受,他很高興,但也很害怕。「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四個月的時候胎兒已成形,如果是半人半獸的孩子,答應我,拿掉他!」

  龔以羚注視他好一會兒。

  「如果這樣才能讓你高高興興的期待孩子的降臨,我答應你。」

  「謝謝妳。」迪卡斯呢喃著貼上她的唇。「我愛妳。」

  聽他說得那麼曖昧,肯定沒安好心眼,龔以羚立刻擋住他的嘴。

  「不行!」

  「為什麼?時間夠啊!」

  「哼哼,要是你上場以後腳發軟,那很丟臉的耶!」

  「……」

   ☆  ☆  ☆

  到維拉庫斯度過九天的嘉年華會期之後,墨西哥鬥牛季的最後一場鬥牛賽終於來臨了。

  「糟了!」龔以羚捂著胸口突然跳起來。

  「怎麼了,小姐?」

  「我的項鏈不見了!」龔以羚慌慌張張跑向出口。「會不會是在盥洗室裏?我去找找看!」

  她沿路找回盥洗室,在盥洗室找遍了都沒有,又慌慌張張跑出去,恰好在門口撞上芙蘿達。

  芙蘿達真的很美,連蹙眉的樣子也很美。「妳怎麼了?」

  「啊!迪卡斯送我的項鏈不見了,上面有個戒指,妳有撿到嗎?」

  「項鏈?戒指?沒有,可是……」她沒有機會把話說完。

  「完了,完了!」龔以羚又匆匆跑掉了。

  目注龔以羚的背影,芙蘿達低喃,「是瑪麗蓮撿去了。」

  龔以羚跑向休息室,想叫裏維拉幫他一起找,沒想到門一開看見的卻是迪卡斯抱著一個女人溫柔地呢喃著。

  「……噓噓,不要哭了,那種男人不值得妳這麼傷心……」

  而那個女人竟然是任性小姐瑪麗蓮,後者一瞧見她立刻更貼緊迪卡斯露出狡詐得意的笑。

  「混蛋!」龔以羚怒氣衝衝地再往回跑,對身後迪卡斯的急呼置若罔聞。

  人家在急得要死的時候,他居然還有空在那裏安撫女人,就不能換個時間嗎?

  啊!對了,說不定是早上沖浴的時候拿下來,之後忘了戴回去,沒錯,應該是這樣,回飯店找找看去。

  沒有!

  完蛋了,不會是掉在鬥牛場裏某個角落吧?那要怎麼找啊?

  正想再趕回鬥牛場,龔以羚驀地煞住腳步,狐疑地覷向櫃檯,瞧見有兩個美國人正在問話,話中還提到了她的名字,她趕緊躲到柱子後。

  「……我們不是壞人,是龔小姐的父親要我們來找她的,麻煩你告訴我們她在哪里可以嗎?」

  慘了!慘了!爸爸果然派人找來了!

  混蛋迪卡斯,就跟他說那個新聞錄像早晚會出問題,他就是不信,這下子真的慘了!

  她在原地慌亂地繞了好幾圈,隨即從側門沖出去。

  不管了,先溜再說!

  回到了鬥牛場,她先去找迪卡斯,但他不在休息室裏,只好去找多雷歐,一邊嘀咕著多雷歐最好還在座位上。

  幸好半途上她便碰上了多雷歐,他也在找她。

  「小姐,迪卡斯先生一直在找妳呢!」

  他的女人安撫好了嗎?

  「好好好,但是我沒空去找他,你替我轉告他幾句話,就說我爸爸派人來找我了,所以我要先蹺頭,等他這場表演結束後就到前天住的飯店找我,就這樣,我要走了!」

  但多雷歐找了不到半分鐘,突然有個人擋住他。

  「多雷歐,培那哥先生在找你,他說要讓你做他的助手,還不快去!」

  「欸?」多雷歐又興奮又不知所措。「可是,可是……」終於有人願意讓他擔任助手了,如果晚一點去,說不定這個機會就會被別人搶走,但迪卡斯先生這邊他也不能扔下不管啊!

  「什麼事啊!多雷歐?」

  好巧不巧的,芙蘿達姊妹在這時候也出現了,多雷歐不疑有他,立刻沖上前。

  「芙蘿達小姐,請妳幫個忙,轉告迪卡斯先生……」他不相信瑪麗蓮,但芙蘿達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她是個好老師,好老師不會做卑鄙的事。

  噙著詭譎的笑,瑪麗蓮得意地望著多雷歐匆匆消失在人群中。

  「謝謝你了,魯西亞。」她對剛才擋住多雷歐的人說。

  「不客氣,瑪麗蓮小姐,請隨時吩咐。」

  那人一離開,芙蘿達也轉身離去。

  「姊姊,妳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妳這麼做有何用意,但我必須找到迪卡斯先生,把話轉告給他。」

  「妳瘋了,姊姊!」瑪麗蓮氣急敗壞地硬扯住她。「這是妳的好機會啊!藉這個機會讓他們分開,妳就可以趁虛而入了。」

  芙蘿達搖頭。「不,我不會做這麼卑鄙的事!」

  「妳……」瑪麗蓮猛跺腳。「好,妳不做我來做,妳只要看著……不,妳連看都不要看,當作不知道這事,把一切交給我就行了。」

   ☆  ☆  ☆

  進場式前五分鐘,迪卡斯在休息室裏慌得團團亂轉。

  「怎麼辦?怎麼辦?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呀!她一定是生氣了,對,她好生氣好生氣!」

  「早就叫你不要再做那種事了,你偏不聽……」裏維拉搖搖頭,「好了,好了,別急,」他冷靜地安撫熱鍋上的螞蟻,一邊考慮要不要拿盆水來澆他,這只蠢螞蟻轉得他頭都昏了。「就算她真的生氣了,等鬥牛賽結束後你再去向她解釋還來得及,不是嗎?」

  「不,來不及了!」迪卡斯狂吼。「她說過,要是她沒有來看我表演,我就永遠別想再見到她了!」

  「那她一定會出現在看臺上,你放心好了,她不是那麼小氣的女……」

  就在這當兒,門上倏地傳來敲響聲,裏維拉趕緊上前開門,以為是會場人員來催促迪卡斯出場。

  「咦?瑪麗蓮小姐……呃,很抱歉,迪卡斯即將出場,他沒有空……」

  「不是我找他,是以琳小姐要我轉告他幾句話。」

  話剛說完,迪卡斯已沖到她面前。「甚麼話?」

  「她說……」瑪麗蓮面無表情地舉起手,那條迪卡斯送給龔以羚的項鏈勾在她指縫間。「這個還你,她不要了,還有,她請你不要找她,那會使她很困擾。」

  如果僅是她隨便說兩句,迪卡斯還會懷疑,但再加上項練的話……

  他面色慘白地搶回項鏈。「她……真這麼說?」

  「是。」

  這時,會場人員來通知了。「迪卡斯先生,出場了!」

  該死,時間真不湊巧!

  裏維拉只好硬推著迪卡斯出去。「放心,我敢保證她只是一時火大,最後她一定會出現在看臺上的。」

  所有的觀眾都看得出迪卡斯今天的表演很失常,不但沒有技巧,也沒有美感,甚至連最資淺的鬥牛士都比不上,他頻頻望向某一處看臺,根本顧不得表演,執矛手只好提前上場。

  「該死,你真的不要命了嗎?」裏維拉氣急敗壞地直跳腳。

  「她沒有出現,她沒有出現……」迪卡斯一臉無助。

  裏維拉瞪住他好半晌。

  「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出場了,你要是被人從場上抬出來,我一定會被華瑞斯所有的居民活活打死!」

  他正待去向大會主席作缺席的要求,卻被迪卡斯一把抓住。

  「不,我要出場,她……她會出現的,我相信她會出現的,到最後一刻,她一定會出現的!」他告訴裏維拉,也這麼告訴自己。

  到最後一刻,她必然會出現,她一定會出現,她……

  不能不出現!

   ☆  ☆  ☆

  維拉庫斯中央廣場旁的旅館,龔以羚又回到前天住宿的房間,一進門便急著打手機,這時候鬥牛賽應該結束了。

  奇怪,沒人接!

  不可能還沒結束吧?難道是還有什麼鬥牛季結束的特別儀式?

  她趕緊打開電視,甫一眼,整個人便驚恐地撲到電視前面。

  「……大家可以從畫面上看到,今天的迪卡斯一開始就表現的很失常,心不在焉、精神恍惚,顧不得表演頻頻望向看臺,甚至到了最後一刻,他的注意力仍是在看臺上,那頭六百多公斤重的蠻牛就這樣將巨角頂入他的腹部舉起來,他掛在牛角上至少有十秒鐘,最後重重的被摔在地上……」

  怎……怎麼會這樣?

  龔以羚全身乏力地跌坐在地毯上。

  他……在找她嗎?多雷歐沒有把話轉告給他嗎?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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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6 13:04:22 |只看該作者
  龔以羚匆匆忙忙趕回墨西哥市,並直接來到醫院急診室,剛一踏出電梯,那兩個美國人便擋到她面前來。

  「龔小姐,令尊……」

  都是這兩個混帳害的!

  她眼一瞪,喉嚨一扯。「救命啊,非禮啊,救命啊,有人要強暴我啊!」

  不到一分鐘,那兩個美國人就被醫院警衛抓走了,下一刻,換裏維拉怒氣騰騰地擋到她面前來。

  「妳還來幹什麼?難道……」

  龔以羚根本不甩他,一把狠狠地推開他,然後沖到面現愧色的多雷歐前面。

  「你沒有把我的話轉告他嗎?」

  「我……」多雷歐瑟縮著把視線轉向芙蘿達姊妹。「芙蘿達小姐答應會幫我轉達,所以……所以……」

  以前都是她們用眼光殺她,現在換她用眼光殺她們。

  「得不到所以要他死嗎?」她咬牙切齒地說。

  「不,我不是……不是……」芙蘿達瞥一眼根本不敢抬頭的瑪麗蓮,然後愧疚地垂下腦袋。「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這樣……」雖然不是她,但她袖手旁觀,一樣有罪。

  龔以羚咬緊牙關,忍住一拳揍過去的衝動。「以後,妳們最好給我離他遠一點,因為我絕不會把他讓給妳們,不管是活的或死的,他都是我一個人的,聽見了沒有?」

  自她們的對話中,裏維拉終於察覺到情況並非如他和迪卡斯所想像的那樣。

  「以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龔以羚揚起下巴,「簡單的說,我父親派人來抓我回去,就是剛剛那兩個美國人,所以我得趕緊躲起來,可是我有叫多雷歐……」她瞪過去一眼,多雷歐差點哭了。

