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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之]愛情,重新歸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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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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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31: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愛情,重新歸零 作者:惜之

  工作幾年,她的存款是零,卡債卻一直累積。  
  上天似乎要跟她過不去,讓她不僅背債,又失去愛情。  
  還好,她人生並沒有失去奮鬥意義,  
  遇見他,也許是生命奇跡。  
  看見沒?那個多金單身漢自己湊過來,說要當她的知己。  
  只是她很努力跟他保持距離,畢竟他有未婚妻。  
  但,感情怎是能隨心所欲,她的一顆心早就隨他去……  

  一般女人見到他就會瘋狂黏上去,因為他俊帥又多金,  
  可惜他不玩愛情遊戲,因為他早有未婚妻。  
  但,遇上她,完全不在他的規劃裡,  
  她的一言一行、她的古怪靈精,在在引出他的興趣,  
  沒有刻意配合對方,他們總是能聊出共鳴。  
  他想,她絕對堪稱他第一個想擁有的紅粉知己。  
  不過,他卻漸漸發現,對她早已不是友情而是愛情……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4-28 02: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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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3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面之緣

  一大早,趙詠辛比黑咖啡還苦的臉畫滿悲劇。

  阿信沒有她辛苦、大長今的哀愁比不上她,她的可憐度甚至贏過冬季戀歌的友貞,要是有「現代林黛玉」的票選活動,詠辛肯定拿到第一名。

  她的悲情來自吸人血不眨眼的銀行,因為早睡早起的信用卡賬單,比她更先一步躺在辦公桌上。

  這天,是她專屬的耶穌受難日,任她多麼聰穎慧黠、反應靈敏,還是躲不掉銀行追擊。

  詠辛趴在桌上,把賬單緊緊壓在幾個檔案夾下面,連連哀聲歎氣,她連拆看看金額都沒有勇氣。她恨銀行!在每個月的十七日。

  時鐘上的長針悄悄滑過四格,她還在和賬單對峙當中。不行,要工作了,下午要和老總開會,再不準備會來不及。

  深呼吸、鼓起勇氣,她有能力的,她能做到完全漠視「它」的存在,她有絕對的本事,對「它」視若無睹。用力打開抽屜,她迅速將賬單像射飛彈般射進抽屜裡,然後砰一聲關上抽屜。

  呵呵、呵呵,皮笑肉難笑,她的嘴角抖啊抖,不是因為酒精中毒,而是因為成功收服妖魔一號,三連拍的快板心跳聲暫時獲得緩和。

  贏了,I am winner!

  砰砰砰,她得意忘形,用力重拍三下桌面,她把耳朵湊近桌面細聽,聽聽「它」有沒有在裡面造反,哈哈哈,銀行去死,賬單安息,可敬的耶穌聖者再度復活。

  突然,玻璃門打開,陸可丹的頭探進來,詠辛直覺擺起雙手刀,要應付下一波的災難。

  可丹往後退兩步,漂亮的眼睛睇她,「妳看見鬼了?」

  比鬼更可怕!詠辛做做醜臉,拿出身為上司的端莊儀態,問她:「有什麼事?」

  「老總要我來問妳,時尚女神的企劃書做好沒?」

  「哦,做好了,我已經把它打印下來,就放在……」

  她翻翻桌上的檔案夾,新款秋裝、換季彩妝、塑身計劃……咦,怎沒看到時尚女神?

  詠辛直覺打開抽屜。

  鏗鏘!劍光閃爍,視線與賬單捉對廝殺,一招流星追月、一記餓虎殺羊,瞬間,血流成河、暴屍荒野。

  她以一種驚為天人的速度關上抽屜,雙手緊壓桌子,喘息、冒冷汗,眼底的驚懼不需要更多的文字來說明。

  沒看見、沒看見,她沒看見賬單,她沒欠銀行債務,她的家世清白……她根本語無倫次。

  「怎麼啦?抽屜裡有什麼?兩隻新型ET?」可丹一面問一面走近,好奇極了。

  「沒什麼。」詠辛擠出不自然笑靨,她偏頭,轉移話題:「可丹,妳戴的彩色寶石煉,設計很別緻,該不會是Tiffany的吧!」

  「好眼光,是Tiffany沒錯,不過,妳的抽屜裡面……有什麼秘密?」可丹興味盎然,恨不得馬上打開看。

  「秘密?咯咯,沒有啊,哪有什麼秘密!咯咯,只是一隻誤闖叢林的蟑螂,沒事沒事。」

  詠辛死命壓住抽屜,全身加冷筍,雞皮疙瘩滿地找媽咪。

  「蟑螂?太好了,我喜歡小動物!」可丹把袖子往上推到手肘處,握了握拳頭,展示她很Man的一面。

  「喜歡小動物?那妳想不想到動物園上班?」詠辛顧左右而言他,「我媽媽的姐夫的妹妹的丈夫在木柵動物園上班,專門負責夜行性動物館。有意願的話,我可以請他介紹妳入行。」

  「所有動物中,我尤其熱愛小強。」可丹的手扣住抽屜拉環,她對「秘密」有強烈興趣。

  「小強?妳偏好研究古生物?」詠辛裝死裝到底。

  可丹緩緩搖頭,曖昧微笑,笑得詠辛脹氣加上腸套迭。

  「我熱愛凌虐蟑螂,知道我的外號是什麼嗎?我的外號叫做噴效!」那瓶散發天然草香,讓蟑螂法醫找不出死因的了不起噴劑。

  「什麼?」

  「有蟑螂,找我就對了。」

  說話同時,她抓起一把重型訂書機,圓潤翹臀「輕輕」將詠辛撞到一旁,說時遲、那時快,她拉開抽屜。

  「啊……」「噴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使出一種極不自然的壁虎貼壁式黏在牆面上。

  「啊……啊……啊啊啊……」她發出凌厲的七月半鬼叫聲,兩腳踩了加強版慢跑機,原地踩跳不止。

  如果詠辛剛才的表情是看見新型ET,那麼她看見的肯定是美國版酷斯拉。

  「丹丹,妳還好嗎?」詠辛上前拉住她。

  可丹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像對負心漢般,連連叫嚷:「壞詠辛、臭詠辛、討厭詠辛,妳怎麼可以把那麼邪惡、骯髒、下流的無恥物品放在抽屜,危害辦公室的清新空氣!」

  危害空氣?她有在裡面放兩坨糞便?

  「我……」詠辛支吾。

  「別廢話,快把賬單丟進碎紙機裡。」

  「妳害怕賬單?妳在諷刺我吧!」推開可丹的手臂,詠辛斜眼瞪人。

  丹丹的錢不叫淹腳目,而是多到淹進鼻孔裡。她到雜誌社工作不是為了解決民生問題,純粹是想展示她的名牌套裝,過過當上班女郎的癮。

  她老爸老媽是那種會在遊艇上面開派對的「好野人」,她哥是把名模當消費性用品,用過就丟的「討債人」。她害怕賬單?嘿嘿,你說魚怕水、蝴蝶怕花蜜,還比較有說服性。

  不過,把賬單丟進碎紙機……倒是不錯的建議。

  詠辛打開抽屜,用兩根手指頭輕輕捏起賬單,小心翼翼,好像上面塗滿化屍粉,一不小心手掌就會被腐蝕掉。

  吱吱吱,碎紙機裡傳來美妙的聲響,五秒鐘後,一張賬單分為千百份,再不會對她構成威脅。

  詠辛端起新買的骨瓷杯,優雅地啜飲著巴西咖啡,賬單消失了,昂貴的咖啡杯彷彿是新光三越的貴賓回饋禮,她喝咖啡,喝得好安心。

  「我爸拒付我的信用卡賬單。」可丹重新掛上笑容,剛才的驚慌失措不見了。

  「為什麼拒付?」

  她爸涉嫌內線交易被判六年徒刑、銀行賬戶被凍結?不對啊,那個人姓趙不姓陸,而且不是商人是骨科大夫。

  「因為我刷卡買生日禮物給朋友。」她幽怨歎氣,拿起詠辛的骨瓷杯,對著光線照幾下,鑒定它的等級層次。

  「妳買什麼東西,買到妳爸爸拒付?」不過是生日禮物,能嚴重到什麼地步?

  「我買了一匹血統純正的比賽馬。」

  說到購物,她的眼睛炯炯有神,那是她的最愛、她人生中最重大的意義。

  「馬?」

  這種禮物誰收得起?平日又不能擺進衣櫃,也不是偶爾拿出來曬曬太陽就能打發,這是要花大錢照顧的禮物呢!

  「我朋友說,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騎馬。我就不理解,花一百九十幾萬完成一個人的畢生夢想,有什麼錯,是「夢想」耶!」她強調了夢想兩個字。

  呵、呵呵……她又酒精中毒了,一百九十幾萬!

  「丹丹,妳還缺朋友嗎?」她不介意補位。

  「不准取笑我!我爸還不是花兩億買一座島嶼,完成我媽的夢想。」

  呃,三條黑線在她額頭中央抖動……好昂貴的夢想。

  「妳可以用紅包袋裝兩千塊,讓妳的朋友到馬場去挑一匹馬,騎到胯下脫皮。」完成夢想的方式很多,不必挑最貴的那一種。

  「算了,不談了,反正從現在起,我要洗心革面,縮衣節食,再不然的話,我就得靠科學面度過未來三十天。詠辛,妳晚上有空嗎?」

  如果她的經濟還沒有壞到得去當援交女,賺錢還卡債的話……是的,她有空。

  她點頭,略帶無奈。

  「陪我去一趟誠品,好不?」

  「做什麼?」

  得靠科學面度日的人應該到舊書攤、路邊攤,怎能到那種高級書局作消費性行為?

  「我要買幾本像如何理財、如何在三十歲之前存到一百萬、卡債族的救星之類的書籍。」

  「好吧,我陪妳去。」她也需要看看專家的意見,助自己脫離貧困。

  只是她們太單純,沒想過能靠這些書幫忙脫離貧困的,除了作者和出版商之外,大概不會有太多人。

  沒了賬單,詠辛大方打開抽屜,取出老總要的企劃書交給可丹。

  「說定囉,下班後在樓下碰面。」

  可丹拿著企劃書,踩著PRADA深紫色高跟鞋,走出詠辛的辦公室,耳上的Christian Dior水滴狀碎鑽耳環,隨著她腳步前後搖晃,晃出高貴。

  詠辛走到門邊,把門鎖起來。

  坐回位子,她捧住疼痛不已的頭,緩緩吸氣,沒了賬單,至少她得知道自己上個月做過什麼消費。

  拿出筆,她在便條紙上面寫「五月份回憶錄」。

  洛斯奇華的水晶鏈子九千六,水晶鏈子是給媽媽當生日禮物的,當時,為了讓媽媽看到自己不落人後的孝順,她沒眨眼,一口氣把卡拿出來刷,豪氣干雲。

  哪知一回家,媽媽知道它的價錢後,把她臭罵三天,英雄瞬間變成狗熊。

  她氣瘋了,衝進百貨公司,想吃一頓大餐消消火氣,沒想到恰恰好碰到百貨公司辦春遊祭,你說,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能怪誰?真要怪,只能怪命運捉弄人。

  於是,她在Body Shop買了一整組的沐浴用品,犒賞下班後辛勞的身軀,花了三千八百八還是四千八百八,她還真的忘記了。

  不過,現在想起來,她的確沒本事一口氣從頭到腳用掉十瓶清潔用品。

  接著,她想買一套內衣,因為她的咪咪好像小了一點點,在特殊的場合裡,得靠胸罩使點魔法,將失去的乳溝重新覓回。

  她發誓,她真的只想在VALISERE買一套一千九百八的特價商品,怎知人家配合百貨公司舉辦特賣,買滿六千送瑰珀翠的護手保養組、滿一萬送精緻涼被組,在這種情況下誰不會買滿六千或一萬?反正內衣是消耗品,而且每天都會穿到,又不是無謂的浪費。

  然後,她發現化妝品正舉辦滿千送百活動,在這種情況下不補貨,難不成等它們調回原價又不送贈品時再買嗎?

  當然不,她可是精打細算的女人,所以她買下Christian Dior的活顏再生乳霜和眼霜,原價近一萬五,她只花了八千八百九,還送3ml乳霜、一片活膚面膜、50ml洗面乳、30ml滋養化妝水、10ml活顏再生精華、15ml晚霜、2ml眼霜,再加一個美到不行的化妝包和八百塊禮券。瞧,是不是很划算?

  最後,為了把八百塊禮券用掉,她買了Piccola經典包,那是用特殊金屬漆亮皮打造的時尚經典作品呢,只花了她三萬八千八……三萬八千八!?看到這個嚇人的數目,她手上的筆沿著掌心往下滑,她知道,完了……

  ******

  上百坪的辦公室,此刻氣氛凝重,視訊開著,一個中年男子正在說話。

  冷氣從出風口送出,吹得石雕桌面冷颼颼,教人不自覺起疙瘩。

  茶几上有個景泰藍花瓶,瓶裡插著一大把金黃色向日葵,仿古沙發裡的男人,優雅地翻著手中的數據,目視寬頻屏幕。

  會議進行了近兩個鐘頭,他啜一口咖啡,眉頭攏起,咖啡冷掉了,失去味道。

  「我不認為盲目擴張是正確作法。」陸禮評對著大屏幕裡的父親說話。

  陸禮評,陸氏企業二公子,陸氏以飯店起家,近幾年朝Villa方向經營,短短三年內,除開原有的七十幾家飯店之外,又擴充了近六十家。

  企業擴充非壞事,但擴充後沒有做好足夠的人員訓練是問題所在,以至於今年的營業額,有百分之三十的飯店沒有達到預定業績。

  這情況必須盡快解決,不能等到不好的評語見報後,再來做補救。

  「那麼,上海公寓飯店的案子要喊暫停?」

  為了北京奧運之後將帶動的旅遊業發展,陸家在大陸各處開設許多五星、六星級飯店,目前營業已漸漸步上軌道,但仍未達理想業績,原因如前。

  「上海的案子不暫停,我想先停掉台灣正在著手的兩個度假村。」

  大陸這塊大餅不能不搶,它擄獲二十一世紀、全世界人類的眼光,尤其在奧運之後,北京絕對會成為世界最ㄏㄤ的都市。

  而台灣對大陸觀光客已漸漸開放,但效果不是很好,沒有足夠新的觀光人潮,只靠台灣周休二日的旅遊人口,根本不足以支撐新飯店的產生,更何況近幾年民宿如雨後春筍冒出,台灣的飯店已近飽和。

  陸禮評靠到椅背上,輕輕揉著太陽穴。

  昨晚沒睡,頭有些疼痛,待會兒讓秘書將行程取消好了。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說帥,當然比不上偶像劇裡的奶油小生,但一百九的身高,絕對不輸給他們。

  他有一頭濃密黑髮,微微的自然卷,在額前形成幾個漂亮漩渦。他的眉毛又粗又濃,尾端處往上斜飛,有人說這種眉形,肯定脾氣不佳,他雖不相信面相學,但他的脾氣的確不怎樣。

  他知道員工對他非常敬畏,他並不習慣對人吼叫,但屬下面對他多半戰戰兢兢,好像他是食人魔,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撕成兩半,吞進肚子。他無意改變這種狀況,讓員工緊張,總比讓他們隨便輕忽來得好。

  「就照你想的去做,我希望能盡快在新一季的報表中看到成績。」他說得輕鬆自在,反正公司是兩個兒子在管,亂丟話又不花力氣。由此可知,他是個很注重教育、不會寵壞兒子的好父親。

  「我會盡全力。」

  關上屏幕,陸禮評拿出陳經理呈報的訓練計劃書。

  這兩年,他們一直考量是要選用當地員工或在台灣培植員工,他們想為台灣百姓創造就業機會,卻又不得不承認,便宜勞工很吸引人。

  門板傳來兩聲敲扣,一抹纖細修長的身影靠在門邊,嘴角帶著淡雅笑容。她是季羽秋,陸禮評的未婚妻。

  季羽秋是航空公司的空服員,專飛國際線,兩人聚少離多,感情還能一路維持,實在很了不起。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羽秋手環腰,像模特兒般站在他眼前。

  「想公事。」

  他抬眉,對羽秋笑笑,沒經過長時間練習,他的微笑看起來不像開心,倒比較像顏面神經失調。

  不過,羽秋是仁慈體貼的女人,她絕不會取笑他的失調顏面。

  好幾次,同事追問她,為什麼要和這麼嚴肅的男人訂婚,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沒辦法,我拜金,而他是幾十家飯店的大老闆。」

  話說完,同事瞭然的表情,常引得她發笑,這年頭,承認虛榮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當然在想公事,若你有時間想想私事,我不會到現在仍然小姑獨處。」她半開玩笑、半自我調侃。

  陸禮評是工作狂,他在事業中得到的樂趣比在愛情中得到的多。這種男人,嫁不嫁都危險,嫁了,深宮怨婦當太久,會讓自己面目可憎;不嫁,又怕單身公害滿街跑,被別的女人捷足先登。

  「妳想結婚了?」

  他無所謂,反正兩家是世交,爸媽對羽秋很滿意,而他認識羽秋一輩子了,她是帶出門有面子、擺在家裡養眼的好女人。

  「我想嫁,你就娶?」

  羽秋左手插腰,兩腳站成T字形,右手提了COACH的單寧色托特包,她是標準的衣架子。

  那年她想當模特兒走秀,若不是母親極力反對,她退而求其次當空姐,第一名模哪輪得到別人?

