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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馥梅] [貪杯娘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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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14: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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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哎呀!童大姑娘又喝醉了!誰去通知一下童老爺子,叫他派個人來把女兒給拉回去啊!」客棧裡約店小二算準了時間進到二樓的雅座,不意外的又發現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童家姑娘童雲,隨即大聲嚷嚷。

  說起童雲,在這個小小的清風鎮上,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說她長得國色天香,有著傲人的容貌和身段,就是她的才學和女紅,也無人能出其右,甚至她還懂醫術、武術、做生意……可以說是個幾乎完美的人。

  但是,她傲人的容貌、十八般武藝,都不是街坊鄰居們津津樂道、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而是造成童大姑娘不能成為完美的「幾乎」。這童雲什麼都好,什麼都行,就是有那麼一個小小的缺點——愛喝酒!

  啥?姑娘家愛喝酒?

  這可不得了,尤其又是在這麼一個民風保守的鄉村小鎮,那可真是驚天動地。

  可話又說回來,童雲雖愛喝酒。酒量卻是差得不得了,三杯即醉,醉了便呼呼大睡。也或許因為這可愛的一點,讓街坊鄰居不會對她產生排斥。

  但是這卻是讓童家兩老擔憂的一點。雖說街坊鄰居們不會排斥童雲,平常時候還處得不錯,但是談到婚事,卻沒一個人願意娶這麼一個貪杯的姑娘,所以童大姑娘今年已經快邁入堂堂二十歲的關口,仍是無人問津,婚期渺茫。

  「又喝醉了?這次幾杯?」樓下的客人們一聽到店小二的呼聲,立刻趨上前問。

  「看看壺裡剩下的酒,這童姑娘不多不少,剛好喝下三杯。」店小二經驗老到地說。

  「還是三杯,真是不長進。」男子喃喃抱怨一聲,掏出一兩銀子丟給另一名男客。「算老子運氣不好,高估了童家丫頭。」

  難不成他們拿童雲喝了幾杯會醉倒來下賭注?

  沒錯,這已是鎮上許多人們閒暇時的活動。童家的人很快的出現,兩個粗壯的丫環匆匆的攙扶著童雲進到轎子裡,飛快的往童家的方向而去,一場戲就這麼落幕了。

  金府鳳軒

  「對一個病得快入棺的人來說,你看起來真是好得不得了呢!」一道戲謔的聲音自昏暗的廂房外傳了進來,讓坐在桌案前的金洛風暗歎了口氣。

  須臾,一名男子從窗外一躍而進,無聲的落在他身側。

  「為什麼有門不走,老是要跳窗子呢?」金洛風不知這是第幾百次無奈的指著那扇對來人來說形同虛設的門。

  「我進來的地方比較靠近窗子。」關書彤吊兒郎當的用腳勾了張椅子,「砰」的一聲坐下來,蹺起二郎腿,順道抄過金洛風放置在一旁的參茶咕嚕咕嚕的喝下肚去。「嘖!這茶放了多久了,怎麼這麼冷?」擦擦嘴角,他不甚滿意的批評著。

  「喝完了才批評,為什麼不乾脆別喝?」金絡風不與他計較,反正習慣了。「你又翻牆進來,是不?」

  「翻牆方便些,也不用經過你家那老妖婆的盤查。」關書彤不諱言地說出他對金家太夫人的觀感,老妖婆算是很留口德的形容詞了。

  「有事嗎?」金洛風也不在意,因為自己的祖母是什麼樣的人他一清二楚。

  「沒事,只是來看看你是不是快死透了。」

  「你都還投先走一步幫我去探路,我哪敢先行上路?」

  「喲,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你金大公子不敢做的?」關書彤笑倒在一旁。

  「小聲點,你不怕引來那些討人厭的蒼蠅嗎?」金洛風沒好氣的警告他。

  「唔。」關書彤像真有那麼一回事,飛快的摀住嘴巴,一雙眼骨碌碌的四下望了一圈。

  「別耍寶了,這裡又沒有觀眾。說吧!」金洛風打斷地。

  「說啥?」關書彤放開手,不甚專心的探頭看了看他手上的東西。

  「還裝蒜?無事不登三寶殿,能勞駕您『笑書生』專程前來一探,可見這事不小。」

  「呵呵!金大公子還是這麼精明得惹人厭,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這哪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呢?」「廢話少說。」

  「好吧!那我就言歸正傳了。」關書彤整了整面容。「寒濤,你這次可是玩得太過火了,你知不知道?」寒濤是金洛風的師父替他取的字,私底下,他們幾個好友都習慣以此稱他。

  「怎麼說?」金洛風挑眉問,他只是演了一場戲,扮演的不過是個風流成性、揮霍無度、整天不學無術,流連煙花場所的敗家子罷了……哦,了不起是前幾日再傳出得了治不好的花柳病,很過火嗎?他可不覺得。

  「還說咧?』你成天躲在這裡等死,都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大事。」

  「反正你一定會來告訴我,我又何必急著自己去打聽呢?」

  「是,我最多管閒事了。不過為什麼你那個有戀兄情緒的堂弟沒有第一個跑來告訴你?」

  「你到底準備說了沒?」金洛風低斥。

  關書彤所說的,是他二叔的兒子金洛楨,從以前就特別黏他,喜歡跟在他身後跑,甚至為了他上妓院而去找那花魁的麻煩,根本不知道那花魁也是他的朋友,只是為他做幌子罷了。金洛楨也常常沒給關書彤和司徒庭好臉色,只因為他們是他的至交好友。也就因為如此,關書彤和司徒庭才常常取笑他有個戀兄情結的堂弟。

  「行,把耳朵掏乾淨,椅子坐穩了,我怕你聽了會跌下椅子,如果摔壞了你金枝玉葉的身子,那我可就罪過了。」

  「怎麼廢話一堆!」金洛風蹩眉。

  「說了、說了。老妖婆正在為你選妻。」關書彤說得很快,快到金洛風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雖然明知道憑他的耳力不可能聽錯,但是他仍不敢相信的再問一次。

  「我說,老妖婆正為你的婚事操心呢!她已經派了十六條家犬到各個偏僻的鄉下地方找適合金家的姑娘了。」

  「荒唐、荒唐!」金洛風憤怒的大吼。

  「噓——你那麼大聲是想讓你家那些狗知道你其實好得很嗎?」

  「祖母實在太荒唐了!先不說我是裝病,外頭誰人不知金家的獨生子是個敗家子,還得了一身病,而且已經行將就木了,她怎麼可以這麼斷送人家姑娘一生的幸福?她想做什麼?為金家留後?也不想想一個快死的人了還能行房嗎?

  「更何況我得的是花柳病,是會傳染的,她沒想過這病會傳給新娘子,讓新娘子根本來不及生下金家的子孫就跟著香消玉殞了嗎?」金洛風實在受不了自己家這種草菅人命的自私行為,這也是他為什麼想盡辦法也要改變金家的原因。

  「怪只怪你演技太好,慌了老妖婆的心,只想盡快的在你有生之年為金家……不,該說是為她留個後,誰叫她只生了你爹一個兒子,你爹又只生下你這個兒子,你可是她唯一親生的孫子呢,她當然要為自己打算啊!

  「不然等她死後,金家的一切不就全落在那些妾所生的子孫們手中?至於其他的,她就管不了那麼多,一個鄉下姑娘,哪比得上金家的後代重要。」

  「可惡!」金洛風一掌努向桌子,頓時堅實的桃木桌子應聲四分五裂。

  金家少說也還有他三位叔叔和他們所生的兒子,就算有些真的不成才,至少也找得出得以接手家業的人吧!一樣是姓金,為什麼必須分得那麼清楚?只因為他們是爺爺所納的妾生的?難道就因為這樣,不惜葬送一個姑娘家的一生?

  「喂!你要死啦!要發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

  關書彤在飛散的木屑中左閃右躲,直待一切平息。

  「書彤,我有件事要托你。」

  「快說,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已經有大批的看門狗往這邊過來。」關書彤瞄了一眼房門,眼底有著不容置疑的不屑和……幸災樂禍。

  「我要你幫我注意,祖母選中了哪一家的姑娘,然後再來告訴我。」金洛風也聽到了那些雜亂的腳步聲,以他的耳力,想來那些關書彤口中的看門狗大概還要半刻鐘的時間才會到達這裡。

  「你意欲為何?嚇跑人家?」

  「你別管,只要幫我探聽消息就好。」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行、行,我不管就是了。」

  「快走吧!」

  「是是是,小的這就退下。」關書彤耍寶的作了個揮,然後循著原來的路線消失不見。

  一陣掌風之後,地上的碎木瞬間不見蹤影。

  金洛風收回掌,然後好整以暇的躺到床上去,等待眾人的到來。

  沒多久,嘈雜得人聲來到門前。

  「少爺,少爺,發生了什麼事?您沒事吧?」管家金大搬捶著門,驚慌的大喊。

  「我沒事……」同樣是從金洛風口中吐出的話,這會兒變得

  要死不活的,跟方纔的模樣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少爺,老奴這就進去了。」金大搬才不敢相信沒事,那聲巨響明明就是從少爺這院落傳出的。

  「滾……」虛弱不堪的聲音沒有產生喝阻作用,門還是「咿呀」一聲開了。

  「少爺……」金大搬住了口,疑惑的看了眼屋內的陳設,奇怪,若他沒記錯,這地應該有張桃木桌啊!

  「我病了,就不是你的主子了?竟敢枉顧我的命令!金格風像是一口氣提不上來似的較斥。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少爺息怒,保重身體要緊,您可還沒為太夫人留下血脈啊!」金大搬嚇死了,低頭忙不迭的請罪。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留了後,就可以去死了?」金洛風不講理地問。

  「不!不是,老奴絕無此意……」

  「統統給我滾!」金洛風才不聽,故作虛軟無力的吼道,然後劇烈的咳了起來。

  「少爺!少爺……」

  「滾!還是你想現在就氣死我?」

  「不、不,老奴這就退下,這就退下了。」金大搬連忙退了下去,連金洛風的臉都沒見著。雜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但是金洛風知道,還有一個人在外頭,他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堂哥……」那人猶豫的叫著。

  「回去吧,洛楨。」金洛風歎了口氣。

  「堂哥,你不要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好關心你,你讓我見見你吧!」

  「洛楨,我這個樣子實在沒臉見任何人,你回去吧。」金洛風裝出虛弱不堪的聲音。

  「堂哥……」金洛楨哀怨的喚道。

  「回去,不要讓我討厭你。」

  「好、好,我回去、我回去,堂哥,你不要討厭我,我這就回去。」

  腳步聲漸漸遠離,金洛風長歎一聲,心想,脫離這種生活的日子應該不遠了吧?

  這廂,童雲睡得正熟,那廂,鎮上有名的王媒婆開天闢地以來頭一次進了童家大門,正受到童家夫婦熱烈的招待。

  「童老爺子,真是恭喜呀,喜事上門啦!」王媒婆一進門就大聲的嚷嚷,讓童老爺與其夫人莫名其妙的不知喜從何來?不過優倒是有,因為方才女兒又讓丫環們抬了回來,真是……唉!

  「王媒婆說笑了,老夫喜從何來呢?」童老爺客氣地說。

  「哎呀!是喜、是喜啊!而且是大喜呢!」王媒婆笑瞇了眼,喝了口下人們送上來的茶。

  「王媒婆的意思是?」童老爺抱著一絲希望地問。該不會是有人要來提親了吧?

  「看到我就知道是什麼事了,我王媒婆專辦啥事啊?」

  「你是說有人看上我家雲兒了?」童夫人不敢相信地問。

  「正是,而且這戶人家來頭可不小呢!是京城的首富。」

  「京城的首富?」童家兩老互望一眼,眼底有著相同的疑問。既是京城首富,怎麼會挑妻子挑到這種鄉下地方來呢?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或事端?

  「別不敢相信,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我知道你們的疑問,不過人家可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別說家世了,人品可也是一流的,不僅一表人才,更是博學多聞,個性又非常體貼大方,這麼好的人選,童姑娘若錯過就可惜了。」王媒婆不愧是鎮上第一媒婆,說起話來根本不必打草稿,直說得活靈活現,彷彿她對金家的公子有多熟悉似的。

  「王媒婆,不是我們懷疑,而是那麼好的人選,我家雲兒你也是知道的……」

  「哎喲!這點您就甭操心了,金家開出來的條件,你家重姑娘全部符合,至於喝酒這件事嘛!他們金家也沒有特別規定不可以呀。」

  「可是……」

  「童老爺子,其實你現在操這個心還早了一點,金家可不是只挑了你們童雲一個姑娘。而是在各個城鎮物色人選,最後才選擇一個最適合當金家未來主母的人,所以機會還不一定是你們童雲的,不過至少有那麼一點希望,您說是嗎?」

  童家兩老低聲商量了一下,終於作下決定。

  「好吧!王媒婆,這件事就勞煩你了,如果成了的話,謝禮肯定少不了你的。」

  「好,咱們就這麼說定了。」王媒婆自信滿滿的離開童府。

  不是她吹牛,以她的舌功,再加上董雲的外貌、才學,這場選妻會的勝利者一定非童雲莫屬,不過首先得要提防,別讓金家打探消息的人發現董雲那個小小的缺點才行。

  「是嗎?」金洛風沉吟道。

  「聽說是個才貌兼備的姑娘,我稍稍打聽了一下,街坊鄰居都對這位童姑娘豎起大拇指,直說她的美貌和才學連狀元公都比不上,性情更是溫柔賢淑,動如脫兔,靜如處子,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關書彤把最新的消息告訴他。

  「祖母已經決定了?」

  「是啊!鄉下姑娘中能找到這種貨色,實在是奇跡,老妖婆不趕緊訂下來,怕被人捷足先登了。聽說這童姑娘已經十九歲,若不是身在鄉下,找不到能匹配得上她的人,她也不可能留到現在。」

  「你似乎對這童姑娘頗有好感,若我沒猜錯的話,你見過她了?」金洛風太瞭解這個朋友。他不會只是打聽,道聽途說的傳言多半不能相信,他金洛風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關書彤一定親自看過這位董姑娘。

  「呵呵!你還是這麼精明。沒錯,我潛進童府看過她了,果然擁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姿,其他才學是沒那麼多的時間—一欣賞到,不過她真的彈了一手好琴,丹青更是一流,與傳言相符。」

  「既是如此,我更不能耽誤了這麼好的姑娘。」金洛風決定,他相信朋友的眼光,所以更不願意斷送這麼好的姑娘的一生。

  「你打算怎麼做?」關書彤非常感興趣的問。「明天你請司徒來一趟吧!」金洛風心裡已經有了個主意。

  司徒庭是他們的好朋友,也是個名聞天下的神醫,金洛風這次的偽裝之所以能如此順利,除了本身的演技一流之外,還多虧司徒庭這個神醫相助才能那麼天衣無縫。

  「你打算怎麼做,至少先透露一點給我知道吧!」關書彤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明天你就知道了,何必急在一時。」金洛風微微一笑,對他賣了個關子。

  「去!」關書彤無趣的呻了口,轉身離開。呵呵!金洛風心中暗笑,明天肯定會為金家帶來另一波震撼,他非常期待。

  「太夫人,司徒大夫求見。」金大搬一大早就匆忙的趕至金太夫人房門外焦急的通報。

  她聞言立刻回應,「請司徒大夫到大廳奉茶。」

  「是。」

  大廳裡,一名溫文儒雅、仙風道骨的男子安穩的坐在椅子上,優閒的品著茶,俊逸絕倫的臉上漾著淺淺的微笑,活像是尊菩薩.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跟隨著他。

  但是如果再仔細的一瞧,不難發現男子的眼底深處,閃動著一抹令人不安的戲諺光芒。只可惜尋常人每每見到他的笑容,便會盲目的信任他,能看進他眼底,並發現那與外貌背道而馳的神情的人,實在少之又少,而金洛風便是這少之又少中的一位。

  金太夫人年老卻仍體健,邁著步子,在隨身丫環的攙扶下,緩緩的進入大廳。

  「司徒大夫,這麼大清早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倒沒有,今天只是來給金公子做個例行的檢查。」

  「哦,原來如此,有勞司徒大夫了。」

  「不敢。」

  「管家,領司徒大夫前往風軒。」

  「是,太夫人。」金大搬哈腰領命。「司徒大夫,請隨老奴來。」

  「有勞管家了。」司徒庭提著隨身的包袱,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還沒踏出大廳,在風軒當差的下人便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嘴裡不停的嚷嚷著。「不好了、不好了!少爺發病了!」

  金太夫人一凜,立刻上前。

  「怎麼回事?」

  「稟太夫人,少爺方才又開始哀號,想來是發病了,身體疼得受不了。」

  「司徒大夫……」金太夫人焦急的看向司徒庭。

  「在下立刻前去。」他頭微微一點,便加快腳步往風軒而去,忽然又回過頭來,「對了,請勿讓閒雜人等進入風軒,以免影響金公子的情緒,增加在下救治的麻煩。」仔細叮囑之後,司徒庭消失在迴廊處。

  「管家、傳令下去,不准任何人接近鳳軒,否則就將他趕出金家。」金太夫人威嚴的下令。

  鳳軒裡,司徒庭好整以暇的坐在廳裡品著金洛風泡的好茶,嘴角揚著一抹不容忽視的笑容。「別笑了行不行?」金洛風忍不住地說。他實在受不了他那似笑非笑、意有所指的笑容。

  「奇了,多少名門閨秀散盡千金,不惜裝病到我的醫館讓我看病,為的就是見我一面,奢望能得我一笑,而我免費笑給你看,你還不知足?」

  「得了,等我變成女人的時候,你再來笑給我看吧!」金洛風實在看不慣他那自命不凡的表情。

  「好吧!那咱們就言歸正傳。找我來是不是又有什麼鬼點子了?」司徒庭整了整面容,一本正經地問。

  「司徒,你可聽過最近關於我的傳言?」

  「你的傳言不少,不過最近最熱門的不再是你的病情,而是你的婚事。說到這兒,我都還沒恭喜你呢!聽說喜事近了?」司徒庭又戲謔地說。

  「不必了,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找你來的。既然你知道,我就不用再多費唇舌,我希望你能幫我。」

  「怎麼個幫法?」

  「這樣……」

  金洛風對司徒庭說出自己的計劃,讓一向閒不下來的司徒庭愈聽眼睛愈亮,眼底那抹令人不安的光芒愈來愈熾。

  「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在山林間,三人三騎優閒的前進著,突然,其中一位穿著白衣的俊雅公子開口吟起詩來。

  「看來你的心情真是很不錯!」司徒庭對著他說。

  「他豈止心情不錯,他是樂翻天了。」關書彤看了一眼一臉輕鬆愜意的白衣公子,對司徒庭說。

  「看來是如此。不過這應該是人之常情吧,一個男人千里迢迢的去會未婚妻的面,的確是該高興」

  司徒庭哪壺不開故意提哪壺,一下子,白衣公子臉上愜意的神情收斂了起來。

  「你們兩個別再尋我開心了行嗎?明知道我這次出門的目的,還淨說風涼話。」他懊惱地說。

  這聲音明明就是金洛風,可是他的外表與原貌卻不完全相同,是有點相似,但確實是不同的面貌。

  「我們當然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別忘了,你能出門可是拜我『神醫』之名所賜,若非我告訴金大夫人要帶著你到天山我師父那兒治病,你有可能出得了門嗎?」司徒庭單手操經,一手在馬上搖起扇子來。

  「就是嘛!如果不是我的易容術,你能這麼自由自在的進行你的計劃嗎?」關書彤也接腔。

  「是是是,我金洛風若不是靠你們兩位鼎力相助,也沒有翻身的一天,行了吧?」原來他的確是金洛風,之所以和原來的面貌有些不同,是因為關書彤拿手的易容術。

  「喂!咱們都走到這裡了,你還不打算告訴我們你的全盤計劃嗎?」司徒庭問。

  「就是啊!都快到童姑娘的家鄉了,你不告訴我們,要我們如何配合你呢?如果一個不小心壞了你的計劃,可別怪我們喔!」關書彤語帶威脅。

  「其實……」金洛風緩緩的開口,兩人立刻期待的拉長耳朵。「我根本沒有什麼具體的計劃。」他老實地說。

  「什麼?!你在耍我們啊!」司徒庭和關書彤不滿的大喊。

  「我是說真的,我真的沒有具體的計劃,不過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童家取消這次的婚事,至於過程,到時便看情形再說了。」

  「真是無趣,」我還以為可以聽到什麼驚天動地的大計謀呢!」司徒庭一臉的掃興。

  「那真是對不住了,壞了你的興致。」金洛風不甚真心地說。

  「喂!前頭就是清風鎮了,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想個好辦法去會會重家的姑娘。」關書彤說。

  「也好,人家閨女也不是說見就能見到,尤其是像金太夫人形容得如此完美的姑娘,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想見上一面,除非像某人專事偷窺,否則的確需要好好的想個辦法才行。」司徒庭取笑著好友。

  「我就是喜歡愉窺,怎樣?」關書彤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

  「好了,你們兩個就別再鬥了行嗎?」金洛風無奈的充當和事佬。要是再讓他們一人一句的話,到最後一定演變成兩人大打出手。

  他們的感情並非惡劣,只是就喜歡鬥嘴,這算是他們維繫感情的方法。

  「行,當然行。」兩人異口同聲的道。

  「既然如此,咱們就先去鎮上,等休息夠了再想辦法也不遲」金洛風率先策馬前行。

  「喝!」兩人也跟在後面快馬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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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姐、小姐!天大的好消息啊!」丫環柔兒人未到聲先至,沿著迴廊一路跑著來到重雲的閨房。

  「柔兒,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別這樣大呼小叫的,給外人看了會笑話的。」童雲柔聲細氣的訓誡正猛喘氣的貼身丫環。

  「小姐,都什麼時候了、柔兒哪有那種定力踩著小碎步呢!更何況,這兒哪有什麼外人,還不就是小姐而已。」

  「我說一句,你就頂嘴好幾句,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小姐。」童雲假意的斥責。

  「哎呀!當然您是小姐。一看就知道了呀!小姐的外貌、學識可不是普通人比得上的,更別說那大家閨秀的氣質了,我看連京城的官家小姐都比不上怎呢!」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會拍馬屁。到底出了什麼事?」童雲笑歎著搖頭問。

  「小姐,人家可不是拍馬屁,這可是柔兒的肺腑之言哪!」柔兒不服地說。

  「得了,你到底說不說讓你這麼驚天動地喊叫的好消息是什麼?」童雲再次問。要不摧催,這丫頭可以再言不及義地說上一個時辰。

  「哎呀!小姐,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昨兒個王媒婆又上門了呢!」

  「哦。」童雲不甚熱絡的漫應一聲。

  「哦?小姐您就只有『哦』一聲?您知不知道這代表什麼啊?」柔兒不敢相信地問。

  「知道。」童雲點點頭。代表什麼又如何?不就是女人最終該走上的不歸路嗎?若是她可以做主,她寧願終身不嫁。但是,一切都由不得她呀!