  「替我轉告迪卡斯,沒想到……」

  裏維拉歎息地搖搖頭。「原來是這樣。」就叫迪卡斯要冷靜一點,他偏不聽。

  「迪卡斯現在情況怎樣?」

  裏維拉憂慮地瞄一眼手術室。「還不知道,仍在手術中。」

  「該死!」龔以羚捶了一下牆壁,想到迪卡斯的秘密,忍不住更用力地捶了一拳。

  「更該死了!」

  裏維拉目光深沉地注視她半晌,突然俯首對她耳語。

  「放心,我已經通知阿蓋得醫生,他很快就會和維克多一起趕過來,如果迪卡斯的情況容許,我們會立刻把他偷運出醫院。」

  龔以羚靜了三秒,猛然抬頭,目光驚訝中帶著警戒。

  「你……」

  「跟阿蓋得醫生一樣,我和維克多都知道。」

  「可是……」

  「迪卡斯並不知道我們知道,因為那是帕提諾老先生私底下告訴我們的,帕提諾老先生收養我們兩個孤兒陪伴在迪卡斯身邊也是為了這種時候,他要我們保護迪卡斯。」

  龔以羚驚愕地呆了好一會兒後才徐徐收回驚容。「有人幫忙是最好了,那麼現在……」她望向手術室。「就看他能不能熬得過去……不,他一定要熬過去,他非得熬過去不可!因為……」她撫著自己的小腹。

  「他的孩子還需要他的幫忙呢!」

   ☆  ☆  ☆

  自華瑞斯趕來的人不只阿蓋得醫生和維克多,連愛美達也跟來了。

  「很多人都知道了,」愛美達平靜地說。「事實上,住在那棟宅子裏的人都早就知道了,但是沒有人在乎,就算迪卡斯先生真的是妖怪,那樣善心的妖怪,絕沒有人會在意的。」

  「妳們怎麼會知道?」龔以羚驚奇地問。

  「他喝醉酒,」愛美達簡單地說。「那天他終於說服州政府同意把水電管牽到貧民區,他很高興,又唱歌又跳舞,還找大家一起喝酒慶祝。」

  「他好單純,不是嗎?」龔以羚喃喃道。

  「一個星期後,他再一次喝醉酒,」愛美達黯然道。「因為州政府說沒錢,牽水電到貧民區的計劃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就是在那時候,」維克多接著說。「他下定決心從事鬥牛士的工作,為了賺錢替貧民區牽水電管。」

  「貧民區有水電之後,」裏維拉跟著低喃。「他還想讓大家都有工作,有房子住,所以繼續鬥牛士的危險行業。」

  「他不是妖怪,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阿蓋得醫生做最後的結論。「還有,我們最好儘快把他偷運出醫院。」

  「為什麼?」

  「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突然改變模樣,最重要的是今天他的主治大夫問我知不知道迪卡斯的血液異常。」

  「老天!」裏維拉驚呼。

  「如果僅僅是檢驗血型,或者紅血球、白血球數,那都無所謂,但他決定明天要仔細檢驗迪卡斯的血液基因,這就麻煩了。」

  「可是他還在加護病房裏……」龔以羚遲疑一下。「我們能移動他了嗎?」

  「不能。」好簡潔的回答,大家都傻住了。「但是我們還是必須儘快把他偷運出去。」阿蓋得醫生無奈道。「至於迪卡斯留在醫院裏所有的血液檢體,胡希達會負責用正常血液交換過來。」

  「胡希達?」

  阿蓋得瞥向愛美達。「愛美達的兒子,迪卡斯提供他念私立醫學院的學費,現在正在這間醫院裏實習。」

  「我們能去哪里?」

  「在郊區有棟房子是我要求迪卡斯買給我的,」裏維拉舉手自首。「裏面有一間醫療室,只是不知道裏面的醫療器具合不合用。」

  維克多橫眼瞪他。「你早知道會有這天?」

  裏維拉聳聳肩。「有備無患。」

  「好,那麼……」阿蓋得環顧眾人。「今天晚上?」

  眾人相顧,繼而同時頷首。

  「今天晚上。」

   ☆  ☆  ☆

  位於墨西哥市南方的可優坎是個十分悠閒,充滿小市民風情的小鎮,適於度假,更適於養病。

  「他在發燒。」

  「是。」

  「他很痛苦。」

  「是。」

  「他神志不清。」

  「是。」

  「我想我們最好把他綁起來,雖然這樣對他有點過意不去。」

  「贊成!」

  於是,大家戰戰兢兢地合力把那十支佛萊迪的鋼爪用繩子綁起來。

  但是……

  「我想我們最好用皮帶把他綁起來,雖然這樣對他相當過意不去。」

  「贊成!」

  於是,大家再度提心吊膽的合力把那十支佛萊迪的鋼爪用皮帶勒緊。

  但是……

  「我想我們最好用鐵鏈把他銬起來,雖然這樣對他非常過意不去。」

  「贊成!」

  於是,大家又一次心驚膽戰地合力把那十支佛萊迪的鋼爪用鐵鏈銬起來。

  「真的很抱歉,迪卡斯,但是我們不希望在你清醒過來後,發現所有的人都被你劃成一條條的碎片,那樣你可能會很難過吧!」

  「不是可能,是一定!」

  雪白的發絲披散在汗水濕透的枕頭上,氧氣罩裏的兩齒獠牙顯得非常怪異,偶爾睜開眼來,他的瞳孔是血紅的,是狂亂的。

  他在痛苦的呻吟,他在做無謂的掙扎,他的神志昏亂不清。

  「他不能再這樣掙扎下去了,傷口會繃裂開來,屆時就麻煩了。」

  「你不能再幫他打支止痛針或麻醉劑什麼的嗎?」龔以羚哀聲央求,她看得好心痛。

  阿蓋得醫生不安地摸了摸迪卡斯的額頭。「他的身體跟我們不一樣,藥劑的需要量幾乎是我們平常人的兩倍,我擔心用藥過度會導致他……」遲疑一下。「永遠都醒不過來。」

  「不!」龔以羚驚窒地抽氣。

  「我想,就算把他送回醫院去也一樣,對於他的身體,沒有人瞭解,也不知道用藥的底線在哪里,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再斟酌著用藥,除非不管他的死活,否則我只敢做到這種地步。」

  龔以羚咬住下唇,考慮了許久,終於決定該把事實告訴醫生,以利他的療治。

  「醫生,我想你應該檢驗過他的血吧?」

  「是檢驗過……」阿蓋得醫生也猶豫了好一會兒。「他的細胞基因裏摻雜有動物基因。」

  聞言,其它三人不由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驚咦。

  「沒錯,他……」龔以羚花了整整半個鐘頭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四人,然後問:「你們在意嗎?他根本不是帕提諾家的人。」

  「我從來沒有當他是帕提諾家的人,」愛美達頭一個脫口道。「對我……不,對所有受過他恩惠的人而言,他只是迪卡斯先生,其它都不重要!」

  維克多與裏維拉相對一眼。「而對我們來講,他只不過是個愚蠢的濫好人,沒有我們陪伴在他身邊,怎麼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阿蓋得醫生卻自顧自摸著鬍子若有所悟地直點頭,「原來如此,難怪,難怪!」轉個眼,發現大家都瞪著他看,忙道:「他是個好孩子,這就夠了,現在已經不流行大地主那一套了。」

  龔以羚很高興地笑了。「那麼,醫生,這個資料對你有用嗎?」

  「嗯,嗯,也許,也許,」阿蓋得醫生繼續摸鬍子,「我再去研究看看!」語畢即匆匆離去,打算到鄰室去好好研究一下過去的病例資料以及檢驗血液所得。

  龔以羚側眼瞄了一下迪卡斯,發現他又陷入短暫的昏睡當中。

  「那……」她轉回來對著維克多兩人。「醫院那邊對我們先行將迪卡斯偷偷運送出院,再回去補辦出院手續怎麼說?」

  「很簡單,說後果他們不負責。」裏維拉說。「只有他的主治大夫一直在追問為什麼?」

  「那是他家的事,反正胡希達已經把有問題的血液檢體報告等全部調換過來交給阿蓋得醫生了,他也沒轍。」龔以羚咕噥。「啊!對了,那兩個混蛋呢?」所謂的混蛋指的是那兩個來找她的美國人。

  「還在墨西哥市找妳。」

  「該死!」龔以羚詛咒。「遲早他們會找到這邊來。」

  裏維拉與維克多對視,點頭。「我們想辦法去把他們引到別的地方去。」

  話落,兩人也離開了,於是房裏只剩下龔以羚、愛美達和昏睡不醒的迪卡斯。

  憐惜的目光溫柔地落在迪卡斯臉上,冰涼的纖手撫上熾熱的額頭,「你啊!老說你自己是妖怪,其實只不過是個大笨蛋而已。」龔以羚呢喃。

  血紅的瞳眸忽地睜開,龔以羚不由得怔了一下,再見他眼中只有一片茫然,不禁歎了口氣。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說的話,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很抱歉,我把你送給我的項鏈搞丟了,而且怎麼找都找不到,所以想去找你幫我找,沒想到卻發現你又在做那種蠢事,我是很生氣,但氣得是你挑錯時間做那種事,害我只好自己一個人繼續找。然後……」

  她橫他一眼。「都是你啦!就說那個新聞一定會引起麻煩,現在果真被我老爸派人找著我了,那我只好趕緊落跑囉!可是我有叫多雷歐轉告你喔!我會在維拉庫斯的旅館裏等你,希望你在鬥牛賽結束之後立刻來找我,誰知道多雷歐……」

  另一聲歎氣,「你啊!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大笨蛋,我都有你的孩子了,怎麼可能會這樣一氣就離開你呢?哪!你看看……」龔以羚拿出項鏈晃了一下,再戴回自己的頸子。「項鏈斷了,所以我叫裏維拉幫我換了一條粗一點的白金煉,現在我再戴回去,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神奇的事發生了,他的眼睛並沒有看她,依舊是空洞無神一片茫然,但在龔以羚與愛美達的愕然瞠視之下,他的瞳孔徐徐轉變為紫色,雪白的發亦回復烏黑,獠牙與佛萊迪的鋼爪也收了回去,他,又是原來的迪卡斯了。

  然後,他闔上眼,熟睡了。

  好半天後……

  「他安心了。」愛美達驚異地輕輕道。

  確實,自那天開始,迪卡斯的獠牙和利爪都不再冒出來,瞳孔與發色也始終維持原色,他沉睡得很安穩,不再呻吟,也不再掙扎。

  他安心了。

  可是當大家正暗自慶倖他終於能平靜下來養傷,不過一個星期而已,迪卡斯甚至尚未清醒,麻煩又出現了……

  「阿蓋得醫生,我們能不能搬動迪卡斯?」

  甫自外面回來的裏維拉劈頭便問,阿蓋得醫生聽得一愣,繼而蹙眉考慮半晌。

  「最好不要,但……如果真有必要的話,小心一點。」

  「迪卡斯現在的情況很平穩,為什麼要搬動他?」龔以羚頭一個反對。

  「是啊!迪卡斯先生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為什麼要搬動他?」愛美達同樣反對。

  唯有維克多比較理智。「有麻煩嗎?」

  裏維拉朝龔以羚看去。「那兩個美國人很厲害,已經追蹤到這裏來了。」

  龔以羚呆了呆,脫口罵了好幾句三字經,當然他們都聽不懂。

  「不要搬動迪卡斯,我離開就好!」

  「不行!」這回所有人異口同聲大加反對。「要是迪卡斯醒來見不到妳,情況會更麻煩。」

  「那怎麼辦?」

  「我借了一架直升機,我們直接飛回華瑞斯,就算那兩個美國人追蹤過去也不要緊,畢竟那兒是我們的地盤,大家都會幫我們,比我們幾個人在這兒孤軍奮鬥好的多了。」

  於是那天下午,當那兩個美國人還在可優坎另一頭四處詢問時,可優坎這頭,龔以羚等人已經搭乘直升機溜了。

  下一回,大家就在華瑞斯來場決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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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6 13:05: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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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請問你們要找誰?」