  「有何不可?妳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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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37:57 |只看該作者
  婚姻在他的認知中,男人要做的就只有準備西裝,其它的,新嫁娘自會打理。

  「給我兩杯馬丁尼,把我弄昏了,說不定一個衝動,我就和你去看婚戒。」她說的是實話。

  他們都欠缺衝動和一點點頭昏,他太忙,若非足夠的衝動,他並不想停下工作走禮堂;而她,空姐生涯多采多姿,放棄工作進入家庭,成天繞著丈夫、家事打轉,了不起再多些獅子會、婦女會的事,大概不用三個月,她會吵著同他離婚。

  還是等等吧,等到情況不同,他或她有了危機意識,再議。

  她走到沙發邊,身體挨著禮評坐下,伸手勾住他的手臂,額頭親暱地靠在他頸間,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被呵護寵愛的感覺,可惜,他是木頭人,木頭人不太有反應。

  禮評一手仍舊翻著計劃書,對於美女投懷送抱這回事,沒有太多感覺。

  羽秋哀怨地看他一眼,他們之間的第三者是工作,一個永遠都擺脫不掉的恐怖分子。

  禮評在計劃書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走到對講機前面,向秦秘書交代幾句話後,走回沙發邊。

  「什麼時候要上飛機?」他問羽秋。

  「我休假四天,你能陪我玩四天嗎?」

  「玩四天?妳拿把刀子把我砍了比較快。」

  「我想也是,幸虧我人緣好,到處有朋友陪我瘋。」

  她聳聳肩,用微笑隱去落寞,她很早就知道想和他在一起的話,首要條件是不黏人。

  「我可以空出今天下午,陪妳逛名品店。」對於未婚妻,他從未在金錢上面摳門。

  「真難得,讓我猜猜……你下午本來就打算放假?」她咬咬食指,眉開眼笑。

  「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太聰明的女人嫁不出去?」他問。

  「我只聽過,太笨的女人就算嫁出去,也不見得有本事維持婚姻。」

  她嘴巴上這麼說,卻心知肚明,對於婚姻這種事,與其探討女人的持家能力,倒不如探討女人的運氣問題,好男人+好女人≠長長久久,而很多的運氣+無數的容忍才會一生一世。

  「對自己那麼有信心?」

  「當然。」

  她是自傲的,經不起失敗,哪一天,她真的決定走入婚姻,就要當公主王子,永遠幸福快樂地住在城堡裡,讓所有人都羨慕到不行。

  「走吧,我餓了,先去吃點東西。」他說。

  「你又幾餐沒吃?」

  「了不起兩餐。」

  「不怕得胃潰瘍?你哦,要錢不要命。」

  她嬌嗔地瞪禮評一眼,提起包包,伸手,將他從沙發裡拉起來。

  他彎起手臂,讓她勾住他,他喜歡和她一起時的自在,不必掩飾、不必做太多妥協,瞧,這就是青梅竹馬的好處,他們認識對方和認識自己的時間一樣長。

  ******

  哇塞,這雙鞋子真好看,蘋果綠的帶子上鑲了幾顆金色星星,交叉盤旋地從腳踝處往上攀到小腿,鞋面還綴了一枚銀色眉形月。

  好特殊哦,穿這雙鞋走在馬路上,會有多少人盯著她看!這是哪位設計師的作品,竟能夠設計出讓人流口水的絕美鞋型!?

  詠辛拿起鞋子翻看定價,四千七……她倒抽氣。

  持貴賓卡可以打九五折,九七六十三、九四三十六……至少要四千四百多塊才買得到。

  四千四……不行,忍住,她有近一百雙的鞋子,銀行存款卻不到兩千塊,她再也負擔不起這雙讓人流口水的設計。

  比起同齡女人,詠辛的收入算是相當不錯了。

  可是,工作幾年,她的存款是零,卡債卻有九萬。照這樣下去,她死後,可以留給後代子孫的,只有上千雙鞋子,高跟鞋、平底鞋、馬靴、涼鞋……不曉得她的子子孫孫拿到這些鞋子,會開心大叫還是苦笑?

  當然,如果兒子收到高跟鞋會開心大叫,那麼躺在棺材裡的她,一定會是苦笑。沒事生到同性戀,她只有簡單苦笑幾聲,算得上是相當開明的長輩了。

  不買、不買,把心定住,仔細想想自己的負債狀況,想想這個月的薪水剛入帳,將會讓銀行啃得只剩下微薄的六千塊,屆時又得和房東玩抓迷藏,體能不好的她,哪次玩抓迷藏玩得過房東先生呢?

  走吧,離櫥窗遠一點,只要超過兩百公尺,她的意志便不會動搖。

  認真想想啊,連可丹公主都決定棄奢從儉,她怎能不立定志向,解決自己財務困窘的問題?

  對,堅持意志、立定志向,Go、Go、Go!她一定要成功!

  撇開頭,目標三點鐘方向,看見沒?那裡站了一個人模人樣的帥哥,用力給他走過去,欣賞男子的免費美色,流下兩滴口水,她就會徹底忘記蘋果綠的鞋子,有多麼挑人心弦。

  可是,噢……她才走兩步呀,哪個該死的店員在這個小小的、不會引人注意的角落裡,擺上這雙銀褐色鑲金邊、可愛到不行的娃娃鞋。

  今年最流行娃娃裝、娃娃鞋、娃娃頭,越可愛越吸引人,而那雙銀褐色的鞋偏偏又是娃娃鞋中的極品。

  勉強扭開的脖子,又讓娃娃鞋拉回來。偷看一下價格好了,價格一向最有本事消滅她的購買慾望。

  價格、價格,賣多少錢咧……看見標籤,她吐長氣,果然極品鞋就會出現極品價格。

  哀怨,她是極品女人啊,怎就不能賺到很多錢,把天底下的極品通通安插在自己的身體上面?她頓足埋怨。

  恨,恨上一期的樂透彩券不是她中,恨她買一大堆東西,發票千千萬萬張,從沒中過兩百萬,恨上蒼不多偏愛她一點,讓她發筆意外財,讓她的購物慾獲得「合理」滿足。

  她很想和老天爺抗議,但不知道是太多人對老天爺作過同樣的抗議,玉皇大帝早已經聽覺神經麻痺,還是世界上根本沒有老天爺這種過時東西,總之,她的抗議沒人理,她的哀號只能是無病呻吟。

  摀住臉,她在心底默數數字,她說冷靜、說Calm down,她還把遠處那個秀色可餐的男人擺在腦袋中央,狠狠地想他三百次……

  但三十秒鐘後,她置身名鞋天堂。

  「小姐,請給我這雙鞋,七號。」她拿了蘋果綠那雙。

  「是,小姐請稍等。」

  她尋了張沙發坐下,兩顆眼睛四處搜尋「極品」。

  那雙橫紋靴子不錯,不過她有一雙相似的,那黑絲絨那雙呢?不好,它的顏色不夠純,而且鞋跟處太粗魯,倒是粉藍色那雙很不錯,設計得像芭蕾舞鞋,光看那個皮質,穿起來肯定比舞鞋舒適……

  她的眼光轉過三百六十度之後,落在身邊的男人身上。

  厲害吧,那麼高大的男人她沒瞧見,卻把每一雙比他小上幾十倍的鞋子看得一清二楚。女人吶!

  她對男人笑笑,像要解釋什麼似地湊近他,小聲說:「我不要買,只是試穿看看。」

  男人瞭然地掀掀眼皮。

  這個反應太冷淡,也不夠友善。

  詠辛又靠近他一回,「現在不是週年慶,鞋子頂多打九五折,尤其是剛推出的新鞋款,至少要多等兩個月再買才划算。」

  這次,他連眼皮都不掀了,斜眼瞧她,好像她的精神狀態有問題。

  不過,也沒錯啦,他又不是她老爸老媽,她幹嘛向他解釋自己的消費行為?

  聳聳肩,她對他說出最後一句:「你一定不知道,這對女孩子有多重要。」

  這話倒是引起他的反應了,他拉拉嘴角笑開。

  誰說不知道,他當然知道,家裡有個購物狂妹妹,她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這句──你一定不知道,這對女孩子有多重要。

  他在笑?不會吧,那個東西叫做「微笑」的話,那他的怒,會嚇死全台灣多少民眾?

  真醜!那款笑是用來破壞形象的。

  她咬咬唇,「若非必要的話,請你別亂笑,我是為你好,真的。」她說得相當真誠。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怎樣,可是敢這樣明目張膽告訴他的,她是史上第一人。

  斂住笑意,他板起一臉嚇人的嚴厲,想嚇嚇說錯話的女人。誰知道,當店員把鞋子拿上來時,她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她套上鞋,腳勾、腳尖、腳勾、腳尖,看吧看吧,她的眼光是一流的,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這雙鞋都完美得無法形容。

  這麼漂亮的鞋子不據為己有,簡直是浪費她完美的腳形。

  「小姐,合適嗎?」店員問。

  「嗯……」

  她低聲沉吟,起身,向前走幾步,再往回走,兩顆眼珠子緊緊盯住自己的腿,真是美到讓人讚歎。

  有沒有聽過灰姑娘的故事?聽過?那你一定知道,一雙鞋能夠決定女人的一生,玻璃鞋替灰姑娘找到王子,這雙蘋果綠的星星月亮鞋,也一定能替她找到肯付款的白馬王子。

  理智的她被一雙鞋搞得太過浪漫,忘記這年頭,許多公主都得無怨無尤替王子付卡債。

  「小姐,妳穿起來真好看,這種鞋子是專門設計給皮膚白皙的女人……」店員看見詠辛滿意的表情,忙加把勁,努力鼓吹她把鞋子買下來,但話未說完,不爽的陸禮評插進幾句刺耳言語。

  「她只想試穿看看,不會買,她說現在買頂多打九五折,至少要多等兩個月或週年慶再買,才划算。」

  他的口氣陰冷,像東北季風吹過,陣陣寒流吹得詠辛全身毛細孔緊縮。

  店員看她,表情由熱切轉為冰冷,毛細孔大張的詠辛,不畏風寒,挺直腰背,怒瞪陸禮評,而他帶著看好戲的挑釁表情回望她。

  「我沒說不買,我是怕他買不起,安慰他的自尊心才會說那些話。小姐,麻煩妳幫我包起來,方便的話,我還想試試那雙銀褐色的娃娃鞋。」

  「當然,我馬上為妳服務。」

  店員一定學過川劇變臉,不過短短瞬間,由南極走入赤道,熱呼呼的新出爐笑容,暖了顧客的心。

  她走進倉庫,拿詠辛要的七號鞋。

  店員一離開,她馬上轉頭,惡狠狠地朝他低聲吼叫:「謝謝你的雞婆。」

  「不客氣。」

  他又掛起嚇人微笑,明明是真心誠意的快樂,怎麼看卻都是奸詐詭異、笑裡藏刀。

  「沒人教過你人際關係嗎?」詠辛氣鼓雙頰。

  唉,她的怒容教他發愣。

  從她站在櫥窗前開始,他看著她的見獵心喜、猶豫不決,看她進門、試鞋時,他都不覺得她特殊,可是看見她氣鼓兩頰、雙眼冒火,想殺人卻遍尋不著刀子的窘態,他居然覺得她可愛極了。

  「我以為我的人際關係很不錯。」他說。

  「你的認知急待修整。」

  哼,斃男!詠辛癟嘴,別開頭,走到展示架邊,用上面的新鞋平緩胸中怒焰。

  「是嗎?也許急待修整的是妳的認知。」他靠近她說,企圖再惹她一回合。

  她不理他,重新走回沙發。

  他跟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她的屁股往旁邊挪五吋,用椅墊隔開兩個人,他們不熟,不必裝親熱。

  他想再招惹她同時,店員把娃娃鞋拿來,詠辛匆匆試過娃娃鞋後,分明愛到不行,卻只能壓抑慾望。

  她搖搖頭,說著謊:「穿起來沒那麼好看,小姐,麻煩妳幫我結帳。」

  這時,羽秋從後方穿著剛挑的新鞋走來,在禮評身前轉一圈。

  她看上的是一雙黑色漆皮厚底高跟鞋,搭配她身上那件領口點綴鏤花緞紗的Alberta Ferretti黑色禮服,簡直是絕配,而且她胸前還垂掛一條藍色鑲銀的土耳其石項鏈,更教人驚艷。

  「禮評,好看嗎?」羽秋問。

  「好看,不用換下來了,就穿這樣去吃飯。」他一面對羽秋說話,一面望著詠辛。

  詠辛也偷眼打量羽秋,她一眼看見羽秋腳上的鞋子,那是Lanvin新款,貴到……嚇人。

  禮評順著詠辛的眼光,落到羽秋的雙足。

  他挑眉,得意得緊。她心動嗎?呵呵,可惜買不起。

  禮評刻意抬高音量對店員說:「請妳把這位小姐看上的鞋子通通包起來。對了……」他拿起詠辛試過、忍痛不買的褐色娃娃鞋,說:「我還要一雙這個,八號。」

  「是,馬上為您服務。」店員眉開眼笑,加快動作。

  哼,有錢很屌嗎?囂張不會比落魄久。

  她抬高下巴從他身邊走過,在經過羽秋時,似笑非笑對她說:「妳挑鞋子的眼光很好,但挑男朋友的眼光很糟。」

  羽秋輪流看看兩人,沒多話。

  詠辛走出店門時,禮評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捧腹大笑,笑得前仆後仰。

  「你們認識?」羽秋問。

  「不認識,但她很有趣。」

  「她可以有趣,你可千萬別對她產生興趣。」眨眨眼,她在他耳邊輕語:「我會吃醋。」

  「才怪。」禮評攬起羽秋的腰,一起走出精品店。

  這天,禮評沒想過,自己會和詠辛再見面,更沒想過兩人之間,不只是淺薄的一面之緣。

   他忘記太多事,卻牢牢記得,她看見新鞋子時,臉上甜得化不開的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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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3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注定相遇

  羽秋沒想過,卓宣承真的敢打電話給她。

  她相信再笨的男人,怎樣都有點自知之明,他們會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是追不起的,沒想到卓宣承還真的打電話找到她。

  上個月,卓宣承從法國出差回來,公司替他訂了商務艙,而羽秋正是服務商務艙的空中小姐,也許是連續十六個小時的長程飛行,再加上身體略感不適,她居然把卓宣承要的香檳倒在他身上。

  羽秋沒犯過這種錯誤,在公司,大家對她的語評是細心謹慎,哪曉得會弄出這種狀況,她連忙道歉。

  沒想到卓宣承的反應不同於平常人,他說:「你把手機號碼給我,我就不計較。」

  於是,她給了他手機號碼,並且和同事打賭,賭卓宣承不敢打電話給她,她說,如果他真的有勇氣打給她的話,她就和他約會一次。

  所以現在,他和她面對面坐在餐廳前,等一下還得想辦法和他合拍照片,向同事證明自己沒有食言。

  卓宣承的頭髮修剪過了,看起來沒有上次那麼凌亂,他穿上西裝,皮鞋也擦得晶亮,雖然全身上下穿的不是高檔貨,但也不算差了,看得出來,他是所謂的中產階級。

  他說他是電腦工程師,專門設計程式,也就是時下大家所說的電子新貴。他說他的工作一天要拼十六個小時,忙起來的時候,電腦鍵盤就是他的枕頭,所以清醒時,臉上常有橫紋交錯,侄子還想在他臉上玩圈叉遊戲。

  他講話很風趣,她還以為所有的電腦工程師都是宅男,只會在女人面前耍白癡。

  「季小姐當空姐多久了?」卓宣承問。

  他叫了份和羽秋一模一樣的餐點,體貼的將龍蝦切好,然後把自己的餐挪到她面前。

  這是禮評從來不會對她做的事,羽秋心想。他應該去開班授課,教導其他男人怎麼對女人體貼細心,如果他開班的話,一定有不少女人會逼身邊的男人去上課。至於禮評……她不認為自己有本事逼得動他,所以,認命吧,想在他身上尋求浪漫,倒不如換個男朋友比較快。

  她很清楚這年頭,男女分分合合,沒個定數,婚姻只能讓男女因偷懶而不分手,沒本事讓有心分手的男女做勉強性維持。

  禮評和她就是屬於懶惰的這種,沒有激情、沒有濃烈愛情,他們有的就是太熟悉,加上彼此的條件都很棒,他們都不容易在外頭碰到更好的對象,於是就這麼過了一年又一年。

  她相信他們之間會順理成章走入婚姻,只要她不再介意工作才是他的生活重心。

  「三年。」

  她的回答很簡單,簡單的近乎敷衍,但卓宣承聽得很認真,彷彿她在說什麼天大地大、偉大到不行的事情。

  「喜歡這份工作嗎?」他的口氣很自然。

  「蠻喜歡的。」她直直盯著對方,心想,這男人從哪來的自信,居然以為她會對他感興趣!?