  「知道?那您為什麼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您要嫁的可是京城首富的公子耶!聽說這位公子長得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若不是眼光太高,普通姑娘他看不上眼,早就妻妾成群了。」

  「那又如何?」童雲淡淡的說。是啊!又如何呢?這世上畢竟對女人太過嚴苛,婚姻不過是給女人的另一間牢房,了不得是一間豪華的牢房罷了。

  「又如何?!小姐啊!您已經十九歲了,鎮上沒有一戶人家上門來提親,也找不到可以匹配得上您的人家,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匹配得上您的人出現,您可要好好把握啊!聽說小姐您可是在好幾位姑娘中雀屏中選的,可見那未來的姑爺真是好眼光……」

  「柔兒。」童雲忍不住打斷她。「是,小姐,有什麼吩咐?」

  童雲輕聲道:「閉上你的嘴巴。」「小姐……」柔兒不甘的低吟。

  「嗯?」童雲揚高聲調,立刻讓柔兒閉嘴。

  「柔兒,我瞭解你的心情,我知道服侍我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因為我的事在外頭被別家姑娘的丫環奚落,我全部知道。如果說我的婚事對大家來說是一件喜事的話,你放心,我不會有意見的。

  「不過,對於自已被一個男人這麼秤斤論兩的,我不認為是種榮幸,這對我和其他的姑娘來說,是一種侮辱。我會嫁,但是別再對我說這是天大的好消息。」

  「小姐……」柔兒不知所措。她對小姐的想法一向不瞭解,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這樣的嗎?別人家姑娘能有這種機會都高興得不得了,小姐卻說是種侮辱……不懂,她真的不懂。

  「別再說了,柔兒。」「可是小姐,老爺要您到前廳去一趟呢!」

  童雲愣了一下。「知道是什麼事嗎?」「柔兒不是很清楚。」

  「是嗎?」童雲低喃。「柔兒,你先到前廳去,就說我換一下衣服馬上就過去。」

  「是,小姐。」柔兒本想轉身,但突然又想到,「小姐,不需要柔兒幫忙嗎?」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來。」「喔。」柔兒只好點點頭,開門離去。

  「爹找我有什麼事呢?」童雲自語。也許是成親的事吧!

  她忍不住輕歎一聲。她不想嫁人,一直都不想的,為什麼沒人能瞭解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呢?

  童雲很清楚,女人不管是什麼身份,即使是嫁了個好男人也是很可悲的。本以為塑造出貪杯的形象,她就可以擺脫嫁人的命運,沒想到終究還是逃不過。不嫁人,是駭人聽聞的想法嗎?

  她可不這麼認為。這世上已經對女人太不公平了,她何苦再讓自己增加一個更可悲、更低賤的立場呢?

  自己一個人,就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終究有自己的小天地,她很懂得安排生活,縱使不自由,但她可自在了,所以她快樂得很。

  嫁了人可就不比在家,能夠那麼自在的處在自己的天地中,要侍奉公婆、守婆家的規矩、相夫教子,還要忍受夫婿的風流,想要有自己的時間,可說是難如登天。

  男人都只會看表象,外貌、學識、琴、棋、書、畫……所有的才學都是表象。有誰能接受她的思想,而不認為她驚世駭俗?很難,尤其對男人而言。

  那她為什麼非嫁不可?就只因為世俗不容嗎?而可悲的是,她竟無力反抗。她遺憾嗎?是的,被剝奪了這種清閒的日子將是她今生最大的遺憾。

  踏出閨房,剛步上花園,她便察覺到暗處有人!

  「誰?」童雲往氣息處飛掠而去,卻不見人影。

  是她聽錯了?還是家裡真有人闖入?而且是個輕功強過她許多的人!

  若真是這樣,那會是誰?又有什麼目的?會對童家不利嗎?

  也許是她聽錯了,畢竟她的輕功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老前輩清雲師太親自傳授的,當她學成時,師太就曾說過,習得了「雲想飛」後,當今武林中,輕功想要勝過她的人屈指可數。沒時間多想,爹爹在前廳一定等得不耐煩了。童雲轉身往前廳走去。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童雲懂武功?」金洛風又回到童雲閨房外花園的樹上,問著一起出現的另外兩人其中之一。

  「那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啊!」關書彤無辜的聳肩,剛剛童雲突然往他們先前的藏身處「飛」過去的時候,他也嚇了一大跳,也很意外啊!

  「看她的架式,所使的輕功應該是在江湖絕跡了三十多年的『雲想飛』。以前得知這絕學時還遺憾無緣一見,沒想到會在她身上看見。」司徒庭望著童雲離去的方向,感歎的道。

  「『雲想飛』?該不會是那個已經退隱江湖三十多年的清雲師太所自創的輕功吧?」關書彤意外地問。

  「沒錯,就是清雲師太。就不知為什麼年僅十九的童姑娘能得清雲師太的傳授了。」司徒庭深思著。

  「真是看不出那童姑娘嬌嬌弱弱的模樣竟也會武功,而且還不弱呢!這次要不是咱們金大公子武藝超群拉了咱們一把,恐怕咱們兩個會當場被她逮個正著。」關書彤不諱言地說。

  「你有何打算呢?」司徒庭看向一語不發的金洛風。

  「再說吧!」金洛風沒有給他明確的回答,身子一躍,飛出牆外。

  「喂,怎麼說走就走,也不通知一聲!」關書彤和司徒庭有趣的對看一眼,然後跟著躍出童府。

  兩人的眼裡都同時說著一件事——似乎有好戲可看了。

  是一種侮辱嗎?

  金洛風望著天上的明月,想著昨晚見著的人兒。

  她的確是一個麗如天仙的姑娘,像一本引人入勝的書,愈翻,愈想接著看下去,想知道它會有什麼結局,又不想一下子就翻到結束,生怕會遺漏了中間的精彩部分,因為讀書的人永遠無法預測下一頁會看到什麼。

  對於自已被一個男人這麼秤斤論兩的,我不認為是種榮幸,這對我和其他的姑娘來說,是一種侮辱。我會嫁,但是別再對我說這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其然的,她的話又迴盪在腦海裡。她是個特別的姑娘,對於世俗所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卻認為是種侮辱,這是很特別的見解。她說她會嫁。

  金洛風緩緩的一笑,這樣的一個女子,他或許可以考慮讓她進入金家,和他一同改造金家吧?只是……還不行,以金家目前的情勢,她還不適合。「想什麼?又是傻笑又是歎氣的?」司徒庭在他身後道。

  「想些瑣事。」金洛風微微的搖頭,試圖讓自己回到現實裡。他真是想得太入神了,連司徒何時來到身後都沒察覺。

  「想必你腦海裡的那件『瑣事』對你來說非常的重大,否則也不會失神到連我的腳步聲都沒聽見。」司徒庭糗他。「我猜,該不會是和你的終身大事有關吧!你在想那個童姑娘。」

  「司徒,依你之見,童雲如果進入金家,能夠生存得下去嗎?」金洛風並不試圖掩飾。

  「怎麼?你真打算讓童雲進你金家大門?」司徒庭頗為意外,他們走這趟主要的目的就是,讓女方打消嫁入金家的念頭,主動提出退婚,怎麼人都還沒正式碰面,只不過偷瞄人家一眼,他就改變主意了?

  「是有這個念頭。」金洛風也不諱言。「為什麼?一見鍾情?」司徒庭笑問。

  「無關鍾情與否,只是覺得她的個性應該不是個軟弱的姑娘,又有武功防身,在金家應該不會吃虧,而且我想過了,不是她嫁進來也會是別的姑娘,我們沒辦法每一次都成功,也沒有那種時間和機會一次次想辦法攪和,是不?」

  「既然你都想清楚了,還問我做什麼?」司徒庭好笑的問。這傢伙,站在這裡一整晚了,思前想後的就是為了這件事,還說無關鍾情與否?如果童雲入不了他的眼,進不了他的心,他會考慮是不是該讓她進入金家嗎?

  「只是想聽聽一個旁觀者的看法。司徒,老實說,依你之見,童雲在金家能獨力生存下來嗎?」

  「就算不行,也還有你這個丈夫在啊!」

  「你忘了在金家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嗎?這就是我猶豫的地方,到底該不該把這麼一個好姑娘拉入金家這糞坑裡。」

  「也對,在金家你是個病入膏肓的人,實在起不了保護妻子的作用。不過依我看,童雲也不是個簡單的姑娘,她有能力足以自保。」

  「這麼說來,她的確是個好人選了?」金洛風仍有些不太確定。要是不行呢?他忍心害她嗎?

  「我是認為沒問題啦!不過如果你還是不放心的話,我倒還有一個辦法,能讓你既可以保護她,又不會讓你家的老佛爺知道事情真相。」

  「哦?說來聽聽。」「你原本就不打算在這次的會面以真面目示人,是吧?」司徒庭的鬼腦筋又在動鬼念頭了。說好聽一點是在幫金洛風想辦法解決問題,實際上則是為自己喜歡看好戲的個性製造看戲的機會。

  「是沒錯。」金洛風點頭。「那就行啦!等童雲嫁進金家之後,你這個丈夫無法出面保護她,就用現在這個面貌出現就行了。」

  「話是沒錯,可是用什麼身份?」金洛風蹙眉說。

  「身份還不簡單,只要想個不讓童雲開口去問別人的藉口就行了。」

  「依你之見呢?」「就說是金洛風的異母弟弟,在金家是不被承認,也不允許提起的,是一個隱形的人物,只有金洛風知道。如何?」

  金洛風沉思著,這是個好辦法,既可以暗中保護她,又可以不讓祖母知道真相。

  「可以,就這麼辦。」他下了決定。司徒庭在他背後緩緩的一笑,也仰首望向天空那輪明月。

  童雲啊童雲,原本你可以不用進入你不願的婚姻中,但是誰叫你要那麼好呢?該怪你自己吧,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兄弟也不是配不上你,只不過你們之間還要多走上一段路就是了,呵呵……

  正午,金洛風和司徒庭、關書彤才剛下樓坐定,準備用午膳的時候,童雲的出現引起他們高度的興趣。

  「這個時候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金洛風沒說話,倒是關書彤開口了。

  「女孩兒家獨自一人來客棧,沒有丫環、家丁相陪,的確有點怪異。」司徒庭沉吟著。

  金洛風蹙眉望著她像是識途老馬般的和掌櫃打一聲招呼,隨即走上二樓雅座,而店小二和所有的客人開始交頭接耳。

  「你們說,童大姑娘這回會不會稍有進步?」

  「我看很難喔!童大姑娘三年來哪一次進步過?」

  「就是啊!我想也很難。」「我就不信邪,練了三年會沒一點進步,我說她今天會有所進展。」

  「那就來賭嘍!」「賭就賭。」

  金洛風眉頭愈蹙愈緊,心裡極度的不快,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童雲到底在搞什麼花樣?她還有不為人知的事嗎?不,不該說「不為人知」,而是不為金家所知。很顯然的,童雲這事,街坊鄰居全都知情。

  「客倌們想參加一份嗎?」店小二看到他們有興趣的模樣,於是前來招呼。

  「我說小二啊!我們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怎麼參一腳呢?」司徒庭微笑著說。他看出金洛風極力想隱藏的不快情緒。好玩,真好玩!

  「哎呀!瞧我這記性,忘了大爺們是從外地來的,當然不知道童姑娘的事。這童姑娘啊,什麼都好,好到無可挑剔,想雞蛋裡挑骨頭都挑不到一點屑兒,也因此才被京城的首富給看上,準備嫁入豪門咧!只不過啊,那京城人家不知道一點,也是咱們鎮上共同隱瞞下來的事,那就是童姑娘好杯中物。」

  「她喜歡喝酒?!」關書彤驚訝的問。「是啊,童姑娘非常喜歡喝酒,她幾乎天天都到我們這兒光顧呢!」

  「那你們剛剛是?」司徒庭導入正題,不然再任由店小二扯下去,還是扯不到他們極想知道的事。

  「呵呵……」店小二未語先笑。「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雖說童姑娘愛喝酒,且這三年來幾乎天天光顧,但是呢,她的酒量卻是差勁得很,三杯即醉,三年來如一日,沒有一點進步。剛剛那些客倌們就是在賭,看看今日童姑娘會不會有點進步。」

  三人面面相覷,原來童雲還有這點他們不知道的「趣事」!

  金洛風一掃先前的不快,開始覺得有點趣味了。如果祖母知道了她所千挑萬選的未來金家主母,原來還是個貪好杯中物的姑娘,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他幾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祖母知道時的表情。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眼前他可還有「正事」要辦呢!

  「我賭童姑娘今天會進步。」金洛風突然說,順手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這是我的賭金。」

  「這……這太多了吧!我們都是好玩隨意賭賭罷了,您……」

  「無妨。」金洛風不在意的說。「哎呀!小二,那位大爺賭的是不可能的事,童大姑娘三年如一日,怎麼可能在今天突然進步了,咱們正好可以大賺一筆呢!」

  「就是啊,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你快上去看看吧!」

  「好,我這就去探探。」店小二往二樓雅座走去,所有的人全都引頸企盼。

  不到一會兒,店小二黯著臉色匆匆下樓來,拿了另一壺酒又匆匆上樓去。

  所有人都錯愕的看著彼此。

  「不會吧?今天童大姑娘要了第二壺酒?!」

  店小二再次下樓後,所有人立刻上前詢問。

  「這……那第二壺酒確實是童姑娘叫的,而她的第一壺酒,也確實是喝完了。」店小二無奈的說。唉!連他也把今天的工錢給輸了。

  「怎麼會這樣?!」所有人都不信的喊,但是事實卻是不容他們懷疑的。

  金洛風收了賭金,大方的對在座所有人道:「諸位,今天諸位所用的,全部由在下請客。」

  大家聽聞均十分高興,因為就算贏了,各自分得的賭金也抵不過所吃的這一頓啊!

  金洛風望著二樓雅座的方向,開始覺得娶童雲也許不再只是權宜之計。

  童雲鬱悶的斟上一杯酒,小啜了一口,她的心情極端的差,壞透了!

  沒想到爹為了怕她嫁不出去,竟然夥同全鎮欺騙那個代表金家的人,隱瞞她刻意塑造出來貪杯的形象,莫怪乎她會雀屏中選,原來她「唯一」的缺點竟被刻意的隱藏。

  爹就真的那麼希望自己快點嫁出去嗎?她陪著他們兩位老人家不好嗎?世俗的眼光就真的那麼重要嗎?沒結婚、不結婚,就真的是那麼大逆不道、驚世駭俗的事嗎?

  她想醉,這次是真的想醉了,而不是像過去的每一次,都只有三分醉卻裝出爛醉如泥的模樣。畢竟一個女孩子總不能真的醉到不省人事吧!誰能擔保這些街坊鄰居不會哪天突然現出狼性?不過還算不錯,三年來他們都很循規蹈矩的叫人來把她抬回去。

  可是她今天真的想大醉一場,忘了所有的事,忘了世俗,忘了爹娘的叮囑,忘了這場婚事,忘了那該死的罪魁禍首——金家!

  喝掉一壺酒,才只五分醉,怎麼辦?她人還很清醒呢!

  不要!清醒的人是最痛苦的,她為什麼不像其他女孩,就那麼懵懵懂懂的任其父兄安排,過了一生?以前總是想她們是無知的,但是現在,她多麼希望自己也真的無知,如此一來,眼前的痛苦就不復存在了,她就會像其他人一樣一起期待婚禮的到來,就像柔兒所說的,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不是嗎?

  店小二剛好走上樓,童雲無視他一進來看見她仍然清醒時的震驚,要他再送上一壺酒,免去了她得揚聲叫喚的尷尬。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她的神智愈來愈模糊,樓下的騷動進了她的耳裡,卻進不了她的心底,醉吧!醉吧!讓她忘了一切!

  金洛風,金洛風!為什麼她還記得這個名字?這個即將葬送她未來的紈紈褲子弟!

  她從不認為這個金洛風會像是媒婆口中所形容的那麼優秀,她認定他一定是個敗家子,否則為何要千里迢迢的在各個鄉下找媳婦?光是京城的閨女就夠媒婆踏平他們金家的門檻了。

  所以說這就是清醒的人為什麼會痛苦的原因,什麼都太明白,如果她不這麼凡事明白的話,如今……如今她就不會……

  「金洛風……金洛風……為什麼你不乾脆去撞牆死掉算了……」

  童雲終於醉倒在桌上,她不知道,她最後的一句話並不是放在心裡,而是喊出來的,而那雖不至於傳到樓下人盡皆知,但是對於正好上樓來一探究竟的三人,卻是清清楚楚的入了耳。

  「呵呵……」司徒庭笑得比較含蓄。「哈哈哈……」關書彤就沒這麼好教養了,他毫不忌諱的大笑出聲,還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在笑誰似的,一邊指著金洛風,一邊拍著胸口表示他快笑得喘不過氣來。

  金洛風其實並不在意,他心裡反而對這樣的童雲升起一股疼惜,讓他幾乎忍不住要順從她的願望不娶她過門了,幾乎……

  「我說金大公子,人家恨不得你去死算了,你怎麼說?」關書彤戲謔的問。

  「或許我會如她的意,就是不知她如果知道她的丈夫真的快死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金洛風緩緩的說。一個計劃在他腦海中成形,他要看看這童雲的思想是如何的驚世駭俗,或者只是虛有其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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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15: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童雲還未張開眼睛,劇烈的頭痛就讓她差點叫了出來。

  唔!好痛啊!這就是喝醉酒的報應?

  「柔兒,幫我倒杯茶。」她閉著眼睛低聲的喚著,知道這種時候柔兒總是守在她身邊不敢離開。天知道她連張眼的力氣都沒有,可怕的酒醉,她發誓以後絕對不再逞強喝醉酒了。

  她聽到腳步聲,知道柔兒聽到了她的話,然後是倒茶的聲音,接著柔兒來到身邊將她扶了起來,她喝下那杯茶後,又被輕輕推臥回床上。

  柔兒這次好安靜呢!而且動作也很輕緩,大概知道她正痛苦著吧!可是……

  似乎不太對勁,柔兒會這麼體貼嗎?而且味道不一樣!

  她緩緩的張開眼睛,陌生的房間讓她吃驚的快速坐起,隨之而來的痛楚又令她忍不住低哼一聲。

  「嗯……」童雲抱著頭癱回床上。「很痛苦吧?」金洛風看著她,緩緩的說。

  是男人的聲音!

  這讓童雲更加震驚,她可別假醉了三年都沒事,真醉了一次就發生憾事了!

  她悄悄的審視自己的服裝,發現自己竟然換過衣服了,而且身上穿的還是男人的單衣!

  「你對我做了什麼?!」再也顧不得頭痛,她立刻坐起身子,抱著棉被厲聲質問。

  金洛風微微一笑,故意笑得非常曖昧。

  「你說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女的還酒醉不醒,美色當前,男的還能做什麼呢?」

  「你下流!無恥!」童雲怒喊。天啊!她毀了,毀在這個衣冠禽獸的手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店小二為什麼沒有差人來將她帶回家?為什麼會讓這個無恥之徒帶走她?

  「現在才說這個不是太遲了嗎?一個女孩子家在外敢喝得爛醉如泥,應該早要有覺悟才是。」金洛風乘機教訓她,免得她以後嫁入金家還這麼貪杯。

  在金家,醉倒不省人事是會受欺負的,金家的人可不像這小鎮的人那麼善良,尤其她的姿色又是上等的,色慾薰心的人哪有放過的道理?

  小酌他不反對,反而能增加一點生活情趣,但是喝醉,他就不贊成了,不僅傷身又容易誤事。

  「你……」童雲說不出話來,一口氣梗在喉嚨,下一瞬間眼眶發熱,流下眼淚。

  她瞪著他,對他憤恨難消。「你這個無恥之徒,我今天要替天行道,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她話未說完就一躍而起,一招「鶴頂紅」直取他的死門大穴,只攻無守,完全沒有防備,大有同歸於盡的意思。

  金洛風心裡一驚,往後一躍,躲過她的死招。這女孩好強硬的個性,打算和他同歸於盡呢!

  她那怒火與淚水迸射的美眸,含帶著強烈的恨意,燙了他的心。

  躲過她十來招不要命的招數,金洛風決定到此為止,這個教訓應該夠了,她會終身難忘才是。

  他開始採取攻勢,不到十招,便制住了已喪失理性的童雲。

  「放開我!我一定要你的命!」童雲怒喊。為什麼?為什麼男人總是把女人的身體任意的糟蹋、蹂躪?

  「夠了!童雲,就算你醉得不省人事,難道連自己的身體有無變化都分不清嗎?」金洛風喝斥,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沒想到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彈。

  童雲一震,靜了下來,一臉深思的看著他。

  「你不先為自己檢查檢查,看看哪裡遭到破壞了?」他戲謔的說。

  她掙脫他的鉗制,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站定。

  靜下心後,不用檢查,她也可以知道除了酒醉頭痛之外,自己並無任何改變。方纔之所以會那麼激動,全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震撼讓她不知所措,失去了洞察力。

  「你到底是誰?」童雲沉聲問。「你可以叫我寒濤。」金洛風說。

  「寒濤?我確定我不認識你,至少我的記憶中並沒有你的存在,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你的確還不認得我,至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換了衣服,是因為你中午喝醉了酒,結果還來不及差人去請人來帶你回去,你就吐得一身穢物,不得已,只好就地幫你處理了。是我請掌櫃夫人幫你換衣服的。」

  「為什麼是你?」這是她最大的疑問,他只是個陌生人,掌櫃的沒有理由這麼信任他,把她交給他。

  「因為我告訴他們,我是你未來的夫婿。」金洛風緩緩的說。

  「什麼?!你是……金洛風?」童雲這一驚非同小可,眼前這名俊美無儔,擁有一身好功夫的男子,竟然就是金洛風?難道她對他的臆測全都是錯誤的?

  「我不是。」他搖頭。「你不是?可是你說……」他不是?對啊!他說他叫寒濤,不是什麼金洛風。

  「這只是權宜之計。」「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覺得毫無道理。

  「我必須找到你。」「為什麼?」

  「我來自京城,雖然不是金洛風,但是和他有點關係。我來,是要你別嫁入金家。」

  「我不懂,你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你和金家又有什麼關係?」

  「你不需要懂,只要你答應不嫁入金家,我就立刻讓你離開。」金洛風故意道。他想看看她到底會怎麼解決這件事。

  「意思是說我如今遭到軟禁了?」童雲瞭解的點頭。

  「逼不得已。」「恐怕這件事由不得你我做主。」她遺憾的說。她也不想嫁金洛風啊!可是現在由得了她說不嫁就不嫁嗎?這個寒濤也未免過於天真。「其實你劫我來此算是白費心機了,倒不如找金洛風,威脅他不許娶我還更快些。」

  「若是金家那方面有轉圜的餘地,你認為我還會找上你嗎?」金洛風微微一笑。她的確是特別的女孩,不管是因身懷武功而無所畏懼,還是她過於大膽,以目前的情勢,她竟一點也沒有不安和慌亂,確實有別於一般的姑娘。

  童雲深思的望著他。以他的說詞,金家是非娶她不可嘍!不過那是因為他們受騙了。

  「看來你和金家似乎真的頗有關係。這麼吧!你可以告訴他們,我是一個好杯中物的女子,我想這麼一來金家就會主動退婚了。」

  「若遭退婚,姑娘的聲譽豈不是毀於一旦,往後怎還會有人上門提親?」金洛風意外她會教自己這麼一招。

  「這樣最好,如果從此都沒人上門提親的話,我會好好答謝你的。」童雲不在意的說。

  金洛風深沉的看著她,原本對於她不想嫁他還有點不悅,但如今他總算知道,她並非針對金洛風一人,而是所有的男人,心下那莫名的不悅也就消失了。

  「如果這一點也行不通呢?」「一定行的,沒有人會願意娶一個天天爛醉如泥的媳婦進門。」童雲非常有把握。

  「問題是,他們早就知道。」金洛風潑她冷水。

  「嘎?!」這倒叫童雲意外了,金家知道了?怎麼可能?知道了還要娶,難道那個金洛風真如此不堪?