  兩個高頭大馬的美國人收回朝石牆內張望的視線,低頭一看,不知何時他們被一群髒兮兮的墨西哥小鬼大軍包圍住,一顆顆蘿蔔頭最大的只有七、八歲,小的才四、五歲。

  「呃,我們想找住在這裏頭的迪卡斯和他的女友。」

  「迪卡斯先生啊!他還沒回來呀!」最前頭的小鬼說。

  「咦?迪卡斯先生回來了嗎?」小鬼身邊一個抱著爛布娃娃的小小女孩急問,一臉要哭的樣子。「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還沒啦!迪卡斯先生要是回來,我一定會第一個知道。」

  「真討厭,為什麼每次都是你最先知道呢?」

  「因為我爸爸在裏面工作嘛!」

  「那下次迪卡斯先生回來,你一定要第一個跟我講喔!他每次都會帶好多好多糖果和玩具回來,我不要被你們搶光了。」

  「好啦,好啦,我會第一個跟妳講的啦!」

  「我也是!」

  「我也要!」

  「還有我!」

  「我!我!我!」

  那兩個美國人聽到這裏,交換了一下眼色,馬上蹲下去並掏出一張一元美鈔在最前頭的小鬼眼前晃。

  「哪,你瞧,這是美金喔!要是迪卡斯回來,你立刻來通知我,我會再給你一張喔!」

  那小鬼賊溜溜地上下打量美國人幾眼,然後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張。」

  「沒問題,三張。」

  「你們住在哪里?」

  美國人說了一家旅館名,小鬼便說他記住了,然後望著那兩個美國人離去,小鬼們不約而同地露出得意的笑,再一窩蜂湧向豪宅門口,大門開處,愛美達謹慎地探頭出來張望。

  「他們走了?」

  「走了,被我們騙走了!」最前頭的小鬼得意洋洋地說。

  「你們真乖。」

  「愛美達伯母,迪卡斯先生好點了嗎?」抱著爛布娃娃的小小女孩關心地問。

  「他還沒清醒,不過已經好多了,沒那兩個美國人來騷擾,他會好得更快。」

  「放心好了,愛美達伯母,那兩個美國人就交給我們,」最前頭的小鬼拍拍胸脯。「我們絕不會讓他們騷擾到迪卡斯先生的。」

  「迪卡斯先生一定很高興你們這麼關心他。」愛美達欣慰地說。

  「不,愛美達伯母,」小小女孩正色道。「我們愛迪卡斯先生,媽媽說迪卡斯先生是我們的恩人,如果沒有迪卡斯先生,我們早就餓死了。知道迪卡斯先生受傷的時候,爸爸媽媽哭了好久呢!」

  「很好,你們都知道。」愛美達輕輕笑,把一大袋早已準備好的糖果和餅乾遞給最前頭的小鬼。「拿去分給大家吧!」

  那兩個美國人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會栽在一群墨西哥小鬼手裏。

  就算他們兩個闖得過小鬼這一關,這附近最近突然多了許多愛閑坐著聊天的墨西哥老人家,這一關可就更不好過了,人家的生活經驗可是比他們豐富了好幾倍,隨便幾句話就足以使他們沒日沒夜地東奔西跑三天之後,始發現那些老傢伙根本是在胡扯。

  但即使如此,仍是有他們防不勝防的人闖了進去,而且是在無意中闖進去,絕非預謀,只是偏偏那麼湊巧……

   ☆  ☆  ☆

  午夜前,剛睡醒的龔以羚到迪卡斯房裏接班讓愛美達去睡覺,阿蓋得醫生正在為迪卡斯做這日最後一次診視,裏維拉和維克多甫用畢晚餐來探視迪卡斯。

  「他的情況如何?」

  「很好,我想這兩天他隨時都有可能清醒過來。」

  「是嗎?」龔以羚握住迪卡斯的手,溫柔地親了一下,「我等不及了!」然後起身走向窗戶。「天哪,今天晚上風好大、好冷!」

  「那兩個美國人依然每天來嗎?」阿蓋得醫生順口問。

  「沒錯,一天兩回,」她伸長手準備把窗戶關上。「不過那些小鬼們應付得很好,真是佩……」

  話聲突然中斷,而且她的姿勢很奇怪,保持在伸長手的動作上動也不動。

  裏維拉三人不由得一陣納悶,正待開口詢問,驀然聽得另一個聲音,一個沙啞得彷佛刮過粗砂紙的男性聲音。

  自窗外。

  「退開!退到門口去,否則我就一刀割斷她的喉嚨!」

  三人一驚,連忙退後。「好好好,請不要衝動,有什麼事慢慢說。」

  他們剛退到門口,倏見一抹如貓般迅捷矯健的身影自另一扇窗外飛躍進窗內,並一閃而至床畔看了一下。

  「沒問題了,這傢伙好像受傷在昏睡。」

  於是,龔以羚開始徐徐地一步步往後退,窗外則慢慢爬進來一條悍勇的人影,他的左手緊揪住龔以羚的衣襟,右手抓著一把匕首橫在她的喉嚨上。

  那是一對高矮相差甚巨的年輕男女,女的嬌小有如貓咪,男的氣勢雄渾宛若猛虎,兩人衣衫襤褸,比乞丐更像乞丐,而且有經驗的人一見就知道他們剛越過某處極度乾旱的地區,譬如沙漠。

  「你們想幹什麼儘管告訴我們,但請先放了她好嗎?」裏維拉小心翼翼地說。

  「或者由我來代替她作你的人質?」維克多提議。

  那年輕男人一聽他們開口說話,立刻緊張兮兮地把龔以羚轉個圈自後面壓制她,匕首仍橫在她的頸子上,然後與年輕女人對視一眼,目光茫然。

  裏維拉與維克多一見,不約而同地恍然大悟:那男的剛剛說的是英文。

  「你們想幹什麼儘管告訴我們,但請先放了她好嗎?」裏維拉改用英文說。

  「或者由我來代替她作你的人質?」維克多也換上英文再提議一次。

  年輕男人一雙金褐色的眼徐徐自裏維拉身上掃至維克多身上。

  「不,你們很緊張她,她對我們最有利。」

  裏維拉咬了咬牙。「可是她是女人,你不覺得羞恥嗎?居然躲在女人背後。」

  「羞恥?」年輕男人疑惑地皺了皺眉。「什麼是羞恥?」

  裏維拉愣了愣。「羞恥就是……是……不要臉,丟臉!」

  年輕男人不高興地攢了眉。「我們都有穿衣服。」

  嗄?穿衣服?現在誰在說衣服了?

  「我是說,你做這種事很丟臉!」

  「這種事?」年輕男人低眸看了一下他比在龔以羚脖子上的匕首,顯得更困惑。

  「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咦?電視?他在演電視?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要進來。」

  他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那你進來又想幹什麼?」

  「外面沒有水。」

  「你要喝水?」喝水用得著費這麼大勁兒嗎?

  「我要換衣服。」

  現在又回到衣服上來了,這人是白癡嗎?

  「無論如何,你先放了她,我保證你要求什麼我們都會設法滿足你。」

  「不,」年輕男人大聲拒絕。「她是我們的……的……」

  「籌碼。」床邊的年輕女人輕輕提醒他。

  「對,籌碼!」年輕男人趕緊附和。

  「籌碼?」裏維拉瞇了瞇眼。「你究竟想交換什麼?」

  年輕男人怔得一怔。「交換什麼?我要交換什麼?」

  「那是我問你的話!」

  「你問我什麼?」

  「你要交換什麼?」

  「誰要交換什麼?」

  牛頭不對馬嘴,愈說愈離譜!

  如果不是時間不對,情況不對,龔以羚真的會爆笑出來,但下一刻,她就嚇得險些連心臟都停了。

  「如果我們不理會你呢?」看樣子裏維拉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不理會我?」

  「就是你說什麼我們都不聽。」

  「那我就殺了她!」年輕男人想也不想地說。

  殺人?瞧他那副白癡樣,他真敢殺人?

  「你敢殺人?」

  「為什麼不敢?」年輕男人奇怪地反問。「很簡單啊,用刀子殺死,用手勒死,用石頭K死,用牙齒咬死,這些我都試過,不難啊!」

  三張……不,四張臉瞬間變色,慘白。

  「你……你真的殺過人?」

  年輕男人認真地點頭。「而且人的血很好喝喔!肉有點鹹鹹的,也不錯。」

  昏倒!

  他他他……他居然吃人肉喝人血!

  更驚人的是,那個看起來嬌小玲瓏的年輕女人竟然比他更狠。

  「把她殺了吧!也許躺在床上這個男人對他們比較重要。」

  聞言,龔以羚自己都尚未來得及提出抗議,那三個男人便先一步發出猶如女人般的尖聲驚叫。

  「不!千萬不要傷害她!」

  「殺了我們三個都不要緊,可千萬千萬不能傷害她!」

  「你們到底要什麼,趕快說啊!」

  年輕女人驕傲地抬高下巴。「我們要佔領這裏。」

  呃?佔領這裏?

  三個男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為了毒品問題,美國和墨西哥終於開戰了嗎?這兩位是先頭部隊嗎?

  好寒酸的先頭部隊!

  「呃,請問妳打算如何佔領?」插上美國小國旗?

  這回換年輕女人怔了怔,「如何佔領?」旋即無措地朝年輕男人瞥去。「就是……就是……你們要給我們佔領!」

  三個男人開始露出苦笑。他們現在是在玩辦家家酒嗎?