  他沒介意羽秋的打量,自顧自地說:「我也喜歡自己的工作,雖然很累,但是累得很有成就。上次見到季小姐時,我剛從法國出差回來,我的法文很爛,而法國那邊的工程師英文很破,我們有嚴重的溝通困難,結果五天可以搞好的東西,硬是拖了一個禮拜。相不相信,七天裡面我只洗一次澡、漱兩次口,我全身上下都是流浪漢的味道。因此,我猜當時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什麼?」她故意什麼?她聽不懂。

  「你故意把香檳倒在我的衣服上,遮掩我身上刺鼻的味道。」

  他把她逗笑了,「坐在你身邊的人都沒意見了,我有什麼意見?」

  了不起她經過時暫停停止呼吸不就得了,她都是用這招對付飛機上愛吃羊肉的中東人,所以面對他們時,她還能保持親切愉快的微笑。

  「坐我旁邊的是我的同事,他洗澡的時間不會比我多,我們兩人是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互相互相。」

  說也奇怪,他明明是小眼睛、矮個頭、不起眼的五官讓人看兩百次都記不得,但他說話生動有趣,加上豐富的肢體表情,就是會讓人不知不覺專心聽他說話。

  「原來是群聚力量大,我們還以為當天有賓拉登派遣自殺部隊,在飛機上投遞瓦斯炸彈。」

  她居然附和他的話!?真是怪了,平日,對這種其貌不揚的男人,她根本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難怪我看見機組人員全部戒備。當時,你們沒有懷疑我吧?」

  「當然有,怪味是從你座位散發出來的。」

  「但我的臉很台啊,走到哪裡,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是熱愛台灣的純種台灣人,誰會誤以為我是中東民族?」

  「誰說台客不能被回教國家吸收?」有的人就是表面正常、骨子裡變態。

  「有道理,說不定阿拉轉世,變成道地的台灣同胞。」

  就這樣,他們話說不停。她聊到自己的工作,他說起他做過的糗事,一場羽秋本來以為會很無聊的晚餐約會,硬是讓對方弄得很好玩。

  離開時,他給她一個隨身碟,她問他:「這個要做什麼?」

  「沒事沒事,只是預防萬一,我擔心你太想我,特別準備的。如果你沒那麼想我,就別理會它了,我保證它絕不會在你的包包裡面大跳鋼管舞。」

  就是這句話,她回到家,忍不住打開電腦,看著宣承的耍寶照片和冷笑話,羽秋從頭笑到尾。當她聽見他唱被風吹過的夏天時,她訝異,他有一副醉人的好歌喉,教人深深感動。

  所以,當宣承第二次、第三次約她時,她居然……居然沒說NO!

  ******

  禮評和詠辛的第二次碰面,並非可以安排,純粹偶遇。

  那日,天空飄雨,台北街道加上一層灰濛,車輛、行人沒有平時的快節奏,世界變得暖和。

  信不信,距離會淡化愛情濃度?信不信,光陰是稀釋愛情的最佳溶液?男人與女人之間,一不小心就會產生突變基因,霍地回首,發現昨日濃情不再,恩愛已成往昔。

  詠辛失戀了。

  追她六年的男人移情別戀,愛上一個「有智慧、有思想、有深度、多金而貌美」的女人,更惱人的是,對方的身高足足比她多十公分。

  詠辛不懂,這麼優秀高檔的名牌級女人,怎會跟她搶一個長相普普、身高普普、事業普普的五分埔男人?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所以然,卓宣承怎麼永遠能吸引條件比他好太多的女生?

  不甘願!

  那時候,別喜歡他就好了。

  她坐在公園裡面,可丹塞給她的飯糰和油切綠茶,躺在裙擺間,她洩恨似地用力咬下一口飯糰,嚼兩下,嚼不斷滿口心酸。

  真的很難吃,尤其是摻過淚水之後,味道變鹹,而她是主張輕食的。

  「我可不可以和你那位有深度的新女友談談?」

  「她是我喜歡的女生,請不要傷害她,有什麼不平,你可以衝著我來。」

  傷害?他居然說出這樣的字眼!?

  請問,和他交往了六年的女人,是巫婆化身,還是撒旦的接班人?不過是談談,她能把「有智慧、有思想、有深度、多金而貌美」的女人打入地獄?天知道,她的職業是雜誌社企劃經理,不是在妳七月裡抓小鬼的鍾馗。

  真要說傷害兩字,是她被弄得傷痕累累吧!她以為他們會結婚,以為這輩子就這樣定下來,哪知道,她的計劃跟不上他的心情變化。

  那年,她和卓宣承認識,是在大學的迎新舞會上。

  她把整個暑假打工賺來的錢,拿去買一套Chanel細肩帶棉質洋裝,外搭羊毛開襟小外套,看起來相當高雅。

  她還穿了雙DeSire的淺藍色高跟鞋,背著向小姑姑借來的LV包,雖然包包裡面只有兩百塊錢和一包面紙,但大家都以為她是富家千金。

  舞會上,她艷冠群芳,許多學長向她邀舞,她是最閃耀的明星,一曲接一曲,坐冷板凳的女孩恨死她的美麗。

  澎恰恰!澎恰恰!她的舞姿曼妙,吸引了整場異性的眼光。

  她和許多男人跳舞,就是打死不和很台的卓宣承跳。

  她真的沒見過那麼台又厚臉皮的男人,你可以說他死纏人不放,但他纏人手法高超,不但不讓人討厭,還讓她笑聲連連。

  接著,三個星期,她見識了他的溫柔幽默,見識了被男人捧在掌心呵護的幸福感,就這樣,跌破眾人眼鏡,她捨棄白馬王子,和台客哥哥變成校對。

  誰知,他居然告訴她:「抱歉,愛情不再,我沒辦法繼續假裝我愛你。」

  接下來,他說了許多廢話,聽得她頭痛,少數入耳的部分,是他如何形容那個優秀的女人。

  他說她高貴典雅,像擺在玻璃櫥窗的極品水晶,不論從什麼角度看,都讓人驚艷不已,他何德何能,能教她看上眼……

  哈!何德何能!?

  酸意,侵如鼻間。

  同樣的話,他對她說過,他說「趙詠辛像一朵有刺的玫瑰,張揚在枝頭上,受盡蜂蝶禮讚,我何德何能,能受她青睞。」

  既是何德何能,他怎能讓得來不易的愛情消失?他怎麼能看見水晶女孩,就忘記他的驕傲玫瑰?

  心情壞透,即使是腳上那雙Greenpine的黃綠色高跟鞋,也沒本事提振她的精神。

  不預期的,兩條長腿落入她的視線範圍內。

  她抬起頭,抬到脖子發酸,才能正視巨人的臉。巨人在笑,笑得心機很重,一看就是心存不軌。

  他是……捷運之狼、公園之狼,還是越區的士林之狼?她沒發抖,但兩手拿起裙擺間的飯糰、綠茶,準備轉身走人先。

  「忘記我了?七號鞋女孩。」禮評偏著頭問。

  這次,他沒有發笑,嚴肅的他看起來比較像正人君子。

  七號鞋女孩……哦,她記起他,從他的聲音開始。

  是那個惡男,他害她的卡債向上攀升(雖然接下來一個星期,她的心情開朗,像六月的艷陽天),讓她變成書上說的,控制不了物慾的壞女人。

  詠辛該扭頭跑掉的,但她的腳不想走路,在這麼惡劣的日子裡,她竟覺得惡男看起來安全而友善。

  是他的眼神太誠摯,還是他的口氣太溫柔?

  她病了,她想。

  挪挪屁股,她好心地讓出五十公分。

  他坐在她身旁,手臂貼著她的手臂,兩人靠得太近是椅子不夠長,不是他有意輕薄沮喪美女。

  「被上司罵?」她的沮喪拉出他的惻隱之心。

  惻隱之心未出現前,他正好開著車子從公園邊繞過,遠遠的,他便看見她。

  很沒有道理,對吧!公園裡遊民不少、帶孩子出門納涼的親子檔也有好幾對,他沒理由一眼就看見她的背影,更沒理由在視線接觸到她的身影同時,想起她。

  當然,最沒道理的是,公園附近不好停車,且他吃過午飯後還有個重點會議要開,他真不知道自己停下來走到她面前做什麼。

  「不是。」

  老總對她好得很,陞官加薪每回都有她的份,要不是他身邊有個謠傳是地下夫人的章秘書,她一定會被傳成老總外遇對象。

  「沒有搶到另一雙名牌鞋?」他低頭看一眼她的Greenpine。

  「不是。」

  搶名牌鞋是多金女的休閒娛樂,不是卡奴的活動。

  「失戀了?」第三次,他終於猜中。

  「你學過讀心術?」

  她在諷刺他,三次才猜出眉目,但他卻把話當成恭維,接受得理所當然。

  「對,我在霍格華茲拿的文憑。」

  詠辛放下飯糰,打開瓶蓋喝茶。油切綠茶,希望它能切脂肪之際,順便把自己對卓宣承的記憶一併切除。

  禮評拿走她的飯糰,三兩口吞下肚同時,決定把用餐時間挪來陪她。

  吃人嘴軟,詠辛暗估,一個飯糰能讓他的嘴巴軟化幾分。

  「你在這邊做什麼?有時間怎不去陪女朋友?」免得哪天被搶走,還被蒙在鼓裡,以為自己的愛情,安全無虞。

  「她正在飛機上執勤,她是空姐。」

  空姐?他的話刺中她的神經,痛!她的男友剛被一個高貴典雅的空姐看上,正感歎自己何德何能呢!

  詠辛明白自己刻薄有狹隘,可她是女人加上受害者,有種小心眼。

  「你知不知道空姐很熱門?」她冷眼瞥他。

  「知道。」

  「知不知道沒守緊,她們會四處招蜂引蝶?」

  他被問住了,半響,試探問道:「你對空姐懷有重大怨恨?」

  「我不是瘋子,諸事也有因果。」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不是她修行不足,而是孽因太重。

  「你對空姐不滿,是因為……空姐造就你失戀?」

  「賓果!恭喜你贏得年度猜謎大賽。」獎品是污染空氣三公升,她咳幾下,把細菌散播在他身旁。

  「你叫什麼名字?」

  他吞完御飯糰又進攻油切綠茶,這個男人剛從衣索比亞回來?

  「我叫失意。」

  除非讓她親眼見到第三者,證實自己比對方強十倍,到時,她就會改名字,改為「得意」。

  「真的嗎?失意小姐你好,我叫幸運,可以和你當朋友嗎?」

  「你的幸運還不夠,不能和我當朋友。」詠辛搖頭,目前,她需要安靜沉澱,不需要朋友。

  知不知,想受她青睞,需要具備「何德何能」的巨大幸運,況且物以類聚的原理指出,失意只能和悲愴、苦惱、哀怨交朋友。

  他睇她,一瞬不瞬。「你真的很可愛。」

  可愛?他瘋了!?

  她突地抬頭,晶璨的瞳眸電了他一下,害他心跳漏拍、呼吸半止,他差點把她抱進懷裡,安慰自己失速的不隨意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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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39:09 |只看該作者
  詠辛疑惑地望著他,他的表情像一氧化碳卡在大腸裡。

  她勉為其難擠出一個安慰笑意,揚揚左手手腕說:「我不可愛,可愛的是我的前男友。」

  「是GUCCI手錶,造型很高雅。」

  他拉起她的手細看,不銹鋼的手鐲式表帶相當雅致,上面的鏤空設計更是讓人愛不釋手。

  「看清楚哦,是十八K金的,表面鑲有鑽石和虎眼石,是不是很了不起的分手禮物?」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對她大方。

  「分手還送禮物?」他是多禮還是多金?禮評納悶。

  「他希望我把分手當成節慶,往後,每年的六月十八日,我只會記得拿到高級名錶,忘記交往六年的男朋友,說走就走。」她嘲諷。

  這只錶她看過好幾次,暗示、明示,都沒本事讓他在她生日或情人節時買來當禮物,沒想到為了預防她發瘋,他竟在分手日,雙手奉上名錶!?

  「是補償吧,他覺得對你很抱歉。」禮評說。

  說得好,有名錶在,女人就會忘記失戀痛人,這類轉移注意力的方法非常Nice,建議天底下男人要同女人談分手時,別忘記帶禮物,可降低被前女友潑王水的機率。

  「所以有名錶,我算不上虧損?」她苦中作樂。

  「對,認真評估比較CUGGI表和花心風流男,說不定你還有小賺。」

  「嗯,幸運先生,是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比舊的好?」

  「是啊,鞋子,新的比較漂亮;衣服,新的比較好穿;車子,新的比舊的性能好。」他附和她。

  「對,新手錶,走得準;新項鏈,才會讓女人興奮雀躍;新房子,空氣比較新鮮;新男人,會讓女人的愛情更有滋味。」詠辛接下他的話。

  「說得好,把舊愛丟掉,你的真命天子就在前方不遠處。」

  「嗯。」她重重點一下頭。「新的永遠比舊的好,天涯何處無芳草。祝福我吧,祝福我找到一個在分手時,送得起我豪宅的慷慨男人呢。」

  幾乎是反射性地,他想說──我送得起豪宅。

  可話到嘴邊,他硬是吞下了,這個時候、這種玩笑,不宜。

  他抓住她的手,從口袋裡掏出東西,壓入她的掌心。

  「什麼東西?」

  「幸福。我有很多,借你一些。」

  詠辛打開手心,那裡躺著一條薄荷口含錠,她倒出幾顆,放進嘴裡,享受沁鼻冰涼。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自然得彷彿兩人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去哪裡?」

  她皺眉,低頭看他的「自然而然」。

  「吃飯。」

  他忘記帶午餐後,有個會議要開,忘記今日行程滿檔,會忙到半夜十二點半,更忘記他和她連朋友都稱不上,怎能對人家「自然而然」?

