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不是說好要求婚[全文完]

絕對官僚

不是說好要求婚 作者：錦瑟

午後時刻，有為青年不都在為前途揮汗如雨下嗎？
怎麼這個傢伙可以一身高貴閒來無事的窩在咖啡館咧？
有趣！她開始對他感興趣了！
名字？住哪？有無老婆？啥工作？何星座？
還有……喜不喜歡她？
齊孟修，住別墅，沒老婆，總裁一個，水瓶座，
還有……沒興趣！哇！酷！——
這個男人，明知道她跟蹤他，他非但不訝異，還要她當秘書;
還說，若她有興趣，就拿去吧！瘋了呀他！
沒事她要他這間公司作啥咧？她感興趣的是他這個人呀！
這個調調……不過，怪了，她不就是喜歡他這個調調嗎？
怎地他隨便拋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就全身"清涼到底"？可怕的男人……

男主角：齊孟修
女主角：溫馨

絕對官僚

第一章

    溫馨的一天——

    時間真的是一晃眼就過去，快得讓人來不及回味、珍藏，回想昨天好像才考上大學，如今畢業在即，得為自己的將來拼命。

    才剛開學，但大四的課愈來愈輕，像今天，就只有兩堂而已，溫馨上完課後，腦袋依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填進去，這恐怕就是暑假癥候群的延續。從大三到大四。

    想起大三，她認為自己好像混過了頭，一直到期末考快要到時，才有種覺得已經開學的感覺，但為時已晚，所以那次的考試費了不少心力去準備，所幸最後成績亦不差。

    溫馨舉頭仰望萬里無雲的蒼穹，覺得身心舒暢，深深一個呼吸，又低了頭，看著樓下為名為利漂泊的同伴，她似乎悠閒過了頭。

    說真的，她仍覺得自己還在放暑假，整個身體懶懶散散，什麼也不想動，就如這天氣一樣，使人想一頭栽進周公的世界。

    大四——乃是混亂的源頭，此言不差。才開學，布告欄上就貼著各大公司的說明會，和各式各樣的征才廣告，偶爾路過，她也會抬頭看一眼，也慢慢發覺自己單純的世界開始要起變化了。

    是好是壞呢？她的未來究竟會是個什麼樣呢？她頗為期待。

    「僻哩啪啦、僻哩啪啦……」櫻桃小丸子的鈴聲響了，她接起手機。

    「班代！死到哪去了？」手機傳出凶惡的聲音。是她的同學柳秋映，熱心公益的善心寶寶。

    「我剛下課。有事？」課不同，不相為謀，想見面，難嘍！

    「我已經收好全班的學生證，你趕快來拿去交！」

    喔，是為了這種小事啊。大三後，班上開始「四分五裂」，很少有聚集的時候，所以擔任班級幹部是一件苦差事。

    「你既然都幫我收好了，能不能就順便幫我送去教務處？」當下有著最好的氣氛，溫馨實在不想離開這裡。

    「順便你個大頭！助教有事找你，你才該順便上樓去找他。」柳秋映顯然不太滿意溫馨的答案。

    「好吧，你人在哪裡？」身為班代，自己偶爾也該出點力。

    「我在一樓啦！」柳秋映不耐煩地說。

    手機傳出人聲鼎沸的熱鬧聲，看來她也忙得很。

    一樓喔！真遠。

    「快啦，我等你。」柳秋映催促。

    其實，溫馨挺同情她的，因為她是個怠忽職守的班代。

    「打個商量，到五樓好不好？」折衷一點嘛！都不會吃虧。

    柳秋映沒有回應溫馨的提議，溫馨也明白這是她快氣瘋的前兆，過了十秒，果然傳出她的咆哮聲。

    「溫馨！電梯是幹什麼用的？我限你一分鐘下樓來，否則下場自理！」

    哎呀！不好，惹到她了，剛開學，真不是好預兆。

    她什麼人都能惹，就是惹不起副班代。說得好聽，她是班代，但真正在背後勞心勞力的卻是柳秋映；沒有秋映，她哪活得下去！

    所以……秋映，別氣了，她這不就來了嘛。

    ＠＠＠

    大四，什麼都少，唯獨時間特別多，好像是幾個寒、暑假連著一般。于是，溫馨決定找一份閒差打發過多的空暇。

    說到要我工作，報紙、紅原子筆是必備工具，缺一不可，準備妥當後，這天下午，她一個人來到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坐定後，點了杯拿鐵咖啡。