  沒想到年輕女人卻以為他們在嘲笑她,馬上變臉。

  「殺了她,他們竟敢嘲笑我,我要……」

  風水輪流轉不必花上十年,十分鐘後就輪到她身上來了。

  年輕女人彷佛被蛇發女妖的妖眼相中了似的瞬間凍結成石膏像,兩眼驚恐地瞅著年輕男人作無聲的求救。

  「怎麼了?」

  年輕男人一驚,慌忙要上前幫忙,可是他才動了一公釐,便聽得女人淒怖的慘叫。


  「不要動!」她喘著氣,一臉痛苦之色。「千萬不要動!」

  「可是妳……」

  「放了她!」

  「但……」

  「放了她!!!」

  年輕女人的叫聲更尖厲,年輕男人嚇得趕緊挪走匕首推開龔以羚,後者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注意到裏維拉三人六隻眼瞪著年輕女人背後──那是她和年輕男人視線上的死角,而年輕女人的背後是……

  「迪卡斯?」

  龔以羚急忙跑到床邊,立刻對上一雙意識清醒的紫眸,而紫眸主人的右手正抵住年輕女人的背,五支利爪微勾的尖端已然刺入女人背部起碼兩公分,五道細細的血流怵目驚心地蜿蜒而下。

  「夠了,迪卡斯,他已經放了我了。」

  紫眸仔細地在她身上掃瞄一遍,除了喉部隱隱約約一絲血痕之外,他並沒有發現其它任何更嚴重的傷,這才滿意地縮回利爪。年輕女人連忙逃向年輕男人,而後者一瞧見女人背後的血,馬上勃然大怒地撲過來。

  「你竟敢傷害……」

  他也變成石膏像了,而且姿勢非常可笑,雙臂好像僵屍一樣撲向前,上半身卻朝後仰,臉部三十度往上,因為他的喉嚨上正抵著五支銳利的鋼爪,由於他的沖勢過猛,爪尖已然刺入約半公分左右。

  他不敢出聲,連吞口水都不敢,只聽到他的女人在背後尖叫。

  「放了他,放了他呀!」

  紫眸毫不理睬那個又尖叫又跳腳的女人,緩緩朝裏維拉三人看過去,那三人即刻會意,馬上過去把那女人結結實實地綁了個扎實,五支利爪終於又縮了回去。

  他的女人都被抓了,年輕男人只好乖乖就擒。

  之後,迪卡斯試圖自己取下氧氣罩,龔以羚急忙阻止他,並朝阿蓋得醫生投去詢問的眼神,後者立刻上前為迪卡斯測量脈搏,檢查基本生命狀況,五分鐘後點頭同意。

  「吻我。」這是迪卡斯取下氧氣罩後說的頭一句話。

  龔以羚呆了呆,旋即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他一眼,但仍順從地俯下唇去吻了他一下,但他覺得這種蜻蜓點水似的親吻實在不夠看,便強制壓著她不給離開,直至他開始喘息為止。

  「那麼,我在睡夢中聽到的那些話……」他低啞地問。

  「不是作夢,事實就是那樣,」龔以羚正色道。「我爸爸派人追來了,所以我只好匆匆忙忙的溜了。」

  「原來如此。」他低低歎息。「我愛妳。」

  「我也愛你。」龔以羚輕輕道,拂開他額上的髮絲。「還有,下次不要再這麼蠢了!」

  他沒有回答,執起她的手背親了一下,然後轉向那兩隻妄想客串山大王佔領這棟宅子的粽子,「他們兩個……」眼神極為困惑。「到底是哪里來的?」

  龔以羚回眸詢問其它人,三個男人同時搖頭表示不知。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突然間冒出來的,而且說話好奇怪,好……幼稚。」

  迪卡斯深思地望著那對男女片刻。

  「美國那邊有消息過來嗎?」

  「啊!」龔以羚若有所悟地兩眼一睜。「沒有,他們可能從新聞上得知你受重傷,所以一直沒有打電話過來,我想他們可能在等你找他們吧!」

  「幫我打電話給他們。」

  半晌後,迪卡斯的猜測確定了,那對既無知又心狠手辣的男女確實是從研究所逃出來的其中兩人。

  「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迪卡斯低喃,「妳說過有關他們的事要由妳來決定不是嗎?」徐徐闔上眼,「我好累,想睡一下。」十秒鐘不到,他呼吸平穩地沉入熟睡。

  先細心為他拉好被單,龔以羚再轉向其它人徵求意見。

  「我們該拿他們怎麼辦?」

  「留他們在這裏會連累迪卡斯。」裏維拉說。

  龔以羚點頭同意這個最重要的因素。


  「說不定哪天他們心血來潮又想佔領這裏了。」維克多喃喃道。

  龔以羚再次點頭同意維克多的顧慮雖然很可笑,但的確有可能發生。

  「可是如果我們就這樣把他們丟出去,他們說不定又要去佔領別人家,其它人不是也很危險?」

  「有道理,」龔以羚更是點頭不已。「所以我們該怎麼辦呢?」

  四人相覷,而後埋頭各自苦思,良久後,裏維拉忽地彈了一下手指。

  「對了,把他們送走!」

  「送到哪里?」

  「太平洋中還有許多無人島,把他們送到哪里去,只要不缺食物不缺水,憑藉著他們的野性,他們應該可以過得很好,又不會威脅到其它人。」

  「嗯,不錯,」龔以羚頷首贊同。「將來有機會再試試去教化他們,如果怎麼教都教不好的話,就讓他們繼續留在那裏吧!」

  「好,我負責找船送他們去。」維克多舉手自告奮勇。

  「我想這應該是他們最想望的吧?」阿蓋得醫生撫著鬍子說。「一個不被人騷擾,自由自在的生活空間。」

  可惜不是。

   ☆  ☆  ☆

  清醒過來後的迪卡斯精神恢復得非常迅速,不過三天而已,他已經有說有笑的了,大家一起嘲笑他是因為有龔以羚呵護的關係,他也不否認,即便是在眾人面前也一再找機會對她撒嬌,搞得龔以羚都很不好意思。

  「怎麼……」迪卡斯苦著臉望住他的午餐。「又是這個!」

  「不想吃?」龔以羚斜睨著他。

  「不是不想吃,是……」迪卡斯舀一匙爛泥巴。「一點味道都沒有,能不能加點辣……呃,不,鹽巴?」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龔以羚好笑地在他面前放下另一支小碗。「哪!這是中國人的蒸蛋,看看你喜不喜歡吃。」

  「嗯,好吃!」迪卡斯喜孜孜地品嘗龔以羚特地為他製作的食物,邊又抱怨,「為什麼我連睡覺的時候都不能躺平?」

  「因為你是腹部受傷。」

  「哦!」……所以?

  見他仍是一臉困惑,龔以羚藏住笑。「總之,你乖乖聽醫生的話就對了。」

  精神好是一回事,肉體複元狀況又是另一回事,現在的他依然只有乖乖待在床上休養的資格,連下床方便都不行。

  「可是背部很不舒服啊!」迪卡斯委屈地咕噥。

  「待會兒我幫你按摩,可以了吧?」

  迪卡斯立刻笑開了。「可以,可以!啊,對了,那兩個傢伙被送走了?」

  「送走了,一直鬼叫不休呢!」龔以羚一想起當時的情形就想笑。「說什麼他們要佔領地盤,阿蓋得醫生說他們兼有人與動物的習性,想要教化他們恐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知道他們是什麼……呃,動物嗎?」

  「那個女的有一條貓尾巴。」

  「原來是貓啊!」

  「那個男的背上有虎毛,而且嘴裏只有二十八顆牙,老虎牙,看他吃東西也總是一口就吞下,從不咀嚼。」真奇怪他怎麼沒噎死?

  「老虎?」迪卡斯吹了一聲驚歎的口哨。

  龔以羚橫他一眼,「你才多呢!阿蓋得醫生說你細胞裏的動物基因包含有兔子……」她朝他的眼睛和頭髮看了一下,「狼……」再移向他的嘴,「老鷹……」

  又轉至他的手,「以及豹……嗯!難怪你在鬥牛時的姿勢總是那麼高貴優美,再加上鹿,所以你才會如此溫馴善良,至於馬……」她困惑地停住了。

  「我跑得很快,跟馬一樣快,」迪卡斯三兩口就吃光蒸蛋,正在用小匙刮乾淨。「而且可以跑很久不休息。」

  「還有忠誠,你對墨西哥人非常忠誠,簡直是鞠躬盡瘁而後已。」龔以羚衷心稱讚。「不過那兩個傢伙怎會那樣無知幼稚呢?」

  「我對妳更忠誠。」迪卡斯把碗遞還給龔以羚。「如果研究所的人什麼都不教,他們當然會無知、會幼稚,但是警衛幾乎一整天都在看電視,所以他們也能看到電視,警衛看什麼節目,他們看到的就是什麼節目,學到的也就是那些東西。」

  「可是研究所的人有教你啊!」

  「在我出現變化之前,他們以為我是完全正常的,瞧,我現在身上並沒有任何異常,所以他們把我當成正常人類教導,為的是想要知道我的智力有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幸好你逃出來了,」龔以羚喟歎。「否則他們不知道會把你教成什麼樣的變態。」

  邪魅的眼陡然一揚,倏又輕輕瞇起,「我現在也很變態啊!」迪卡斯蠱惑地呢喃,並將她拉向他,紫羅蘭色的瞳孔幽邃得教人迫不及待地想淹死在裏頭。「女人,吻我。」

  「不要!」龔以羚斷然拒絕,「不過……」在迪卡斯企圖使用更高段的誘惑手段之前,她貼近他,悄悄伸出舌尖,慢條斯理地在他的唇瓣四周舔了一圈,將蒸蛋屑舔得一乾二淨。

  迪卡斯屏息,她一抽開身子,他立刻忍不住了。「女人,我要……該死!」他忿忿地瞪住房門,喃喃詛咒著,準備活活瞪死那個敲門的人。

  是維克多,而且他手上還吊著繃帶。

  「怎麼一回事?」龔以羚驚訝地問。

  維克多苦笑。「那兩個傢伙,逃了!」

  「逃了?在哪里逃掉的?逃到哪里?」龔以羚脫口發出一連串問題,並大開房門讓大家進來。

  「在沙漠中,逃往……」維克多的表情很滑稽,瞥向身後的裏維拉、阿蓋得醫生和愛美達,眾人皆是一副忍俊不住的模樣。「美國方向。」

  「欸?又逃回去了?!」

  維克多聳聳肩。「我想他們並不知道自己逃向哪里,只是拚命想逃開而已。」

  招呼眾人陸續進入後,龔以羚向裏維拉招招手。

  「來幫個忙好嗎?幫我替迪卡斯翻個身子,我要替他按摩背部。」

  大家立刻一起過來幫迪卡斯側過身子,龔以羚即爬上床跪坐在他身邊,其它人也各自找地方坐下。

  「他們為什麼要逃?」龔以羚一邊按摩一邊問。

  維克多歎氣。「因為我太好心了,想說告訴他們將被送到哪里他們應該會安心一點,沒想到他們一聽便憤怒地抗議說:沒有人類,他們如何找奴隸?」

  「奴隸?」龔以羚哭笑不得。「他們看的到底是什麼電視節目呀?」

  「總之,如果方向不變的話,他們肯定會一路逃回美國去。」

  龔以羚沉吟片刻。

  「其實……」她望向愛美達,自對方的表情眼神裏,發現對方果然與自己有同樣的想法。「這樣我反倒比較安心。」

  愛美達笑著點點頭,其它人則有點錯愕。

  「為什麼?」

  「因為我比較自私,」龔以羚坦誠道。「如果我們把他們送走了,追蹤他們的人追蹤到這兒之後怎麼辦?找不到目標的蹤跡,他們一定不會離開,或者在別的地方找不到時,肯定會再回到這裏更仔細地追查,這對迪卡斯來說實在不太安全。」

  「有道理!」裏維拉脫口道,其它人也跟著頷首附和。

  「既然是美國人製造出來的麻煩,還是由他們自己去『享受』,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吧!」

  「對極了!」龔以羚大聲贊同,然後推推始終不發一語的迪卡斯。「喂!我們就這樣不管他們了,你有意見嗎?」

  「唔……唔?什……什麼事?」睡意朦朧的聲音,茫然的語氣。

  大家不禁失笑,主角居然睡著了。

  「很舒服嘛!」迪卡斯打著呵欠為自己辯駁。

  「好好好,你再睡吧!」龔以羚繼續按摩。「那麼,接下來是那兩個混蛋的問題。」

  「他們還是不肯死心。」

  「這倒是很麻煩,」龔以羚沉吟著。「我看還是我出去設法把他們引到其它地方,這樣……」

  話還沒說完,迪卡斯猛然轉回身來大叫,「不,妳不可以……哦!天……」他呻吟著抱住自己的腹部拚命吸氣,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額上冷汗涔涔,臉色灰敗如土。