  他忘記太多事,卻牢牢記得,她看見新鞋子時,臉上甜的化不開的蜜汁。

  那頓飯,他們吃掉五個小時,禮評的行程全數Deley,而詠辛忘記要上班。

  你或許懷疑,不過是交情不深的男女,怎有那麼多話可聊?可很難解釋,他們的確有說不完的話。

  話題是從哪裡開始的?從……

  「我們這樣算是約會嗎?」

  在餐廳前,她突然站定,拉住他西裝後擺,仰頭問。

  「當然不是。」

  「當然不是……」她重複他的話後,自言自語:「我沒有變態到男友被空姐搶走,就去搶另一個空姐的男朋友。」

  然後,他笑了,這回的真心誠意,替他的醜陋笑容加了幾分。

  禮評自作主張的替她點了海陸大餐,她才想抗議,女性同胞維持身材不容易,他馬上說:「生氣很花體力,你應該把力氣補回來。」

  她靈活的眼珠滾過兩圈,笑答:「你誤會了,除了海陸大餐之外,我還要一客菲力牛排、三塊慕斯蛋糕、兩杯珍珠奶茶。」

  話說完,她挑眉,表情可愛到讓人想親她。

  「雖然我送不起GUCCI名錶,但請你多吃幾客餐,還不成問題。」

  就這樣,他們發瘋似的,兩個人點下五人份套餐,本來沒有那麼餓的,可是菜上桌,她發狠立誓,絕對要把菜吃光光,所以,這頓飯吃五個鐘頭,半點不冤枉。

  「你對鞋子有特殊偏好?」他問。

  「鞋子是女人身上最重要的標點符號。」她認真回答,然後,把一大口新鮮龍蝦肉塞進嘴裡,她的吃相粗魯得讓他怦然心動。

  他滿頭霧水地問:「什麼叫做女人身上最重要的標點符號?」

  「正常男人看女人,會從頭一路往下看。頭髮,烏黑亮麗;五官,漂亮整齊;衣著,高尚有品位;雙腿,修長纖細;鞋子……哇!以驚歎號作結束。瞧,感覺是不是很棒?」

  她誇大地撐開雙眼,驚喜滿面,把「驚歎號」表達得十足。

  「如果不是驚歎號呢?」

  「頭髮,性感有型;身材,玲瓏窈窕;服飾,完美優雅;鞋子……噢。句點。又或者,頭髮……身材……鞋子……唉……」

  她的刪節號伴隨著歎息聲和垂眉垮肩,清晰地表現出「標點符號」所代表的意義。

  「我懂了,你的鞋櫃裡,肯定有很多驚歎號。」

  「我的鞋櫃早就擺不下驚歎號,它們一個個躺在我的床底下。」

  倘若她再繳不出本月房租,她和她的驚歎號將被掃地出門,想到這裡,失意女孩希望自己失憶。

  「正常男人看女人,會從頭一路往下看,若不正常的男人看女人呢?」

  他愛極了聽她說話,愛極了她眉飛色舞的表達方式,手勢、動作、表情、和她在一起比看電視更生動有趣。

  「不正常男人看女人,第一眼從胸部看起,告訴你一個數據。」

  「什麼數據?」

  「我做過統計。」

  「什麼樣的統計?統計男人的正常與不正常比例?」

  禮評湊上前,不管衣袖沾到牛排上面的黑胡椒醬,他的潔癖被對她的好奇給打敗。

  「百分之四十三的男人掙脫不了基因控制。」她說得篤定。

  「試用簡單句型解釋之。」

  他的濃眉往中央集中,擠出兩道眉溝。詠辛竊笑,他是怪物,她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他,皺眉比微笑帥。

  「人類哺乳類動物,基因控制了乳房對人類的吸引力,只有百分之五十七的男人能壓制慾望,跳脫基因魔咒。」

  「你的數據從哪來得來?」他懷疑它的準確度。

  「數據是我和同學共同實驗出來的。我們到西門町,坐在露天椅子上,我同學穿了加強托高的魔術胸罩和小可愛,我在旁邊作記錄,看看從她身邊走過的男人,視線會落在哪裡?」

  「一百個男人裡有四十三個人的眼睛,會飄向你同學的胸部?」

  「不對,是八十六個男人,我們抽樣兩百個男人,遊民不算。」因為她的同學說,遊民飢餓過度,對母乳有需求是很正常的生理反應。

  「為什麼不是你來穿加強托高的魔術胸罩和小可愛?」

  「我要做出那種效果,至少得內裝兩個L號義乳才行。」

  她回答,他大笑,她也跟著笑,雖然他的笑真的真的不怎麼樣。

  在一大堆熱笑話、冷笑話之後,她突然正色問他:「喜新厭舊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嗎?」

  他也正色回答:「不對,那是全人類的通病,你不也認為,什麼東西都是新的比舊的好,包括愛情?」

  「那些話是用來安撫我可憐的自尊心,其實很多舊東西比新東西好。」

  「比如?」

  「古董,越古價越高;酒,越陳越香;立誓,越長久越值得驕傲;老人,越老越容易等到他的遺產……」

  他又大笑了,被一個傷心欲絕的失意女子逗樂,實在很糟糕,「我相信,沒有老人樂意聽見這種話。」

  她又說:「還有友誼,越久越濃;而愛情,越久越多值得珍藏的回憶……」

  她終於露出真心意,她的堅強與偽裝在他面前滑落,他看見真實的她、真實的哀傷。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他的音調變得緩和輕柔。

  「他是我的初戀,我們有很多第一次。第一次看流星,是他帶我去的,雖然我的腿被蚊子叮成紅豆冰;第一次夜遊放煙火,我坐在他機車後頭,抱住他的腰時,才知道男人的腰有多威武雄壯;第一次我向同學介紹,他是我的男朋友時,我牽著他的手,想像著我們掌心那兩道愛情線,緊密相疊。」

  「難過嗎?」他把手疊在她的手背上面,沒有兩道愛情線相疊,有的是友情的打氣。

  「不甘心的成分比較多。」

  她實話實說,六年,不是短短六個月,那麼久的經營,她以為可以高枕無憂,怎麼就輸給了高貴典雅的空中小姐!

  「還有什麼第一次?」

  「初吻。」

  「感覺好嗎?」

  「不好,為了口氣清新,他嚼很多口香糖,我感覺自己在和青箭接吻。」

  沒有小說裡的纏綿悱惻,有的是不安和些許恐懼,她不愛同他親熱,而他也紳士地不對她做出過分要求,這點,是她喜歡他的最大原因。

  「他有沒有解釋,為什麼移情別戀?」

  「有,他說了很玄的話。」

  「什麼話?」

  「命定。」

  夠玄吧?這年頭誰相信愛情不必費心努力,只要天雷勾動地火,愛情便如火如荼,迅速燃燒蔓延?

  「他出差時搭飛機,沒想過,只是一個不經意的遞飲料動作,他就愛上她,視線再也離不開她。你常搭飛機嗎?」

  「常搭。」他說。

  「你會因為空中小姐遞飲料給你,就愛上她嗎?」

  「不會。」

  「你會因為她不小心把飲料潑在你身上,你就覺得兩人情投意合?」

  「不會。」

  「所以不是遞飲料的問題。」她喃喃自語。

  「不會有人因為一杯飲料就愛上對方。」他斬釘截鐵地說。

  「可他是啊,所以那個空姐一定有特殊而了不起的地方,我很想見她,想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知道又有什麼用?」笨,愛情又不是解數學,寫錯了,把答案拿來看一看,拚命理解,再寫一次,就能解出正確答案。

  「我想勵精圖治,從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來。可是,他竟然還怕我傷害他的新女友,他把我當成河東獅,不相信我會很有風度地祝福他們。沒眼光的傢伙,光是為了這只GUCCI錶,怎樣我都得表現出為數不多的風度,對不?」

  她又ㄍ一ㄥ了,認識詠辛不到幾個鐘頭,他對她有了粗淺瞭解。

  「真那麼想見她?」

  「很想,想看她的鞋子是驚歎號還是刪節號,想看她的品味有沒有我好,想知道她和他站在一起有多不搭調。」

  台客哥哥啊,怎就是有本事追到好女人?悶!

  「那就試著和你的前男友聯絡,從閒話家常開始,告訴他,不當情人還是可以做朋友。幾個星期過去後,告訴他,你認識了新男友,很想聽聽他的意見,順便邀請他的女朋友一起出來聚聚。」

  「行得通嗎?」

  「絕對行得通。他送你手錶不就是希望兩個人好聚好散?他是不希望和你翻臉的。」

  他不會和任何人翻臉,他是愛好世界和平的天秤座,他對她,並不特別。

  「我到哪裡找新男友?」

  「個人造業個人擔,我既然提了建議,自然要幫忙到底。」

  他是很負責的好男人,這點,他不必大力宣揚,只要和他在一起夠久,就能體會得到。

  「不怕女朋友吃醋?」猛力吸,她用大吸管和杯底的珍珠奮戰。

  「說到重點了,約會的時間,得選她不在台灣的日子。」

  「有個空姐女友,很自由哦!」她嘲笑他。

  「因此,別仇視空姐,她們在天上飛,也很擔心男朋友被地勤人員搶走。」他難得幽默,而她難得的被他逗出笑容。

  不過是二次偶遇,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五小時,他們相談甚歡,心底都捨不得就此離去。

  道再見時,他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詠辛給他租處電話。

  可惜沒幾天,房東太太趁她上班,將大鎖換掉,恐嚇她拿房租來換滿屋子的名牌。  

  假設距離是詠辛失去宣承的原因,那麼保持距離,則是詠辛不願意讓禮評的空姐女友失去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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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3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保持距離

  她從未和一個男人那麼契合,你一言、我一語,沒有刻意配合對方,兩人硬是聊出共鳴。

  她不知該相信「男女之間發展不出純粹友誼」這句話,還是相信「哥兒們的感覺比愛情更長遠」?

  詠辛剛離開愛情,並不想再陷入相似感覺中,她不愛混淆視聽,更不愛模糊感受,她比較喜歡清清楚楚。

  失戀加上沒地方住,詠辛運氣衰到谷底。

  她的薪水不差,怎會讓自己落魄到這等程度?

  媽媽常對她說:「你沒本事增加收入,就得減少支出。」這句話,她聽到膩了,卻永遠都做不到,就像她明知人生以服務為目的,但仍控制不了人生以消費為樂趣的潛意識。

  於是,她拿信用卡向銀行借貸一筆錢,先贖回自己的私人物品,但房東得寸進尺,要她補滿押金十萬塊,才准搬回去住。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再申辦一張信用卡,借出押金,準備交給和銀行同等級的吸血鬼房東。

  詠辛清楚,照這樣下去,她將過著以卡養卡的生活,最後,黑道找到雜誌社,潑油漆脅迫她還錢,接著她將失去工作、失去尊嚴、失去人生。

  這些畫面不是想像,全台灣有不少人過著這種日子,她只是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這種中高收入的女子身上。

  正當她陷入低潮時,可丹的黑眼圈拯救了她。

  可丹和她一樣不擅長應付經濟問題,為訓練她獨立,可丹的父母親在趕她出家門之前,很有人性地買了棟豪華公寓給她。

  遷入新居,可丹獨自在八十坪的屋裡逛來逛去,明明是沒人住過的全新公寓,她就是感覺前任屋主在裡面上吊自殺,每到深夜,鬼魂就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哭訴自己的悲情,吵得她無法入睡。

  在連續三夜失眠之後,她和熊貓建立了親戚關係。

  就這樣,詠辛搖身一變,變成了抓鬼大隊長,在可丹的強力邀請下,搬進新公寓,為可丹驅魔降妖。

  果然,人氣旺、鬼氣就降,可丹又睡得著了,可丹得到睡眠,而詠辛把錢還給銀行,兩人互蒙其利。

  這天精品店打九折,可丹才下班,就抓著包包往外跑。

  詠辛使出堅定的意志力,才讓自己不隨可丹起舞。她念完心經、再念大悲咒,都念完以後,還搭配媽媽給她的佛經CD躺在地板上做瑜伽,放空心靈,深呼吸,想像大自然的美好情境……

  忘了、忘了,她忘記AIGNER的小馬吊飾,多麼可愛迷人;忘了、忘了,她忘記戴上Emporio Armani的玫瑰花耳環,走在馬路上會引起多少人眼光;忘了、忘了,她忘記MAX&CO那件深藍的格子披風外套,有多麼值得收藏……

  第一回成功,釋迦牟尼佛助她克服了購物慾望。

  可丹走後,詠辛翻開可丹才看兩頁就讀不下去的書,拿起紙筆做重點筆記。她明白不該繼續讓購物慾控制自己的生活,她必須振奮,不能沉淪,她不想在失去男友之後,再失掉她的未來。

  書上說,要先學會記錄每天花費,從中列出不必要的部分,然後做刪除。

  好吧,照書做。她翻出包包裡的發票,挑出今天的花費記錄。

  早上,她到7-11買一瓶優酪乳、一份生菜沙拉和報紙,花八十五快。然後,她在STARBUCKS買一杯咖啡,一百二十五塊。

  中餐,和同事一起去吃日本定食,五百七十塊。

  下午茶,她在公司訂了提拉米蘇和焦糖咖啡,一百三十塊。

  晚餐為了節食,她到素食餐廳點了田園蔬菜面,花一百五十塊。

  很好,今天的花費全花在民生基本需求上面,沒有買一些不需要卻很想要的多餘物品。可見得,她不是那無可救藥的敗家女。

  可光是吃,她就吃掉一千零六十塊,一個月三十天……哇,照這種吃法繼續下去,一個月也要吃掉三萬多塊!不行,這樣下去就算不買東西,她也會被自己吃垮。

  她該試著自己動手做餐點,聽說食材並不貴,貴的是大廚師的手藝。

  編輯部小省說,她自己煮三餐,一天花費不超過一百塊錢,三千比三萬,那是一比十耶!難怪小省可以存錢買基金、保險,而她存的錢只夠給警衛大叔的孫子買棒棒糖。

  嗯,決定了,她要努力過新生活。

  明天下班後到書局買幾本食譜,再到百貨公司買一些小巧精緻的鍋碗瓢盆。對了,得買便當盒才能帶午餐到辦公室,就買彼得兔的好了,上回她看到在特價才九百多塊。

  當她正盤算著即將實施的簡樸生活計劃時,禮評的名片從一堆發票間掉出來。

  詠辛拿起名片,讀著上面的字,陸禮評……她想起他的鄭重交代。

  「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在你又對空姐不滿、情緒急待發洩的時候。」

  那時,他眼底有誠懇、有發自內心的關懷,若不是他有女朋友,若不是她喜歡單純勝過複雜,她一定會打電話,真的。

  ******

  詠辛不知道,在她拿著名片發呆同時,有個男人也在想她,想她為什麼遲遲不打電話,想她會不會在同一家鞋店前徘徊,欣賞許多的驚歎號。

  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當羽秋心不在焉時,他的心思也不在桌上,兩人胃口都差,連交談也少得可憐。

  這是不合理的,他們十七天沒見面了,正常的男女朋友十七天不見,一定有說不完的話,但她意興闌珊,他一樣提不出有趣話題。

  「你是個很不體貼的男人。」終於,她放下刀叉,說了這樣一句。

  「哦?」他回神,檢討自己哪裡做錯。

  他的秘書忘記她的生日禮物、情人節禮物、正式交往紀念禮物……還是其他新添節日的禮物?

  「我今天很少說話。」羽秋提醒他。

  「沒錯。」

  他也有累得說不出話的時候,基於同理心,他不會去勉強一個疲憊的女人。

  「你沒問我,我是不是心情很差?」她又說。

  「你心情很差嗎?」他順應她的心意。

  要人家提醒才會問?羽秋生氣地橫他一眼,這種人不適合當情人。「很差。」

  她說了很差,他點點頭,沒多話,繼續和晚餐作戰。

  「你不問我為什麼心情差?」羽秋吞下怒氣,繼續說。

  「你希望我知道你為什麼心情差嗎?」他放下刀叉,推開晚餐,雙手在桌前交叉,認真地問。

  「不希望。」她實話實說。

  「那就是了,既然你不希望我知道,我何必問?」

  「不一樣,你可以問我,而我可以選擇不回答,因為你問了,我會明白你在關心我。」

  他搞不清楚兩者間的差異在哪裡,但既然她希望他發問,由她來選擇不回答,他決定從善如流。

  「好吧,你心情為什麼很差?」

  「你在敷衍?」她美麗的臉龐浮上慍色。

  「我只是照著你想要的去做。」他被罵得很無辜。

  「我懷疑,你對我到底有沒有用過心?」

  羽秋音調提升,口氣惡劣,她知道問題在於自己不在禮評,可,她就是無法不生氣,為什麼他對愛情,不能多用一點心,不能像宣承一樣?    
   