  「寒濤,你為什麼不讓我嫁給金洛風?」她不解的問。

  「因為他根本配不上你。」「配不上?誰人不知金家乃京城首富,會看上我們這種小家碧玉是我們三生有幸,怎麼會說配不上呢?」童雲略微嘲諷的說著許多人對她說過的話。

  「你重視這個?」金洛風挑眉問,她口氣中的譏諷實在太過明顯。

  「哪個?」童雲明知故問。「財勢。」

  「當然啦!每個人都愛錢,不是嗎?如果再加上權勢的話,那就更好了,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只要下道『聖旨』,像我們這種尋常小老百姓就得服從聽命,還要覺得萬般榮幸,財勢,我當然重視!」

  剛聽到前面,金洛風還信以為真,以為自己真看錯了人,但是聽到後來,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沒有錯。他微笑的看著眼中充滿不屑和鄙夷的她,哪個姑娘家會說出這種話呢?除了童雲之外,他想是別無分號了。

  「寒濤,請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要我嫁給金洛風?」童雲執意問出答案。

  「好吧!我就老實告訴你。」金洛風深沉的望著她。「其實金洛風已經是個將死之人,金家也是個將敗之家,嫁過去,沒有一點好處。」將死,是京城裡人人皆知的「真相」,將敗,是他給金家未來的預言,也是他致力的目標。

  一個將死之人?一個將敗之家?

  童雲驚疑的看著他,這個寒濤,為什麼要告訴她這個?他和金家又是什麼關係?

  「如何?我說的可是事實,你好好的考慮清楚。」

  童雲不語。先不管寒濤的身份為何,金洛風若真如他所說是個將死之人,金家也是個將敗之家,那麼她嫁過去……到最後會得到一個寡婦的身份,金家若敗,也無勢力欺到她頭上來,那麼她不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過著單身生活了?

  「寒濤,你確定金家會敗?」她必須確認這點。

  雖然對於她只問金家不問金洛風感到有點意外,不過他還是回答她。

  「目前的金家非敗不可。」金洛風點點頭。他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金家若要改變,就必須先一敗塗地才行。

  「看來我要讓你失望了。」童雲惋惜的說。

  「哦?你還是執意要嫁?」沒有意外,金洛風在心底微微一笑,看來他閱人的功力仍然未減。

  「是的。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雖不知道寒濤真正的存心是什麼,對於他帶來的消息,她仍是感謝他的,至少這消息讓她的未來出現一道曙光。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好祝福你,希望金洛風長命百歲,金家不敗嘍!」金洛風故意這麼說。

  「不!」童雲脫口而出,這祝福不是她要的!

  「不?」金洛風挑眉,心裡覺得好笑,這童雲雖然一切都那麼完美,什麼都行,可以是個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但他還是發現她率真的一面了。

  「哦!我是說,謝謝。」童雲尷尬的改口。就算她真的希望得到自由,但這麼明顯的「詛咒」人家總是不太適當,有點惡劣的感覺。

  「童姑娘的衣服應該已經清理乾淨了,我這就差人去取,你換好衣服之後便可離去,寒濤在此先告辭了。」金洛風拱手道,轉身離開。

  童雲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房門關上。她微微的歎了口氣,一個問題忍不住躍上腦海——寒濤,他到底是誰?

  而客棧的隔壁間房裡,關書彤和司徒庭正開始三堂會審的劇碼,兩人看著悠閒喝茶的金洛風。

  「你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為什麼要她別嫁?你不是決定娶她了嗎?」

  「你們不會明白的。」金洛風放下杯子,緩緩的說。

  「就是不明白才問你啊!」關書彤說。「就算我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的。」金洛風不想解釋自己的行為,因為老實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中午時悄悄上樓聽見她的醉語之後,就想這麼做了。他想知道,當童雲知道金洛風其實快死了的時候會不會打退堂鼓,他是算準了她的個性應該是個信守承諾之人,既已答應下嫁,就算心裡再如何的不情願,她還是會嫁,而她也的確如他所料。

  但是為什麼她一聽到金洛風將死,金家將敗之後,先前的不情願就消失無蹤了?她的想法似乎與他猜測的有所出入,為什麼一聽到她將嫁的是個快進棺材的人之後,反而堅定了她嫁進金家的決心,為什麼?

  連他都不懂,這個女人,真的值得期待,不是嗎?

  迎娶的日子很快的來臨,童雲一身鳳冠霞帔,頭戴繡著龍鳳呈祥的喜帕,在見不到四週一景一物的情形下,拜別了父母,被迎上花轎。

  到京城原本只要半個月的時間,只是花轎的行走更慢,所以大概要花上二十日,而中間有段行程需要走水路,大概有兩天的時間會在水上度過。

  這是前來迎娶的隊伍中,負責照顧她的丫環金鈴說給她聽的。

  金家是存心想斷了她與娘家的聯繫吧!童雲心裡有所覺悟。從金家不許她帶柔兒陪嫁時她就感覺到了,孤獨一人進入豪門,縱使她心中早已有準備,但是多少仍有點忐忑不安。

  金洛風病得很重嗎?她知道這迎娶的隊伍中並沒有他,所以忍不住猜想。

  「少爺的身體前日湊巧染了點風寒,大夫囑咐最好不要長途跋涉,所以太夫人才不許少爺前來,少奶奶不用擔心。」這是她稍稍提及金洛風時,金鈴的說詞。

  染了點風寒?童雲並不是很在意。在這一片紅色的孤獨世界裡,她任自己的思緒天馬行空,隨著花轎的搖晃,她開始覺得意識模糊,終於沉沉睡去,直到花轎停下,金鈴的聲音從窗口傳進來。

  「少奶奶,咱們現在準備休息用午膳了。」

  趁著花轎的門簾未拉開,童雲伸了一個懶腰活絡一下筋骨,然後端正的坐著,等候金鈴攙扶她下轎。

  一路行來,她總是聽到四周人們的竊竊私語,直到進入客棧裡的上房,金鈴扶她在床上坐定,才掀起她的蓋頭。

  「少奶奶好美呀!」金鈴在終於看到她的真面目之後忍不住驚歎。

  「你也很美啊。」童雲真心的說。的確,金鈴的確也長得很美,只不過兩人的美並不相同,童雲美得出塵、清靈,金鈴則美得艷麗、俗氣。

  金鈴咯咯的笑著,替童雲拿下鳳冠。

  「少奶奶,咱們預定用完午膳後休息半個時辰,未時起程。」

  金鈴伺候童雲用膳之後,就出去和其他下人一起用膳,留下童雲獨自一人在房內。

  「唉!」童雲歎了口氣,身上穿著這華麗的霞帔,怎麼休息?

  「新嫁娘第一天就歎氣?」突來的聲音嚇了童雲一跳,她之所以受驚,不是因為來人突然出聲,而是驚訝於自己竟然沒察覺到有人闖入。

  她一抬頭,發現竟然是……「寒濤?!」她驚喊。

  「真榮幸童姑娘還記得在下的名字。」金洛風微微一笑。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童雲問。莫非他也是迎娶隊伍裡的一員?

  「從今以後,我都會在你左右。」金洛風看著她,她真是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看著看著,連一向自詡定力超人的他,都幾乎沉迷在她的美色中,幾乎……

  「什麼意思?你也是迎娶隊伍裡的一員嗎?」

  「我算是吧,不過是隱形存在的。」他的回答讓她更加迷惑。

  「我不懂。既是其中的一員,為何又是隱形存在?」

  「以後你就會明白。」「不能現在讓我明白嗎?」童雲追問。

  「現在時機不對。」金洛風看了門口一眼。「看來休息時間結束了,我必須離開。」

  「寒濤!」她叫住他。「嗯?」他停下將飛掠而出的身子。

  「你……你是金家的人嗎?」「為什麼想知道?」他淺淺的一笑,問道。

  「我只是隨便問問。」她尷尬的臉一紅,別過臉不自在的說。他的笑容讓她覺得無所遁形,似乎心裡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都被他看透似的。

  「既然只是隨便問問,那我就不回答了。後會有期。」金洛風縱身一躍,從窗子飛了出去,眨眼間不見蹤影。

  童雲起身跟過去,站在窗口望了一會兒,但早已看不到人影,只好失望的轉過身。

  她為什麼在他的笑容下覺得難為情?她的問題並沒有什麼不對,不是嗎?每個人都會好奇的問一問,她心虛什麼?而且她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金家人,並不是關心他如果金家真的敗了,他要何去何從,她只是好奇,只是好奇而已!

  房門被推開來,看來寒濤的功夫勝過她許多,老早就聽到有人過來了。

  童雲靜靜的坐回床沿,就見金鈴走進來。

  「少奶奶,咱們預備起程了。」「金鈴。」童雲低喚。

  「是,少奶奶。」「下次進門的時候,記得先敲門,得我允許才准進來,知道嗎?」童雲和顏悅色的說,這是基本的規矩,何以金家這大戶人家的丫環竟不知?

  金鈴臉色微變,訥訥的低應,「是,金鈴知道了。」

  「準備起程了嗎?」童雲當作沒見到金鈴不悅的神色,她心裡已經略微有數,想來這些丫環想欺她這個新進門的少奶奶,故意在她面前放肆,以為她一個鄉下姑娘不敢太過於強硬,又或許以為她粗鄙得不懂規矩吧!看來這一路上她必須好好的教導她們,讓她們知道誰才是主子。

  「是的。」「那過來幫我戴上鳳冠,蓋上蓋頭吧。」童雲輕聲命令,神情中自然流露出一種尊貴的氣勢,讓金鈴不敢有些許怠慢。

  看來這往京城的一路上,她不會太過無聊才是。

  錯過宿頭了。

  當童雲被請下轎,迎進一間破廟,在一處下人們整理好的角落坐下時,她在這短短的幾步路上聽見了太多的怨怪。

  好吧!她承認,沒有及時趕到下一個宿頭都是因為她,但是這怪得了她嗎?誰叫這連續四天來讓她無聊得想叫救命!

  而她只是在經過一處看起來非常美麗的平原時,為那平原上的萬紫千紅所吸引,要他們停轎多休息一次而已,然後又禁不住想將那美景畫下來的衝動,差人拿來筆墨。這一耽擱,將近兩個時辰,當然就趕不到預定的地點了。

  他們以為她喜歡啊!在丈夫還未掀她蓋頭之前,怎麼可以讓別的男人先看見她?所以在這種地方過夜,意味著她必須戴著鳳冠蓋著蓋頭坐上一夜耶!

  聽聽,他們有什麼好抱怨的?拿人錢財辦事的人,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哪來那麼多舌根好嚼!

  「哼!真以為她是少奶奶嗎?」「就是說啊!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出身,捧得起金家的飯碗嗎她!」

  「如果不是少爺那個樣子,還輪得到她這種鄉下姑娘嫁入金家?也不照照鏡子,咱們隨便哪個都比得上她那平庸的姿色,你們說是不?」

  「以為嫁入金家就真的飛上枝頭了嗎?如果她肚皮不爭氣,馬上就會被打入冷宮,到時候啊,看她還會不會神氣!」

  「就是嘛!要畫畫,我們也沒敢阻止啊,但是她不要為難咱們嘛!有紙有筆有墨水不將就著用,卻要我們大老遠的去幫她找來色墨,就為了她想畫那些紅花綠葉,也不想想那多困難。要不是咱們運氣好,遇上三位公子爺,借給咱們色墨,你們說,咱們要怎麼交差?」

  「對啊!如果不從命,說咱們沒規矩,眼中沒有她這個主子,但她卻一點也不會體諒一下咱們做下人的又不是神仙,豈能無中生有?」

  「唉!你們瞧,都還沒正式入金家的大門呢!就這麼亂搞,以後咱們可有得受了。」

  「是啊!最可憐的就是金鈴了,太夫人失信讓她沒了妾的身份,還要她來伺候未來的少奶奶,真叫她情何以堪喔!」

  「我說金鈴啊!你也別死心眼了,少爺是長得俊,但是如今那個模樣,也不是什麼好歸宿了,你就看開一點吧!」

  「各位姊妹,金鈴早就看開了,你們不用替金鈴擔心。」

  鈴看著大家,心裡想到即將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麼飛了,著實很不甘心,不過又能如何呢?這少奶奶,看來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啊!這些人還不知死活的亂嚼舌根,她還真替她們捏了把冷汗呢!轉頭見童雲自己坐在那裡,想必這些人的談話她都聽見了,她心裡有何想法呢?

  「各位姊妹,請守點口,太夫人的話各位姊妹應該沒忘吧!」金鈴提醒大家,免得在少奶奶還沒進門之前就先得知少爺得了那種病,到時少奶奶半途跑了的話,誰能向太夫人交代?」

  「放心,我們記得的。」「那就好。」金鈴站起來,拍拍裙上的灰塵,拿起準備好的晚膳,走向童雲。

  「少奶奶,用膳了。」金鈴將食物放進她的手中。

  「謝謝。」童雲淡淡的答。這個金鈴,原是要讓金洛風做妾的丫環呢!金洛風到底得了什麼病?

  「少奶奶……」金鈴欲言又止,她看不到童雲在蓋頭下的表情,所以無法察言觀色,因此對於即將開口的話感到躊躇不安。

  「有事嗎?」童雲的語氣冷淡。金鈴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暫時不提。

  「沒事,只是告訴少奶奶,飯菜快冷了。」

  「喔。」童雲從蓋頭下看著手中的食物,碗裡的東西她根本分不清楚是什麼,就這樣黏黏糊糊的一碗,看了就失去胃口。她將碗遞還給金鈴,「拿下去吧,我沒胃口。」

  金鈴無言的收下,將碗拿回火邊,準備等一下由負責的下人拿去清洗。

  「怎麼?這麼高貴啊!看不上這種粗食,是不是?」其他丫環一看到晚膳被原封不動的退回,立刻又開始嘰嘰喳喳。

  金鈴沒有說什麼,靜靜的坐下來。

  其他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受了委屈,便紛紛替她抱不平。

  童雲聽著他們目中無人的嚼舌根,幾乎就快受不了了,突然,門外傳來驚叫聲。

  「啊!有強盜、有強盜啊!」有強盜?童雲一驚,站了起來。門外已經傳來打鬥聲,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拿下蓋頭出手相助,就聽見同在破廟裡的丫環們的尖叫。

  「哎呀!是新娘子呢!」這是一道狂妄不羈的聲音,對她來說應該是陌生的,但是為什麼她覺得有點熟悉?

  就在童雲疑惑的時候,忽然蓋頭被猛地一掀,眼前頓時一片光明,她驚愕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是那聲音的主人?

  她的蓋頭竟然被這個人給掀了!那是丈夫才有的權利啊!

  她根本不認得眼前這個有著一臉大鬍子的男人,右眼下還有一道恐怖猙獰的刀疤,但是為什麼有些似曾相識?

  「喲!還真是個標緻的姑娘,看來老子今天是艷福不淺了。」

  就是這聲音!雖然他刻意裝出邪佞狂妄的語調,但聲音是熟悉的!他究竟是誰?

  放膽的望進他的眼睛,童雲渾身一震。這眼睛……

  「放開少奶奶!你們這些土匪眼中還有沒有王法?」金鈴掙扎的叫著。

  童雲的視線移開那雙讓她震驚的眼睛,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所有的人全都已經被強盜們給制伏了,看情形應該是被點了穴。

  童雲仔細一看,這些強盜只有三人,卻能在短短不到一刻鐘便制伏所有的家丁和武師,他們的實力不可小覷。

  垂下眼瞼,她思索著脫身之計。那雙眼睛並沒有一絲邪惡之氣,而且有那麼一剎,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看到了戲謔,但只是一剎那,很快的,那雙闃黑的眼眸變得深不見底,讓人看不透了。

  她認得他嗎?應該不認得,記憶中並沒有這號人物,那麼,那種熟悉的感覺來自何處?

  「哇!連個丫環都這麼漂亮,兄弟們,看來今天咱們的確艷福不淺哪!」

  顯然鉗制自己的是三人之長,不過另兩人似乎對他的話沒多大興趣。

  只見那兩人只是閒閒的站在那裡,沒有四處搜刮財物,反而朝著她和身邊的男子猛看,像在觀賞什麼精彩的表演似的,這個情形更加深了童雲的疑惑。

  「至於美麗的新娘子,就當我的壓寨夫人吧!」強盜頭子抬起那佈滿疤痕的手,眼看就要往童雲粉嫩的臉頰摸去。

  童雲哪容得他輕薄,一抬手格開了他,隨即旋身飛離強盜頭子身前。

  「哎呀!還是個懂武功的大姑娘咧!老子喜歡,夠辣!」強盜頭子哈哈大笑,然後毫無預警的朝童雲攻了過去。

  她早有防備,立刻抵擋他的攻勢。

  兩人開始一來一往,一下子就過了近百招,平分秋色。

  漸漸地,童雲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強盜頭子的功夫應該在她之下,而她受制於全身的累贅,無法完全施展開來,若是不想辦法的話,繼續這樣打下去,她會輸在體力不濟上,到時所有人的生命就將不保了。

  於是她當機立斷,趁一個空隙拿下鳳冠丟到一旁,並將裙擺拉高塞入腰際,然後施展身手與強盜頭子過招。

  果不其然,少了那些累贅,不到十招,強盜頭子就顯出敗象,第十五招時,童雲一個飛身,踢中他的胸口,他的身體受力往後飛掠,撞上了牆壁,終於分出勝負。

  「呸!算娘子你行,我就放過你們!」強盜頭子啐了一口血水,轉身和其他兩名同夥離去。

  童雲喘了口氣,穩下氣息,驚訝於他這麼快就打退堂鼓了。

  「少奶奶、少奶奶!救救我們啊!」丫環們一見強盜走了,立刻大喊。

  童雲這才想起所有人還被點穴呢!

  她整理好自己的服裝,再一一幫他們解穴,發現那三名強盜竟然沒有傷任何人一根寒毛,這是怎麼回事?既沒傷人,也無搶劫任何財物,來得突然,去得突兀。

  想到那強盜頭子不僅掀了她的蓋頭,臨去前還稱她為娘子,所有的便宜都被他佔去了,莫非她真識得那強盜頭子?

  「少奶奶,沒想到您竟然懂武功!」金鈴代表大家前來探聽消息。

  「一聲謝謝就夠了,其他的我不想聽。」童雲冷淡的說。這些人真的非常不把她放在眼裡,救了他們卻連一聲謝謝都沒有!

  「啊?喔!謝謝少奶奶救了我們。」金鈴尷尬的說。

  「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是。」金鈴離開,重新回到那群人身邊。

  「不要再讓我聽見任何閒言閒語。」童雲揚聲警告。

  現在的她,一點也沒有那種涵養忍受這些不知死活的丫環們碎嘴,而諒她們也不敢在得知她有不錯的武功之後還敢不聽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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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16: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三個強盜一離開破廟,走入林子,立刻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現出他們原本的面貌,赫然是關書彤、司徒庭,還有金洛風。

  「寒濤,你不會真的受傷了吧?」司徒庭抓過他的手為他把脈。

  「沒有。」他搖頭,不過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的確沒有。」司徒庭把了一會兒脈,然後放開。

  「寒濤,剛剛為什麼要故意輸給她?或者我該問,今晚的行動,你到底有什麼用意?」關書彤不解。

  「也沒什麼,只是為她在金家奠下地位罷了。」金洛風眼睛微瞇,想起了那些碎嘴的丫環,心裡非常不痛快。尤其又聽說那個叫金鈴的竟然差點成為他的侍妾,就覺得一把怒火攻上心口。祖母真是太荒唐了!先別說那種姿色他根本看不上眼,就以他在外的名聲雖然是風流成性,卻絕不碰自家丫環的原則來說,祖母想要讓她成為他的侍妾更是完全不可能。

  關書彤和司徒庭也都想起那些丫環曾說過的話。

  「怎麼以前從沒聽說你想納妾?」司徒庭笑問。

  「對啊!就是那個叫金鈴的,你剛剛還讚她美麗呢!」關書彤也跟著起哄。

  「我從沒說過要納妾,就算要,也不可能是她。」金洛風沒好氣的說。這兩個損友就是愛糗他,看他笑話。

  「也對啦!你的原則是不碰自家的丫環。」關書彤瞭解的說。

  「若不訂下這個原則,我看寒濤刻意塑造出來的風流名聲就會不攻自破了。」司徒庭取笑道。

  「唉!不過還真可惜了那個大美女。」關書彤一臉惋惜。

  「覺得可惜的話,我不反對把她讓給你。」金洛風大方的說。

  「不用了,最難消受美人恩,更何況人家屬意的可是金家,我們這小小的關家,人家可能還看不上眼呢!」關書彤立刻搖頭。

  「小小的關家?如果說出了兩名貴妃一位駙馬爺,還有一個皇上的人家是『小小的』,我看也沒人敢稱大了。」金洛風調侃的說。

  關書彤的家世可不簡單,他有兩位姑姑是先皇最疼寵的貴妃,一位叔叔是駙馬爺,而當今的皇上,是他姑姑的兒子也就是關書彤的表哥。雖說他的姑姑以前不是皇后,現在也不是太后,在後宮依然很有地位。

  「那是他們上一代的事,跟我無關。」關書彤急著撇清這層關係。

  「有關也好,無關也罷,現在都不是我們討論的話題,我們可否言歸正傳了?」司徒庭插話。「我說寒濤,你該不會想就這麼一路跟著花轎進京吧?」

  「有何不可?」金洛風正有此打算。「是無不可啦!不過你一下子扮成風雅之士借他們色墨,一下子扮成匪徒讓那些眼高於頂的丫環們不敢再碎嘴,接下來你想扮成什麼角色?」

  「還不知道,見機行事了。」金洛風不理會他語氣中的嘲弄,一本正經的說。

  「拜託!你當真還想繼續扮下去?你以為童雲真猜不出你的身份嗎?我敢打包票,再來個一、兩次,她一定會識破你的偽裝。」

  司徒庭的話讓金洛風想到方纔的情形,他萬萬沒料到她會突然抬起頭來正視他,而她的舉動差點讓他穿幫,因為他很明顯的看到她的疑惑,她在懷疑他到底是誰。他相信司徒,再來個一、兩次,她肯定會識破他的身份。

  但是,就這麼不管她,他又不放心,誰能預料這一路上會發生什麼事?更何況之後還要走兩天的水路,那片水域,據他所知,曾有海盜出沒,這次金家的迎娶行列如此的龐大,童雲所帶的嫁妝又是這麼的驚人——他知道那裡頭包含了他們金家送過去的聘禮——海盜若是聞風出手,憑那幾個家丁、武師的三腳貓功夫,肯定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就算童雲有自保的能力,在水上又能逃到哪裡去?