  阿蓋得醫生連忙跑過來,龔以羚也嚇得大罵。

  「你……你在幹什麼?你還不能動啊,怎麼不用一下腦子,要是傷口又繃裂了怎麼辦?你想再動一次手術嗎?」

  眾人手忙腳亂半天後,阿蓋得醫生才松了一口氣說:「沒事。」

  大家也跟著松了一口氣。「算我們求你,迪卡斯,別再亂動了好嗎?」

  迪卡斯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沒說話。

  龔以羚無奈地取紙巾拭去他額上的汗水。「好吧!那兩個傢伙就暫時讓他們繼續兜圈子,我們另外再想辦法處理他們。」

  「妳不會偷跑吧?」迪卡斯不放心地問。

  橫眼,「當然會!」龔以羚立刻給予斬釘截鐵的回答,待迪卡斯變色之後,她又慢條斯理地追加後文。「如果你有兩條命的話。既然你沒有,我只好忍耐囉!」

  迪卡斯這才放心地闔上眼休息。

  見狀,龔以羚不禁翻翻白眼,然後異想天開的提議,「那兩個人實在麻煩,我看我們乾脆找個殺手來幹掉他們,一了百了,你們大家認為這個主意如何?」

  眾人不可思議地瞪住她片刻,繼而齊聲大吼。

  「差勁透了!」

  「嘖,我以為大家都會贊同的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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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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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擺脫了那兩位瘟神,大家滿心以為這個問題應該可以到此為止,沒有想到要來的終歸要來,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了。

  「請問你們找誰?」

  「對不起,有兩位危險人物跑到這附近來了,為了各位的安全,可以讓我們進去搜索一下嗎?」

  愛美達心頭一震,但仍盡力保持表面上的平靜。

  「這種事我得問問先生,請你們等一下。」

  大門一關上,大象的體積馬上以賽馬的速度疾奔向正屋,沖向迪卡斯的寢室,進門見迪卡斯在睡覺,立刻一把抓住龔以羚往外拉,再繼續跑。

  「天……天哪!愛美達,什麼事啊?」

  龔以羚覺得自己好像一面被頑童拉著跑的風箏,兩腳都無法著地的在空中飄揚,愛美達卻始終悶不吭聲,一路沖向起居室,見裏維拉、維克多與阿蓋得醫生正閑坐著「來一杯」,這才放開龔以羚,喘著氣大叫。

  「來……來了,他們……來了!」

  眾人一頭霧水,不曉得她在講什麼,更不解她在驚慌些什麼。

  「誰來了呀?」

  「研……研究所的人啊!」

  可怕的傳染病迅速蔓延,一張驚慌的臉瞬間增殖為五張,十隻銅鈴眼瞪過來瞪過去,沒有一個人的呼吸是正常的。

  「該……該死,他們怎麼還是來了!」

  「他們怎麼知道那兩個傢伙曾經到過這兒?」

  「是誰密告?」

  最先回復鎮定的是老先生阿蓋得醫生。「有幾個人?」

  「七個,六個大漢,一個四、五十歲的美國女人。」

  「女人?怎麼會有女人?」裏維拉驚訝地脫口問。

  「我怎麼知道。」愛美達咕噥。

  「他們說什麼?」

  「是她,那女人說有兩個危險人物跑到附近來,所以想進來搜索一下。」

  「這樣嘛……」阿蓋得醫生習慣性地摸著鬍子。「我建議讓他們進來搜索,反正他們找的是那兩個傢伙,只要他們搜索過沒有,以後自然就不會再來找麻煩了,這樣我們不是可以放心了嗎?」

  其它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終於先後表示同意。

  「那麼,以琳,就由我們兩個去應付他們,記住,現在妳是這宅子的女主人,有權做任何決定。還有,裏維拉和維克多你們兩個去找人,萬一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幫忙。」

  片刻後,大門口──

  「我丈夫是鬥牛士,他半個月前受傷,此刻正在休養,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騷擾。」

  「我明白,夫人,但是為了各位的安全,最好還是讓我們進去搜索一下。」

  「這樣嘛……」

  龔以羚沉吟地望向阿蓋得醫生,後者則狐疑地望定美國女人手上的儀器。

  「那是什麼?」

  美國女人低眸瞄了一下。「哦!這是方便找那兩個人的儀器。」

  「什麼樣的儀器?」阿蓋得醫生繼續追問。

  「這是不久前才發展成功的儀器,在三百公尺之內,只要那兩人曾經在某處留下體液……呃!就是尿液,必定會顯現在這上面,我們便是據此追蹤。而這上面顯示府上留有那兩人的尿液,因此我們懷疑他們是否躲在府上。」

  「這……可以追蹤任何人?」

  「對,只要我們輸入那人的細胞基因組。」

  龔以羚與阿蓋得對視一眼,後者若有似無地點了一下頭。

  「好吧!不過……」龔以羚這才頷首同意。「我說過不希望有人騷擾到我丈夫,所以妳進去可以,但其它人請在外面等候,若是真有問題,屆時我自然會讓他們進來幫忙。」

  由於龔以羚的態度非常堅決,美國女人不得不同意。

  之後的半個多鐘頭,在愛美達的引領之下,美國女人在宅子裏徹底地大肆搜索了一番,自然,什麼也沒找到,但那台儀器也證實了那兩個傢伙確實曾在宅子裏逗留過,所以當他們來到最後一間尚未搜索過的房間時,美國女人堅持一定要進去搜索。

  「對不起,我丈夫正熟睡中,我不希望妳進去吵醒他。何況裏面除了我丈夫之外,什麼也沒有,妳到底要進去搜索什麼?」

  「那兩個人非常狡猾,特別是其中之一的女人,她的身材非常嬌小,可能躲在任何地方,如果不讓我進去仔細搜索一下,我不可能放心!」

  兩個女人又互不相讓地爭執了半天,最後在阿蓋得的眼神暗示下,龔以羚才退讓一步,希望能儘快結束此事。

  「妳可以進去,但妳必須承諾絕對不可以吵醒我丈夫。」

  美國女人果真守信,她在房裏上下仔細搜索,連天花板上的夾層也不放過,卻始終遠離床鋪三尺遠,直至最後一刻,在即將離開房間的前一刻,她無意中朝床上瞥去一眼,旋即愣住,若有所思地上前認真打量床上的人。

  「妳在幹什麼?」龔以羚不安地跟上去擋在她前面。「不是搜尋完畢了嗎?可以請了吧?如果妳們打算留下來用午餐,很抱歉,我們沒有準備你們的份。」

  「不,不,是他……」美國女人攢眉苦思。「我好像見過他……」

  「那也不奇怪,他是鬥牛士,常常出現在電視上的。」龔以羚誇張地揮著手。

  美國女人瞋怪地橫她一眼。「我從不看那種低俗的節目或新聞。」

  了不起啊!

  龔以羚無聲詛咒幾句。「可能別人在看的時候,妳無意中瞄了幾眼。」

  美國女人想了一下。「也許吧!那好吧,我走……」

  聽美國女人好不容易終於出現欲待離去的口吻,龔以羚不禁暗自松了口氣,正想一腳踢她出去,就在這當兒,床上的人突然動了一下,旋即睜開眼睛,恰恰好對上即將移開的視線。

  美國女人頓時抽了口氣,手上的儀器砰然落地,「上帝,是……是他!」她驚懼地低喃,繼而轉身就跑,但是出口早已被阿蓋得醫生和愛美達兩面牆堵住逃生之路,她不禁更為恐慌地扯高嗓門尖叫,「快!快逃啊!他是妖怪啊!」

  阿蓋得醫生與愛美達同樣面無表情。

  「妳說誰是妖怪?」

  「他呀!」美國女人回手指住床上的人,滿臉驚恐。「我……我不騙你們,他真的是妖怪,別以為他看上去好像是個正常人,其實他隨時都可能變身將我們所有人統統殺光,哦!天,說不定他也會吃人!」

  「變身?」床上的人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妳是說這樣嗎?」刷的一下,他突然伸出佛萊迪的鋼爪抵住龔以羚的胸口。

  龔以羚看也不看一眼,一掌啪的一下將那只笨爪子拍開。

  「你少給我在那邊耍寶!」

  「我沒有啊!」迪卡斯委屈地揉揉被拍痛的手。「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妳們吵醒,剛一睜眼又被人家罵妖怪,我……」

  「你少囉唆!」龔以羚臉色

  緊繃。「告訴我,你認識她嗎?」

  「認識?」迪卡斯望著美國女人苦笑。「何止認識而已,我曾經認為她是我的母親。」

  「是她?」龔以羚雙眉猛挑,冷哼。「這下子我就不必考慮太多,殺了她!」

  美國女人不敢置信地驚喘,沒想到她口中的「妖怪」尚未動手,那個女人就搶著要殺她!

  「以羚!」迪卡斯更是吃驚,沒想到自己才兩句話便引發她的殺機,他不禁氣急敗壞地大叫,「妳不可以殺人!」

  龔以羚根本不理會他。「你們認為呢?」

  「如果讓她活著會危害到迪卡斯先生,我贊成。」愛美達不假思索地投出同意票。

  「殺了她!」

  「愛美達!」迪卡斯驚呼。殺機會傳染嗎?

  阿蓋得醫生則神情嚴肅地凝住美國女人。「妳能夠保守這個秘密嗎?」

  「我?」美國女人大叫。「我為什麼要保守這個秘密,他是妖怪啊!」

  「哦!那算了。」阿蓋得醫生無所謂地摸摸鬍子,泰然自若地宣佈他的判決,「殺了她!」語氣輕鬆得好像在說要捏死一隻螞蟻。

  「阿……阿蓋得醫生!」迪卡斯嚇得差點噎住氣。「你們……你們都瘋了!」

  就在這時,裏維拉和維克多也進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我們在門外就可以聽到迪卡斯的叫聲了。」

  「你們,快,」迪卡斯急忙向難兄難弟求救。「阻止他們,他們想要殺人!」

  「殺人?」裏維拉與維克多臉色大變,齊聲驚叫。「天哪!你們瘋了不成?」

  「這個女人認識迪卡斯,」阿蓋得醫生神情自若地解釋。「而且不願意保守秘密。」

  驚容瞬間消失不見,裏維拉與維克多相覷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時聳了聳肩。

  「殺了她!」

  迪卡斯險些昏倒。「你你你……你們不可以為我殺人,這……這……無論如何你們不可以殺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前兩天大家不是還大大反對龔以羚買兇殺人的企圖嗎?現在居然心同一致地要親自動手,大家都瘋了嗎?