  搖頭,她企圖搖掉滿腦子煩躁。

  昨夜,她和宣承上床了,帶著幾分薄醉和一點點的嘗鮮意味,宣承盡全力討好她,而她在他身上得到莫大滿足。

  她知道,這是不好的,她甚至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因為她不想改變自己和禮評之間的關係。

  她想過一百遍,但不管怎麼想,結論都是──她要和禮評一起走入婚姻。

  「我不知道你以什麼為標準,來估測我的用心度,請容我提醒,交往這麼多年,我從沒有過外遇。」

  他對她慷慨大方而且專一,他沒對她做過任何要求,他給她充分自由,他不發脾氣、不以自我中心,他以為像他這種未婚夫,許多女人打燈籠都找不到,沒想到,羽秋還是不滿意。

  外遇兩個字刺激了她,她惱羞成怒,「你根本不懂愛情。」

  這句話,禮評不否認,不只因為否認太無聊,還因為男人本來就不如女人瞭解愛情。

  他猜,她大概在工作或人際關係上不順利吧,這種時候千萬別和女人講道理,因為說什麼話都會碰壁,他認為轉開注意力是比較好的選擇。

  「要不要陪你去上次那家店,挑幾雙鞋子?」他提出邀約。

  他的認為錯誤,羽秋不領情。

  「你想用幾雙鞋子打發我?」她在談愛情,愛情啊!怎會扯到鞋子上頭?

  「我沒有打發你的意思。」他無奈聳肩,不懂為什麼鞋子是失意女孩的驚歎號,卻是她的打發敷衍?

  羽秋的不悅已經到達沸點,「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上別的男人,你會怎樣?」

  「是真的嗎?」他反射性回話。

  他只在乎真假,不在乎她是否移情別戀?他沒有嫉妒直覺,甚至連發脾氣跡象都沒有?她該感激他是個冷靜理性的男人,還是該憤怒他不夠愛她、不想佔有她?

  忿忿地,她丟下刀叉,提起包包往外走。

  禮評望住羽秋背影,他被弄迷糊了,不懂女人的情緒為什麼會擺在理智前面?

  這時候他該找個人發洩,說說女人多難搞,或者向人請益,怎麼做才能讓未婚妻滿意?

  直覺地,他拿起手機,沒有分毫遲疑,決定撥出他輸入好幾天卻從未打過的電話號碼。

  他要對她說:「失意女孩,幫個忙吧,看在我請你吃大餐份上,聽聽我的牢騷,順便給我一點建議。」

  誰知,電話撥通,那頭傳來機械式女聲:「您所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電話號碼後再撥。」

  空號?哈,他居然被晃點!?

  ******
  
  可丹回家,踢掉高跟鞋、甩開皮包,把幾個百貨公司紙袋丟進沙發,沒敲門,她直接衝入詠辛房裡。

  詠辛正在上網,可丹二話不說,啪地關掉電腦,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又叫又跳,嘴巴笑得咧到後腦勺中央。

  「快點、快點,趙詠辛求求你,你一定要幫我。」

  她的表情又緊張又興奮,紅撲撲的粉貼上兩頰邊邊,眼睛閃閃發亮,緊抿的嘴唇正盡全力把口水鎖在裡面。

  「你吃搖頭丸了?」詠辛碰碰她發紅的臉,測試她是不是體溫過高,把腦袋燒壞掉。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唱片跳針?詠辛皺眉,她從來沒見過可丹這樣,她的高貴被羞怯取代,一下子小了十歲,像電影裡懷春的小女生。

  「你到底怎麼了?」詠辛把她壓坐在床鋪間,制止她的過度興奮。

  「我看到我的真命天子了。」她往後仰躺,兩條腿抬到半空踢不停。

  詠辛把她扶起來坐正,她兩隻手扭成麻花狀,絞在胸口處,臉紅得像剛上桌的熟螃蟹。

  「你怎麼知道,他是真命天子?」以前,她也一度以為卓宣承是對的那個人,誰知……苦笑,她不再相信真命天子這類鬼話。

  「我就是知道。」她固執得無話可講。

  「好吧,我們用科學一點的方式來分析,你覺得他是真命天子,是因為他很有錢?」詠辛問。

  可丹搖頭,臉上浮起一朵如夢似幻的笑容。「他很窮,要靠路人的贊助才活得下去。」

  路人贊助?這是什麼行業,乞丐嗎?「他的脾氣很好,對你很溫柔?」

  她一樣搖頭,不過這回她的笑容不見了,嘴巴噘得半天高。「他對我很凶。」

  又窮又凶,這種男人還會讓可丹傾心,只有一個原因了。

  「他……很帥。」

  咦?嘴不噘了,白雪公主又露出讓後母嫉妒的天真笑靨。「用帥來形容他,太褻瀆。」

  「褻瀆?」用帥形容太褻瀆,那要怎麼說才不褻瀆?可丹的表情看在詠辛眼裡,很像吸大麻。

  「他俊眼修眉,面如傅粉,唇若施脂,一股天然風韻,盡在眼底。」

  「哦,娘娘腔。」她理解,原來可丹喜歡女性化男人。

  「亂說亂說!以態度論,他英氣勃勃、神武英勇、威望天生……他就像……」

  「神龍教教主?」詠辛又接話,接得可丹想發飆。

  「趙詠辛,不要污蔑我的男人。」可丹不依,橫眼瞪她。

  「好、好、好,對不起,請教可丹公主,你已經找到真命天子,我還需要幫什麼忙?」她舉雙手投降。

  「你有沒有嚴重破爛的牛仔褲?」

  「嗯……沒有,除非是造型設計。」故意在褲管剪幾個洞的那種。

  「那有沒有普通破舊的?」

  她想了一下,每個人對破舊的解釋度不同。「大概有吧。」

  「太好了!借我,順便把上次你拿來當睡衣的那件橫紋T借我。」

  「幹嘛,你想演孤戀花哦?」放著LV不穿,要把自己弄得窮酸也不是這種方法。

  「叫你看電視你又不看,孤戀花的女主角穿的是旗袍,不是牛仔褲。」

  「你幹嘛把自己打扮成普通人?」

  「我本來就是普通人啊!」

  可丹走到穿衣鏡前面,東照照、西照照,照出一張美艷絕倫的臉孔,像她這種女生,就算沒有名牌加持,也會吸引男人吧!

  普通人?最好是啦,含著金湯匙、穿著金縷衣出世的「普通人」?輪到詠辛送她白眼。

  「你在生氣嗎?小姐別生氣,我還需要你當我的愛情軍師。給我最中肯的建議。」

  她抱住詠辛的枕頭,臉在上面磨磨蹭蹭,想像著自己躺在神龍教主……不對,是真命天子的身上。

  「好吧,從頭到尾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再考慮要不要幫你。」她拉來一把椅子,坐到可丹對面。

  「今天,我和我大哥的學妹秘書胡學玢一起去逛街,你記不記得胡學玢?上次她來過我們家,你見過。」

  「個子小小,看起來很聰明的那個?」

  「對啊,以前她胖到八十公斤,男生叫她神豬,女生說她是大尺碼的彌勒佛,不管是哪一種,都要被放在供桌上,你說殘不殘忍?」

  詠辛點頭,她同意人類是地球上最殘忍的動物。

  「從小到大,她接收許多人的鄙夷眼光,不管她再優秀、頭腦再靈光,外人還是以她的外表做出很過分的評語,所以她下定決心減肥。」

  「她是不是說她做了腸繞道手術?」

  「除了手術之外,她一天工作八小時、運動八小時,吃飯不超過三口,超級毅力加上恆心,兩年時間,她終於讓自己瘦下來。」

  「上次你說,一定要幫助她在男人面前重拾信心。」

  「沒錯,我教她如何穿著打扮,教她穿高跟鞋,教她化妝讓自己更吸引人。」

  「這些和你的白馬王子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你不知道學玢對於觀察男人有獨特的功力。只要被她看過的男人,她就能說出這個人的性格、能力,還能預測對方的未來。」

  「這麼強,她有不為人知的靈異能力?」下一次,要請她幫忙看看卓宣承,看他有沒有本事把水晶女娶回家。

  「她家開命相館的,生意好到不行,她從小耳濡目染,對於觀察人,她有獨特的能力。」

  「所以……」

  「所以她很棒,替我找到我夢中的白馬王子。」

  「哦,她還兼差當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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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40:03 |只看該作者
  瞭解,現在事業不好做,需要多元化經營,命相館加上婚友介紹中心,將來男女雙方看對眼,除了媒人禮,他們還可以多賺一筆合八字、看婚期的紅包。

  「不是,我們今天看見一個街頭藝人在拉小提琴,他拉得好好哦,那音色不比愛樂交響樂團的首席遜色。他身邊圍了一大圈女人,本來我只想看熱鬧,但是一走近,我的眼光再也離不開他了……」

  想起他拉弓的陶醉身影,她的眼淚不自覺流下,他怎麼可以把貝多芬的「春」演奏得那麼教人驚訝!

  她在他陶醉的身影間,醉得一塌糊塗。

  「然後呢?」

  「學玢說過這個男人很有野心,他不會一直當街頭藝人。是啊,他當街頭藝人未免太可惜,他應該揚名國際。學玢說他的面相看起來很有福氣,將來一定會娶到貴妻,幫助他開拓事業。學玢還說他有一個剛毅的下巴,這種人認真負責任,想做的事,一定會盡全力去完成。」

  對啦,她就是那個「貴妻」,她會幫助他繼李安和王建民之後揚名國際,而且,她很喜歡當人家的責任,恰恰好,他又是認真負責的好男人……誰說,他們不是天作之合?

  「再然後呢?」詠辛對於這種推測言論不感興趣。

  「再然後……我很可憐。」說著,她吸兩下鼻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憐」。

  「怎麼個可憐法?」

  「他對所有的聽眾都很好,獨獨對我很差。」

  「怎麼說?」詠辛看可丹,她才不是討人厭的女生,何況面對喜歡的男人,她不至於表現得太過分。

  「觀眾給他一百、五百,他一直跟人家說謝謝,然後我也給他錢,他不但沒跟我說謝謝,還冷冷瞪我一眼。」

  不會吧,厚此薄彼?「你給了多少?」

  「我不知道,我把皮包裡面的錢通通掏出來了,又沒算。」

  唉,她找到問題處。「你的錢傷了人家的自尊。」

  「學玢也是這麼說。」

  「接下來呢?」

  「我不死心,學玢走了之後,我還等很久,等到他表演結束、所有人都走掉後,我偷偷跟著他,一直跟、一直跟……我拚命在腦袋裡面想找話題和他聊,他上公車,我也上公車,他進捷運站,我也跟進去,然後……」

  「然後?」詠辛問。

  「然後他很不耐煩地回頭,問我為什麼跟著他,而我回答說因為我很喜歡他呀!怎知,他說:「可惜我對千金大小姐不感興趣。」唉……」

  「接著呢?」

  「沒有接著了,我傻在原地,僵硬得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怎麼辦?怎麼樣才能不當千金小姐?回家跟老爸老媽脫離親子關係嗎?當不當千金小姐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我還以為自己人緣很棒,哪知道,在他面前,我是個討厭鬼,詠辛……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她坐起身,摟著詠辛的脖子,無奈地靠在她肩膀。

  「你平時那麼聰明,怎麼人家才說兩句話,就把你嚇到了?」詠辛拍拍她的背。

  「我不是被他的話嚇到,我是被他的美貌驚到。怎有男人長得比女生還美……」吸兩下口水,她坐直身,抓住詠辛手臂說:「幫幫我,我不想當千金小姐了,我洗心革面,我要努力在他面前變成普通的小女人。」

  上一分鐘,她明明還懊惱,悲慘得快死掉,下一秒,她又精神奕奕,彷彿再大的困難都阻止不了她前進。

  詠辛笑開,她就是喜歡她不屈不撓,打不死的蟑螂精神。

  「不管如何,我用我爸爸媽媽大哥二哥,所有的祖宗來發誓,我一定要追到他,讓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她信誓旦旦地說。

  「有志氣,我支持你。」詠辛拍拍她的肩。

  「我一定要成功!」

  「加油!」

  這天晚上,詠辛從衣櫃裡面找出幾套衣服讓可丹搭配,也選了幾雙不起眼的鞋子給她,可丹發出豪語,不追到真命天子死不休。

  詠辛不懂,為什麼有人可以一眼就確定,自己的下半輩子和對方掛勾;有人努力多年,愛情仍然無疾而終?

  是不是她的堅定不如可丹?是不是她對愛情的熱忱不足?還是,她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

  當詠辛看到帳單時才曉得,單子上面那行「最低繳款金額」不是銀行的德政,而是它們挖空心思、教人吞下的毒蘋果。

  她負債,而且要繳不少利息。

  若她皮一點,打死不繳?更簡單,她要繳的利息會升級為循環利息,慢慢地,利息將蠶食鯨吞掉她的生活。

  省錢大作戰開打!

  她戒掉下午茶和STARBUCKS的咖啡,改喝辦公室提供的三合一,她的午餐是早上做的三明治,晚餐是泡麵加蛋。

  在她同樣的事做了三天,正為自己是簡約風聖女感到驕傲,認為可以稍稍放縱自己,開一瓶法國阿爾薩斯白皮諾白酒慶祝同時,她看見編輯部的小省。

  小省小心翼翼地抽出面紙,把兩張一折的面紙分開,一張細心疊好,收回面紙袋,一張對半剪開,用剩下的四分之一擦試她的櫻桃小口。

  連衛生紙都是這麼節省,在其他方面,肯定有更加不凡的見解。

  詠辛見狀,忙不迭地向她請益省錢秘方。

  小省大略提了幾項,每項都讓詠辛讚歎不已。原來,不需要漂亮的鞋子,就能讓人在她身上看到驚歎號。

  她說,晚上睡覺,冷氣只能開三十度,而且要定時三個鐘頭,反正入睡後,皮膚神經感應變差,就不會覺得熱。

  她說,到市場買水果要挑特價品,雖然新鮮度差,但打成果汁,喝起來口感一模一樣。

  她說,百貨公司週年慶可以逛,但買三百塊就夠了,因三百塊簽帳單可以到服務處兌換卡友來店禮。

  她說,冬天洗澡前,先去慢跑兩千公尺,因為全身發熱,就不會用過量的熱水;平時帶一個兩千CC的水壺到辦公室,下班前裝滿回去,不但省了瓦斯還省水費……

  聽完小省說法,詠辛霍地明白,她離簡約風聖女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於是下班後,她謝絕搭慣的計程車,反正就像小省說的,走路了不起半個小時,一面走還能一面欣賞櫥窗裡看得到、買不起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每天來回一小時,運動量夠了,哪裡還需要花錢上健身房?這叫一興數得。

  隔天她就把健身房的月卡拿到辦公室,半價賣給同事,換到一個月份的泡麵加蛋。

  這天,她走著走著,看見一家樂透彩券行。

  假設她中樂透頭獎,得到一億彩金,她就再也不必實施省錢大作戰,她要環遊世界一圈,第一站先到法國巴黎,買下所有限量版名牌,她還要給爸媽一大筆錢,讓他們享受大老爺、夫人的快感,對了,再買一棟豪宅,邀可丹過來住……

  當幻想在頭腦裡成形,詠辛浮起幸福微笑。

  只要中樂透,她的人生將會產生大逆轉,豪宅、名車,食衣住行每件事都和高級脫不了關係,親愛的LV、Dior、PRADA、GUCCI,她來了……

  然後,一個爆栗敲上她額頭。

  詠辛回神,視線接觸到禮評時,嚇得往後一躍。

  世界變小了?台北市從今年更改區域劃分,沒有東區西區,只分「會遇到陸禮評」與「不會遇到陸禮評」兩區?