  「如何?」司徒庭問。「就算會被識破,我也必須繼續跟下去,更何況她是否會識破還是個未知數,不是嗎?我選擇相信書彤的易容術。」金洛風說完,便躍上他們事先藏匿在樹林裡的馬匹,策馬而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司徒庭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歎道。

  「在我看來呢,咱們寒濤可能是……」關書彤忽然止住話,微微一笑。

  「是什麼你就說啊!賣什麼關子。」司徒庭不高興的說。

  「我說寒濤可能是陷下去了,愛上他的貪杯娘子。」

  司徒庭抬眉看他一眼,書彤也看出寒濤愛上童雲了?如此一來,未來的發展不就更精彩了嗎?

  兩人對望,微微一笑,都心照不宣的決定不戳破這個秘密。

  他們躍上馬,跟在金洛風的身後消失在林子中。

  從夢中驚醒,童雲睜著眼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再入眠。

  遇到強盜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沒想到自己還會因夢見那日的情形而驚醒。

  都是因為那雙眼睛!

  童雲想著那雙眼睛,那個人她明明從沒見過,為什麼會覺得他的眼神似乎在哪裡看過?這說不通的,不是嗎?

  正當她想得出神之際,一道異樣的氣息竄入她的耳裡,那氣息近得讓她心驚,她猛一起身,就看見一個男人坐在床沿。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童雲驚訝的看著他,他未免太過於目中無人了,這麼大搖大擺的進入一個待嫁新娘的臥房,而且還是三更半夜,他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禮教?

  「終於發現了,我還以為要坐到天亮呢。」金洛風微微一笑。

  「寒濤,就算你和金家關係匪淺——雖然這還有待查證,但是三更半夜闖進我的房裡,還是太過於無禮吧!」童雲決定把事情給說清楚,她可不願到時候她人都還沒有進夫家的門,就惹來一身腥。

  「你做惡夢了?」金洛風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只關心之前促使他進屋來的原因,就是她在睡夢中的低哼。

  那聲音不大聲,至少尋常人在睡覺的時候是不可能聽見的,但是對於耳力超過尋常人許多,且根本就是守在近處的他來說,聲音夠大的了。

  童雲的心因他話裡關心的語氣而微微一震,不由自主的望向他,一對上他的眼睛,她又是一震。

  這雙眼睛……可能嗎?是他嗎?

  可是……長相不同啊!笨!易容術啊!虧她還懂那麼多,竟沒看出那是易容術。

  有了這個發現,童雲開始深思這個寒濤到底是何身份?為什麼做出那種事來,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只是,她沒有答案。

  「這個問題這麼難以回答嗎?」金洛風見她久久不語,只是若有所思的低垂著頭,便嘲弄的問。

  「我是做了惡夢。三天前發生的事讓我這些天來夜夜睡不安枕,生怕又有什麼意外發生。」童雲故意裝出不安的模樣,「哦,三天前的事你知道嗎?我們遇到強盜打劫了。」

  「我聽說了。」金洛風見她有些恐懼,心裡開始責怪起自己,可是繼而又想,她不像是這麼膽小的人啊!「不過你不是打退他們了嗎?」

  「我是僥倖險勝,但是難保下一次不會有武功比我更強的惡人出現啊,像你,武功就比我強多了。」

  「不會的,放眼江湖,我雖不敢稱第一,但要找出幾個勝過我的人還是很難。」金洛風安慰她。

  「世事難料,而且你不是說你會在附近嗎?那三日前你又在哪裡?」童雲仍悲觀的搖著頭。

  這下金洛風真的覺得不對了,他仔細審視她,並沒有發現什麼破綻,但是他非常確定她有問題。會是什麼呢?她有意無意的拿他和匪徒的武功相比,又詢問他的去處,莫非她察覺了什麼?她真如此聰穎?

  「寒濤,你今日出現有事嗎?」見他似乎在觀察著什麼,童雲馬上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太過心急了,急著想知道那強盜是不是他易容改扮的,卻忽略了他是這麼精明。

  金洛風緩緩一笑,她不知道這樣反而有點欲蓋彌彰嗎?這會兒他總算確定她的確聰慧過人了。

  「沒事,只是來看看你。」他看著她,緩緩的柔聲說道。

  童雲心一跳,他是什麼意思?她無法自主的被他的眼神鎖住,兩人就這麼對看,接著她覺得自己心跳加速。

  不!不可以!她已經算是有夫之婦,怎麼可以為別的男人心動?更何況這個男人她還很陌生,而且來意不明。

  費力的轉移目光,童雲力持鎮定,深吸了幾口氣,緩下急促的心跳。

  「現在你已經看到我了,可以請回了吧。」她冷淡的說。

  「童雲,你感覺到了,對不對?」金洛風哪那麼容易被打發,他的計劃才剛開始有點成果呢!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童雲迴避他的眼神。

  「不,你逃避的眼神告訴我,你懂。」金洛風靠近她,炯然的眼神燒灼著她。

  「寒濤,請自重,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不適合待在這裡,請回吧!」童雲心慌意亂,但是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她的理智原本就強過感情許多,斷不會因為一時的意亂情迷就失了神。

  「為什麼要否認?童雲,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要嫁入金家!」

  「這就是你的目的,是不是?千方百計的阻撓,甚至假扮強盜,就是不讓我嫁入金家,對不對?!」童雲一急,便漏了口風。

  「扮強盜?你是說你認為那強盜是我扮的?」金洛風假裝很震驚的看著她。

  「我……對!」童雲硬著頭皮說。她原本想再搜證,不想就這麼說出來,但是卻……

  「原來我在你心中竟是這般卑鄙小人。」他痛心的看著她,然後一轉身。「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他躍出窗口,眨眼間不見蹤影。

  她急忙下床追到窗口。

  「寒濤!」她低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眼神、他的語調,像是被傷得很深,而傷他之人就是她。難道她猜錯了,寒濤並不是那名匪徒?

  童雲的心亂了章法,望著窗外的弦月,一朵烏雲飄過,遮住了它微弱的光芒,就像他們之間脆弱的感情,經過這一次,已經蒙上了陰影。

  也罷!在感情尚未深陷之前及時抽身也好,不再相見,就不會再有糾葛,她已是羅敷有夫,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啪啪啪!」金洛風才剛踏入自己在另一家客棧的房間,就聽到一陣鼓掌聲。一抬頭,只見司徒庭和關書彤帶著曖昧的笑容坐在那裡。

  「三更半夜不睡覺,那麼好的雅興到我這兒坐?」金洛風挑眉問。

  「三更半夜不睡覺的人又不止我們,還有人對著『雲兒』訴衷情呢!」關書彤調侃的說。

  「你們跟蹤我?」金洛風有些訝異。終於知道他們鼓掌是何用意了。

  「對,我們跟蹤你,而你竟然會毫無所覺,可見啊——」司徒庭搖頭歎氣。

  金洛風沒有再說什麼,今晚的事就夠他們笑話好一陣子了。他從桌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潤潤喉。

  其實他也早有覺悟,碰上有關童雲的事時,他的警戒心總是降低許多,才會數次都讓人欺身還無所覺。

  「沒有話要說嗎?」司徒庭開口問。「要我說什麼?」金洛風淡淡的反問。

  「目前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你到底打算如何?」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問那麼多才好知道要如何配合你啊!否則到金家,我們『一不小心』漏了什麼口風的話,不是枉費你的用心良苦嗎?」關書彤不懷好意的笑著說。

  這很明顯的是威脅,金洛風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書彤就只會這一招。

  不過……好吧!既然他們閒得發慌,那弄件差事給他們做做也未嘗不可。

  「把上船前一晚空下來。」金洛風看著他們,嘴角緩緩的露出微笑。

  「可以,有什麼好戲可看嗎?」關書彤立刻接口。

  「那就要看你們演得精不精彩了。」「你的微笑讓我毛骨悚然。」司徒庭比較精明。

  「別擔心,玩不到你們頭上的。你們只要幫我一個忙就行了。」

  「好,你說吧。」

  童雲的心情極差,對於那些竊竊私語已經感到極度的不耐煩。

  沒錯,那些丫環們是不再敢明目張膽的批評她,但是換成竊竊私語,而這讓她的頭更痛,心也更煩了。

  還好,住宿時她通常有自己的臥房,可以暫時清靜一下。

  她的心思飄回那日寒濤離去時的情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在在告訴她,她傷了他的心。

  他說他不會再來打擾她,而真的,自從那日之後,他不再像過去一樣不時出現在她四周,他真的如他所言,不再來了。

  明日一早就要上船,改走水路,他會在船上嗎?

  直到現在,童雲才發現,自己自始至終根本沒有問到關於寒濤這個人的任何事情,連他是不是迎娶隊伍的一員都不確定。

  寒濤啊寒濤,為什麼擾我清靜的心?

  今天的月色很美,不是滿月,卻異常的明亮。像是受到月光的蠱惑,童雲翻身下床,推門而出。

  今夜住宿的地方聽說是金家的產業之一,所以她有獨自的院落可以不受打擾。

  藉著月光,她可以看到院子裡種植了不少奇花異草,有些夜裡開花的植物正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瀰漫了整個院落。

  這個環境適合思考。

  如果那日沒有發生那件事,也許此刻她不會是孤獨的一個人。

  才剛想著,身後就傳來異樣的氣息,告訴她,這方天地確實已經不是她獨自一人了。

  是他嗎?寒濤?

  她沒有轉頭,裝作不知道有人出現,也在心裡極力的否認自己的期待。直到一雙鐵臂放肆的從她身後圈住她的肩膀,將她擁進一個寬闊的懷抱裡。

  童雲的心一跳,但隨著低下的視線,看清了那雙手臂之後,她的心一冷,開始拚命的掙扎。

  那是一雙佈滿疤痕的手!

  是那名強盜頭子!她為時已晚的發現這個事實。

  「放開我!」她怒聲斥喝。「娘子不是深閨寂寞,在等我嗎?」強盜頭子緊緊的抱住她,絲毫沒有鬆動。

  「你無恥!放手!」童雲掙扎著,無奈身後的強盜頭子武功雖然不濟,蠻力卻很夠,讓她如何掙扎也掙脫不了他的鉗制。

  「這是我等待了好久的機會,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娘子啊!為了你,我可是和兄弟們分道揚鑣,自己跟著你們來到這裡,好不容易等到今晚這絕佳的機會,你說,值不值得獎賞呢?先讓我一親芳澤,再來過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娘子認為如何?」

  「我想你可能沒命可以享受你的洞房花燭夜了。」另一道聲音突然出現,介入兩人之中。

  這聲音是……「寒濤!」童雲沒有看見人,因為聲音來自她背後,不過那聲音確是寒濤。「救我!寒濤!」

  「放開這位姑娘,我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哼!你這白面書生能奈我何?老子怎麼可能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強盜頭子點住童雲的穴道,將她半轉過身,讓她只能從眼角餘光看到兩人對打,不過這樣就夠了,那人確實是那天的強盜頭子,而另外一人,也確實就是寒濤。

  看來她真的誤會寒濤了!

  強盜頭子才過幾招後就不敵,負傷逃竄而去。

  寒濤站在一旁看著她,久久不語。

  「寒濤,你不幫我解開穴道嗎?」童雲柔聲的問。

  寒濤檢起一顆小石子,彈指疾射而出,解了她的穴道。而在石子射出的同時,他也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寒濤。」她在解了穴之後急喊。

  他停下腳步,可是沒有回頭。

  「有事?」她因他冷淡的語氣而覺得難過,她知道,他仍不能原諒她錯怪了他。

  「我很抱歉,寒濤,我不該誤會你的。」她多希望他能回過頭來讓她看一眼。

  寒濤仰天一歎,「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他縱身一躍,飛離這個院落,消失在夜色中。

  「不!寒濤!」童雲喊著,心痛的看著他離去。

  太遲了?什麼意思?他說一切都太遲了代表什麼?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讓他走,她做不到。

  飛身循著他消失的方向跟了過去,童雲決心非找到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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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16: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名寒濤匆匆來到一間小屋,閃身進入屋裡。

  「喂,我說書僮啊!你的動作快一點,如果我沒猜錯,童雲跟過來了。」「寒濤」對著正在忙著的關書彤說,順手撕下人皮面具,他的真面目竟然是司徒庭。

  而在關書彤前坐著的,就是那名強盜頭子,想當然他就是金洛風所扮。

  現在,關書彤正在為他改裝,還原成寒濤的身份。

  「好了,大功告成。」關書彤利落的一拍手,站在金洛風的面前欣賞的看著自己的傑作。

  「夠了,沒時間讓你自戀,我們該閃人了。」司徒庭拉著關書彤匆匆的從後門離開。不過真的離開了嗎?只有他們知道。

  金洛風好整以暇的拿起他隨身的簫,走出小屋,坐上一塊大石頭,在月光下悠悠的吹起簫來,哀涼的簫聲在這夜半時分聽起來格外的淒涼。

  童雲在林子裡失去了「寒濤」的蹤影,正心慌意亂之時,她聽到了簫聲。

  是他嗎?

  循聲而至,她看見了他。

  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在他四周幻化成柔和的光圈,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但是這樣就夠了,她清楚地看見那俊美的臉上佈滿了幽幽愁緒。

  她緩緩的靠近他,那簫聲如泣如訴,似乎正在對聽簫人陳述它的哀傷。

  腳下踩到了樹枝,淒涼的簫聲嘎然而止。

  金洛風緩緩的放下手,轉過頭來,他看見了她。

  凝望了好一會兒,他隨即撇開頭,站起身準備離去。

  「寒濤,不要走!」童雲焦急的喊。

  金洛風止步,但是沒有轉過身來,他背對著她淡淡的說:「姑娘深夜到此,若讓人發現,恐遭非議,要是因此害姑娘進不了金家的門,那寒濤就罪該萬死了。」

  童雲的心狠狠的一刺,自己真的傷他很深,是不?

  「寒濤,對不起,我不該誤以為你是那名強盜。」

  「無妨,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什麼意思?」童雲聽出他語氣中訣別的意味,心驚的問。

  「我曾說過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今日食言之過,還請姑娘諒解,不過不會再有下次了,請姑娘放心。」

  「不要這樣,寒濤,我知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但是請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讓我好難過……我……」她嗚咽一聲,什麼話都說不下去,她也發現,說什麼似乎都是多餘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傷心的轉身奔離。

  他不會原諒她了,她傷他太深了,他們之間真的……

  她盲目的奔跑著,突然從身後被人緊緊的抱住。

  「你要我拿你怎麼辦?」金洛風暗啞著聲音,低低的歎道。看到她那麼難過的模樣,他幾乎後悔如此欺騙她了,只是目前他還不能讓她知道他就是金洛風,在他對金家的改造計劃還沒實現之前,他不能前功盡棄。

  「寒濤,對不起……」童雲哽咽的說。

  「我不怪你,不怪你了,你別再哭,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心離開呢?」

  「你要離開?」她一驚,轉過身來,因他執意要離開的消息而亂了心,沒有注意到自己依然靠在他的懷裡。

  「不離開又能如何?徒惹傷心罷了。」金洛風環著她,低低的說。

  「我說過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會再錯怪你了……」

  「童雲,你知道我所指的不是這件事。」他打斷她。

  「我……」她低下頭,她知道,她當然知道,但是……

  「什麼都不必說了,我不想讓你為難,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選擇離開。」

  「可是我不想你離開啊!」童雲脫口而出。

  「童雲……」他深情的看著她。「你知道你說出這句話代表了什麼嗎?」

  童雲一驚,「我……」她無措的搖頭,退出他的懷抱,慌亂的看著他。「我……」

  「好了,好了。」金洛風復又將她攬回懷裡。「我不為難你,不為難你了,為了你那句話,我不離開就是了。」

  「真的?!」她驚喜的問。

  「真的,我會像以前一樣守著你,直到……你要我離開為止。」

  「謝謝你。」她環住他的腰。她知道,自己喜歡上寒濤了,但是……傳統的枷鎖依然牢牢的捆綁住她,她無法掙脫。眼前,這樣就夠了。

  童雲暈船了。

  生平第一次坐船,她吐得全身虛軟無力,金鈴在一旁伺候著,還一邊安慰著她。

  「少奶奶,很快就會習慣的,到了晚上您就會舒服一點了。」

  晚上?!現在卯時才剛過,要她熬到晚上?!

  縱使童雲心裡多麼的不敢苟同,但是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金鈴自說自話了。

  「你下去吧!把盆子留下來就好了。」最後,她終於還是受不了金鈴的嘰嘰喳喳,虛弱的開口要她退下。現在的她,只想要安靜。

  「可是少奶奶這樣,金鈴怎能放心離去?照顧少奶奶是金鈴的責任,金鈴必須……」

  「必須聽我的命令,而我說下去!」童雲受不了的喊,而因這一激動,她又開始吐了起來。

  「少奶奶!」

  「下去!如果你不想害死我就給我下去!」童雲知道自己這樣有點不講理,但是她要忍受身體的難過已經很痛苦了,還要她忍受精神上的殘害,那不是很殘忍嗎?

  「是,金鈴這就下去。」金鈴紅了眼眶,匆匆的走出艙房。

  唉!這下可好了,她可以想見門外一定又是一陣討伐她的聲浪了。不過她才沒力氣管那麼多。

  唔!一陣風浪過來,童雲又是一陣翻胃的嘔吐。

  艙房的門被開啟關上,童雲受不了的喊,「出去,不要再進來了。」

  「呵!聽說金家的新任少奶奶是個專橫又霸道的主子,看來似乎不假喔!」戲謔的聲音傳來,讓童雲一震。

  「寒濤?」她虛弱的說。「我都快死了,你還在那邊說風涼話。」

  「放心,你只是暈船而已,死不了的。」金洛風笑看她這無理取鬧的另一面。上前坐在床沿,攬近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不要,如果被其他人看見的話……」童雲掙扎,又是一陣噁心,讓她立刻不敢妄動。

  「你還是乖乖的別動,否則難過的可是你自己。」金洛風得了便宜又賣乖。

  「不要這樣,如果等一下吐得你全身穢物……」

  「沒關係。」他才不在乎,其實看她這麼痛苦的模樣,他心裡也很難過。

  「真不公平,為什麼全船就只有我一個人會暈船?」童雲幾乎吐得虛脫了。

  「睡吧!睡一覺就會比較舒服了。」金洛風安撫著她。

  「這麼難過我怎麼睡得著!」她搖搖頭,隨即立刻後悔做這個動作,嘔的一聲,差點連內臟都吐出來。

  金洛風眼明手快的拿起盆子讓她吐在裡面,救了自己的衣裳。他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部,期望能讓她好過一點。

  「怎麼會暈得這麼厲害呢?我看我叫司徒來幫你看看吧!」他見狀擔心的說。

  「司徒……是誰?」她有氣無力的問。

  「他是位大夫,是我的朋友。」「他也在船上?」

  「這倒沒有,不過我隨時可以讓他上船,他就在附近。」

  「不用了,暈船又不是什麼病,還用不上大夫。」童雲拒絕。她自己就懂醫術了,還需要勞煩別人嗎?

  「可是看你這麼痛苦……」金洛風話都還沒說完,童雲又是一陣嘔吐。

  「金鈴說到了晚上就會比較舒服一點。」她發現自己竟然拿金鈴的臆測之語來安慰他。

  「晚上?現在才辰時,你能熬到那時候嗎?」他放下盆子,不信的看著她。

  「怎麼?為我心疼嗎?」她開著玩笑。「我是為你心疼啊!好疼好疼。」他一臉認真的說。

  「你……」她的心飛快的跳著。

  「你懂的,是不是?」金洛風問。童雲無語,她懂,可是……

  「我不要求什麼,我只要你懂,給我一句話吧!」金洛風要求。

  「我……懂。」童雲低語。

  感覺自已被人緊緊的擁著,她緩緩的閉上眼睛。

  「睡一下,你會比較舒服的。」金洛風聲音低啞,溫柔的說。

  「我睡不著。」「沒關係,閉著眼睛休息。」

  「嗯……」直到船身劇烈的一震,震醒了童雲,童雲才知道自己睡著了。

  「發生什麼事?」童雲驚問,雖然睡過一覺身體真的感覺比較舒服點,但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無法下床。

  金洛風蹙眉道:「別緊張,我去看看。」別是他所擔心的事發生了才好。

  「寒濤!」童雲急喊。

  「嗯?」「小心點。」她不放心的叮囑。

  「我會的。你也一樣,不要隨便下床,也不要上來,我去去就來。」他一完,轉身離開艙房。

  金洛風一出艙房,就見關書彤迎面而來。

  「你們怎麼上船來了?」金洛風問。「剛剛的震動……」

  「我還以為你沉醉在溫柔鄉里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了。」關書彤雖一臉焦急,但還有心情調侃他。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金洛風追問,腳步也不停地往甲板上走去。不過他不用關書彤的答案,也不用親自到甲板上看,由甲板上傳來的驚叫廝殺聲就可以瞭解,事情正如他所擔心的,他們遇上了海盜。

  「司徒也上來了嗎?」金洛風問跟在身後的關書彤。

  「我們一起上船來的,當我們在小船上正悠閒的釣魚時,司徒發現一艘不明船隻看起來不太對勁,就想先上船來給你一個警告,不過沒料到他們的速度這麼快就是了。」

  金洛風瞭解,海盜的船著重速度,哪是他們那條破小船能及的。

  「司徒人呢?」

  「他在另一頭。」「做什麼?」「避難吧!」關書彤隨便說著。

  金洛風上到甲板,眼前的景象讓人怵目驚心,只見所有的船員與金家的家丁、武師死的死,傷的傷,甲板上到處都是血跡與屍體,而所有的丫環,全部被捆綁在另一個角落,有的海盜已經迫不及待當眾欺凌起她們,只聽見不絕於耳的慘叫哀號聲,還有海盜們的浪笑聲和吆喝聲,整個甲板上可說是一片人間地獄。顯然的,戰事已經在短短的一刻鐘就結束了,如他所料,金家的家丁、武師根本不堪一擊。

  金洛風復又回到下頭,現在上去無濟於事,這些海盜等一下就會到下面來,一方面清點財物,一方面找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他必須先讓童雲離開,等到她安全之後,他才能無後顧之憂的對抗那些海盜,救出其他的人。

  「書彤,想辦法和司徒下船去,把你們的小船駛過來。」

  「船就停在另一側,目前為止還沒被發現。」關書彤說。

  「很好,我要你們先帶童雲到安全的水域等我。」

  「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對付那幾十個海盜?」關書彤不贊同的蹙眉。

  「你不信我應付得來?」金洛風故意說。

  「信,我們當然相信你能應付,不過這麼好玩的事,你就這麼獨自搶去玩,不覺得有點不夠意思嗎?」說話的是司徒庭,而他的身後,赫然就是童雲。

  「童雲?!我不是要你待在艙房裡別出來嗎?」金洛風一見蒼白著臉,一副搖搖欲墜模樣的她,立刻上前扶著她。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躲起來?」童雲搖著頭,光是聽到那些慘叫聲,她就能想像得到上頭是什麼樣的慘狀。

  「也罷!你來了正好。司徒,書彤,她就拜託你們了,務必幫我照顧好她。」金洛風將她推向司徒庭。「童雲,你和司徒他們一起走,他們有艘小船,會帶你到安全的水域去的。」

  「不!」童雲轉身拉住金洛風的手。

  「寒濤,我不走。」「你必須走!」金洛風以不容否決的口氣道。「司徒,書彤,你們快帶她走。」

  「不。」司徒庭和關書彤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的說。

  「司徒?為什麼連你也不瞭解?」金洛風不敢相信的看著司徒庭。關書彤說不他還能理解,但是司徒……

  「自己的老婆自己保護,我們不保護別人的老婆,更不可能放著這麼刺激的事不下去玩玩,你說對吧!」司徒庭說到最後,對著關書彤眨眨眼。

  「就是說嘛!這還是我和司徒頭一次意見相同呢!」關書彤立刻附和。

  「你們……」金洛風看著他們,他瞭解他們的用心,但是……「你們不是那些海盜的對手。」

  「那我們更不可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去對付他們。」

  「好了,你們都不要爭了,反正就是因為我,那麼現在我就告訴你,寒濤,我不會走的,我不是弱女子,我要和你一起並肩作戰。」童雲斬釘截鐵的說。

  「童雲,我知道你懂武,但是這是在船上,你連站都站不穩,你要如何對抗海盜?如果你希望我們都能活著離開,那就聽話,好嗎?」金洛風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肩膀,神色嚴肅認真的說。

  「寒濤……」童雲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是……可是她怎能……

  「司徒,就當是兄弟我求你,替我照顧她,好嗎?」金洛風看著司徒庭。

  「不,司徒留下,還是由我護送嫂子吧!司徒懂醫,等事情結束,他還可以順道照料傷患。」關書彤說。既然非送童雲離開,又不能丟下金洛風一人獨自奮戰,那麼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好,就這麼決定,我留下。」司徒庭也道。

  「好,書彤,她就交給你了,務必保護好她!」金洛風將童雲交給關書彤。

  「寒濤……」童雲不安的看著他,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有這一別將不會再相見的預感?