  「你放心,不必我們親自動手,」見他快急瘋了,維克多忙溫言安撫他。「只要我們放出風聲,說若是讓這女人活著的話,可憐的迪卡斯先生將會很悲慘,你看著好了,我敢保證最遲明天,他們七個人就不會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兩眼一翻,迪卡斯差點跳下床去揍他一拳,幸好龔以羚及時按住他,但他仍氣得紅了眼、白了髮,獠牙竄出,五爪怒伸。

  「竟敢拖其它人下水,我先殺了你!」

  維克多吐吐舌頭。「哇,他氣瘋了!」

  「你不要告訴他呀!瞞著他就好了嘛!」裏維拉小小聲說。

  「裏維拉!」迪卡斯怒吼。

  「你們兩個真是的,為什麼一定要讓迪卡斯先生氣成這樣。」愛美達忿忿斥責,邊急步上前去照拂迪卡斯。「從現在開始,無論你們打算如何解決他們,統統不准說出來。」

  「愛美達,妳……」迪卡斯已經氣到快沒力了,瞬間又恢復原狀──反正也嚇不了他們。「天哪,頭真痛!」他揉著額頭嘟囔。

  「好吧,好吧!如果你真希望我們不要殺人,那我們就不殺人,」阿蓋得醫生忙道。「我們只要餓他們三天,再把他們扔到沙漠裏,不給他們半滴水,讓他們『自然』死亡,你覺得如何?」

  迪卡斯面無表情地瞪住他。「『自然』死亡?」

  「是是是,保證是『自然』死亡,這方法不錯吧?」

  「不錯?」迪卡斯無語問天花板:到底是他的腦子有問題,還是他們的腦子有問題?

  而适才還嚇得急忙要逃出去的美國女人愈聽愈是錯愕,已經忘了要逃命,只困惑不解於為何是「妖怪」在拚命阻止其它人殺她?其它人又是為什麼要為了「妖怪」殺她?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保護他?」

  眾人各自相顧一眼。

  「因為他是個白癡,沒有人保護他不行。」維克多歎著氣嘀咕。

  「更精確的說法是,因為那傢伙是世上最愚蠢的濫好人,如果沒有人保護他,我看他根本活不了多久。」裏維拉嘟囔。

  「因為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阿蓋得醫生又習慣性地摸鬍子。

  「因為迪卡斯先生是我們的恩人,」愛美達虔誠地低喃。「我們每一個人都願意為他付出生命。」

  「因為我愛他。」龔以羚的回答最簡潔。

  「可是他是妖怪呀!」美國女人沖口而出。

  「他是不是妖怪妳比誰都清楚。」龔以羚幡然變臉。「如果不是你們這些自私又變態的科學家,他會是這模樣嗎?」

  美國女人窒了窒,「我……我們也是為了科學……」她掙扎著想為自己的不人道行為自辯。

  「狗屎!」龔以羚嗤之以鼻地冷哼。「請別假借科學之名來美化你們的私欲,那真的很噁心告訴妳!」

  美國女人不自在地別開眼,隨即又拉回到迪卡斯那邊,若有所思。

  「這麼說,他並不兇暴?」

  「兇暴?」龔以羚輕蔑地翻了一下白眼。「那種詞可能適用於任何人身上,卻絕不可能用在他身上。」

  「可是他會……會……」

  「他早就能控制自如了,而且他那模樣根本是中看不中用,我們沒人拿它當一回事。」

  「以羚!」迪卡斯抗議,其它人竊笑不已。

  「是這樣嗎?」美國女人點著頭,眼神愈來愈燦亮。「這麼說來,他才是最接近成功的試驗品囉?嗯嗯嗯!那麼如果我們繼續在他身上做更多實驗,搜集更多的數據資料,成功就不遠了……」

  她自顧自在那邊喃喃自語編織燦爛美好的遠景,全然沒注意到其它人開始呈現獅狼虎豹的殘忍表情。

  「……或者我們也可以先做出他的複製人,當然要再稍做一點變化,譬如加上老虎、獅子或大象的基因,然後等我們不需要他的時候,再相互對調腦子看看能不能成功……」

  「現在就殺了她!」五個人五聲咆哮。

  「慢著,慢著!」眼見他們五人俱是一副打算立刻痛下殺手的表情,迪卡斯膽戰心驚地急忙喊停。「我……我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還會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龔以羚氣勢洶洶地吼過來。

  「當然有啊!妳忘了嗎……」

   ☆  ☆  ☆

  那六個大漢在宅外足足等候了一個多鐘頭,就在他們即將不耐煩地闖進去時,他們的博士終於出來了。

  「既然博士已經找到了線索,那麼我們也不好久留,再見!」

  「再見」一出口,大門即砰一聲關上,而原本一臉茫然的美國女人同時也震了震,彷佛剛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似的猛眨眼。

  「博士?」

  「嗯?啊,對了,你們準備一下,我們要到沙漠去。」

  「沙漠?」

  「是,那兩個人逃到沙漠去了……」

  同一時刻,聚在迪卡斯房裏的人正忙著讚歎迪卡斯的方法實在厲害。

  「……雖然我沒有辦法催眠像她那種意志堅強的女人,但只要替她注射適量的鎮定劑使她處於神志恍惚的狀態,如此一來,我就有辦法在她的下意識裏留下我的命令。」

  「嘖,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解決了。」維克多好似有點遺憾沒有機會嘗嘗殺人的滋味。

  「最高明的是迪卡斯還要她回研究所之後,設法偷偷毀去所有有關於他的檔案資料和檢體等,這就叫釜底抽薪,這樣一來,迪卡斯便不再存在於『捉妖』行動的名單中,往後不管他們還要捉人捉妖捉鬼也不必擔心他們會找上門來了。」龔以羚豎起大拇指。「厲害,真是厲害!」

  「真的嗎?那就……」眉開眼笑的迪卡斯馬上得意忘形地嘟過嘴來。「獎勵一下?」

  龔以羚又好氣又好笑地橫他一眼,不過還是親過去一下。

  「就這樣?」

  迪卡斯不甘心地再嘟過來一次,卻被龔以羚一記如來神掌推回去。

  「好了,現在最麻煩的問題終於解決了,我們可以……」

  「等等!」眼見今日的「娛樂活動」即將宣告截止,裏維拉趕緊舉手要求發言。

  「我還有個最重要的問題希望能順便討論一下。」

  「什麼事?」

  龔以羚一問,裏維拉立刻朝迪卡斯看過去。

  迪卡斯不禁怔了一下,指住自己的鼻子──又是我?

  裏維拉點點頭──對,又是你!

  「各位,我建議迪卡斯藉這個機會擺脫鬥牛士的身分。」

  聞言,大家相覷一眼,「贊成!」異口同聲贊同。

  「耶?這怎麼可以,」反倒是迪卡斯自己強烈反對。「我們還需要……」

  「你閉嘴!」裏維拉頭一回如此兇悍,迪卡斯不禁意外得呆住。「你沒有資格反對,因為你不是我,你沒有經歷過那種可怕的經驗!」

  他憤怒地大吼。「親眼見你被牛角頂在半空中兜風兜了半天,親眼見你肚子上開了一個大洞,我都可以看見你背後的風景了,嘴裏不停冒血還抓著我的手拚命叫我去找以琳……」

  愛美達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龔以羚死命咬住下唇。

  「……在救護車上,一會兒聽他們說你失血太快,一會兒又聽他們說你休克了,一會兒再聽他們說你的呼吸心跳愈來愈慢,事實上,到達醫院時,你的心跳呼吸都已經停止了。」

  迪卡斯瑟縮一下,不敢吭聲。

  「當時我的腦海裏浮現的是我被華瑞斯所有居民分屍喂狗的景象,如果不是我夠堅強的話,你還沒被送入手術室裏,我已經從醫院大樓跳下來自殺謝罪了!」裏維拉粗重地喘著氣。

  「總之,打死我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事,你們誰願意誰去支持他,我是堅決反對他再繼續做鬥牛士!」

  「那……那是……」迪卡斯吶吶地垂下眼,不敢面對一屋子譴責的目光。「我只是……只是……」他歎息。「對不起嘛!我知道你們關心我,可是……可是我們還需要很多錢啊!」

  「那也不能用你的命來換!」

  「我保證下次不會了。」迪卡斯舉手發誓。

  「誰信你!」裏維拉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你之前也都說你絕對不會出事,結果呢?」

  「那……那是意外……」

  「意外你個鬼!」

  「但……」

  始終默然無語的龔以羚突然橫臂阻止他們繼續漫無止境地你來我往。

  「我知道哪兒有錢,很多很多錢,用不完的錢。」

  「我也知道,銀行嘛!」維克多嘟囔。「難道要我們去搶銀行嗎?」

  「不,是……」龔以羚表情怪異。「我可以用的錢。」

  靜了幾秒,眾人不約而同發出驚呼聲。「妳?」

  「是,我,因為……」龔以羚垂眸盯住自己的手。「我爸爸很有錢,雖然全是從女人那兒得到的,他的第二任妻子曾經是排名世界最富有女人第十二位的富婆,在那女人因腦中風過世之後,所有的財產全落到他手裏,所以……」

  她抬眸,眾人張口結舌地瞪住她。

  「全球三十大富豪之一的龔承鴻就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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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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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承鴻,四十五歲,一個異常俊美又充滿成熟魅力的男人,身邊隨時環繞著眾多欲求不滿的鶯鶯燕燕,萬紫千紅繽紛燦爛,由含苞待放的十幾歲到花瓣已半凋零的五十歲都有。

  自從來到美國之後,除了與年長二十五歲的第二任妻子的短暫婚姻生活中,他曾老老實實地作個安分守己的小丈夫──以免「老」婆在一怒之下剔除他的財產繼承權──之外,其它時間都流連在采之不盡的花叢中,享受自己的外表和口才為自己帶來的「好處」,亦藉此證明他始終都很「年輕」。

  但最近不知是否流年不利,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竟然一個個消失,更可怕的是,每當他看上一個女人,今天還OK,過兩天對方就主動Say bye-bye了。

  為什麼?他老了嗎?

  不,他正當壯年,怎會老!

  困惑的男人立刻派人去調查,不用幾天,消息回報過來了。

  「什麼?一個比我年輕又有魅力的男人?」這世上哪有那種人!

  「什麼?他只是和她們作朋友?」這世上哪有那種事!

  「什麼?她們寧願和他純作朋友也不願意和我上床?」這世界瘋了!

  他打死不相信調查結果,決定親自去「調查」。

  於是,在某年某月的某個夏日裏,他來到紐約中央公園紫藤涼亭附近,遠遠便瞧見一大群女人圍繞著一個年輕男人坐在草地上,幾個野餐籃,一把吉他,還有開朗的笑聲。

  不敢相信!

  她們竟然寧願和那男人一起坐草地吃簡便的野餐,也不願意和他上最高級的餐廳喝香檳吃牛排?

  那究竟是怎樣的男人?他又是如何甜言蜜語誘惑她們?