  「你……」

  在她撕掉名片七天後,她相信自己徹底將他遺忘了,沒想到他再度出現,他非要她的大腦連接起一條名曰「陸禮評」的髓鞘線。

  「忘恩負義的傢伙,你沒打電話給我,而且給的是空號。」他的食指指向她的鼻頭,在她未連出完整話語時,先出聲指控。

  「我沒騙你,空號是因為我被房東掃地出門。」她急著替自己辯解,忘記要離他三十步遠。

  「有那麼惡劣的房東?帶我去找他!」禮評怒眉上揚,他摩拳擦掌,準備替她討回公道。

  「不吃虧啊,我覺得他是爛房東,他也覺得我是奧房客,彼此彼此啦!」

  「你做了什麼壞事?把人家的牆打掉?」他手插腰,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猛瞧。

  「是啊,我窮到需要鑿壁借光。」詠辛瞅他,嘲笑窮人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我知道你為什麼在彩券行前徘徊了。」他了然一笑。

  「我熱愛做白日夢,犯法嗎?」她的鼻子翹高高。

  「不犯法,我們進去試試吧,說不定夢想成真。」

  他不由分說拉她進彩券行,他拉她,和上次一樣自然,好像兩人天天牽手去郊遊。

  他的很熟?說實話,並沒有。這次,了不起是三面之緣,她不懂他的過度熱切,更不懂他的慇勤背後有什麼目的。

  在彩券行裡,他用她的生日和自己的生日選了一組號碼,五十塊,買下一個遙不可及的希望。

  兩人走出彩券行時,他把彩券交給她,「如果中獎,你要打電話給我,不可以獨享彩金。」

  「如果沒有中呢?」

  她注意到,他的手仍牽著她,她考慮著,要使一點力氣把手縮回自己的勢力範圍區,還是由著他愛拉便拉。

  後來,她做出決定,決定手是她的,只讓她想要的男人牽。

  她用力扯回,但他的力氣又比她大一點點,她的「決定」無效。

  她有些生氣,微微地不滿意。

  她生氣他不知道他很過分,生氣他已經有女朋友,卻不和其他女人保持距離。

  「沒中也要打電話給我,我們再去買另一個希望。」他的態度磊落,看不到自己逾越。

  她沉默,淡淡望他。

  「你在心底取笑我賭性堅強?錯,花五十塊買彩券叫做公益,買五千塊才是賭博。」他補充說明。

  是的,她喜歡和他聊天,因為他說話常常引起她的共鳴,但女人的喜歡,一不小心容易無限制擴張,從喜歡談天到喜歡聚會,而聚會到約會又只隔著一條線。

  再下來,不難想像的,不愛當狐狸精的女人一個疏忽,就長出狐狸尾巴。

  她是不看言情小說、不作夢,理智跑在感覺前頭的女人,所以,她很清楚,現在是喊Stop的最佳時機。

  「這位先生……」她遲疑開口。

  「我給過你名片,你很清楚,我叫做陸禮評。」

  他不喜歡「這位先生」這類疏離性稱呼,在他的認知中,他們是朋友,而他這種人,有競爭對手、有親人、有員工部屬、有未婚妻,獨獨朋友稀少得很可憐,因此,他不打算放棄她。

  「陸先生……」

  「禮評。」他堅持。

  她歎氣,妥協再妥協。「禮評先生,我記得你有一個女朋友……不對,應該是未婚妻。」

  「沒錯,她叫做季羽秋,你們見過一面。」他承認得很大方。

  「若你身邊有這麼一位稱作未婚妻的人物,你是不是該試著潔身自愛?」她盡力委婉,雖然真的很難。

  詠辛知道社會很亂,劈腿是百分之八十的現代人都能接受的現象,可惜,她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血緣和幾百年前的老祖宗差異不大。

  「我……」他半張嘴指指自己,先是錯愕兩分鐘,然後,恍然大悟。「你以為我在發展外遇?哈哈哈!」

  他的笑很污辱人,好像她是白癡。

  「我的話很突兀?」她冷冷地問。

  「當然,你以為我當你是什麼?朋友啊,單純的朋友,請你的腦袋瓜不要想歪。」他是正人君子,不是急色胚,把他當狼人看,未免太過分。

  「我是女的。」她說的是普羅大眾都能看見的事實。

  「但我喜歡你的部分,不是你屬於女人的特質,而是你的談吐反應、你的聰明慧黠,和你聊天很有意思,我不想就此停止。難道,就因為性別差異,我們不能當分享心事的好朋友?」

  她沒回答他的話,提了另一個論點問他:「換言之,你的未婚妻是個愚笨魯鈍、談吐粗俗的女人?」

  「你在譭謗羽秋?」他斜眼掃人。

  「倘若她不是,你應該找她分享心事,我相信她很樂意對未婚夫展開心胸,分享彼此相同、相異的觀念,這是第一點。第二,我才失戀,很容易產生移情作用,任何男人在我身邊都很危險,請你不要讓我會錯意。」她伸出右腳,在兩人中間畫一道線。「這是國界,請你不要越界。」

  「國界?」他失笑,但她嚴肅認真得他不好意思取笑。

  「你身上的病毒會危害我國百姓的健康。」身為衛生局長,她有權拒絕口蹄疫病豬大量輸入。

  「你要做的是讓你的老百姓增強抵抗力,而不是築一道高牆把病毒圈在外面,否則,你的國界不能這麼畫,而要這樣畫。」說著,他用腳尖繞著她,畫一個小圈圈,將她圍在裡面。「這也叫做畫地自限。」

  她深呼吸,跨出圈圈,才要開口他卻搶先一步地說:「做得好,就是要這樣子,鼓起勇氣走出來,你會看見世界充滿光明。」

  看見沒,他頭上的一圈金黃色光芒,那是天使的專屬標記,而他,樂意當她的專屬天使。

  「我的世界會不會光明,端看你離我多遠。」她往前走幾步,不想再和他有交集。

  「我會影響你的光明與否?我不知道自己那麼重要,放心,我會善盡太陽的責任,照亮你的人生。」

  他跑向前,拍拍她的肩膀,硬是曲解她的意思。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耍無賴,倘若員工看見他這副德性,一定不敢相信他是平日威嚴到讓人很恐懼的陸禮評。

  他……詠辛氣得說不出話,她的人生夠亂了,真的不需要他出手,把一池春水攪和得更汙濁。

  「我不想當你的朋友。」她背對他說。

  「來不及了,我們見過三次面,已經是朋友。」他繞到她面前,對她說話。

  「只是偶遇,和當不當朋友無關。」二度背過身,她有她的堅持。

  「若再碰到第四次,我們是不是就可以當朋友?」他又繞到她面前,對於繞圈圈,他有特殊偏好。

  歪頭,詠辛瞄他一眼,她就不信躲不掉。

  趁他不注意,詠辛閃身,從他身邊竄過,小跑步追上快開走的計程車。

  上車、關門,她得意地對車窗外的男人揮揮手,用嘴形告知他:不會有第四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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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40: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愛了就是愛了

  不管看幾百次,從左邊、右邊、正面、側面……不管從哪一面看過去,拉小提琴的他都帥得讓可丹轉不開眼睛。

  可丹知道自己的口水正一滴一滴往下流,匯聚成河,滋潤乾涸大地,但她阻止不了自己的野性。

  她也知道牛仔褲、棉T很糟蹋自己,可惜了她的身材雕塑課,也浪費她的美體美膚課程,她這種美女適合穿著細肩帶上衣、短窄裙,好好表現自己的優秀條件,但她牢牢記得,他說過,對千金小姐不感興趣。

  她更知道,不管當多久的追星族,他都不會正眼看她一下,可是她沒辦法不追著他的背影跑。

  每天晚上,可丹捨棄她的購物樂,在有他的餐廳裡喝飲料,沉醉地聽他演奏的每個曲目,然後在演奏結束之後,送上一束玫瑰花,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告訴他,她愛他。

  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不收下她的鮮花,不能不接受她硬送上門的「我愛你」,可是對於她的纏功,他已經不耐煩到極點。

  他討厭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千金小姐,厭惡她們不達目的絕不干休的惡劣心態,總之,他討厭有錢人嘴臉。

  今天的場子結束了,他在角落收拾琴盒時,可丹走到他身邊,笑出滿臉燦爛,甜甜地說道:「你今天在生氣嗎?」

  廢話,每天都看見你,再有風度的男人都會生氣。喬預不回答,逕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她蹲在他身前,仰頭望他,「維也納的血,你在第二十幾個小節就拉錯了兩個音,而且把婦女頌拉成過新年,你是對約翰·史特勞斯二世不熟,還是心情太差?」

  可丹的話讓他頓了一下。

  「說實話,我也不是太喜歡約翰.史特勞斯二世的作品,我比較喜歡莫札特,你聽過他的A大調豎琴協奏曲嗎?輕快愉悅,讓人不禁想隨著他的音樂翩翩起舞。」

  喬預把小提琴背起來,轉頭問她:「你懂音樂?」

  「不是太懂,但是我有一雙好耳朵。就是耳朵太好,才害我學不成音樂。」她嘟嘟嘴,她的好耳朵讓她很困擾呢!

  喬預瞪她一眼,把她的困擾當成屁。許多學音樂的人因為耳朵太壞,先天條件不足,不得不放棄音樂,哪有人因為耳朵太好學不成音樂!嗤一聲,他討厭她的驕傲。

  「你不相信我嗎?你沒騙你,我因為耳朵太好,老師彈錯音,我聽得一清二楚,我糾正老師,他們就很生氣地問:「是你是老師,還是我是老師?」我當然不是老師啊,但是彈錯音和老師不老師,有什麼關聯?當時我不懂,現在我瞭解了,我傷害了老師的自尊。唉,人際關係是門大學問呢!」從此,她專心研修人際關係,把自己弄成人見人愛的陸可丹。

  可惜,喬預好像不是太欣賞她的社交能力。

  他轉身往外走,她尾隨其後,不管人家聽不聽她說話,她的嘴巴自作主張、不肯停下來,碰到不愛理她的男人,她能做的就是把臉皮打厚,拚命追。

  「你喜歡白遼士的作品嗎?」

  他不說話,希望她知難而退。

  他大步穿過馬路,她緊隨在後。

  「我很喜歡白遼士呢,可是我的音樂老師罵我是怪物,難道一定要喜歡莫札特、貝多芬,不能喜歡別人嗎?上次你在街頭演奏白遼士的幻想交響曲時,我的耳朵被你深深吸引。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嗎?你怎麼可以把每一首曲子都拉出張揚的生命力?為什麼不聽古典音樂的現代,還會有人被你的古典音樂吸引?」

  沒為什麼,功力而已。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掛起一絲得意。

  他越走越快,她越跟越緊,她笑著感激詠辛的運動鞋,有它,她才盡其用追得上快腳男人。

  「我不知道你的耳朵有沒有我好,但是你的手指頭肯定比我好,我就沒辦法把曲子弄得像你那麼樣。」

  弄曲子?白癡!喬預受不了地翻了翻眼睛。

  「我只聽過一次的曲子就能自己再彈一遍哦,只不過常常亂加音符,彈成我喜歡的樣子,音樂老師翻白眼罵我:「你以為自己是貝多芬啊?」」

  「小時候我寫字,不是多一筆就是少一筆,老師罵我:「你是倉頡啊!」倉頡、貝多芬,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那麼了不起的人物。」

  喬預在心底悶笑,她的人際關係果然很糟,居然分不清楚是誇獎還是諷刺!?

  「我真的很喜歡音樂,我常想,要是可以加入交響樂團不知道有多好,可是,交響樂團又沒有鋼琴,我告訴老師,我不想學鋼琴了,我想拉小提琴、想進樂團。老師叫我少作白日夢,說我的音樂永遠沒辦法和別人配合。其實……老師沒說錯,我的自爽型演奏法,要找到人可以跟我配合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就放棄音樂了。」

  說放棄就放棄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喜歡音樂?喬預斜斜眉,討厭身後那塊弄不掉的橡皮糖。

  他走入捷運站,她跟著進去,他搭上車,她想也沒想就跟著進捷運車廂。

  「你想加入交響樂團嗎?你想出國嗎?古典音樂的起源地在歐洲,你想到歐洲去嗎?」可丹在他身後一句一句問。

  他連半個問題都沒回答她,好像她在跟空氣說話,就這樣,她一路說一路跟,不管他有沒有反應。

  然後,他下車,她跟上,他出捷運站,她緊緊尾隨,終於,在拐進小巷子時,他突然站定,轉身,雙手橫胸冷冷望住她。

  「你為什麼一直跟我?」他的語氣冷冽。

  「我跟的不是你。」她的表情熱切。

  「我跟的是……我的心。」話出口,她臉紅透。

  他瘋了瘋了,深吸氣,突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來不及驚呼,她已被他抓進他家裡。

  ******  

  從喬預家走出來時,可丹臉紅心跳,快樂盈滿心田。

  好久好久,她沒那興奮了!

  決定了!明天她要去買一部三腳鋼琴,買很多很多琴譜,她要找一個好老師幫她上課,她要努力、努力追上他的領域……

  但前提是,她得找到贊助者才行,贊助者……要找大哥還是二哥?大哥好說話,二哥比較麻煩,但大哥每次給錢都要她條件交換,二哥乾脆得多了。

  跟媽媽說吧,媽媽知道她又要回去學鋼琴,一定會開心到不行,媽媽始終相信她是音樂天才。

  不對,想清楚,說不定媽會把詹家的事拿出來說,她一定會嘮叨:「可丹啊,你年紀不小了,是不是要收收心,準備嫁給你詹哥哥?詹家家境是沒那麼好,但書香門第,一家都是醫生教授,社會地位很高的。」

  想到詹家,她就頭痛,那麼嚴謹的家風,誰受得了?每次詹大哥看見她,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要問問她:「你奢侈的習慣改掉了嗎?再不改,我可是娶不起你。」

  她很想嫁詹哥哥嗎?才不,他們之間只是雙方父母的一廂情願。

  算了算了,把媽媽從贊助名單中刪除,她還是找大哥或二……二嫂!?

  羽秋姐下飛機了!?太棒了,有她當說客,二哥肯定會大方些。她衝向前,在羽秋措手不及時,就抱住她。

  「羽秋姐,我好想你哦!你什麼時候下飛機的?」看見羽秋,她像看見一張沒填上金額的支票。

  羽秋推開她,臉上有幾分尷尬,然後笑笑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她剛剛沒發現可丹,可丹穿成這樣,她真的認不出來,要是認出來的話,她會提早避開,免得僵在這裡,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可丹退開一步,才發現羽秋身邊有個男人,她上上下下打量那個男的……實在不怎樣。但,他眼光中對羽秋的仰慕太明顯,明顯到她這個局外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搞什麼,他不知道羽秋姐名花有主了嗎?還是他想死會活標?好吧,就是想標會,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他根本不是羽秋姐看得上眼的男人。

  可話說回來,羽秋姐看不上他,何必跟他出門?

  算了、算了,不要想歪,不要拿無聊事困擾自己,也許他們真的有要事待辦。

  「我剛從朋友家回來,你呢?」可丹說。

  「我剛辦完事回,差不多要回家休息了。」

  「上次你休假都沒有告訴我,我想和你吃一頓飯的說。」

  「對不起,上次太趕,這次我休一星期,看看哪天有空,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她急著打發可丹。

  「吃飯加逛街。你可以給我一整天嗎?我很喜歡和羽秋姐逛街呢,羽秋姐最有品味了。」

  這話,有一大半是說給她身邊的男人聽的,羽秋姐很有品味,不管是品味名牌和品味男人,都一樣。
 
  「當然,我們再約好嗎?」羽秋想離開了。
  
  「好啊,羽秋姐拜拜,這位先生……」她頓了一下,笑開,他絕對不會是二哥的威脅。「拜拜。」

  「再見。」卓宣承點點頭,對可丹說。

  轉身,她哼著土耳其進行曲,小跳腳地離開了,她把卓宣承拋在腦後,滿腦子想的是喬預,喬預喬預,她的巧遇啊!

  她在夏季,巧遇她的愛情。

  ******  
  
  禮評知道羽秋在生氣,至於氣些什麼,他摸不著頭緒。

  她的情緒起起伏伏,一下子高興,一下子不滿意,有時候冷淡,有時候熱切,更多時候會抱著他說一大堆無厘頭的對不起。

  她不是會大吵大鬧、要全世界都站在她那邊的女人,生氣時只會冷冷刮他幾句,以不示不平。

  他弄不懂她亂七八糟的情緒,卻樂觀地想,女人嘛,總會過去,除非是更年期,青春,去不復返,情況才會一路壞下去。因此,他也沒花太多心力去處理,倒是七號鞋女孩讓他有些失落。

  他再沒碰見她,一個月了,他常有意無意繞到兩人初見面的鞋店,製造第四次偶遇,以證明他們有緣分,他要對她說:「有緣分的男女該順應天理,成為好朋友,不應該在兩人中間畫國界,尤其在柏林圍牆已經倒塌、冷戰時期早已結束的今天。」

  但老天似乎不造成他的想法,偷偷地將緣分收回去。

  還會再見面嗎?她真的因為害怕病毒入侵,把自己放在圈圈內?她有沒有照他的建議,試著和前男友建立友誼,然後由他來扮演新男友,去刺探對方女友的實力?