  「雲兒,聽話,別讓我放不下心。還有,好好保重自己,要等我!」金洛風不捨的輕撫她的臉,終於不顧在場的兩人,低頭給她一個吻。

  「書彤!」金洛風結束這個短暫的吻,將童雲交給了關書彤,看著他們從另一側離去。

  「寒濤!」童雲喊著,被動的讓關書彤拉著。

  金洛風看著她,直到他們消失在轉角。

  「你分明已經愛上她了,為什麼不帶她走?」司徒庭不解。

  「我是愛上她了,但是我有我的責任。」金洛風承認。他那句「等我」是有其深意的,要等他把金家重整,要等他能以真面目、真實身份見她,要等他……

  「唉!又是金家!」司徒庭歎了一聲。「走吧!司徒,該咱們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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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17: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童雲在關書彤的護送下,好不容易遠離那艘船,在一處平靜的水域上等待消息。

  等待是折磨人的,直到黃昏日落,他們才看見兩艘小船慢慢的接近他們。

  「是司徒。」關書彤一看清小船上領航的人,立刻說。

  「寒濤呢?」童雲立即問。「沒看見,可能在後面那艘船上吧!」關書彤蹙眉,心裡隱隱覺得不對。

  最後他們失望了,兩艘船上都沒有金洛風的身影。

  當司徒庭躍上他們的小船後,童雲立刻抓住他。

  「寒濤呢?為什麼我沒看見寒濤?」「童姑娘……」他欲言又止,一身的血漬顯得刺目,但是都不及他眼裡的傷痛給童雲的震撼。

  「告訴我!司徒公子,寒濤人呢?」「司徒,你就快說啊!他人呢?」關書彤也急了。

  「寒濤他……和海盜頭子雙雙跌落水裡了。」司徒庭終於說出口。

  「落水?」童雲茫然的看著他。「是的,海盜頭子武功高強,與寒濤勢均力敵,兩人在桅竿上交手,結果一個大浪打來,就不見他們的蹤影了。我也下水找過,可是水底暗流多,我想,他們可能被水流沖走了。」

  「不!」童雲大喊,站起身來就要跳下水,幸而司徒庭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放手,我要去找寒濤,也許他正在某處等著我去救他,你放手啊!」

  「童姑娘!這樣無濟於事,寒濤在與海盜頭子對打之前曾經告訴我,如果他有什麼不測,要我們將你安全的送到金家。」司徒庭大喊。

  「要將我送到金家?!」童雲呆了。他不是要她等他回來嗎?那是他親口說的呀!

  「是的,這是你的行程,不是嗎?」司徒庭提醒她。

  是啊!她是金家未過門的媳婦,當然得到金家去,可是寒濤……

  「他就只交代了這句話嗎?」多無情啊!寒濤,多殘忍的你呵!

  「不,他還要我告訴你……」「什麼?」

  「他說他愛你,要你為他好好的活下去。」

  童雲跌坐在船上,淚水不斷的奔流。

  他愛她,要她為他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失去了他,她要怎麼活?

  「童姑娘,你還不知道寒濤的身份吧!」司徒庭突然說。

  童雲呆愣的看著他。

  寒濤的身份?

  「寒濤其實是金洛風的異母弟弟,他在金家是不被承認,隱形存在的一個人,只有金洛風知道他,他是受金洛風之托,前來保護嫂嫂入門的。」

  保護嫂嫂入門!她是他的嫂嫂!是他此行的任務!

  童雲整個人安靜下來。是的,她會信守承諾進金家的門,成為金洛風的妻子,但是,他別想碰她一根寒毛,她是屬於寒濤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發現關書彤正低聲的詢問司徒庭。

  「司徒,這是騙人的吧?」「戲總要有落幕的時候。」

  「我就知道,本來我還以為是真的呢,難過得要死,但聽到後半段就知道是假的了,什麼異母弟弟,如果寒濤真的行蹤不明,你就會說出他真實的身份了。」

  「書僮啊!」司徒庭老是喜歡叫他書僮,誰叫它們發音一樣呢!「落水雖然是他安排的戲碼,他也準備在這裡讓『寒濤』消失,但是他真的行蹤不明瞭。」

  「什麼?!」關書彤大喊。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那一吻,成了她最後的回憶。

  童雲坐在床沿,頭罩著蓋頭,所處的臥房佈置得喜氣洋洋,這是一間新房。

  那日在船上遭到海盜襲擊,死傷了大半家丁,剩下的人被順利的救出來,養好傷後,立刻起程趕回京城金家。

  她沒再看過寒濤,他真的消失了,消失在那茫茫的水中。

  而金家依然熱熱鬧鬧的辦喜事,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新房的門被開啟,童雲正襟危坐,是金洛風嗎?

  「少奶奶,太夫人囑咐您可以先休息了。」

  不是金洛風,是丫環,專屬風軒的丫環。

  先休息?童雲自己揭下蓋頭,疑惑的看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奴婢叫金喜。」

  「金喜,為什麼太夫人要我先休息?少爺人呢?」

  「哦!少爺他……」金喜猶豫著不知該說什麼。

  「金喜。」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了進來,吸引兩人的注意。

  「奴婢見過夫人。」金喜立刻道。夫人?原來她是金洛風的娘親。

  「你先下去吧。」金夫人溫和的下令。「是,夫人,奴婢告退。」金喜快速的退了下去。

  「媳婦兒見過婆婆。」童雲屈膝行禮。真是奇怪的場面,新婚之夜沒見著新郎官,倒是婆婆先出現。

  「你就是童雲了。」金夫人看來很滿意的模樣,望著她笑得很開心。「你一定疑惑為什麼不見洛風,是不是?」

  「或許婆婆願意為媳婦兒解惑。」童雲淡淡的回以一笑。

  「我相信你一定也聽說了洛風身體微恙的事,是吧?」金夫人試探的問。

  身體微恙?她聽說的可是金洛風將死。想到這,又想起了寒濤,童雲臉色一黯。

  她輕輕的點頭道:「是的,媳婦兒是聽說了,不知相公現在可安好?」其實她並不是很想知道,但仍盡責的問。

  「這就是我來此地的原因。」「婆婆是想告訴媳婦兒相公的近況?」

  「是的。其實在決定成親那一天,洛風就和司徒大夫出門尋訪司徒大夫的師父,一方面請老人家為他調養身體,另一方面是讓他在婚前雲遊一下山川五嶽,婚後就得專心顧家了。」

  司徒大夫?

  「是司徒庭嗎?」童雲疑惑地問。司徒庭明明是和寒濤在一起,怎麼會和金洛風……

  「是的,就是司徒庭。看到他送你進門,我們也很意外,後來聽他解釋才知道,原來他們找到他師父之後,就將洛風留在他師父那裡調養身子,他和另一位朋友受洛風之托,前去接你回金家。洛風這孩子真是體貼,是不是?」金夫人笑著解釋,並為兒子說好話。

  原來如此,童雲點點頭。原本她還懷疑……唉!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寒濤能活著,就算他真是金洛風,她也不會怪他欺騙,因為她寧願受騙,也不要他死。

  不過這根本不可能,寒濤是寒濤,金洛風是金洛風,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這次真是多虧了洛風的體貼,否則恐怕連你都會受害。」金夫人感歎道。

  「是啊。」她寧願不要他的體貼,那麼寒濤還會活得好好的。

  「洛風就快回來了。」金夫人突然說。「哦?」

  「司徒大夫前去接他了,不知道現在他的身子如何?」金夫人十分憂心。

  「婆婆請寬心,司徒大夫的醫術非室高明,他的師父應該更勝一籌,而相公的身體既只是微恙,那絕對沒有問題才是。」童雲微微一笑,安慰著金夫人。只是寒濤既說金洛風將死,那只怕……

  「但願如此。」金夫人嘴裡應著,心裡可是七上八下的。她清楚兒子的身體可不是微恙而已,就不知司徒大夫的師父救不救得了洛風了。

  「對了,童雲。」金夫人突然想到來此的另一個目的。

  「婆婆,什麼事?」「雖然今晚洛風不在,但是明兒一早你依然要到大廳奉茶問安,知道嗎?」

  「媳婦兒知道,這是應該的。」「那就好,早點休息吧!

  「是,婆婆也請早安歇。」送走了金夫人,又遣退了前來準備服侍她就寢的金喜,童雲緩緩的拿下鳳冠,脫下霞帔。呵!好一個洞房花燭夜!不知爹爹知道了會作何感想?自己將女兒送進這麼一個家庭,許配給這麼一個人是對的嗎?

  想來他們也會認為,就算嫁了當寡婦,也比沒嫁好吧!

  這就是身為女人的悲哀。

  她是嫁了,為了信守承諾,為了不讓寒濤成為背信之人,她如約嫁進金家,但是,誰能體諒她的一顆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淚水緩緩的流下,童雲側躺著,無聲的飲泣。

  寒濤……

  深夜的院落中,三個人影方從新房裡無聲的躍出。

  「真的有必要這樣嗎?你看看她哭得多傷心,連睡著了都還蹙著眉。先前司徒的點子不是說讓你分飾兩角,好保護她的嗎?」關書彤低聲問著。

  金洛風眼前浮現出童雲在睡夢中落淚的模樣。

  「若不讓寒濤死,我如何在她面前既扮金洛風,又扮寒濤?你們也知道她是多麼聰慧的一個女孩,而她所要廝守終身的人,終究是金洛風,不是寒濤。」他也不願這樣,但是金家若不改革,他們的未來也不會幸福快樂,只能暫時委屈她了。不過他發誓,事後一定會好好的補償她,他會用一生的專情摯愛來彌補她所受的苦。

  「難道你沒考慮過讓她參與你的計劃?」司徒庭開口問。

  「是考慮過。」金洛風微歎口氣。「結果呢?」

  「行不通的,司徒。」他搖頭。「我要對付的人可不是簡單的人物,露出些微破綻,就會前功盡棄。」金家要改變,就必須把那些蛀蟲抓出來,而想讓蛀蟲現形好叫祖母看清,是頗費工夫的,他走到今天這地步,好不容易要收網了,怎麼能冒險呢?

  「童雲聰穎過人,讓她加入也許是助力而不是阻力。」司徒庭遊說,他實在不忍心看她這麼難過。

  「我不想她因此身陷險境。如果那些人發覺的話,她會很危險。」

  「她有武功足以自保,你多慮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不想冒險,我不能失去她。」金洛風篤定就是要讓童雲置身事外。

  「唉!誰想得到,原本一趟希望女方退婚的行程,竟然會演變成這樣,不僅沒成功,還讓你愛慘了她,是不?」關書彤感歎的搖頭。

  「是啊,我的確愛慘了她。我怎能不愛呢?這麼好的一個女子,這麼特別的一個女子,她是我金洛風尋求已久想相伴一生的人,她更是我難得的知心伴侶呀!」金洛風不諱言的承認。

  「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決,我們這些局外人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好祝福你了。希望明天開始,嫂夫人能夠應付得了你家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親戚才好。」

  新婦入門第二天一早,必須向長輩們奉茶請安,藉以認識所有的家人,一般是由丈夫帶領,從最長者開始奉茶,但是童雲比較特別,沒有夫婿陪同,只有金喜伴著她。

  金喜捧著大大的茶盤,上頭至少有二十來只茶杯,童雲一看就覺得暈頭轉向。不會吧!她今早要跪那麼多次?那她是不是該在膝蓋上做好防護措施?

  不過想歸想,她也沒時間這麼做,很快的把泡好的茶倒進杯子裡後,她在金喜的帶領下進入了寬敞的大廳。

  眼尾稍稍一瞄,廳裡人還真不少,不過她發現一點,平輩的不多,倒是長輩很多。

  金喜帶領她來到主位,上頭坐著一位面容嚴肅的老太太,她知道,這位就是金家目前掌權之人,金洛風的祖母,如今也是她的祖母了。

  「少奶奶,這是太夫人。」金喜介紹。童雲拿起一杯茶,恭敬的跪下。

  「孫媳婦兒向太夫人請安,太夫人請用茶。」

  金太夫人審視了她好一會兒,才端過她手中的茶,緩緩的喝了一口。

  「這茶是誰泡的?」金太夫人嚴肅的問。童雲並未立刻回應,她看到金喜還有四周那些人的表情似乎帶著幸災樂禍,覺得有些好笑。這茶真有問題嗎?她可不認為,她對於自己泡茶的技術絕對有自信,更何況這是上等的龍井,應是無可挑剔的。

  「是孫媳婦兒泡的茶,不知合不合太夫人您的口味。」她不疾不徐的說。

  「你是怎麼個泡法?」「孫媳婦兒是用上等的龍井,將其存放在荷葉裡,過了一個冬天之後取出,再用梅花瓣上的露水沖泡而成。」童雲簡單的一語帶過,但是內行人都知道,光要收集梅花瓣上的露水就是一項不簡單的工作

  「梅花瓣上的露水?難怪我喝起來有股梅花特殊的香氣。」金太夫人點點頭。「收集這露水很辛苦吧。」

  童雲微微一笑。「其實並不,困難是有,但不辛苦。」

  「每天要很早起吧?」「是的,要在月未西移之時開始收集,露水才會清新。」

  「你收集了多久?」金太夫人再問。「整個冬天,僅得三壺。」

  「可否割愛?」「當然可以,不過太夫人若想泡茶用,孫媳婦兒可以代勞,否則怕泡茶的人火候拿捏不對,不及或太過都會失了它的特色。」

  「好、好。」金太夫人滿意的點頭,終於道:「起來吧!」

  「謝謝太夫人。」童雲起身,在心裡扮了一個鬼臉,光向一位長輩就跪那麼久,接下來還有得熬呢!

  「叫我奶奶吧,你已經不是外人了。」金太夫人的話引來好幾道抽氣聲。

  「是,奶奶。」童雲微笑,接著跟金喜來到下一個長輩面前。

  「少奶奶,這是夫人。」這位童雲見過,就是金洛風的母親,她的婆婆。

  「媳婦兒見過婆婆,婆婆請用茶。」金夫人接過茶,喝了一口,立刻將她扶起來。

  「起來吧!」「謝謝婆婆。」金夫人沒有回座,直接領著她來到另一位長者面前。

  「童雲,來,這是舅太爺,太夫人的弟弟。」

  舅太爺?一個外姓人竟也坐在大位,且一臉倨傲。

  「童雲見過舅太爺。」童雲微屈膝,奉上茶。

  「不懂禮數!還不跪下!」舅太爺怒喝。童雲很明顯的感覺到金喜的身體劇烈的一抖,不過她自己並沒什麼特別的感受,只覺得可笑。

  「童雲是金家的媳婦兒,跪的是金家的祖先與長輩,敢問舅太爺您姓金否?」

  「你……」舅太爺不怒反笑。「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娃兒,我說姊姊,你挑的好人選。」

  「是好人選。」金太夫人微微一笑。童雲一見如此,便知這是舅太爺給她的考驗,原來這太爺並不是什麼想掌權的外姓人,既然如此,她是該尊重他。

  她一屈膝,跪了下來。

  「童雲給舅太爺請安,舅太爺請用茶。」

  「呵呵!好一個娃兒!」舅太爺開心的笑著,接過茶喝了一口。「起來吧!」

  「謝謝舅太爺。」童雲起身,轉向另一個長輩。

  「這是洛風的姑婆。」金夫人為她介紹。姑婆?她不在夫家,卻在金家,難道她沒有嫁人嗎?

  「童雲見過姑婆,姑婆請用茶。」這次童雲跪下,奉上茶。

  姑婆倒是沒有什麼問題要考童雲,直接接過茶喝了一口。

  「嗯,的確是好茶,不愧是上等的龍井配上梅花露水。」姑婆讚道。

  童雲差點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還好她忍住,只是微微一笑。這姑婆真是外行充內行,因為用梅花露水所泡的上等龍井只有三杯,也就是之前奶奶、婆婆、舅太爺喝的,姑婆所喝的不過是普通的茶。

  不是她耍心機,也沒有大小眼,因為她在泡茶之前就已預測,大概只有前三人能及時品味出這茶的好壞,過了三個人,茶冷了就失去那股味兒了,而她的梅花露水僅得三壺,用在這上頭多浪費啊!

  「童雲謝過姑婆的讚美。」她也只能這麼說了。

  「來,這是洛風的大叔。」金夫人接著介紹。

  「童雲見過大叔,大叔請用茶。」童雲依例跪下,大叔就是她公公的弟弟,看來她公公應該已經不在世上了。

  她望了眼大叔,忽然被他的神情給嚇了一跳,他的眼神這麼鄙夷、輕蔑,她知道他是瞧不起她的,而且更有可能連金洛風都瞧不起。

  接下來她又見過大嬸、二叔夫婦,三叔夫婦,還有姑婆的兒子表舅,看來金家的確是個複雜的大戶人家。

  她跪得膝蓋有些疼,不過還好,長輩都見完了,接下來這些人的輩分應該都是平輩才是。

  「童雲,這是你大叔的兒子洛鑫,他長洛風兩歲,是洛風的堂哥。」

  「堂哥請用茶。」童雲淡淡的說。金洛鑫一雙眼睛充滿邪淫,在她的身上放肆的一溜,曖昧的笑著接過茶,大膽的順手摸了她的手一把。

  童雲氣一凝,這登徒子竟敢當眾吃她豆腐,看她怎麼修理他!

  手一抖,她假裝突然暈眩,手中的茶便一不小心的灑出來,正好潑中他的褲襠。

  「喂!你搞什麼啊!」金洛鑫怒喊著跳了起來。

  她假裝被他掃到,驚叫一聲跌倒在地。

  「童雲!」金夫人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扶起她。

  「怎麼回事?」金太夫人威嚴的問。「奶奶,這女人故意潑我一身濕!」金洛鑫立刻回答。

  「童雲?」金太夫人轉而問她。「對不起,奶奶,是我不對,我不該因為堂哥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就嚇一跳,讓手上的茶灑了。請原諒。」童雲裝出委曲求全的模樣。

  「洛鑫!你竟然如此色膽包天!」金太夫人原就看這些妾生的子孫不順眼,現下更讓她覺得有氣。

  「奶奶,她說謊!我沒有!」金洛鑫慌忙的否認。

  「還敢狡辯!」金太夫人不容他辯駁,轉而問童雲,「童雲,你怎會跌在地上的,我方才沒注意到。」

  「這……童雲不敢說。」她低著頭。「你說,在這裡我最大,誰敢對你怎樣?!」

  「是,請奶奶息怒。其實我想堂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氣之下失手將童雲推倒。請奶奶保重身體,不要再生氣了。」

  「我沒有推她!」金洛鑫惡狠狠的瞪視童雲。

  她立刻假裝嚇得低下頭去。

  「對不起,是我的錯,奶奶,是我錯怪堂哥了。」

  「好了!你不用怕,奶奶的眼睛還沒有老眼昏花到看不清事實,放心,奶奶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

  「謝謝奶奶。」「奶奶,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金洛鑫不平的喊。

  「你住口!」金太夫人怒喝。「東昱,管好你的兒子,別讓他出來丟人現眼,帶下去!」

  「大娘,小孩子鬧脾氣,沒有必要……」金洛風的大叔金東昱試圖緩和氣氛。

  「帶下去!」金太夫人不容反駁。金東昱臉色變了變,終於轉向兒子怒吼,「洛鑫,還不給我過來!」

  金洛鑫心有不甘,狠狠的瞪著童雲,「你這個賤人!」

  「帶下去、帶下去!不像樣,真是太不像樣了!」金太夫人聽到他的惡言,忍不住氣得大吼。

  正當金洛鑫要跨出門檻時,突然腳下一個不穩,「砰」的一聲跌了個狗吃屎,撞斷兩顆門牙,流了一地的血。

  「哇!」他痛呼出聲,驚疑的四處看,直到金太夫人差人將他帶走,廳裡才又回歸平靜。

  童雲低著頭,在心裡偷偷笑著,不過臉上依然保持著深受委屈的神情。她的模樣讓許多長輩心疼,於是要餘下的小輩們自我介紹後,就讓她下去休息了。

  她回到新房,終於露出微笑。

  「想來往後在金家應該不會太無聊才是!」

  但她並沒發現,在不遠處正有雙深情的眸子望著她,臉上是不容置疑的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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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金喜踩著碎步衝進風軒,迫不及待的對童雲說:「少奶奶,少爺回來了。」

  哦,金洛風回來了?

  離成親之日剛過七天,他就回來了,她原本還希望能多得幾日清閒,讓她多作幾幅畫呢!