  龔承鴻忍不住靠近一些以便看清楚、聽清楚,然後學起來牢記在心,下回勾引女人的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我的女孩,為什麼愁眉苦臉呢?」男人突然回身對身後那個瑟縮又平凡的女孩發出溫柔的詢問,紫羅蘭的瞳眸蠱惑般的凝住那女孩,使那女孩不由自主地紅了一下臉。

  「我……我好醜。」

  男人眉峰一揚,忽地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輕輕抬起女孩的下巴,女孩羞赧的想移開眼卻移不開,因為他的紫羅蘭瞳孔彷佛有魔力般縛住了她的意識。

  「不,我的女孩,妳不醜,我注意到了,剛剛有一隻小鳥就停在妳的肩膀上,為了不願騷擾到牠,妳一動不動整整五分鐘,不,妳不醜,妳是如此溫柔,如此善良,真美,所以不必擔心,總有一天會有個男人被妳的美擄獲,誠心誠意願意為妳死,到那一天,妳就會知道我說的話沒錯。」

  語畢,他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那女孩捂著嘴臉更紅。

  「是……是嗎?」

  「相信我!」

  於是,那女孩不由自主地丟開愁苦,漾起了笑容。而另一邊,立刻有個女人問過來。

  「你呢?你也有個願意為她死的女孩嗎?」

  「當然,」男人表情更溫柔。「我愛她,我的生命是為她而存在的!」

  羡慕的好幾聲歎息。

  「不必歎息,妳們都會有的,都會有個男人他的生命是為妳們而存在,但是妳們務必要睜大眼看清楚,很多男人都不是好人,千萬不要被幾句甜言蜜語騙了。」

  女孩們不約而同點頭,然後……

  「唱歌,唱歌,我們最喜歡聽你唱歌了!」

  於是男人噙著性感的笑容拿起吉他以滿足女孩們的願望,嫺熟的技巧,溫柔磁性的歌聲,不知不覺又引來更多女孩子圍繞過來。

  幾曲終了,男人放下吉他繼續和女孩們聊天,起碼三十個以上的女孩,有老有少有美也有醜,他卻能夠很公平的對待每一個女孩子,一個都不曾被他忽視,每一個人都能得到他的注意力。

  龔承鴻更不服氣了,於是他以嚴酷的眼光去評量那男人,想在那男人身上找出不及自己之處,但是……

  真難啊!

  三十歲上下的年紀,俊美英挺,一身高雅的黑色服飾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他那邪肆狂狷的魅力。

  最令人不甘心的是那男人的魅力是與生俱來的,幽默風趣是天生的,溫柔體貼更是本性;而他的魅力卻是後天努力堆砌出來的,幽默風趣是學來的,溫柔體貼是裝出來的,他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愈是比較,他心頭的怒火愈是旺盛,不知不覺流露出醜陋的眼神,嫉恨地盯住那男人,恨不得把那男人所擁有的一切占為己有。

  然後,由於太過嫉妒,他做出了一件生平從未做過的事。

  跟蹤男人!

  該死,不管走在哪里,那傢伙始終是女人注目焦點,而且,更該死了,那傢伙居然住在最高級的五星級大飯店。

  光線高雅柔和的飯店酒吧裏,男人一手煙一手酒,姿態性感得簡直讓人想一槍打死他。然後,他放下酒杯,抽了一口煙,緩緩轉向甫在他身旁落坐的中年男人,見那中年男人臉色難看地點了一杯威士忌後,也轉過頭來瞪住他。

  「你不是美國人。」中年男人指控似的說。

  男人淡然輕哂。「我是墨西哥人。」

  原來是拉丁男人。「你叫什麼名字?」很無禮的詢問方式。

  「迪卡斯。」

  「我是龔承鴻。」中年男人傲然報出自己的身分,等待對方露出驚訝,甚至諂媚的態度,沒想到對方卻僅是淡淡地哦了一下,然後一切歸於平靜,他的怒火不禁又熊熊燃燒了起來。

  「為什麼搶我的女人?」沒耐心再多囉唆,他直截了當地殺過去。

  「啊!」迪卡斯露出無奈的歉然笑容。「很抱歉,我也不願意,但是……」

  「但是什麼?」

  迪卡斯凝視著酒杯,徐徐轉動著。「我很愛我的女人,是她要求我這麼做的,我無法拒絕她的要求,所以……」

  「她為何要求你這麼做?」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到,肯定是被他玩弄過的女人。

  「懲罰你,阻止你。」迪卡斯的回答簡單利落。

  「她以為憑你就可以懲罰我,阻止我?」龔承鴻不自覺地抬高了嗓門。

  「當然。」

  聽對方那種自信的回答,龔承鴻差點氣歪了鼻子,「你在作夢!」他大吼。

  「是嗎?那麼……」迪卡斯又露出令女人瘋狂,教男人嫉妒的邪魅笑容,懶洋洋地瞟他一眼。「你敢不敢跟我打賭呢?」

  「為什麼不敢!」龔承鴻毫不猶豫地沖口而出。

  吧台後的酒保立刻拉長了耳朵,漫不經心地沖洗玻璃杯,注意力早已溜到吧台前那兩位正在上演現代肥皂劇的男人身上。

  「那就……」迪卡斯話說的更是慢條斯理。「賭一個月之內你沒辦法使任何女人跟你上床,OK?」

  太侮辱人了!

  「賭了!」

  「不用你的財富?」

  龔承鴻傲然揚起下巴。「當然不用!」單靠他的男性魅力就足以讓一千個女人自動爬上他的床了!

  「很好。」迪卡斯笑吟吟地朝酒保望去一眼,再瞄向兩旁同坐吧台,聚精會神聽戲的其它酒客們,所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

  有證人,想賴皮的人可是賴不掉的喔!

  龔承鴻冷冷一哼。「賭注?」他會讓對方為小看他而付出沉重的代價。

  迪卡斯一口飲盡杯中的酒,再點了一杯龍舌蘭,徐徐側過臉來,眼底的詭譎光芒和唇畔的揶揄笑容都在告訴龔承鴻這是個陷阱,一個早就挖掘好,只等他自投羅網的陷阱。

  「很簡單,如果你輸了,往後除了你打算娶的女人以外,你不能誘惑其它任何女人。」

  果然是陷阱!

  龔承鴻憤恨地咬緊牙根。

  但是他不能在這種時候示弱,在周圍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的時候,他絕對不能反悔,否則這會是他生平最大的笑柄。

  「可以,你也一樣!」

  「我也一樣?」迪卡斯喃喃重複,驀而放聲狂笑。「龔先生,除了我心愛的女人,這輩子我從來沒有誘惑過任何女人。」

  該死!

  為什麼他會有種輸定了的感覺呢?

  龔承鴻懊惱地暗忖,已經開始後悔這場賭約了。

   ☆  ☆  ☆

  不可能!

  這是不可能的事!

  龔承鴻狼狽地再灌下另一杯酒,認真考慮要不要去咬那傢伙一口,那個混蛋适才第一萬次把正在與他聊天的女人「拐走」了。

  真是太可惡了!

  不管他走到哪里,那傢伙就跟到哪里,任何女人只要跟他多說兩句話,那傢伙立刻拿那副蠱惑的眼神、邪魅的笑容將女人拐走,百試百靈從不曾失靈,任何女人都抵擋不了。

  真是太悲慘了,他這輩子尚沒有經歷過如此悲慘的境遇!

  竟然沒有半個女人認為他比那傢伙更強,他真的老了嗎?他不再俊美如昔了嗎?他的魅力不再了嗎?他……

  完蛋了嗎?

  拿手帕揩了一下腦門子上焦急的汗水,他又猛灌下另一杯烈酒,兩眼仍極力尋找另一個獵物,心中卻隱約明白大勢已去。

  他還剩下多少時間?

  十分鐘!

  遙遙見那傢伙對他抬了抬腕表,再比出十分鐘的手勢,他恨得險些把牙根咬斷了。

  該死,他要請殺手把那傢伙幹掉!

  驀而,他兩眼一亮,緊緊盯住宴會入口處,那兒剛出現一位他有百分之兩百自信把握能迷得住的三十多歲女人,一位西班牙皇室中人,那女人愛死他了!

  於是,他不自覺露出得意的笑,信心滿滿地迎向那女人,而那女人亦如他所料,一見到他便展開歡喜的笑容急奔過來,彷佛初戀的少女。

  那傢伙輸定了!

  咦?她幹嘛突然停住?

  耶?她為何滿臉錯愕的驚喜?

  欸?她為什麼轉向另一方?轉向……

  那傢伙!

  而那傢伙甚至還不曾察覺她的出現!

  他不敢置信地遙視那兩個人興高采烈地用西班牙語熱烈地交談起來,那女人仰著一臉崇拜的表情。

  西班牙人最崇拜鬥牛士了!

  不過這點龔承鴻並不知道,他只能一副蠢樣地呆望著他們,直至那傢伙離開要為那女人端飲料,途中,那傢伙僅停下腳步一剎那,為了提醒他一句話,一句無聲的話。

  你輸了!

   ☆  ☆  ☆

  搧到達墨西哥市機場,立刻有人來接龔承鴻,並將他送至墨西哥市最豪華的飯店裏,在那裏,他終於見到逃避他許久的女兒。

  四個月前,女兒主動打電話告訴他,如果他不再派人緊追她,四個月後她自然會和他聯絡並與他見面。現在,女兒果真實現諾言通知他到墨西哥和她見面,但他怎樣也沒想到女兒居然已經……

  「妳懷孕了?!」他脫口咆哮。

  「是啊!」龔以羚得意地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很健康呢!這兩個傢伙。」

  「兩個?」龔承鴻尖吼。

  「是啊!雙胞胎。」

  「是誰?」龔承鴻失控地怒吼。「究竟是誰竟敢……」

  「稍安勿躁,爸爸,稍安勿躁,你先休息一下,待會兒我會帶你去見他。」龔以羚笑咪咪地安撫父親。「要不要先來一杯……哎呀,真糟糕,我好像也染上了他們的口頭禪了!」

  龔承鴻極為憤怒,可也非常意外,一向沒給過他好臉色的女兒居然能這樣心平氣和地面對他,為什麼?

  「爸爸,聽說你這兩個多月來很……」龔以羚硬憋住笑意。「咳咳,乖啊!」

  臉色不由得稍微赧了一下,「我……呃,最近比較忙。」龔承鴻不自在地說。

  「是嗎?」龔以羚藏起笑,奉上冷飲一杯。「希望爸爸能繼續『忙』下去。」

  龔承鴻飲了一口即放下。「那傢伙,他要娶妳?」

  「當然,半年前他就要求我嫁給他了。」

  龔承鴻精明地瞇起雙眼。「為了妳將會繼承的財產?」

  「怎麼可能?當時他還不知道我是你的女兒啊!」龔以羚斷然否決。「何況他自己也很富有,他是華瑞斯的大地主,這家飯店也是他的。」

  龔承鴻點點頭。「那麼,待會兒妳會帶我去見他?」

  「對。」

  「為何不是現在?」

  龔以羚看了一下手錶,聳聳肩。「爸爸如果急的話,現在也可以啊!」

  龔承鴻立刻起身。「我急。」

  「那就走吧!」

  偷覷一眼龔承鴻迫不及待的表情,龔以羚忍不住又想笑了。

  希望他不會被嚇到!