  她是個好女孩,才見過三次,他彷彿認識她,認識了一輩子,奇怪吧,即使是一起長大的羽秋他都無法談得那麼多、那麼深入。

  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羽秋。

  「我快下班了,你要過來,還是我過去接你?」

  他們約好了要去小妹的新居拜訪,可丹搬新家都搬了一個多月,他和大哥都還沒去參觀過。

  「今晚我有約會,不能陪你去看小妹,你要自己去嗎?」

  「當然。」

  小妹又欠下一屁股卡債,需要他去施展親情,他再不出現,電話會接到手軟。

  「對不起,下回我再跟你一起去,幫我跟小妹道歉。」羽秋說。

  「沒問題,你們那麼熟,她會諒解的。」只要他的支票面額夠漂亮,可丹有什麼不能諒解?「我從小妹那邊回去前,要繞到你約會的地方接你嗎?」

  「不、不必,只是幾個同事,你知道的,她、她們很會玩,一鬧起來都要鬧到三更半夜。」她支支吾吾。

  「好吧,自己注意安全。」

  「別擔心,我會讓家裡的司機來接我。」

  「那就好,我掛電話了。」他試著當個稱職的未婚夫,儘管羽秋常批評他不懂愛情。

  拿起西裝外套,這個季節不是需要加外套的季節,穿西裝純粹為了某種微分的表徵。

  手工西裝、手工襯衫,連鞋子也是純手工訂製,他每年飛往英國考察時,都要多待個幾天,到這些傳統的手工專門店走一趟,讓師父量身訂作。

  普通西裝難道就不能穿?有一些幾百萬塊的名牌西裝也不錯,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奔波?因為啊,男人和女人一樣,也想在身上創造驚歎號。

  他從沒研究過這種行為的背後意義,但七號鞋女孩的說法,讓他對於小妹的購物狂行徑多了幾分體諒。

  聽說可丹又想重拾音樂,很有趣,小時候他們以為她是音樂天才,媽媽找來無數個名師教她,後來她什麼也不是,連音樂大學也沒念,哪裡知道,二十幾歲了,她又受到音樂感召。

  所以啊,人生沒有什麼事情是百分之百確定的。

  ******  

  她錯了,在節省一個月,勉強還掉信用卡的部分負債後。

  她應繼續自立自強、處變不驚、堅定不移的,可是,當她看到這雙金色的高跟鞋同時,心底有個聲音對她說:瞧,你做得那麼好,好女孩值得嘉獎,買一雙鞋子犒賞自己吧!

  雖然同時,也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冒出頭:享受不是債務人可以做的事,哪天你變成債權人時,金色高跟鞋一樣會躺在原處等你。

  可惜,後面這個聲音太小,一下子就被前面的「Go、GO,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給打壓。

  於是,她買了,然後她很清楚,自己將會死在鞋堆上。

  唉,她做錯事,做錯事的女人應該很沮喪、很疲憊,很想捶打自己的笨腦袋,可是她不想這麼做,只想穿著新鞋在光潔的花崗石地板上,走來走去,觀賞自己曼妙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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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40:57 |只看該作者
  叩叩叩,聽鞋跟敲打在地面的聲音多麼清澈響亮,瞧它的鞋形多麼適合你的腳,你好幸運,天生一雙美腿,適合各式各樣的高跟鞋。

  不對、不對,她不應該這樣子催眠自己,她必須勵精圖治、奮發向上。

  轉個念頭,她振奮精神,對自己說:「這雙鞋可以讓你到柏克萊吃五十次簡餐、坐一個月的計程車上下班、買五百包袋裝泡麵……天,你真浪費!雖然你不能否認它真的好看到不行,如果穿這雙鞋子搭上PRADA銀灰色斜肩洋裝去聽音樂會的話……」

  唉,她的勵精圖治到後來,又變化方向。

  趙詠辛啊趙詠辛,買下鞋子後,你哪還買得起音樂會門票?

  不行,她得把那本「與卡債說拜拜」,再拿出來複習、落實,以創造美好的未來。

  捨不得脫下鞋子,她拿起書,一面讀一面欣賞腳下的金黃色光暈,無預警地,門鈴響起。

  誰?找丹丹的吧,她沒讓人知道她住在這裡,原因是不想讓旁人誤解。

  你知道的,高級住宅區和時尚美女容易讓人作聯想。沒錯,就是和包養之類有關的想像。所以,她沒在公司裡留下新住址。

  她走到大門邊,打開,瞬間,門外門裡同時響起驚呼聲。

  「你、你……」

  詠辛倒退三步,他那麼神,居然能找到這裡!?他是神探福爾摩斯投胎轉世,或者科學昌明的今日,真的有緣分這回事?

  「你、你……」

  他和她一樣訝異,他的確想和她四度偶遇,他的確踏破鐵鞋無覓處,可他沒想過,她會出現在可丹的新公寓裡。

  五秒鐘靜默之後,兩人再次異口同聲。

  「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在這裡?」

  「好吧,我先說,我是可丹的同事兼室友。」詠辛把話搶先挑明。

  「你的同事兼室友,正好是我的親生妹妹。」

  第一次,他覺得慶幸,慶幸當年母親把妹妹生下來。他一定要對可丹好一點,不對不對,要好很多點。

  他的情緒起伏不定,一樣不是更年期,可是他臉泛紅潮,手心腳掌發熱,看見她,圓滿了他連日思念。

  「可丹的哥哥?那你是沒人性的大哥,還是缺乏手足情誼的二哥?」詠辛沒多想,可丹老掛在嘴邊的話直覺溜了出來,猛地她搗住嘴。

  唉呀,說錯話了,丹丹房子借她住,她怎能弄得人家兄妹鬩牆!?苦惱!

  「可丹這樣形容我們?」禮評一晒。

  這話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有趣的是她的表情,那種做錯事又找不到話可圓的尷尬。

  「是你們把她趕出家門。」她挺身替可丹說話。

  詠辛讓開,把他迎進門,她不能不讓,怎麼說這裡都是陸氏財產區。

  他大刺刺坐進沙發裡,接續剛剛的話題:「你不知道她有很嚴重的財務控制問題?」

  「你是指她的購物慾?」

  「她買東西永遠不看價格,出手大方得讓人頭痛。」

  你見過有人買一百塊的便當,拿一千塊叫老闆不用找的嗎?你知道高中旅遊,同學往許願池丟一塊錢時,她丟的是五十塊?她開車被撞,明明是對方錯,她還遞名片表示願意全權負責,只為了想快點逃離現場。

  養出這種妹妹,是他和大哥的共同責任,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得在丹丹出嫁前,糾正她的壞習慣。

  「我以為這是千金小姐的風格。」

  「並不是。」

  他拿起她剛剛在讀的書,掃她一眼。與卡債說拜拜?她也有這方面困擾?果然物以類聚,什麼人交什麼朋友。

  「書是丹丹買的,我只是無聊拿來看看。」她替自己的行為作解釋。

  他沒回答她的解釋,反而指指她腳上的新鞋,說:「很完美的驚歎號。」

  詠辛聳肩,白解釋了,她的敗家全寫在腳上。

  禮評笑笑,改變話題:「上次那個……」

  「哪個?」

  「你和你男朋友,有聯繫嗎?」他對於扮演她的假男友一事,深感興趣。

  「有,不過是他打給我,不是我主動。」

  她想不透,都分手了,繼續牽牽絆絆有什麼意思?

  他說他擔心她的情緒,好笑對不?在他提出分手當下,她的情緒與他再無關係,打電話關懷?示免多餘。

  他連連打來好幾次,告訴她,兩人可以當朋友,偶爾相約吃飯看電影。她也想用釋懷、大方來向他宣示,他在她心中已經是過去式。但每次她都在電話這頭咿咿嗚嗚,也許女人還是小心眼,想放掉不平、重新建立友誼,比男人來得困難。

  「為什麼不打給他?」

  「打電話做什麼?留他還是求他?」

  留他?免他留下,留來留去留成仇;求他?這世界還有一半人口是男的,她不是非要他不可。

  「你說過,想見見第三者。」禮評提醒她,她曾經想要「要哪裡跌倒、在哪裡站起來」。

  「女人善變,你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想了一些,如果宣承和那個女人分手,我能不能盡釋前嫌?」

  「結論是……」

  「我不要他回來。」

  她想透了,要斷就斷得乾淨,她再也不肯讓惡劣心情主宰自己。
  
  「這麼有骨氣?」

  每次和她多談兩句話,他便不想停下來,他知道聊天是很浪費時間的的行為,對於他這種忙到不行的男人,壞習慣養成很要不得,但他沒辦法停止這份喜歡。

  「和骨氣無關。」她倒兩杯開水,遞給他一杯。

  「那麼和什麼有關?」

  「信任感。有了前車之鑒,就算復合,我也會常常擔心,他會不會兩次三次不斷發生外遇問題?對我而言,他的信用已經破產。」

  「就這樣割捨了,不怕後悔?」

  她是他見過最阿莎力的女人,他以為分手後,女人一定會號哭狂叫、暴瘦五公斤,要向所有人哭訴男人的惡行,才能漸漸恢復正常情緒,沒想到,她比開刀病人的恢復期更短。

  「我痛恨爛打死纏。」

  「我欣賞你的豪氣。乾杯!」

  詠辛碰碰他的杯子,仰頭喝光開水,收下他的欣賞。

  「今天是我們第四次見面,我想上帝已經證明了我們非常有緣分,除非你打算搬離這裡,或者不再去雜誌社上班,不然,我可以輕易從可丹身上獲得你所有資料。之後,要創造第五、第六……第兩百次偶遇,對我而言並不困難。」他是說到做到、對自己言論百分之百負責任的好男人。

  「你不必工作賺錢?」她暗諷他很閒。

  「對我而言,朋友們比工作更重要。」他湊近她的臉,近得她臉紅心跳。

  「你真的很缺朋友哦?」她退後幾公分,仍然脫離不了他的威脅。

  「對,我的長相不好,很多人深信與我做朋友,會帶來衰運。」

  好噗哧一聲笑開,因為他的說法。

  他的五官沒有長壞,頂多是笑容不真誠,見他笑,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算計,這樣的他,的確不容易交到朋友。
  
  「怎樣?」他再問。

  「什麼怎樣?」

  「我們是朋友了嗎?」

  他都說了要創造兩百次偶遇,她還能反對?詠辛微點頭,他用力一擊掌,攬上她的肩膀。

  朋友,是一生一世的事呢!

  禮評快樂地提起新話題,從沒有人性的大哥說起,他介紹了家人、事業、未婚妻,所有不該隱瞞好朋友的訊息,他通通傳達到她心裡。

  就這樣,他們又聊了整晚,直到可丹從名牌店滿載而歸,收下禮評兩百萬支票,開心地抱住他又叫又跳。

  今天,不管是丹丹、禮評、詠辛、羽秋,還是宣承,所有人都很開心,他們做讓自己愉快的事情,消磨了輕鬆美麗的夜晚。

  ******

  他們真的是朋友了?詠辛還不是很確定。

  她的性格不孤僻、她的行為不怪異,她是最正常不過的女人。

  在辦公室裡,即使老總對她偏心,她並沒因而被同事排擠過;她的陞遷比同期進公司的朋友快了一點,也沒見朋友多說話;就是掛著上司身份,一團人要去聚餐、慶功時,也總有她一份。

  這樣形容,應該很容易理解,她真的是那種個性不壞、頗受愛戴的人物。

  因此,她朋友眾多,是否要多交一個朋友、少交一個朋友,對她而言,從來不是困擾。

  可,陸禮評困擾到她了,她不是太想和他當朋友。

  為什麼呢?他說話言之有物,體貼、樂於傾聽,和他在一起,輕鬆愉快。他是個標準的紳士,這樣的人很適合當朋友,她怎就是有那一點點不樂意?

  硬擠出合理說法吧,嗯……他的笑容太醜。

  他們常常一對話便沒完沒了,往往是她發現不對了,發覺兩人的距離曖昧得過分,才急忙將他推出封鎖線,強調起「普通朋友」,然後別開臉。

  可他從來不理會她的拒絕,他是那種舌燦蓮花型的男人,總有本事說著說著,說得她忘記前一秒鐘的態度,接著違反意志地跟著他,去做他提議的事。

  是不是很扯?她向來聰明,怎一到他面前,累而易舉就讓他擺弄了去?交這種朋友,是不是自找麻煩?

  詠辛轉頭看牆上時鐘,不早了,暫且把禮評丟到腦後,工作重要。

  今晚,時裝設計協會獎在國父紀念堂舉辦頒獎典禮暨服裝展,這是服裝界的年度盛事,各家記者會在這裡殺掉大量底片,而詠辛任職的雜誌社專提供各種名牌時尚消息給讀者,當然不能缺席。

  她不當記者很久了,但碰到這種盛大展覽,老總還是希望她親自出席,所以,她要穿得美美的,加班。

  她將頭髮挽高固定後,用卷髮器將髮尾捲出幾個漂亮髮卷,並在上面用髮夾固定起一串細細的K金髮飾。她選了一套GUCCI綠色緞面高腰洋裝,簡單搭配Chanel的翡翠耳環,腕間也戴上翡翠玉鐲,沒有太複雜的裝飾,她把自己打扮得高貴典雅。

  拿起Capucine Pochtte的緞面晚宴包,三十分鐘後,詠辛抵達會場。

  記者證讓她拿到不少小禮物,這是她喜歡參加這種發表會的原因,各家廠商希望記者們能多報道一些他們的新產品,都會準備一些印了廠商名字的絲巾、香水、口紅、別針等分送給記者。

  為了這些小贈品,可丹還埋怨老總偏心,不把採訪機會讓給她。

  只是,她哪需要這些贈物,她隨手一刷,什麼樣的名牌貨買不到,不過貪小便宜是全天下女人的共通點,重點在於樂趣,而非拿的東西的價值。

  睜大眼睛,她一手拿錄音筆,一手抱著新的衣服型錄。

  明天到辦公室,這些目錄肯定會引起同事間熱烈討論,這是身為女人最快樂的時候。

  和她搭配的攝影師早在政商名流當中尋找最上相的人物拍照,而她找的是「話題」,大家都說記者唯恐天下不亂,這話有幾分道理。

  看到了,台鋼的董事長帶了那位他稱之為「乾女兒」的漂亮美妹在角落調情,他一面替她戴鑽石項鏈,一面在她耳邊親吻,這對「父女」的感情不是普通好。

  詠辛從包包裡拿起數位相機,對準他們,按下快門,當然,她賣是是時尚,會把重點擺在「乾女兒」的Marc Jacob草綠色鑲黑邊洋裝和Chanel鞋子上。

  正當她「賣力工作」時,眼波一轉,遠遠地,她看見陸禮評。

  啊!越不想碰見的人越會撞上,吐吐舌頭,她背過身,想趁對方還沒看見她之前逃掉。

  可惜的是,他的腿比她整整長二十公分,隨便跨兩步,就跨到她身邊。

  「嗨,又見面了。」

  他上下打量她,帶著欣賞興味。

  這男人,他不曉得這種眼光容易讓人會錯意?

  輕咬唇,她擠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若他是她的男朋友,敢用這等眼光看別的女人,她一定賞他吃黑輪。

  「你打扮得很漂亮。」禮評的眼睛越飄越不安分,他覺得她當記者太浪費,也許做時裝模特兒更適合她。

  「謝謝。」

  她的眼睛四處轉,想找一個熟悉人物湊上前攀談,避開他灼熱眼神。

  「結束後,有沒有想去哪裡坐坐?」他靠近,在她耳邊低語。

  「沒有,我得把新聞稿寫出來,明天一大早交件。」退兩步,詠辛伸手猛扇,他不只眼光灼人,連體溫也高得熱死人。

  「那我帶兩瓶紅酒到你那裡去?」

  上回,他們聊到二十世紀是男人還是女人主導全世界時,可丹回家,打斷他們接近辯論的聊天方式。

  這幾天,他老想再次上門,和詠辛再做一場辯證,至於題目……什麼都可以。

  總統制或內閣制、高中該不該社區化、宗教與科學……只要是和她對答,他的心情就會愉快得很,她是他認識的女人當中,最有見識的一個。

  該死!他目光曖昧,出口的話也曖昧得讓人想鑽地洞。

  什麼叫做「帶兩瓶紅酒到你那裡去」!?這段話要是被哪個記者斷章取義刊出來,大標題肯定是「穿著GUCCI的狐狸精」,隔頁放一張穿著空姐制服的女人拿面紙擤鼻涕。

  「我不知道陸先生對時尚名牌也感興趣。」她退兩步,刻意表現出客套疏離,讓大家看見,「他們真的不是很熟」。

  「我打算找幾家名牌廠商簽約,請他們入主飯店商店街。」

  所以,他也是來加班的?