  童雲緩緩的吹乾桌上剛完成的畫,並不擔心金喜靠近,因為她不敢。在住進風軒的第一天她就說過,未得她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進入「她的」書軒,也就是臥房裡的一側,這原本是放著金洛風一些書畫的地方。

  金喜現在就只敢站在房門口,不敢擅自踏進一步。

  童雲眼神溫柔的望著桌上的畫,那是一幅人物畫,畫中人是寒濤,是她憑著印象所作。

  寒濤呵!為什麼你我的緣分就這麼淺……她眼眶一熱,淚水滴了下來,落在畫上,暈開了墨水。

  「少奶奶?」金喜許久等不到回應,疑惑的再次叫喚。

  童雲深吸一口氣,拭乾淚水,將畫收起來,才走向房門口。

  「少爺回來了?」「是的,太夫人要少奶奶到前廳去迎接少爺。」

  「好的,我馬上過去。」童雲心裡淒然的一笑,迎接金洛風?呵!若不是他,寒濤也許……

  她知道自己把寒濤遇難之事歸咎於金洛風是不對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會這樣想。

  來到前廳,只見已經有人在廳門引頸盼望了,除了金太夫人、金夫人兩位長輩之外,其餘都是同輩的兄弟姊妹。

  「童雲,快到奶奶身邊來。」金太夫人一看到童雲,立刻招手要她過去。

  「奶奶,婆婆。」童雲低喚。「來來來,你一定很高興,洛風這孩子終於回來了。」金太夫人笑著拉住她的手。

  童雲只是靦腆的一笑,她高興嗎?並不。不過這種話能說出口嗎?當然不行,所以只好笑笑。這是她對這些長輩所維持的一貫態度,對於不能回答的話,她選擇一笑帶過。

  金太夫人看著童雲,這個孫媳婦很得她的緣呢!雖然來自鄉下,但是一點也沒有鄉下人的粗鄙,反而比一些官家千金更像大家閨秀,前日繡好的百子納福圖,其繡工之精緻,比起御繡更勝一籌,現在正掛在她的臥房裡。

  再說到廚藝,比起金家所請的廚子,那簡直有天壤之別,現在每天她一定要吃吃這孫媳婦兒所做的小點心,否則就會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還有,她彈得一手好琴,那簡直像是天音仙律,而她四天前對布莊所做的建議,讓布莊的生意在短短三日便勝過其他店家……

  總而言之,這個孫媳婦兒真是讓人滿意得不得了,如果她再能懷個孩子,這金家往後當家做主的就是她了!

  自己的孫子是什麼德行她太清楚,她也不指望他了,只希望他至少能為她留個後,再說有了這個孫媳婦兒,她還擔心什麼?

  「是風兒,婆婆,風兒回來了!」金夫人突然激動的說。

  童雲立刻抬起頭來,望向大門處進來的一行人,她看到了司徒庭、關書彤,還有一些不認得的,由他們的穿著看來應該是下人,那麼……哪一個是金洛風?

  然後她看到一頂轎子。

  是了,金洛風應該是在轎子裡頭吧!還真是標準的金枝玉葉呢!童雲在心裡嘲諷的想。

  她看到司徒庭指揮著下人停轎,然後和關書彤兩人拉開簾子,接著,他們攙扶著一個人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看到了寒濤,但是很快的,她就發現那只是她的錯覺,或許因為之前她經常看到寒濤和他們兩個在一起,所以才會在那一剎那間誤以為他們找到了寒濤。

  但是,那個人不是寒濤。

  那是一個……童雲一時找不到詞語形容,但是那個人就如寒濤所言,是一個將死之人。

  那枯槁的容顏泛著死亡的氣息,這個人活不了多久了。

  「風兒……風兒怎麼會……」金夫人震驚的摀住嘴,瞬間泣不成聲。

  金太夫人緊握著童雲的手,童雲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手是顫抖的。

  「奶奶?」童雲適時的表現出疑惑。「童雲,不要怪我們隱瞞了你實情,洛風這孩子……」金太夫人的眼睛盯著愈來愈接近的一行人,他們愈靠近,她的手就顫抖得愈厲害,最後連話都說不下去。

  「金洛風得了花柳病,已經無藥可醫了。」這句帶點幸災樂禍的話是出自不知何時出現的金洛鑫口中。只見他缺了兩顆門牙的嘴正咧著,笑得好不得意。

  花柳病?!童雲一震,這麼說,金洛風的確如她所料,是個紈褲子弟,是個敗家子嘍?難怪!難怪寒濤預言金家將敗,如果金家的子孫個個像金洛風或金洛鑫這德行,不敗才是奇跡。

  「童雲……」金夫人不安的看著她。「婆婆,童雲既入金家門,生是金家人,死是金家鬼。」童雲微微一笑,給兩位長輩一個安心的答案。

  「好好好,我的好孫媳婦兒,我真的沒看錯你!」金太夫人欣慰的直拍著童雲的手。

  金洛鑫見挑撥不成,悻悻的一甩手,轉身離去。

  一小段路,金洛風一行人走了許久,終於走到廳門。

  金夫人立刻迎了出去,童雲也扶著金太夫人緩緩的接近他們。

  她先向司徒庭以及關書彤點頭致意,然後看向一直被他們攙扶著,低著頭的金洛風。

  「風兒?」金夫人心疼的輕喚。只見金洛風緩緩的抬起頭來,那憔悴的面容讓金夫人當下又哭了起來。

  「娘……奶奶……」他低啞虛弱的喚她們一聲。

  彷彿多說一個字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金洛風喘得厲害,又垂下頭去。

  「怎麼會這樣?司徒大夫,風兒他……」金太夫人看了也不禁心疼,畢竟他是她唯一親生的孫子啊!

  「太夫人見諒,洛風的病……師父說了,神仙難救無命人。」

  「風兒!」金夫人一聽,立刻嚎啕大哭,呼天搶地的抱住金洛風。

  「婆婆,請保重身子。」童雲上前安慰金夫人。

  感覺到金洛風的身體似乎震動了一下,童雲見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然後,兩人的視線對上。

  童雲的心一跳,這一點都不像是病重之人的眼神,那麼炯亮的盯著她,像是在告訴她什麼。

  但是她沒有時間多想,因為他又垂下頭去,劇烈的喘著。

  「太夫人,夫人,洛風必須立刻臥床休息,請容我們送他回風軒。」司徒庭說著,也沒等金太夫人點頭,立即和關書彤扶著金洛風離去。

  「童雲,你快跟過去,風兒就托你照顧了。」金太夫人立刻說。

  「是,奶奶。」童雲應道。這金洛風究竟……她看著那三人的背影,深思著,跟在他們的身後往風軒而去。

  童雲在風軒的入口被關書彤攔了下來。

  「關公子為何攔住童雲?」她不解的問。「童姑娘,洛風不希望你進去。」關書彤解釋,但心裡對金洛風派這個差事給他萬分的懊惱,只不過因為「病人」需要大夫,不懂醫術的他,只好輪為守門人。

  「關公子,我既已成為金洛風的妻子,他就無權將我拒於門外,在他還沒回來之前,風軒是屬於我的,我住在這裡,他不讓我進門根本說不過去。」

  「不,連負責伺候他的下人,沒有得到命令都不能隨意進入,甚至是金夫人和金太夫人,沒有他的答允,都不例外放行。」

  「那又如何?」童雲根本不把這當一回事。

  「那又如何?」關書彤不敢相信的重複,這童何時變得這麼遲鈍了?他都說得那麼清楚,她還說那又如何?該不會因為寒濤死了,她受到太大的打擊,腦子不靈光了吧?

  「沒錯,那又如何。」童雲又說了一次,覺得有些好笑,關書彤何時變成鸚鵡了?

  「意思就是說連金太夫人都未能享有特權,你就不要違抗他的意思了。」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他的妻子,是他們金家為他拐騙來的妻子。關公子,念你曾和寒濤出生入死過,我不想為難你,如果要我離開,可以,叫金洛風親自出來對我說。」

  「你這不是為難我,是在為難洛風,他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認為他還有力氣出來攆你離開嗎?」關書彤十分佩服她。

  「我可不敢確定。」童雲懷疑的望著他。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

  「童姑娘為何這樣看著關某?」「你們說謊。」童雲突然說。

  關書彤心中一驚。

  「童姑娘的意思關某不懂。」他力持鎮定。他不相信童雲當真如此聰明,就在廳門口看這麼一眼,就能看穿他們的騙局。

  「不懂?沒關係,反正不急,我會慢慢讓你們露出馬腳的。」童雲看著他,緩緩的說。

  「童姑娘……」「關公子。」童雲打斷他。

  「呃?」關書彤開始在心裡咒罵金洛風,幹什麼派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給他。

  「關公子,童雲有一事請教。」她突然嚴肅的道。

  「童姑娘請說。」他全身進入備戰狀態,不知道她又想問什麼了。

  「請問,這幾天……可有寒濤的消息?」童雲企盼的看著他。

  「童姑娘……」關書彤默然,他萬萬沒想到她要問的是這個問題。

  童雲看到他的表情就懂了,黯然的低下頭。「我知道了。」

  「童姑娘,寒濤不可能生還了。」關書彤想勸她。

  「不,我一直認定他只是行蹤不明,他還活著,活在某一個地方,只是目前無法和我聯繫罷了,他要我等他,斷不可能食言的。」她認真的說。

  「童姑娘,你這樣子讓寒濤怎能安心?」他為她心疼,這樣的女子,如果緣分繫在他身上,他也會像洛風一樣愛慘她的。

  「我就是不讓他安心,讓他就算在地獄,也要爬回來找我!」

  「童姑娘……」現在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關公子,請讓路吧,我要回房了。」童雲緩緩的說。

  「哦,對不起。」關書彤傻愣愣的讓開,看著她踏進風軒,然後為時已晚的發現自己的任務竟然失敗了!

  唉!這童雲,他真的佩服得緊。他跟在她後面進入風軒。不知道他們兩個能不能及時反應過來,可別穿幫了才好啊!

  踏進臥房,童雲就見到司徒庭正坐在金洛風面前。

  聽到開門聲,兩人一同轉了過來。

  「童姑娘?!」司徒庭意外的喊。「書彤沒有在外面嗎?」

  「有,不過,『他』無權阻止我回自己的住處。」童雲指著躺在床上的人。

  「女子出嫁從夫,我說的話,你為何反抗?」金洛風緩緩的說,聲音還是很虛弱,但已不像在大廳時那般像隨時要斷氣一般。

  「女子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那我想請問你,等你死了之後,我該從誰?」童雲大膽的問。

  包括剛從門外進來的關書彤,三個男人都震驚的看著她。她知道自己講這種話非常的不對,但是她肯定,在他們的眼中除了驚訝之外,沒有一絲絲的不悅,甚至,她在金洛風那雙一點也不像是病人的眼睛裡看到些微笑意。

  「童姑娘,你不該說出這種話的。」司徒庭首先恢復過來,想到應該有人訓斥一下這個大膽的女人才算正常,所以立刻開口。

  「是你們要提女子三從四德的,好像女人就只能從父、從夫、從子,從父、從夫還勉強說得通,從子?自己生的兒子沒來好好的孝順我,還要我去從他?這說得過去嗎?喔,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請勿見怪。好,現在言歸正傳,既然你們要談三從,那我剛剛的問題是很重要的,不是嗎?」

  「你是要我給你一個孩子嗎?」金洛風開口。

  這次他的聲音比剛剛又更有精神了,讓她差點以為她聽到的是……寒濤的聲音。

  童雲仔細的看著他,先前為什麼沒發現金洛風長得和寒濤有點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著看著,她幾乎忍不住叫出寒濤的名字來。

  「你能嗎?」聽說他得的是花柳病,而且已經病入膏肓,根本不可能。

  「很抱歉,有心無力了。」金洛風嘲諷的說,他暗暗提醒自己注意現在所扮演的角色,只是看到她近在眼前,還是偶爾會忘記自己是誰。

  「所以說,你死了之後,我該從誰?」童雲又問。

  「你似乎巴不得我快點死,是不是?」金洛風看著她。

  「絕無此意,不過你活著也沒意思,不是嗎?」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童姑娘,你愈說愈離譜了!」司徒庭再次出聲,他可不能像那個書僮一樣,只會在一旁興味盎然的看好戲,那會讓童雲起疑的。

  「螻蟻尚且偷生。」金洛風冷靜的說。他真想看看她到底還會說出什麼話來,眼前的她,又展現出另一種個性了,和她在一起真的不會無聊,隨時讓人有新發現。

  「意思就是好死不如歹活,你想苟延殘喘的多活些時日。」

  「童雲,為什麼你說話總要夾槍帶棍的,我是你的丈夫吧?」

  「我不確定你是不是。我是進了金家門,是金家的媳婦,至於是不是你的妻子,那就有待商榷了,畢竟我們沒有拜堂成親。」

  「你是在怪我嗎?」金洛風挑眉。童雲望著他許久,然後輕聲的說:「我是在怪你。」她忍不住眼中含淚。

  「童雲?」金洛風坐了起來,他千算萬算,就是想不到她會對金洛風流淚。

  「你認為我不該怪你嗎?」童雲泛著淚光的眼直勾勾的望著他。

  金洛風發現,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對他的殺傷力比流淚還大。

  「你是該怪我。」他黯然的低語。「你自己也這麼認為,是不是,那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童雲哀傷的問。

  金洛風一震!她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童雲,我做了什麼?」金洛風試探的問。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會不知道嗎?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童雲……」面對她的咄咄逼人,三個男人似乎都只能無奈的叫著她的名字。

  「金洛風,你錯在不該欺騙我。」童雲冷冷的說。

  她發現了他的身份?她真的發現了!

  金洛風望向司徒庭和關書彤,只見他們兩人也有相同的驚疑。

  「童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金洛風的話因看到童雲突然接近他而戛然停止。

  她站在床前,毫無預警的抓起他的手,為他把脈。

  「童雲,你做什麼?」金洛風疑惑的問。不一會兒,她甩下他的手。

  「我猜得沒錯,真的被我猜中了!」「童雲,你懂醫術?」司徒庭看出來了。

  童雲朗聲宣佈,「沒錯,我懂醫術。而你,金洛風,根本沒病!」

  「天啊!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懂?」關書彤大喊。

  金洛風驚訝的看著她,這丫頭竟然沒告訴他她懂醫術!

  她面無表情的說:「當然有。」「什麼?」三人都很想知道,她到底還有什麼是不懂的。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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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18: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風軒裡的四人對望了好一會兒,終於,金洛風緩緩的下床,掬起一旁的洗臉水,將臉上由關書彤巧手所化的病危妝洗掉,現出他最原始的真面目。

  童雲深吸一口氣,情難自禁的低喚,「寒濤……」

  金洛風眼神一閃,沒錯,他的真面目和「寒濤」的確有些相像。

  「你也看出了我和寒濤有幾分相似,是不是?」金洛風主動說出口。

  童雲回過神來,仍愣愣的看著他。

  「你們的確很像,尤其是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就是因為這樣才知道原來寒濤就是我的弟弟,我們的眼睛遺傳自我們的父親。」

  童雲撇開頭,順手擦掉差點又滴落的淚水,她以為沒人看見,但是他們三人都看見了。趁她分心的時候,司徒庭和關書彤均立刻給金洛風一個眼神,希望他說出真相。

  金洛風望著童雲的側臉,該告訴她嗎?該告訴她他就是寒濤嗎?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裝病?」童雲穩下自己的情緒,轉移話題。

  「我會告訴你的,不過首先我要問問你,在經過這幾日,你覺得金家如何?」

  「寬以律己,嚴以待人,簡單的說就是為富不仁。」這是她這幾日來的心得。「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不過佔大部分就是了。而這大部分裡的大部分,都是前者的奉行者,至於為富不仁,就剩下那一小部分了。」

  「厲害!」關書彤喝彩。「哪裡。」童雲謙虛的說。

  金洛風好笑的看著他們,接著道:「你是否聽寒濤說過,金家將敗之事?」

  「聽過,但他也說金洛風將死,只不過你並沒有,所以如今我也不確定他說的話是不是真實的。」像是故意的一般,童雲黯然的看著他說。

  金洛風看著她佈滿愁思的神情,心狠狠的抽痛。

  「你怨他?」金洛風遲疑的問。「我是他什麼人,哪有資格怨他。」她撇開頭,忍不住眼眶又開始發熱。她是怨他,怨他為什麼要……現在她就要找出答案,所以一甩頭,她問:「言歸正傳,你的裝病和金家將敗有何關係?」

  「好,首先你告訴我,在你認為,為富不仁的是哪些人?」

  「你姑婆的孫子、表叔的兒子、你的堂哥——姬貫。」

  正在喝茶的關書彤噗的一聲,嘴裡的茶噴了出來,正中司徒庭的臉。

  「該死的書僮,你這個髒鬼!」司徒庭跳了起來,惡狠狠的低咒。

  「不能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童雲啦!姬貫中就姬貫中,她幹麼把人家說成『雞冠』!」

  「這樣比較好記啊,不然金家那麼多人,我怎麼可能一下子全記住。」童雲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

  「就只有他嗎?」金洛風開口問。「當然還有。」

  「說來聽聽。」「金洛鑫就更不用說了,他是一個人渣,當著奶奶和眾人的面連我都敢輕薄,更不用說他在外頭的行為,和你有得比,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童雲邊說還不忘嘲諷金洛風。

  這幾天在金家,她陪著金太夫人四處巡視金家所有的商家,早就聽聞很多金洛風的「豐功偉業」,心裡對他的評價一天比一天低,也佩服自己的先知先覺。不過……

  如果他的花柳病是假的,那麼他在外風流成性、揮霍無度的形象就有待商榷了。形象,是人塑造的,就像她為自己塑造了一個貪杯的形象,他也可以為自己塑造出風流敗家子的形象,不是嗎?

  「我知道。」金洛風略微咬牙。他當然知道那日童雲奉茶時金洛鑫的行為,也看到了她的自保,不過那還無法消除他的怒火,妻子受到輕薄,他當然得為她出口氣,就算她自己已經出過氣了也一樣,於是他在金洛鑫過門檻時,射出了一粒小石子,讓金洛鑫跌了個狗吃屎,且斷兩顆門牙,稍稍替自己出了口氣。

  「你知道?」她疑惑的看著他,眼底懷疑和深思的光芒讓金洛風心一驚。

  「我當然知道,金洛鑫在外的行為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他故作鎮定的說。

  「喔!原來你是說這個。」童雲失望的點頭。她還以為……

  「你不是在說這個嗎?」他故意問。為什麼他總有個感覺,她似乎總是在試探著什麼?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嗎?

  「是啊。」童雲緩緩的點頭。「那接下來呢?還有誰?」

  「還有好幾個,不過這應該都不是你想問的重點,不是嗎?」童雲懶得一一點名。

  「哦?那你認為我想問什麼?」金洛風意外的看著她,她的聰穎,總是讓他一次又一次的驚訝。

  「這些為富不仁的敗家子頂多只是危害鄉里、敗壞金家的名聲罷了,還不至於搞垮金家,你想問的,應該是你所說的『金家將敗』的主因吧。」

  「聰明!」關書彤再次喝彩。「謝謝。」照例,童雲給他一個回禮。

  「其實『金家將敗』是我要完成的目標。」金洛風接著道。

  「是你?!為什麼?」她驚訝的問。「我想改變金家。」他不諱言。

  「改變金家?」童雲深沉的看著他。「看來你的工程浩大,難怪你會稱病,我瞭解了。」

  「你瞭解了?!」司徒庭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洛風其實才起個頭而已,她就瞭解了?

  金洛風微微笑著,這會兒倒不覺得意外,有這麼一個聰慧的妻子,說起話來輕鬆多了。不過也要小心,不要背著她做什麼事,否則很容易就被揭穿。

  「我是瞭解了。要改變金家目前的情勢,首先要把那些老鼠屎給挑出來,我想,就算你不致力改革金家,金家終也會改朝換代,是不是?」

  「呵呵呵!」金洛風佩服的笑著。「你知道是誰嗎?」

  「猜的,並不確定。」童雲看著他說。他的笑……

  「說說無妨。」「舅太爺。」「為什麼認為是他?」金洛風眼底充滿了讚賞。

  「之前我並不認為他有什麼問題,反倒是你大叔,我覺得他問題比較大,而且經過這幾日的觀察,我發現你那幾個叔叔似乎並不是很得奶奶的緣,所以我想他們有可能會想掌權。不過看了你今天的表演,知道你是假病之後,我倒有了另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如果說是你大叔預謀篡位的話,以他們兄弟不得奶奶喜愛的情況來看,你若發現了之後大可以直接告訴奶奶,根本沒有必要稱病裝死,所以那個人鐵定是奶奶非常信任的人,才需要你用這麼迂迴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而以我的觀察,得奶奶信任的人,除了婆婆和新加入的我之外,就只有舅太爺了,婆婆和我當然不可能,所以就只剩舅太爺一個。」童雲分析得頭頭是道,得到在場三人一陣掌聲。

  「沒想到我花了那麼久才瞭解所有事情的始末,你竟然短短七日就摸清了一切,該怎麼說呢?你真是聰慧過人,得妻如你,真是我三生有幸。」金洛風認真的看著她。

  童雲避開他的目光,淡淡的說:「我並不承認自己是你的妻子。」

  金洛風蹙眉,看到司徒庭和關書彤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神情,他不悅的瞪著他們,直到他們識趣的離開,將屋子留給他們兩個。

  「你是,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金洛風堅持,對她的話感到非常不悅。這丫頭竟然想否定他們的關係,就為了寒濤嗎?

  想必是的,天啊,他竟吃起寒濤的醋來!

  「這也是我最悲哀的地方。」童雲並不否認他說的話。

  「是你太過於大膽,還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中?你竟然對自己的夫婿一而再的說出這種話!」

  「你聽不得真心話嗎?」她嘲弄的問。「童雲,你的目的是什麼?」他也是聰明人,當然知道她一再挑釁他一定有什麼目的,他所知道的童雲不會無理取鬧,更何況沒有一個女人會對她的相公說這種話。

  「沒錯,我是有目的的。」她終於露出微笑。

  「是什麼?」「我可以幫你重整金家,但是事後我要自由。」她企盼的看著他,如果她的懷疑是真,那麼他應該……

  「不可能!我絕不會放你走的!」金洛風失去鎮定。

  童雲哀傷的一笑,原來真是如此!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你沒有理由不答應,有我幫助你,你可以事半功倍,更何況你對我並沒有感情,不是嗎?」

  「沒有你我一樣可以做到。」他說什麼都不會答應的。該死的自己!為什麼當初要塑造出一個寒濤來?

  「不,以你現在的計劃,根本是行不通的。」

  「為什麼?」「道理很簡單,你稱病是想引蛇出洞,但是這條蛇卻聰明得很,反正你快死了,乾脆就等你死了以後再有動作不是更方便?而在你拚命風流和裝病的這段時間,只是給他們坐大勢力的機會罷了。這條蛇,比你所想像的聰明多了。」

  這些話像當頭棒喝,金洛風為時已晚的發現她說的是對的。

  他掙扎的看著她,難道真要放她自由?