   ☆  ☆  ☆

  在非鬥牛季節裏,墨西哥鬥牛場少有客滿的情況,但這天,八月的非鬥牛季節裏,墨西哥紀念碑鬥牛場再度出現爆滿的盛況,場外尚有許多人望門興歎,因為今天這場鬥牛賽是獨一無二的。

  「妳為什麼帶我到這裏來?」龔承鴻驚愕地環顧四周,為場面的壯觀與觀眾的熱烈之情而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孩子的爸爸是鬥牛士,為了我,他決定退出鬥牛士行列,但他是位很了不起的鬥牛士,他的表演是絕無僅有的,所以鬥牛界請求他再做一場退休前的最後表演,也就是今天這一場鬥牛賽。」說著,龔以羚指指右方不遠處。

  「瞧,連西班牙皇室都有人特地跑來看呢!還有……」她又指向另一邊。「那邊是墨西哥、西班牙、哥倫比亞和秘魯各國所有的資深鬥牛士。告訴你,爸爸,這一場鬥牛賽不是有錢就看得到的,以後要看他的表演也只能看錄像了。」

  龔承鴻緊鎖雙眉。「他真有那麼厲害?」

  「你看了就知道,如果你一聲都不叫,我把頭摘下來給你!」

  「我要定了妳的頭!」

  「是嗎?」龔以羚笑得詭異。「敢不敢打賭啊!爸爸?」

  龔承鴻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現在他一聽打賭就害怕,他已經輸了面子,可不想再輸掉其它更多東西了。

  「又不是賭徒,打什麼賭!」他色厲內荏地拒絕。

  「喲,爸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規矩了?」龔以羚調侃地說,就在這時,號角聲響起,她忙推推父親。「開始了,進場式開始了!」

  在騎警的引導下,鬥牛士、執矛手、紮槍手等陸續進場,頻頻揮舞著帽子向觀眾致意,觀眾的回應是瘋狂的,是幾乎失去理智的。然後,在狂叫狂吼聲中,鬥牛士來到龔以羚前方不遠。

  「爸爸,看,第一位鬥牛士就是孩子的爸爸,如何,他很酷吧?」

  酷?

  龔承鴻狐疑地瞇起眼。他倒是覺得那傢伙有點眼熟,卻又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不能確定。

  「女人都很迷他呢!可是他只對我……咦?他停下來幹嘛?哦,拜託,他不會是又想……」龔以羚哭笑不得地接住鬥牛士帽,「該死,明明叫他不要再……耶?」看著鬥牛士帽子裏,她大大愣了一下,驟而狂笑,拿出塞在裏面的內褲,黑色的。「天哪!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

  鬥牛士朝狂笑的她拋過來一個飛吻,再走過去。

  龔承鴻看看鬥牛士帽,再看看那條內褲,雖然很好奇,但還是覺得這種事好像不問比較好。

  未幾,鬥牛賽開始了。

  這是龔承鴻第一次觀賞這種表演,所以看得津津有味,也覺得這種表演確實很驚險,但還不至於令人驚叫。

  「屠牛儀式開始了,他必須在十五分鐘之內殺死那頭牛,爸爸,請你仔細看著,到了最後一刻,你會深刻的瞭解到這世上除了他,再也沒有其它人敢做這種死亡挑戰。」

  龔承鴻一徑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直至見到場中的鬥牛士動也不動地面對狂奔而來的怒牛,他不禁開始緊張了……更緊張了……緊張到了極點…………然後他發現自己跟所有觀眾一樣跳起來發出驚駭的尖叫……

  當觀眾發出驚天動地的瘋狂喝采聲時,他才驚魂難定地砰然跌坐回原位──幸好他沒有打賭。

  「爸爸,如何?他是不是很厲害呢?」

  厲害?

  不,那傢伙是不要命了!

   ☆  ☆  ☆

  當龔以羚迎向那位鬥牛士熱情擁吻時,龔承鴻尚不覺得有何不對勁,直到那位鬥牛士放開龔以羚,面對他露出邪魅的笑容時,他才呆了一下,旋即跳起腳來發出狂怒的咆哮。

  「是你!」

  迪卡斯換上歉然的笑,「很抱歉,龔先生,我說過我很愛我的女人,」他俯眸凝視懷中的龔以羚。「她的要求我實在無法拒絕。」

  龔承鴻惡狠狠地瞪向女兒。「原來是妳?」

  龔以羚毫不畏縮地迎向父親憤怒的目光。「沒錯,是我,怎樣?」

  獅眼對虎眸,龔承鴻與龔以羚對峙好半晌,終於,龔承鴻不得不敗下陣來,誰教他只剩下這個女兒可以為龔家留下後嗣呢!

  「罷了,算我栽了。」他沒力地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任何時候都可以,只等你的簽名。」

  「那就趕快拿來給我簽,」龔承鴻望著女兒的肚子。「我可不想讓我的孫子成為私生子。」

  「這個嘛……」狡黠的眼珠子又在亂轉了。「爸,要不要跟我交換個條件?」

  「什麼條件?」

  「把你的財產分給我們一半,我就讓這兩個孩子其中之一姓龔,如何?」

  雙眸一亮,「妳願意讓妳的孩子姓龔?」龔承鴻興奮地大叫。原以為這件事要跟女兒推上好一陣子太極拳,沒想到她竟然主動提出來了。

  「一半財產。」龔以羚提醒他重點。

  「成交!」龔承鴻慷慨地應諾。錢隨時可以再賺,承繼的子嗣卻不是輕易能獲得的。

  龔以羚與迪卡斯欣喜地相對一眼。

  成功了!

   ☆  ☆  ☆

  七天後,一場空前浩大的婚禮在華瑞斯的瓜達盧佩大教堂裏隆重舉行,所有的華瑞斯居民皆是這一場盛事的來賓。

  帶著豐厚驚人的嫁妝,龔以羚歡歡喜喜地嫁給了迪卡斯。

  同一時刻,基督聖血山下的秘密研究所裏發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

  「咦?A36號的資料怎麼全都不見了?」

  「什麼A36號?」

  「就是由妳負責養育,後來變成妖怪的A36號,也就是『捉妖』行動的第一號目標啊!」

  「由我負責養育?有嗎?我怎麼不記得這件事?」

  「妳……老年癡呆了嗎?」

  「胡說,我才五十二歲,老年癡呆還輪不到我!」

  「那妳怎麼可能不記得他?妳還……耶?連檢體都沒有了,怎麼可能,我記得還有一些啊!」

  「我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妳……算了,A36號大概早就死了,要他的資料也沒用,沒了就沒了,無所謂。不過明天就要開始製作E號複製人了,妳最好趕緊把資料整理好以備用,我去看看剛捉回來的C8號和D17號的情況。」

  「……奇怪,A36號……有這麼一號試驗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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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6 13:07:46 |只看該作者
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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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媽媽,我們要走囉!」

  「給我站住!」

  迪卡斯瞪住面前一列套上骷髏服裝的鬼怪──七歲的雙胞胎兒子、女兒和五歲的小兒子,覺得自己就快昏倒了。

  「你們打算去哪里?」

  「今天有亡靈節遊行啊!」大兒子代表回答,弟弟妹妹忙不迭地點頭附和。

  迪卡斯頷首,「參加遊行?沒問題,可是……」咽了口唾沫。「你們打算就這樣去?」

  三人相互看看,同時展露出洋洋得意的笑臉。

  「對啊,大家都說很酷耶!」

  大家?

  眼前一陣暈黑,迪卡斯忙閉了閉眼。「請問一下,你們所謂的大家……是指誰?」

  「大家?就是指大家啊!」大兒子困惑地說。「昨天我們已經在市區裏繞了一圈,大家都說好酷耶!還爭先恐後跑來問我們是如何打扮的,我們都說是媽媽幫我們打扮的,他們都好羡慕ㄋㄟ!」

  連忙扶住旁邊的櫃子,「你們……」迪卡斯聲音沙啞地低喃。「昨天已經用這副模樣在市區裏繞過一圈了?」

  「沒錯!」

  迪卡斯兩眼一翻,呻吟。「讓我死了吧!」

  三個孩子不解地面面相覷,不明白父親為何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爸爸,你生病了嗎?」

  「快了!」迪卡斯繼續呻吟。「不只生病,我快死了!」

  孩子們不安地相覷。「爸爸,你……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不是一再告誡你們,」迪卡斯忍耐著,想要跟孩子們講理。「絕對不可以這副樣子出去嗎?」

  「可是媽媽說可以啊!」大兒子委屈地辯駁。「只有亡靈節可以,媽媽明明是這麼說的嘛!」

  媽媽?

  也就是……

  原來兇手是那個女人!

  迪卡斯驀然回身大吼。「以羚!」吼完才發現自己怒吼的目標就在他身後,還伸著兩根手指頭堵住耳朵齜牙咧嘴。

  「叫這麼大聲幹嘛?我就在你後面啊!」

  「妳這女人,」迪卡斯咬牙切齒。「為什麼讓孩子們……」

  「有什麼關係?是真的很酷啊!」龔以羚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好了,好了,你們快去吧!」隨即又改為招手。「啊!回來,回來,麻煩你們,爪子先給我收回去!」

  「媽媽,」三個孩子異口同聲抗議。「我們會很小心不會傷到別人的啦!」

  「不行,收回去!」龔以羚以毫無置喙餘地的口氣命令。「紅眼睛,可以,白頭髮,可以,獠牙,也可以,就是爪子不行!」

  三個孩子同時噘高了小嘴,「可是這個最酷說!」各個不滿地嘟囔著,滿心不情願地各自縮回十隻可愛的小利爪。「那比賽的時候呢?」

  「比賽的時候嘛……」龔以羚想了一下。「上臺的時候可以,下臺就得馬上收回去。」

  「知道了。」

  「好了,快去吧!好好玩啊!」

  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出門了,龔以羚滿臉笑容地轉回身,僵住。

  「啊!親愛的迪卡斯,」她趕緊換上諂媚討好的笑容。「請問你為什麼黑著一張帥帥的臉呢?」

  「該死,別給我裝蒜!」迪卡斯怒吼。「妳為什麼……唔!」

  眼見他好像是真的光火了,龔以羚急忙嘟上自己的唇去堵注那張噴火的口,片刻後,迪卡斯即忘了孩子們的獠牙利爪,忘了一切,回以更狂猛的熱情。

  嘻嘻,滅火成功!

  一個鐘頭後,寢室裏,龔以羚滿足地睡在丈夫光裸結實的胸前,而迪卡斯則一手枕在腦後,一手環住妻子,兩眼怔愣地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迪卡斯。」

  「嗯?」

  「沒有人會在乎的。」

  沒頭沒尾的話,迪卡斯卻很明白妻子在說什麼。

  這些年來,利用龔承鴻分給他們的一半財產,他潛心致力於建設華瑞斯的環境與經濟發展,消除了華瑞斯的貧民區,讓華瑞斯的每一位居民都擁有安定富足的生活。

  如今,華瑞斯見不到半個貧民,每個人都有穩定的工作,所有的學齡兒童都乖乖的待在學校裏做他們應該做的事──學習,不必工作也不必乞討。

  兩年前,在州民的極力推舉下,他膺任奇瓦瓦州的州長,更將他的努力範圍擴大到整個奇瓦瓦州,他更忙碌了,但眼見成果一點一滴地展現在他面前,他更有說不出的滿足。

  「其實你自己也心裏有數,華瑞斯的居民們幾乎都知道事實是什麼,但是他們並不在意,因為你的付出已經換得他們全心的擁戴,他們愛你,迪卡斯,真心真意的敬愛你!」

  迪卡斯沒有吭聲,但他的唇畔悄悄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迪卡斯。」

  「嗯?」

  「孩子們也好愛你。」

  「唔。」

  「還有……」

  「嗯?」

  「我更愛你。」

  迪卡斯依然不發一語,他輕輕歎息,心滿意足的歎息。

  就算他是妖怪又如何?

  所有人都愛他,妻子最愛他,還有誰能夠比他更幸福的呢?

  沒有。

  即使是人類,也沒有人能夠比他更幸福!

  他是最幸福的妖怪。

  這就足夠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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