  管他,反正與她無關。別開頭,詠辛假裝忙碌,拿起紙筆,隨手寫下幾句話,然後拿起數位相機隨便拍照。

  「你怎麼過來的?」他不離開,硬是黏在她身邊。

  「飛來的。」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話。

  「很好,結束後我在門口等你,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

  這回,不等她回話,他先行離開,才轉身,他就遇到熟人,不像她,找半天找不到半個認識的人。

  她抬高下巴,故意和禮評走往相反方向,她在心裡偷偷說,愛等就去等吧,反正她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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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02:4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堪的真相

  禮評說好在門口等,結果卻在詠辛背後等。

  服裝展結束,她轉身就看見他,偷跑計劃泡湯。她本想從後門離開,誰知他棋高一著。

  「走了!」他拉起她的手,她怕被眼尖記者拍到,輕輕地掙脫,領先走在前面。

  他不是帥氣型男人,他的五官嚴肅,眉毛太濃,身高太高,不說話時會帶給人威脅感,唯有額前微亂的卷髮,稍稍柔和了他的臉部線條。

  她見過他和旁人交談的模樣,內斂、沉穩,與對方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距離,跟和她聊天時叛若兩人。

  她不太懂,同樣的語調、同樣的五官,怎會帶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

  是他在同她對望時,眼神加入三分溫柔和五分誠懇,還是他說話的內容太誘人?她不知,她只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對他「欲罷不能」。

  知道嗎?對一個有婦之夫「欲罷不能」,是相當危險,於是,她不斷提醒自己,與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走出宴會廳,司機已經在馬路旁等他們,這男人,跟得這麼緊做啥,怕她跑掉嗎?痛!手掌揉揉額頭,他的胸膛是用鋼筋水泥灌的哦!

  她想對禮評說,她累了,要回家休息,沒想到一回頭,她撞進他懷間。

  「你在對我投懷送抱嗎?」

  他似笑非笑,聲音自高處往下飄,她的耳膜接收到投懷送抱這句成語時,匆忙退開。

  沒料到,她的鞋跟踢到石頭,踉蹌一下,眼看重心不穩,整個人就要往後倒,禮評忙伸手相助,這下子,她的投懷送抱變成他的佳人在懷。

  臉炸出鮮紅色澤,像果汁機裡打碎的西瓜肉。

  她的呼吸急促,心跳狂亂,體溫節節上升,他的氣息讓她的交感神經紊亂到極點。

  「放開我!」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沒說不放。」他不理解她的反應。

  何必生氣?他們是朋友啊!拉開車門,禮評把她塞入後車座,等詠辛回神時,她已經坐在豪華加長型轎車內,手端著一杯發泡礦泉水。

  「你在躲我?」坐在她身邊,他淡淡指控。

  什麼?她嗆了下,咳兩聲,發泡水從她的食道竄出來。

  「前天我去找你,可丹說你在房間,我敲門敲很久,你都不開。」這是白敘,沒有添油加醋,只有簡單陳述。

  她是在躲她,當朋友這事,仍然在她心底掙扎,至於上次的點頭同意,那單純……漿糊蒙心。

  「我睡著了。」她強辯。

  「你的電燈開著,聽見我敲門,電燈立刻關起來,門縫下的光影告訴我,你沒睡,只是不想理我。」

  他看她,視線膠著,她說謊的功力太差。

  白癡,她幹嘛關燈,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難怪他約在門口,卻等在她身後,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躲。

  「說吧,為什麼躲我?」他要追根究底。

  因為她的免疫系統對有婦之夫過敏,因為他的笑容很醜,眼神卻太溫柔,因為他很輕易便能操控別人的意志力,讓她對「欲罷不能」上癮。

  這麼多因為,綜合結論是,他對她──很有吸引力。

  「這是今天的討論主題?」她往左邊挪挪,攤手聳肩,用手勢表現不耐煩。

  「你不喜歡?」

  禮評居高臨下,年歲她發線處有一根白頭髮,少年白啊?她的脾氣肯定不佳,拉起她的白髮,他考慮要不要拔掉。

  她伸手揮開他,沒料到他抓得老緊,這一揮,連同自己白頭髮一併扯下。

  痛!她厥嘴瞪他,他把白頭髮垂在她眼前晃,讓她知道,他是為她好,就像他挺身當她的朋友一樣,也是為她好。

  「聰明男人不會找這種話題為難女人。知不知道,找借口回答你,很累人?尤其我才剛剛加完班。」她不信都這樣說了他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果然,他妥協。「好吧,饒你一次,下不為例。」

  「陸禮評,你是真的沒朋友,還是誆騙我?為什麼非要與我當朋友?」

  這點,她百思不解,如果他說他被她的美貌迷惑,她還比較容易理解,偏偏他對她的女性特質不感興趣。

  「我要先回答哪一個問題?」

  「隨便。」能滿足她的好奇心就行。

  「我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他實話實說,老實得讓人寄予同情。

  「什麼?」

  「不必再問一次,你的聽力很正常。」他拉拉她的耳朵。

  這男人,這麼愛動手動腳,他當她是可愛動物區的草食性動物?她推開他的手,意思很明顯,他需要控制自己的不由自主。

  「高中同學呢?大學、研究所同學?」詠辛問。

  「沒聯絡了,再聯絡的,不是希望我替他們安排工作,就是想賣我直銷商品。」他委屈道出。

  她莞爾,沒錯,她也常被久久沒見面的同學鼓吹加入會員,買一堆沒用的商品堆在家裡面。

  「我想,你一定沒買半樣,才沒人肯繼續跟你聯絡。」詠辛猜。

  「對,我也不肯幫老同學安排工作,有本事的話,他們要在公司招聘人員時,想辦法進來。」他的公司只用有能力的員工,不用後台硬的人員。

  不過五分鐘,他又想碰她的臉頰了,那股衝動很像小時候看見壁虎,忍不住想去踩斷它的尾巴,看斷掉的尾巴在地上亂蹦亂跳一樣。

  「你這樣子不行,他們會在背後批評你是不懂人情事故的傢伙。」她說。

  「相信我,他們說的話更惡毒。」

  「比方?」

  她是怪物,一聽到惡毒的話馬上精神大振,忘記自己「剛加完班,很累,想回家休息。」

  「他們說我是銜著金湯匙的二世祖,不必努力,就有現成職位等我,說我贏的不是能力,而是落土八字命,但風水輪流轉,像我這種不懂變通的人物,早晚會被淘汰,而我接手的公司將晚景淒涼。」那些同學言之鑿鑿,好像各個都是精通易經面相的算命師。

  「你被淘汰了嗎?」她反問。

  「並沒有。」

  「公司因為你的接手,變得晚景淒涼了嗎?」

  「也沒有。」

  「是了,下次再有人這樣批評你,你就大方告訴他們,金湯匙不是人人都銜得起,沒本事的人就是被燙得唇穿舌爛,也咬不住一把銀湯匙。」

  她的說法引發他的笑聲,咯咯咯,有點像木須龍,但是奸詭狡詐的樣子不見了,多出兩分真誠。

  她看呆了,傻傻地盯著他眼角細紋。

  糟透了,她的審美標準逐漸下降,否則怎會對著他的醜陋笑臉發呆?

  車子在預訂的法國餐廳前停下。

  瞧,他就是有本事把她的注意力引開,讓她忘記堅持回家這件事。

  「這家的烤肋排好吃極了,魚子醬也不壞,最棒的是田螺,沾了羅勒醬的田螺,比法國當地做的味道更棒。」

  「我只對香蒜麵包感興趣。」她撇撇嘴,不甘心自己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這種話千萬別讓主廚聽到。」說著,他推門進去。

  一反平常,寧靜的法國餐廳今日很熱鬧。

  有人借餐廳場地向女友未婚,前面的精彩鏡頭詠辛和禮評錯過了,進門時,他們只看見拉著小提琴的樂者,在桌邊彈奏「今天你要嫁給我」。

  「你蹲低一點,我看不見男女主角。」

  詠辛在他身後,搭著禮評的肩膀一上一下跳不停,哪個女人肯錯過浪漫的故事?

  禮評挪挪腳步,讓詠辛擠到他身邊。

  她踮起腳尖,好不容易才看到穿著粉紅色小禮服的妹妹捧著戒指,走到桌旁,女主角坐在椅子上,抱著九百九十九朵像微愛情的鮮紅玫瑰,顯得有些侷促,而男主角單腳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請你嫁給我。」

  用餐客人聽見了,紛紛拍手鼓噪:「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氣氛熱鬧極了,連詠辛都忍不住想拍手,可是,是她眼花嗎?她怎麼會感覺男主角的背影好像他?

  女主角望著男主角,四目相交,她半垂眉,不說嫁也不說不嫁,只是淺淺笑著。

  這是溫馨而甜蜜的場面,週遭的彭躁越來越大,有人笑、有人吹口哨尖叫,突地,眼前一切變得不真確,尤其在男主角偏過頭後……

  詠辛終於看清楚了,她臉色微變,皺起眉頭,退開幾步,退到櫃檯後面。

  果然是他,用一隻GUCCI手錶和她分手,又不斷要求繼續當朋友的前男友卓宣承。

  動作真快,才認識幾個月,他就迫不及待向對方求婚,而他們認識整整六年了,他從沒動過結婚念頭,這回,想必他很珍惜他的「何德何能」。

  她不愛認輸,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輸得狠狠,那女人肯定有她拼了命也努力不來的優點。

  詠辛太專注於自己的狼狽,沒發現禮評的臉色不比她好,他凝肅嚴厲的眼光朝前方射出,連一旁的侍奉者都忍不住退開幾步。

  這時候,女主角說話了,她說:「宣承,太意外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沒關係,我不會強迫你。我願意用全部的生命來等待你的決定。」

  宣承的話太感人了,又引來周邊一陣熱烈的掌聲。

  禮評冷笑一聲。

  他的直覺和詠辛不同,碰到事情,他不是躲開,而是大步走向前。

  「我以為你在飛機上,沒想到你在這裡演出浪漫偶像劇。」他寒冽的聲音插入男、女主角中間,讓女主角的「意外」倍數成長。

  他沒有誇張舉動,只不過冷酷眼光向旁邊逐地掃過,一時間,之前鼓噪的觀眾噤若寒蟬,紛紛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餐點上。

  端戒指的妹妹被禮評的表情嚇哭了,奔到母親懷裡,再也不敢抬起頭來,小提琴手放下弓,識趣地退出場邊。

  羽秋欲言又止,看看宣承,再望望禮評,突發狀況讓她找不到台階下。

  所有人的眼光都偷偷地瞄著禮評,卻不敢正大光明。

  「禮評,你怎麼會在這裡?」

  羽秋放下玫瑰花,手足無措,她不會在這個時候求饒,她有她的自尊跟驕傲,何況,在求饒之前,她得想好說詞,如何向未婚夫解釋這一切。

  「我終於瞭解,為什麼你始終不肯結婚。」

  他還以為兩人都需要自由,不願被束縛,怎知原來是她的行情太好,騎驢看馬,以便尋找更出色的選擇。

  只不過……出色?他輕鄙地刷了卓宣承一眼,輸給這種男人,他實在是……無話可說。

  「你別誤會,宣承只是我的朋友,我他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肯給我一點時間,我……」

  她話未說完,他轉身直接面對宣承,男人之間的事,由男人面對面解決。

  「如果你是紳士,應該在向她未婚之前,先徵求我的同意……哦,請容我自我介紹,我叫做陸禮評,是羽秋的未婚夫。」

  他在笑,那種百分之百奸詐詭譎、充滿心機,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

  「你……」宣承語頓。

  「想到該徵詢我的意見了?很好,我同意了。請繼續你的求婚進行曲。」

  話撂下,禮評頭也不回地走出餐廳,他徹底破壞了卓宣承精心佈置的未婚驚喜,童話故事沒有出現預料中的結局。

  詠辛追隨他的背影,離去法國餐廳,快步前行。

  剛剛那幕太震撼人心,她知道他心底混亂,知道他比她更不好受,未婚妻變心……那不只是自尊問題。

  她不知男人面對感情生變會有什麼反應,但她明瞭,不管誰被背叛,都會紊亂,都會失措。

  只是,命運安排未免巧合到過分,誰料得到宣承的「極品水晶」,竟是陸禮評的Alberta Ferretti未婚妻。

  世界比她想像中更小,看來她是白擔心了,並非她過份,意圖搶走空中小姐的優秀未婚夫,而是空中小姐搶走她相識多年的男朋友,徹底破壞她的人生計劃表。

  這段日子,她告誡自己千百次,宣承不值得她傷心,可是再次見面,她仍然不舒坦。

  是心情尚未放下嗎?不知道,她就是不想看見他,遺忘舊事需要光陰相助,沉澱才能教人心平。那麼禮評呢,他一樣需要空間弭平憤恨吧。

  退兩步,她留給他更大空間,不想他受她干擾。

  只是,詠辛弄錯了,禮評並沒有那麼生氣。

  他見過的大風大浪太多了,一個刻意搞出來的虛偽浪漫,尚沒本事打擊到他。

  當然,他多少會不舒服,他好面子、驕傲,而且不服輸,輸給那樣的男人,他覺得有失顏面。

  他走路,是為了思考後續問題,不是為了解決怒氣。

  要把羽秋搶回來,讓對手痛心疾首嗎?

  從羽秋企圖向他解釋的情況下,要將她從那個不起眼的男人身邊搶回來,並不困難,重點是,他該怎麼解讀兩人關係?

  假裝對今天的事情不介意?相信那個男人純粹是自作多情?或者直接選擇放棄和羽秋的婚事,再想辦法讓兩個人安全下台,不做情人當朋友?

  但他們是世交,最近兩家又打算攜手進入歐洲名品市場,許多前置工作都進行作業了,他能為羽秋停擺計劃?

  不,這傷害太大,他得做過評估後,才能下決定。

  兩個小時二十七分鐘。

  他的兩條腿沒時間概念,它們不斷交叉往前行,沒想過跟在後頭的人會很累。

  詠辛微微喘氣,這下子,不管有沒有加班,她都累到想癱在路邊,一動不動,讓人背。

  她以為人類經過長期進化,雙腿功用已經沒有古人好,哪知道禮評是尚未進化品種,將近一百五十分鐘,他街產的速率沒有變慢過,一步一步穩穩踏實地走,彷彿目標就在前頭,他要奮戰不解,不達目標不罷休。

  猶豫半晌,她鼓起勇氣、加快腳步,小跑步到他身側,屏氣,伸出自己的手心,輕輕地握住他的大掌。

  他回頭,這才發現她。

  「知不知道,就算穿KONNETH COLE的鞋子走兩個多小時也會累?」她試著微笑,抬抬腳,讓他看看女人踩高蹺多辛苦。

  他以為她不在了,沒想到她竟在他身後跟兩個多鐘頭,在厘不清頭緒時,發現有人始終相陪,這感覺真的很棒。

  二話不說,他轉過身,用力將她攬入懷裡,緊緊、緊緊的。

  他很大只,擁抱就這樣撲天蓋地壓過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不過……給予剛失戀的男人安慰,這是基本的同理心。

  環起他的腰,她的右手輕輕、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若是不突兀的話,她不介意為他唱一首搖籃曲,安撫他的心情。

  他汲取她的髮香,有她在懷裡,奇異地平定了他胸口的紛亂,那麼擅長平亂啊……在古時候,她一定是了不起的花木蘭。

  她又香又軟,明明沒有殺傷力,卻一口氣殲滅了他的挫敗感。他喜歡抱她,最好能抱上一百年,抱到他們都成了堅硬化石,那時候,她在他心中,仍然是最柔軟溫柔的。

  許久許久,她的聲音自他懷中鑽出來:「可以幫個忙嗎?」

  「什麼忙」

  他沒有放手打算,抱她的感覺太好,好到他貪念起,考慮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她留在自己的胸口。

  「下次,你想徒步遠足前,先通知我一聲。」

  「做什麼?」

  「我有一雙CREATIVE的金色運動鞋,走起來比較不累。」

  他笑,即使心情很糟。

  彎下腰,他打橫抱起她,邁開大步,將她抱到公車站前的椅子坐下,蹲低身,他替她除下鞋子、揉揉腳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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