  不!他做不到,早已習慣了有她的生活,沒有她的未來,他無法想像自己該如何度過。

  「你慢慢考慮,我不急。」看著他掙扎的模樣,她心裡有一絲報復後的快感。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我的妻子真的這麼委屈嗎?」金洛風忍不住問。

  「其實做你的妻子並不委屈。如果說你和你所塑造出來的形象一樣,那麼的確是委屈了,但是你不。」童雲實話實說。

  金洛風的真面目,雖和寒濤有幾分相似,但其俊美的程度卻略勝寒濤一籌。可以想見他的才學也不錯,一開始她看到那些書畫時,還懷疑一個風流成性、揮霍無度的紈ND031子弟怎麼也會有如此雅興?至於人品,既會為了金家這種仗勢欺人、為富不仁的習性而想有所改革,就應該是個高尚的君子。她做他的妻子一點都不委屈,反而是種榮幸,如他所說,得夫如此,的確三生有幸,只是……還不行。

  「那為什麼你卻不願意?莫非……你心中有人?」金洛風故意這麼問,專注的看著她。

  童雲也回視他,久久,她終於一歎,緩緩的站起來,走向她的那方天地。

  金洛風跟在她身後,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只見她打開一幅畫,眼神柔情似水的望著畫中人,他一探頭,那畫中人不就是他嗎?!不,應該說是易容過後的他——寒濤。

  他知道這幅畫,是她畫的。所有的答案,全在這幅畫裡。

  「他是寒濤。」金洛風低啞著聲音道。「是的,他是寒濤,也就是我的心中人。」童雲毫不諱言的說,眼光離開畫,直勾勾的盯著他。

  「我早有預感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感覺,那是一種對自己懊惱、恥笑的情緒。

  「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應該可以答應我的條件才是。」

  「寒濤已經死了。」金洛風提醒她。「不,寒濤沒死。」童雲嚴肅的看著他道。

  「所有的人都知道寒濤已經死了!」他不禁低吼。

  她再也忍不住,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你……」金洛風不敢置信的喊。「我給了你這麼多的機會,暗示了你這麼多次,心裡一直想,只要你立刻告訴我,我都不會怪你,我會原諒你!」她臉上淚水奔流,眼神卻充滿怒火。「你到底要欺瞞我到什麼時候?寒濤!」

  金洛風震驚的看著她。她知道了?「懷疑嗎?你以為以我深愛寒濤的程度會認不出他來嗎?對,我知道你就是寒濤,或者,從頭到尾就沒有寒濤這個人,他只是你金大少爺閒來無事易容假扮的一個虛幻的人物罷了!」童雲看著他,語帶控訴,然後抬起手,「唰」的一聲,那幅人物畫被她撕成兩半。

  「雲兒!」金洛風一驚。「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寒濤的人是假,感情亦是假!全都是一場騙局!」童雲激動的將所有畫作全都拿出來,一張張的撕毀。

  「雲兒!別這樣!」他心驚膽戰的抓住她。

  她停下動作,怨恨的看著他。

  「為什麼要這樣子對我?」「對不起,雲兒,我只是……」金洛風不知該如何解釋,從得知新娘人選到現在,他的心情經過多次的轉折,才演變至今天這樣的局面,這段日子以來的心路歷程,怎能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

  「你們那日在窗外的對話,我都聽見了。」她轉過身背對著他,突然開口說。

  「那日?洞房花燭之夜?」金洛風有些驚訝。

  「是的。」童雲點頭。那夜,她昏昏沉沉的,並不確定自己是在做夢或是真實,但是他們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在她心中種下了懷疑之因,她也才有接下來一連串的動作。

  「既然你聽到了我們的談話,那麼你就不該懷疑我的真心。」金洛風扳過她的肩,要她面對他。

  「但是你既已決定對我說明金家的一切,那你為我安全考量的顧慮就不攻自破,為什麼我一而再的暗示、試探,你就是不告訴我你是寒濤?」

  「我如何告訴你?誠如那日所說的,要與你廝守終生的,是我金洛風,不是寒濤!」

  「可是你就是寒濤啊!」「看看我!與你所愛上的寒濤是同一個人嗎?我們長得一樣嗎?」

  「長相不同又如何,你明明是他,何必……」

  「不,我要你是因為我是金洛風而愛我,而不是因為我和寒濤是同一個人而愛我,你懂嗎?」

  童雲默然了,她望著他,企圖從他的眼裡讀出他話裡所隱藏的真正情緒。愛他,要因為他是他,而不是因為他是寒濤……

  「你竟然在吃自己的醋?」童雲理解道,有些吃驚的望著他。

  金洛風驀地放開她,臉微紅的別過頭,該死的,就說她聰慧過人,連這種事都被她看透。

  童雲所有的怨突然全部消失不見了,她綻開笑容,撲進他的懷裡。

  「雲兒?」他因她的衝勢而往後退一步,飛快的抱著她穩住她的身子。

  「我原諒你了。」她在他懷中抬起頭來,笑著宣佈。

  既然已經全部瞭解,確定他是真的愛她,確定他只是為她著想——雖然有些自以為是——她就不會再鑽牛角尖,更何況發現他如此可愛的一面……呵!

  原諒他,就能快樂的繼續生活,若再緊抱著「他欺騙她」的想法不放,繼續怨著他、恨著他,不是得不償失嗎?聰明的女人有聰明的做法,更何況,現在原諒他,一定會讓他感動得五體投地,讓他加倍的疼惜她,這樣不好嗎?沒錯,原諒人,也要選個最好的時機才行!

  「雲兒,你……」金洛風難以置信,接著緊緊的抱住她。「我金洛風得妻如你,夫復何求?」

  「夫復何求?當然有啦!」童雲一笑,看吧!他是多麼的感動哪!

  「哦?」「挽救金家的計劃呀!呆瓜!」

  「我呆瓜,那愛上呆瓜的人不是更呆嗎?」他環緊她的腰,讓她全身都靠在他的身上。

  「不,她是個非常聰明的人,知道這呆瓜會疼惜她、愛她。」童雲羞怯的低語。

  他望著她,緩緩的低下頭,抵著她的唇,道:「是的,這呆瓜會疼惜她一生一世,然後再預約生生世世。」

  攫住她的唇,金洛風傾注所有的深情、感動,所有對她無法遏止的情意,全都在這一吻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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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19: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司徒庭和關書彤望著眼前甜甜蜜蜜的兩人,疑惑的對望一眼,才又把頭轉向他們。

  「怎麼我們才離開那麼一下子,就有這麼戲劇性的變化,你是用什麼辦法讓寒濤供出所有的事?我們可是花了好久的時間都說服不了他耶!」關書彤不解的問。童雲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或者是做了什麼讓寒濤招供的?

  「你們叫他寒濤?」童雲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寒濤是我的字,是我的師父為我取的,私底下,他們都習慣叫我寒濤。」金洛風替他解釋。

  「喔!原來如此,那麼寒濤是確實存在的嘍。」童雲故意說。

  金洛風睨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你都不知道,好幾次差點在你面前叫出寒濤這個名字,沒辦法,習慣了。」司徒庭笑著說。

  「對了,那接下來呢?」關書彤突然問。「接下來?」其他三人疑惑的看著他。

  「之前的討論啊!既然什麼事都說開了,你認為寒濤的辦法行不通,那就說說你有什麼辦法。」

  司徒庭不解,「童雲何時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關書彤尷尬的捂著嘴,不好意思的望向金洛風和童雲。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童雲不敢相信的喊。

  「什麼?你偷聽他們的談話?剛剛我去如廁,回來就看你賊頭賊腦的模樣,原來就是在偷聽人家談話。」司徒庭也訝異的喊。真是的,想這麼做也不會打聲招呼,邀邀他!

  「書彤!」金洛風沉聲喊。「我沒聽多少,就只聽到這裡而已,司徒就回來啦!我發誓,我真的只聽到這裡。」關書彤趕緊說。如果知道接下去會那麼精彩,有這麼戲劇性的演變,他就會繼續聽下去了,管他司徒有沒有在一邊。

  「算了。」金洛風擺擺手,不再計較。「我們言歸正傳吧!雲兒,你來說。」

  「好。就如關公子所說,洛風的計劃是行不通的,因為目前那個人正以逸待勞,他想,反正洛風快死了,就等他死了之後再來動作也不遲,是不?所以除非洛風真的有準備演出死亡這一幕,否則要引蛇出洞是很困難的。」

  「而且我認為,要改革金家,也不一定要讓金家先一敗塗地,還有更簡單的辦法。」童雲一臉堅定的說。

  「什麼更簡單的辦法?」司徒庭問。「只要把害蟲除掉之後,那些不成氣候的人自然會乖一點,再把能讓他們在外面胡作非為的銀子給控制住,我想應該就能改進了。」童雲看著他們。

  「那害蟲又要如何除掉?既然寒濤的辦法行不通,你的辦法是什麼?」關書彤立刻接著問。

  「你們想想,什麼樣的情形會讓以逸待勞的那人突然有動作?」

  那人是在等金洛風歸天,如果……三個人都瞭解的點頭。

  「金洛風漸漸康復之中。」「沒錯,如果讓他一直以為快死的人突然有救了,且慢慢的在康復中,他一定會馬上展開行動,要在洛風康復之前完成他的陰謀。」

  「這是一個好辦法,我承認比寒濤的辦法好上那麼一點,不過有個問題。」書彤說出心中所想。

  「司徒是名震江湖的神醫,連他的師父都救不了我,我又怎麼可能突然慢慢的康復呢?」金洛風也知道問題所在。

  「你們以為我沒想到這一點嗎?我當然想到了,沒說出來是因為在我看來它根本不是問題。」童雲很有自信的說。

  「哦?那何不說來聽聽。」司徒庭揚起眉。

  「很簡單啊!另請高明嘍!」「另請高明?還有誰會比神醫,甚至是神醫的師父厲害?」

  「當然是……我。」童雲指著自己。「你?!」三人均懷疑的看著她。

  「我懂醫術,忘了嗎?」「沒忘,可是……連司徒和他的師父都宣告我不治,奶奶會相信你能醫好我嗎?」金洛風一臉猶豫。

  「放心,我想的法子自然就會有辦法執行,包準萬無一失。」

  童雲走出風軒,正想到金太夫人的房裡向她請安,不料在風軒入口處遇上正在向裡頭張望的金夫人。

  「婆婆?」童雲有些意外,立刻上前,迎上看見她之後也立刻走過來的金夫人。「婆婆怎麼站在這裡?您想看相公是不是?為什麼不進來呢?」

  「童雲,洛風……他還好吧?」金夫人猶豫的問。

  「婆婆,為什麼您不親自進去看看呢?他一定會很高興的。」童雲沒有回答,反而要她自己進去看。

  「童雲,沒有風兒的允許,連你奶奶都不敢擅自進風軒。我也很想進去看看他,不過就怕風兒生氣。」金夫人憂心的蹙著眉。

  原來如此!洛風也真偉大,說的話真像聖旨。她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暫時還不能改變,但是往後等他的「病」好了,這種規矩她就要廢除。

  「婆婆,相公今日並沒有比昨日還差,您放寬心吧!媳婦兒正想上奶奶那兒向她老人家請安,也有事情想與你們商量,正好您在這,要不要和媳婦兒一起去?」童雲開始計劃的第一步。挽著金夫人的手,緩緩的往金太夫人的院落走去。

  「有事和我們商量?」金夫人隨著她的步伐被動的走著,「是什麼事?」

  「是有關相公的事。」「風兒?」金夫人疑惑的看著她。「童雲,你不會是要……」

  「要什麼?」她微微一笑,婆婆所擔心的事,她心裡有數。

  「童雲啊!我們知道欺騙你很不應該,但是我們也是希望能夠為風兒沖沖喜,看是不是能讓他的病有點起色。我也知道風兒在外頭的名聲不是很好,但是他一定是交到壞朋友學壞了,以前的他是個很好的孩子啊!」金夫人抓著童雲的手,憂心的叨念著。

  「婆婆,您多心了,我不是要說這件事。」童雲微笑著打斷她的話。

  「哦?」金夫人愕然的看著她。「婆婆別急,等見到了奶奶,我再一起說明,可好?」

  「好。」她只好點頭。「來,婆婆小心門檻。」童雲扶著她,跨進金太夫人的臥房。

  「奶奶,孫媳婦兒來向您請安。」童雲扶著金夫人落坐,然後向已經坐在上位,想必是在等她來請安的金太夫人屈膝問安。

  「起來吧!」金太夫人審視著童雲,眼裡有一絲企盼。「童雲,昨晚還好吧?」

  「孫媳婦兒昨晚還好,和司徒大夫一起照顧相公,研究相公的病情,陪著相公直到天快亮。」

  「喔!」金太夫人失望的點頭。童雲微微一笑,對金太夫人心裡想些什麼清楚得很。她也太過於天真了吧!洛風是個得到花柳病快死的人,怎麼還以為他能圓房呢?

  「洛風還好吧?」金太夫人改而問道。「相公和昨日比起來,並沒有較差,不過……」童雲故意停下來。

  「怎麼了?」金夫人焦急的問。「不過司徒大夫說,相公怕是拖不了多久了。」她適時的表現出哀戚的模樣。

  「嗚嗚……」金夫人立即哭了起來。「婆婆……」童雲輕攬著她,低聲安慰。

  「你們婆媳倆今日怎會一起出現?」金太夫人眼眶微紅,但是仍忍住哀傷轉移話題。

  「婆婆,別傷心了,聽聽我要說的事吧!我必須徵求你們的同意。」童雲趕緊切入正題。

  「什麼事?」金太夫人盯著她,心裡有和金夫人同樣的想法,童雲該不會是要毀婚吧?

  「奶奶,昨晚司徒大夫說過,他和他師父對相公的病已經束手無策了,所以童雲斗膽,想請奶奶同意,讓我……」

  童雲尚未說完,金太夫人就出言打斷。

  「我不會同意的!你既然已入我金家門,就不可能再讓你離開!」

  「奶奶,您誤會了,童雲從未想過要離開金家啊!」她微笑的說。奶奶未免太過於心急,話都還沒聽完就妄下斷語。

  「哦?」金太夫人訥訥的看著她。「那你要說的是什麼事?」

  「童雲是認為,既連名震江湖的神醫都束手無策,那奶奶可否將相公交給童雲?」

  「交給你?」金太夫人和金夫人都疑惑的看著她。

  「是的。其實媳婦兒也懂醫術,而且身邊正好有一帖師父給的秘方,對醫治花柳病有很大的功效,所以想試試,不知道奶奶和婆婆是否同意?」

  「你也懂醫術?!」「是的,媳婦兒曾習過醫術,家中父母若有病痛,都是由媳婦兒親手醫治。」

  「那秘方真的有效?」金太夫人抱著希望問。

  「是有成功的例子,但是不敢保證用在相公身上一定會見效。不過如果連司徒大夫都放棄了相公,那讓媳婦兒試試也未嘗不可,這總是一線希望,你們說是不是?」

  金太夫人思考良久,終於有了決定。

  「好,就讓你試試吧。」「婆婆?」金夫人望著金太夫人。

  「童雲說得沒錯,司徒大夫已經宣告放棄,連他的師父都束手無策,洛風可以說已經是個進一半棺材的人了,那讓她試試看又怎樣呢?這是我們最後一線希望,你說是不是?」金太夫人對金夫人說。

  「是,全由婆婆決定。」「童雲,你打算何時開始?」金太夫人接著問。

  「當然是愈快愈好,孫媳婦兒現在就回風軒,開始治療相公。這段期間,孫媳婦兒可能無法來向您請安了。」

  「沒關係,洛風的病比較重要。只是,要多久才會知道這秘方有效?」

  「如果這秘方對相公的病有效,三天就可以見到它的效用了。不過如果有效,要相公完全康復,也要至少兩個月的時間。」

  「好,那你快去吧。」「是,孫媳婦兒這就回去了。」童雲微一欠身,轉身準備離去。

  「對了,童雲。」金太夫人又出聲叫她。「是,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你那秘方看需要什麼藥材,我讓人去幫你準備準備。」

  「不用了,奶奶,那秘方需要的藥材,我必須親自去採回,因為我曾答應過師父,不把這秘方傳出去,所以一切還是由孫媳婦兒自己處理比較妥當。」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全權交給你了。快回去吧!」

  「是,孫媳婦兒告退。」童雲踏出金太夫人的臥房,才走到院子裡,就碰上舅太爺。

  真巧,不用去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門來了,也好,就一併將他解決了吧!

  「童雲見過舅太爺。」她福了福身。「來給奶奶請安?」

  她乖巧的回答,「是的。」「要回風軒了?」

  「是的。」「嗯……洛風那孩子……還好吧?聽說司徒大夫整晚都在風軒裡頭照顧著?」舅太爺沉吟了會兒問。

  「是的,司徒大夫不敢稍離,可是相公的病並無起色。不過沒關係,童雲方纔已經徵求過奶奶同意,用童雲知道的一帖秘方救治相公,我相信相公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秘方?什麼秘方?!」舅太爺聞言立即問。

  「請舅太爺原諒,童雲答應過這秘方的主人,絕對不把秘方洩漏出去。」童雲為難的說。

  「沒關係,不過這秘方……對花柳病有效嗎?」舅太爺問。

  「有效,這秘方就是專治花柳病的,曾醫好過很多人,所以相公一定會好的。」童雲表現出充滿自信的模樣。

  「這樣啊,那你就趕快回去吧。對了,應該還要準備藥材吧?」舅太爺一臉關心的問。

  「是啊,所有的藥材都要童雲親自去準備,不能假他人之手,否則怕會洩漏了這秘方。」

  「是嗎?那就快去吧!我們都等你的好消息。」

  「是,童雲這就回去了。」她又一福,轉身離去。

  舅太爺望著她的背影。他早就看出這丫頭很行,沒想到連金洛風的病都能醫,這下子他得再從長計議了。

  童雲在屬於金家的一座山上採集著醫治金洛風的「病」所需要的藥草,她輕哼著歌,從這頭緩緩的走往那頭,採了幾根「藥草」後,再從那頭走回這頭,又採了幾根。

  她醫治金洛風已經邁入第四天,昨天第一次把自己的「成果」呈現給大家。想到昨日的情形,她就忍不住微微的一笑。

  昨日,她扶著金洛風下床,來到外廳,「接見」前來探望的金太夫人、金夫人,還有舅太爺。

  「奶奶,婆婆,舅太爺,看來這秘方對相公很有功效,你們瞧,相公現在只需要童雲扶著就能下床來了。」童雲微笑著展現自己的成果。

  金夫人欣慰的哭著直點頭。

  金太夫人也有同樣的情緒,看得出她們都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只有舅太爺沉著臉看著金洛風。

  「舅太爺您怎麼了?似乎不高興似的。」童雲故意這麼問。

  「哦?怎麼會呢?我當然很高興啊!」舅太爺立刻現出笑臉。「只是看洛風一直不說話,是不是這秘方……」

  「是啊!風兒,你怎麼不說話?很累嗎?」金夫人也擔憂的問。

  「娘,我很好,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有精神了。」金洛風依然裝出虛弱的聲音,不過他的話讓兩位長輩又是一陣欣慰的低泣。

  「那就好、那就好。婆婆啊!你看風兒的確有起色了呢!真是多虧了童雲。」

  金太夫人略帶哽咽的道:「是啊!童雲,如果洛風真的被你冶好了,那你就真是金家的大恩人。往後金家……我想就交給你們小倆口了。」

  「姊姊,你不覺得他們還太年輕嗎?」舅太爺立刻說。

  「是年輕了點,不過童雲這麼聰明,什麼都懂,有她幫著洛風,應該沒有問題。」

  「可是洛風這孩子……」「我相信相公如果康復了,一定會痛改前非,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才是。」童雲知道舅太爺指的是什麼事,立刻說道。

  「對,洛風經過這次教訓,相信再也不會亂來了。洛風,你說是不是?」金大夫人問著他。

  「奶奶,我現在有個這麼好的妻子,怎麼可能再去外頭亂來呢!」金洛風緩緩的露出笑容,深情的望著童雲。

  童雲因他竟大膽的在長輩面前用這麼露骨的神情望著她,瞬間羞紅了臉。

  金太夫人和金夫人看著他們兩人,都欣慰的露出笑容,看來要抱孫子指日可待了。

  「哎呀!」童雲正想著,手忽然被一根草扎到,低呼一聲回過神來。

  唉!真是不小心。她吸吮著手指,在心裡責備自己。

  看看籃中的「藥草」,這些份量應該夠了吧!

  正準備回金家,不料出現一個不速之客。

  來人是個蒙面的黑衣人,手上拿著一把劍,泛著森冷的青光,她一看就知道劍上餵著毒藥。

  「你是何人?」童雲緩緩放下手上的籃子,戒慎的盯著他。

  「看來你比那老頭說的更厲害了點,很鎮靜,不像是個女流之輩。」他緩緩的說。

  「好說。閣下擅闖私人土地,又攔住我的去路,有何指教?」

  「你擋了人家的財路,我特地來清除障礙的。」黑衣人一步步的靠近她。

  童雲並不驚慌害怕,在她提議由她出面醫治金洛風的病時,她就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也刻意鋪好了路,所以她才一直對那人強調,「秘方」只有她知道,不能洩漏給第三人,為的就是要引他行動。

  而她也很清楚,顯然的,金洛風並沒有想到這一層,否則他就算真得死,也不會答應她這麼做。

  「你來的時間比我預料的晚了一點,我已經恭候多時了。」童雲緩緩的露出微笑。

  黑衣人一驚,看著她鎮定從容的笑臉,然後眼神四下梭巡,難難這裡有埋伏,他中計了?

  「放心,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童雲好心的告訴他。

  黑衣人似乎放下心來,復又看著她。

  「就算你料到了我的行動,也不能解救你的性命。」他一揚劍,朝她攻過來,決定速戰速決。

  她早已有所準備,一個輕躍,脫離了他的攻擊範圍,站在樹頭。

  「原來你還懂武功!」黑衣人吃驚的發現。「看來我們都低估你了,不過,我就不相信你會有多厲害!」黑衣人又展開攻勢,也躍上樹頭,劍尖直指童雲的喉嚨,一劍剌過去。

  她一個翻身,躲過了這一劍,腳尖一踮,躍往另一棵樹,手一勾,在樹幹旋了一個身,又穩穩的站在樹枝上。

  「你這麼躲來躲去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黑衣人怒喊一聲。

  「既然如此,你還等什麼?」童雲嘲弄的笑著。

  「你……」黑衣人一怒,立刻飛身過去,手中的劍一招招的直逼她各處要害。

  她使出「雲想飛」的上等輕功,閃過他一波波的攻擊。

  童雲略微一驚,這人的武功不弱,比她想像的更難對付,加上那把餵著毒的劍,讓她得小心翼翼不讓自已被劍傷到,如果被刺中就慘了,都還不知是什麼毒呢!

  她驚險的閃過一招後,心想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她若光是躲,到最後一定會敗在這人的手上,看來不還手是不行了。

  她拿出她隨身的暗器,一根根細如毛髮的銀針,上頭也餵了藥,但不是歹毒的致命毒藥,而是安眠散,中了銀針的人,片刻內就會倒地不起。

  童雲在黑衣人縱身殺過來的時候,手一揚,射出三根銀針,只見他沒料到她會有此一招,要閃身已經來不及,身子一震,在半空中掉了下去。

  「你使暗器!」黑衣人怒喊。「沒錯。」

  「卑鄙!」「兵不厭詐。」「你這暗器……」黑衣人驚疑的望著她。

  「別緊張,只是一點安眠散,讓你睡上三個時辰罷了。」童雲說。時間已差不多,藥效應該就要發揮出來了。

  「你……」黑衣人一怒,想再上前,然而一個顛簸,立刻倒地不起。

  「呼!」童雲鬆了口氣,終於擺平了。她靠近他,拿出籃子裡預藏的繩子,準備將黑衣人綁起來,拖回金家。

  她將黑衣人翻轉過來,看到他蒙臉的黑布後,她突然想看看他是誰,正舉手想拿掉他的面罩時,黑衣人的眼睛突然睜開。

  糟了!

  童雲心裡暗叫一聲,想閃身已經來不及,胸口被那把劍一劃,雖然因她即刻閃開,傷口並不深,但是她已經感覺到那毒藥的毒性了。

  「你沒有中我的銀針?」她忍著傷口灼熱的痛苦,冷冷的看著他。不對,她明明射中他了,藉著陽光,依然可以看見銀針閃著光芒,正穩穩的插在他的胸口,為什麼他……

  「有,只不過……」他從衣服底下拿出一個飾物,那是木頭雕刻而成的一尾金龍,上頭正穩穩的插著三根銀針。

  「你竟然假裝昏倒!卑鄙!」「你說的,兵不厭詐。」黑衣人靠近她,哈哈的笑著。「是不是感覺傷口很熱,像是火在燒?」

  童雲沒有回答,她強撐著身體一步步的退後,不讓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

  「我就先好心的告訴你吧,接下來不只有傷口,等毒性隨著血液流到哪裡,那股火熱的感覺就傳到哪裡,燒到你的五臟六腑,燒到你的四肢百骸,當毒性攻心時,你就會一命歸陰了,哈哈哈……」黑衣人仰頭大笑。

  「我怎會……讓你如此得意!」童雲困難的低語。再揚起手中其餘的銀針,全數射向他。

  黑衣人來不及防備,沒料到她還有餘力施放暗器,一陣驚愕,根本來不及有何反應,就「咚」的一聲倒地不起。

  「這一次……我看你如何使詐!」童雲費力的轉過身,她不再擔心那黑衣人會再起來,因為她數十根的銀針,全數都伺候在他身上了,臉、頸子全都可以看見銀針沒入皮下。

  現在她只擔心,自己恐怕回不了金家了。

  「寒濤……」她漸漸失去意識,也跟著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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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0: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風軒裡,金洛風和司徒庭正在對奕,突然覺得心中一疼,手碰到棋盤,棋子散落一地。

  「怎麼了?」司徒庭驚訝的問。

  金洛風蹙眉,怎麼回事?

  「寒濤……」

  他猛地站起來,看著四周。

  「你怎麼了?」

  「沒有,只是覺得有點怪。」金洛風搖頭,坐了下來,試圖甩開那種不適感,只是胸口的鬱悶卻始終散不去。

  「算了,棋都散了,不下了。」司徒庭見他這模樣,大概也沒有心思再繼續下棋了。

  「司徒,你說,如果你是那個人,知道我將好的時候,會有什麼舉動?」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如果我是那個人的話,會乾脆直接找童雲,沒有她的話,你就好不了了。」

  金洛風的心一跳。「為什麼?沒有童雲,我依著藥方一樣可以治好,不是嗎?」

  「怎麼?你不知道嗎?童雲不知道是為了怕穿幫還是怎麼著,對外一致說她答應過她師父這秘方,絕不洩漏給第三者知道,所以只有她一人知道藥方。」

  金洛風震驚的站起來,這麼說,他的感覺……他的感覺……

  莫非童雲出事了?!

  「你又怎麼了?」

  「童雲到哪裡採藥去了?」

  「應該是後山吧。怎麼了?」

  「你不覺得她去太久了嗎?」

  金洛風披上外衣,拿起掛在牆上的簫,轉身飛出風軒,往後山直奔而去。

  「喂!」司徒庭在他身後喊,不過徒勞無功。

  他疑惑的坐下來。寒濤到底怎麼了?

  他突然又猛地站起身,難道是童雲出事了?

  不無可能,那他這個大夫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轉身也跟著往後山的方向縱身而去。

  金洛風快速的來到後山,一眼就看見童雲俯臥在地上,動也不動。

  他心驚的一躍,來到她身邊,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她翻轉過來。

  「雲兒?」他抱著她,恐懼的看著她身上刺目的血跡。「雲兒?

  若不是她微弱起伏的胸口告訴他她還有氣息,他幾乎要瘋狂了。

  「你這個傻瓜!明明知道有危險,為什麼還要這麼做?」他痛苦的低喃。

  血跡異常的顏色告訴他,童雲中毒了!

  「司徒!」該死的,司徒為什麼沒有跟過來?

  抱起雲兒,金洛風飛快的往回走,在半路上遇到了司徒庭。

  「司徒!快,雲兒中毒了!」金洛風立刻喊。

  司徒庭快速的伸手把脈,然後從懷中取出金針,利落的在童雲身上各處穴道紮了幾針。

  「我暫時以金針封穴,阻止毒性攻入五臟六腑,你快送她回風軒,我必須去取樣東西。」

  「你還要做什麼?」

  「救命的東西。你快送她回去!」司徒庭催促道。

  金洛風聞言,立刻往風軒的方向飛躍而去。

  司徒庭四下查看,發現到那個黑衣人,立刻縱身來到他身邊。

  他看見黑衣人所中的暗器,拔出一根查看。

  看來童雲的確有一手。

  不過,現在不是佩服她的時候。

  他拿出一把匕首,劃開黑衣人的手腕,再拿出一個小容器,裝了一些黑衣人的血。一切大功告成之後,他拿起一旁先前童雲散落在地上的繩子將黑衣人捆起來,扛上肩頭準備帶回去。

  一個東西從黑衣人身上掉下,司徒庭丟下黑衣人,蹲下身子把它撿起來。

  「這……」司徒庭蹙眉看著。好熟悉的飾物,他似乎曾經在哪裡看過。

  隨即,他不再多想,決定先回去救人再說。

  他重新扛起黑衣人,將飾物放進懷中,飛快的往風軒奔去。

  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童雲,金洛風焦急的轉頭看向正在桌子前忙碌的司徒庭。

  「司徒,雲兒的傷到底如何?」

  「我正在為她做解毒的引子。」司徒庭仍專心的繼續做手邊的事,沒有看向他。

  「她是中了什麼毒?」金洛風又問。

  「其實童雲所中的不是毒,只是看起來像毒罷了。」司徒庭吁口氣,解毒的引子終於準備好了,他站起身,走向床邊。

  「不是中毒?那……」

  「是蠱毒。」

  「蠱毒?!」

  「我這就弄給你看,不過要借助你的手。」司徒庭一臉嚴肅的說。「這個給你,等一下如果看到有什麼東西從童雲的傷口中跑出來,要立刻將它丟入水盆中,知道嗎?」

  金洛風疑惑的看著他,再低頭看向司徒庭給他的一雙銀筷。會有東西從傷口跑出來,而且要他用這雙銀筷將它擒住,丟入水中?

  「到底有沒有聽到?這很重要的,如果沒有立刻將它丟入水中,它會非常快速的再次鑽入傷口裡,那麼連大羅神仙也難醫了。」

  「我知道了,來吧!」金洛風立刻準備好。

  司徒庭拿出火摺子,將碗中的引子點燃,然後放在童雲的口鼻前。

  沒多久,她的身體開始抖動,彷彿身體裡有東西要衝出來似的。

  「司徒?!」金洛風震驚的喊。

  「注意了!」司徒庭低喝。

  金洛風才定神,就看見童雲的傷口正竄出某樣東西,而她臉色忽白忽紅,不斷痛苦的低吟。

  沒多久,一尾火紅色的蟲竄了出來,在半空中扭動了兩下,一旋身,眼看就要再次鑽入傷口裡,所有的動作只在剎那間,還好金洛風早有準備,一揚手,準確的夾住蟲的身體,迅速的將它丟入水盆中。

  「吱——」蟲發出怪異的叫聲,刺耳尖銳。它在水中蜷縮著、掙扎著,然後漸漸的終於不動了。

  司徒庭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上冒出的汗珠,轉身又在桌上調藥,沒多久,將藥抹在童雲的傷口上,接著包紮起來。

  「好了,終於大功告成了。」司徒庭拍拍手,轉了一下脖子,輕鬆的坐回椅子上。

  「可以了?」金洛風扶著童雲躺回床上,替她拉好被子,看到她的臉色和緩許多,才終於安下心來。

  「她什麼時候會醒?」他走到桌邊坐下,問著好友。

  「最快也要兩日至三日才會醒來。」司徒庭喝了口水,才緩緩的道。

  「那是什麼東西?」金洛風指著水盆裡已經動也不動的蟲。

  「那東西叫作火蠱,是由飼主以自身的血液配上七種毒花所養成,它的卵,就是用於下蠱害人的時候。

  「只要將火蠱的卵附著在利器上,當利器劃破人的皮膚,火蠱的卵就會進入傷口,隨著血液流動,而在這時,它會迅速孵化成蟲,成長速度極為驚人,凡它經過的地方,就會產生火燒般的感覺,持續不退,而且傷口也會流出黑紫色的血,讓一般人誤以為是中了毒,而無法對症下藥,延誤醫治的時間。

  「等到火蠱進入五臟六腑,它不僅會燒,還會啃噬人體的內臟,靠著內臟繼續成長,然後當它游到心臟時,這個人就嗚呼哀哉了。」

  「你剛剛是用什麼東西引它出來?」

  司徒庭指指容器中的血,「這是那個黑衣人的血,並配上那七種毒花。我將它們混合後燃燒,讓童雲體內的火蠱聞到這氣味,因為這是它平常的飲食,所以它會循著氣味而來,當它衝出身體之後,它能立刻感覺到不是飼主的氣息,馬上再鑽入傷者的體內,到時候不管是什麼,就連飼主也無法再引它出來了,所以我才要你注意。而火蠱的剋星是水,所以我要你將它丟入水中。」

  金洛風打了一個寒顫,這種歹毒的東西……

  他轉頭望了眼床上的童雲。還好司徒懂得如何救她,否則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她已經沒事了,身上只是皮肉傷,過兩天就結痂了。倒是身體要好好調養,因為火蠱吸食了她太多元氣。」

  「我知道。」金洛風好心疼。「謝謝你,司徒。」

  「兄弟間還說這種話,未免太過於見外了吧!」司徒庭笑著說。

  突然,他猛地站起來。

  「啊!我想到了!」

  「什麼?是不是雲兒……」金洛風嚇了一跳,旋即看向童雲。

  「不是,你不要那麼緊張。」司徒庭立刻安撫他。

  「那你是想到什麼事?」

  「我想到以前曾在哪裡看過那個飾物了!」司徒庭興奮的說。

  「飾物?什麼飾物?」金洛風不解的問。

  「從黑衣人身上掉下來的飾物。」他立刻起身走到屋外。

  金洛風看了眼童雲,猶豫著是不是要跟出去。

  「出來吧!她沒事,而且暫時不會醒過來。」司徒庭在外面喊。

  他跟著走出去,立即看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就是他傷了雲兒?」金洛風的眼危險的瞇起。

  「沒錯。」

  金洛風走近他。「他是誰?」

  「不知道,還沒時間看。」司徒庭聳肩,走上前將黑衣人的面罩扯下來,隨即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認得嗎?」他故意嘲弄的問,這個人就算化成灰,洛風都會認得。

  金洛風沉著臉,他怎麼也料不到,這個人竟也是其中一份子!為什麼?

  「真是好一個戀兄情結啊!」司徒庭搖搖頭。

  兇手就是他二叔的兒子金洛楨。他實在很難相信,這個特別愛粘他,甚至和妓院的花魁,還有書彤、司徒吃醋的堂弟,竟會如此對他!

  他冷眼望著昏迷的堂弟,眼神變得冷酷異常。

  「司徒,你說的飾物是什麼?」

  「哪,就是這個嘍!」司徒庭將龍形雕刻從懷中取出,丟給他。

  「這……」金洛風疑惑的看著它,這龍形雕刻……

  「怎樣,是不是覺得很眼熟?」

  「是覺得很眼熟,可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金洛風眼睛突然睜大。「舅公!」

  「嘿嘿!沒錯,就是你家舅太爺。」司徒庭笑了兩聲。「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才十五歲,那年你家舅太爺得到這御賜的龍形雕刻,給我們大家看過一眼後,就很寶貝的收起來,沒人知道他收在哪裡,自此以後就沒有人再見過了,直到現在。」

  「對,自從那次之後,我們的確都沒再見過,如今這龍形雕刻卻在洛楨的身上出現,這代表……」金洛風沉吟著。

  「這就代表他們勾結,想篡奪金家的產業。」司徒庭替他說出答案。

  「問題是,我們如何證明他們勾結?」金洛風想到更深一層。

  「現在已經人贓俱獲,還能狡賴嗎?」

  「舅公可以說這龍形雕刻是洛楨偷的,他可以不承認,不是嗎?到時我們還是一樣無憑無據,反而只有打草驚蛇。」

  「那怎麼辦?」司徒庭思索著。

  金洛風微蹙起眉,看著地上的金洛楨,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我有辦法了。」他微微一笑。

  舅太爺在自己的臥房裡來回踱步著,剛剛他那外甥媳婦兒莫名其妙的請他去喝茶,說是用童雲送給她的梅花露水和上等的龍井泡的,希望他過去品嚐一下,看看她泡的會不會合她婆婆的胃口。

  她泡茶的技術比起童雲略遜一籌,他老實的告訴她了,沒想到她竟提議上風軒找童雲,請教一下泡茶的方法。

  他怎麼可能這個時候上風軒呢!金洛楨這個時候也許正要殺了童雲永絕後患,他才不帶著她去攪和,於是隨便尋了個藉口,他就回來了。

  這金洛楨,不知道事情辦得怎樣了,他那御賜的龍形雕刻可別給弄壞了才好。

  想到龍形雕刻,舅太爺恨恨的一拳擊向桌子。金洛楨竟然怕若是東窗事發,自己會將所有的罪推給他,置身事外,便要求給他一個信物,還指明龍形雕刻!

  哼!如果真的東窗事發,他怎會承認那龍形雕刻是他給的?只要說是金洛楨偷的,姊姊依然會相信他,那傢伙還真是不夠聰明!

  不過,也因為金洛楨不夠聰明,才會讓他給慫恿。真想不到,一個大男人不僅有斷袖之癖,愛上的人還是自己的堂兄!唉!真是可悲。

  門外傳來急促的輕敲,舅太爺心一驚,快速的上前。

  「誰?」

  「是我,洛楨。」

  是金洛楨?舅太爺蹙眉,立即開門,一把將他拉了進來,然後謹慎的看了外頭一會兒,確定無人跟蹤之後,馬上將門關起。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不是叫你別來找我的嗎?」舅太爺氣急敗壞的低吼。

  「這麼緊張?我奉你命殺人都不緊張了,你緊張什麼?」金洛楨嘲諷著。

  「你殺了童雲了?」

  「當然,童雲已經死了。如何?很高興吧!」

  「你可別搞錯,是你自己願意做這件事的,你愛金洛風,見不得他娶妻,你吃醋,才會答應要去殺了童雲,怎麼可以說是我命令你的。」舅太爺立刻說。

  「就算是我自願,也是你提議的,不是嗎?」金洛楨也不反駁,事實就是事實,辯解無用。「為了得到金家,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哼!你以為我會像你爹和你叔叔他們一樣,在我姊姊的氣焰下忍氣吞聲一輩子嗎?不可能的!我會將她所有的一切奪過來。讓她失去唯一的孫子,只是必要的一小步而已。」

  「失去唯一的孫子?你不是說洛風不會死嗎?等我殺了童雲,就要將洛風交給我,讓我帶他離開金家的!」

  「你是個大傻瓜!金洛風得了什麼病你知道吧?」舅太爺得意的看著他。

  「我當然知道。」

  「連神醫都放棄了,你說他能活多久?」

  「那童雲……你要我殺童雲是為了什麼?」金洛楨又問。

  「怎麼?你還不知道嗎?童雲能醫好金洛風,我怎能讓她活著破壞我多年來的心血?」

  「你毀了洛風生存唯一的機會?!」

  「因為金洛風非死不可!」舅太爺得意的哈哈大笑。

  「夠了!我聽得夠了!」突然,從內室傳來一個不可能、也不應該在這兒出現的聲音。

  舅太爺的笑聲戛然而止,驚愕的望向內室的方向。

  金太夫人鐵青著臉,站在那裡瞪著他,身旁還站著關書彤和司徒庭。

  「姊姊?!」舅太爺臉色轉為蒼白,「姊姊,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像你聽到的那樣,我只是用計想套金洛楨的話……」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你說什麼,剛剛我已經聽太多了!」金太夫人痛心的看著自己的弟弟,他是除了洛風之外,唯一和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竟然會這麼背叛她。

  「姊姊……」

  「不要叫我!我沒有你這種弟弟。」金太夫人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她轉向金洛楨,沉痛的看著他,「洛楨,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你竟然殺了童雲,毀了洛風生存的機會!」

  「奶奶……」

  「你不要叫我奶奶,我不是你的奶奶!」金太夫人厲聲的喊。

  剛剛司徒庭和關書彤莫名其妙的要她來這裡看一出精彩的戲,而且說是洛風交代的,要她非來不可,她本來覺得奇怪,但是當她弟弟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竟點住她的穴道,讓她不能言不能動,只能被動的聽著……

  她覺得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她所有的希望全都毀了!想到童雲,她是多麼的不捨啊!不只是因為童雲能救洛風,而是她真心喜愛這個孫媳婦兒啊!

  「唉!」金洛楨歎了口氣,然後緩緩的抬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呈現出來的真面目竟然是金洛風。

  「洛風?!」金太夫人驚愕的看著他,這是怎麼回事?洛風看起來和生病前的他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病重快死的人,而且,他剛剛做了什麼?竟然會變成洛楨的模樣!

  「金洛風?!」舅太爺震驚的喊,然後為時已晚的知道自己中計了,從頭到尾,自己都在金洛風的算計之中,他覺得一股怨恨從心裡頭冒起。

  舅太爺突然衝向他,拿起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的往他身上刺去。

  「洛風!」金太夫人、司徒庭和關書彤同時驚叫,然後他們聽見舅太爺呵呵的笑聲,難道他真的殺了洛風?!

  三人衝上前去,在兩步外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舅太爺緩緩的沿著金洛風的身體滑至地上,然後倒在地上抽搐著,不久就氣絕身亡。

  「這……這是怎麼回事?」三人呆呆的望向金洛風。

  金洛風哀傷的看著舅太爺,從他的胸口拔出匕首。原因就在這匕首上。

  關書彤首先發現。「洛風,這就是那個外地進貢的玩意兒嘛,它是一把自殺匕首,我覺得有趣,就向皇上要了過來,後來又把它送給你了,怎麼會在他身上?」

  自殺匕首是關書彤取的名字,因為它是把反向的匕首,它的把手有一個機關,當把看得見的刀刃刺向某物時,真正的刀刃會從把手竄出。所以當有人拿這匕首殺人,被殺的可能就是自己,除非和刀柄的距離超出匕首的長度,否則就會像躺在地上的舅太爺一樣。

  「舅公對御賜的東西有股狂熱,前些日子這把匕首就掉了,我找不著,也就算了,萬萬沒想到會是舅公他……」金洛風說不下去,死亡總是令人哀傷的。

  「洛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金太夫人傷心的看著弟弟,然後抬頭問道。

  「奶奶,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先離開這裡,我再慢慢的說給你聽。」金洛風扶著金太夫人緩緩的離開這個地方。

  「先告訴我,童雲是不是真的……」金太夫人邊走邊問。

  「奶奶放心,雲兒已經沒事了。」

  「那麼說洛楨真的去殺她了,是不是?」

  「是的,奶奶,不過幸好司徒救了她,現在她已經沒事,只要好好的調養就行了。」

  「洛風啊!既然你看起來沒病沒痛的,那麼等童雲養好身子,你們可要快點生個曾孫給我,知道嗎?」

  「我知道,我會非常努力的,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

  他們祖孫倆的聲音愈來愈遠,終至聽不見。

  尾聲

  童雲非常的不高興,嘟著嘴,看都不看床前的人一眼。

  金洛風無奈的歎口氣。

  「雲兒,別這樣,好不好?」不知第幾次了,他只能這樣說。

  「不好。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童雲一臉委屈。

  「當時根本沒有時間想這麼多,你就別再鬧彆扭了。」他發現時辰愈來愈近,只能焦急的說。

  「我才不是鬧彆扭,我付出了那麼多的心力,你們竟然無視我的存在!」

  「我們不是無視你的存在,當時你根本昏迷不醒啊!」他覺得好無奈。

  「所以你們就趁著我昏迷不醒的時候,把所有的事都解決了!」這就是童雲如此生氣的原因。

  她萬萬想不到,自己「一覺醒來」,所有的事情都已落幕,主謀死了,共謀被逐出金家,金太夫人經過這次的事件也看開了,將金家的產業平均分給每一房。原本以為金家就這樣散了,沒想到洛風那些叔叔們依然願意待在金家一同努力,這讓金太夫人更是感慨,對待那些「兒子」、「孫子」就更像一家人了。

  而在外頭敗壞名聲,揮霍無度的金家人,金洛風依照童雲先前所說的辦法行事,開始控制他們的開支,每月撥給固定的零用金,如果花完了,「發餉」的日子還沒到,那就只好自求多福。

  就這樣,短短的兩日,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童雲完全沒有參與,說什麼也不甘心。

  「打鐵趁熱,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來做啊!」

  「什麼事?」童雲不解的問。

  「看到桌上的東西沒?」金洛風伸手指了指。

  「看到啦,不過你拿這些東西來這裡做什麼?」童雲看著它們,疑惑得很。

  「那是要給你穿的。」

  「給我穿的?為什麼?」她驚訝的問。那是鳳冠霞帔耶;她已經穿過了,哪有再穿一次的道理。

  「你不是說過,你不承認我們是夫妻嗎?因為我們並沒有拜堂成親,那麼,現在我就要與你拜堂成親,我要讓你再也沒有任何說詞抹殺我們的夫妻關係。」

  她看著他,心中非常感動,但是她對鳳冠霞帔已經有點恐懼感,穿戴著它們那麼多天,她實在怕了。

  「洛風,可不可以不要?」她低聲問。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想反悔?」

  「不是啦!我既是你的妻子,就是你的妻子,怎會反悔呢!」童雲趕緊解釋。

  「那為什麼不跟我拜堂?」

  「因為……因為那鳳冠……很重耶!」

  「什麼?」金洛風啼笑皆非,他這個娘子總是隨時有出人意表的時候,看來,她「這本書」他就算翻到了最後一頁,還是會意猶未盡的想再看一次。

  至於他們後來有沒有拜堂,從童雲在那天夜裡要金洛風按摩她的脖子,為遲來的洞房花燭夜作補償來看,應該不言而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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