    她一直很喜歡這家咖啡館的店名和氣氛，歐式的情調是她向往的．至于店名——「閒來無事」更是獨樹一格，店中的燈光明亮適中，牆角有一排書籍，讓人能邊喝咖啡邊看書，夠雅致了吧！基本上整個館內隨處可見店主精心的布置，讓人有種置身歐洲的幻覺。

    收回思緒，溫馨攤開在便利商店內買的報紙，找尋適合自己的閒差。

    音響傳出古典鋼琴旋律，鼻子嗅到的是濃郁的咖啡香氣，窗外看的是綠意盎然，聽的是偏偏流水聲，這樣的生活，愜意萬分哪！

    可惜身在桃花源內、心系外，她沒那種福氣享清閒。

    「叮當！」三點一刻，走進來第二位客人。

    天性使然，溫馨抬頭睞了一眼——是個男人。

    男人不是時下流行的美型帥哥，卻有一股屬于他自己的特殊味道；看上去是個西裝筆挺的精英分子，但深透的眼底透著淡淡的慵懶氣息，與他的外表不符。

    這時間出現在這種悠閒的地方，是蹺班嗎？

    溫馨雙手抵著下顎，內心充滿疑惑，對于這個吸引她目光的男人的疑惑。

    他什麼都沒點，服務生卻主動送上柳橙汁和意大利面，由此判斷他是這裡的常客，比自己還常來，而且還有固定的用餐習慣。

    玩起桌上的紅筆，讓它在手上跳舞，雖然如此，溫馨的目光仍不離那個男人。以她自測，他大約三十左右；望著他舉杯的手指，發覺他有著連鋼琴家都嫉妒的修長手指。

    就第一眼印象，他差不多六十分，尚可的程度。溫馨的審美觀念向來高，六十分對她來說只是個基本，但以其他人的評分標準算是優質了。

    六十，還好，但是——她很喜歡。

    就在溫馨揮去找工作的念頭換作要怎麼認識他時，對方似乎感覺她灼熱的目光，那雙眸子的焦距陡然對準了她，害她連轉頭掩飾的時間也沒，當場被逮到。不過法律可沒規定不能光明正大窺視吧？

    她不美，卻很可愛，這是所有認識她的人一致的評語。即使沒有預期的歡喜，他至少也該秉持紳士風度，給個友善笑容可惜什麼都沒有，深逐迷人的眼只是冷漠地瞅著她，停了五秒鐘，移開了。

    溫馨挑了眉，揚高嘴唇。

    第一眼，才五秒鐘。

    一個不經意的視線照會，她想認識他。

    ＠＠＠

    準四點，溫馨目送他離開，閒來無事，隨即來到結帳台前付帳，然後明目張膽地跟蹤他。

    男人雙手插在褲袋裡，腳步緩慢，頗有散步意味，走走停停，而後乾脆停下，盯著天空猛瞧，讓溫馨還差點以為是UFO出現了。逐漸地，她內心的好奇全因他沒條理的舉動而泛濫。

    走在他身後約莫二十分鐘後，他又停步，這次，他不再做什麼出人意表的動作，而是整個人回了身，筆直地往她走來，神情淡然；她猜不出他的動機，直到他不偏不倚地停在自己面前，溫馨才恍悟，原來這位先生早知道自己在跟蹤他。

    那好，開門見山吧。溫馨雙臂環胸，好整以暇等他。

    「你跟蹤我？」他果然發覺了，不過卻沒有嫌惡的口氣，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很有誘人的味道。

    「你確定？」嗯，他真高，自己號稱165分分，也只到他下巴處。

    「再確定不過了。」男人確實的口吻，再確定不過。

    他的自信真不曉得是與生俱來或是後天養成，那麼篤定。

    「為什麼？」

    「因為你的眼睛。」對于這雙剛剛在咖啡館裡不停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不會錯認。

    「我的眼睛？」她聽了一知半解。

    「夠了吧？」男人雖是希望溫馨就此停步，但口氣卻是一點怒氣也沒。

    溫馨抿唇一笑，根本不怕他。「當然不夠，我還想知道你的名字、住在哪裡、有沒有老婆、什麼工作、什麼星座、什麼樣的個性，還有……你喜不喜歡我？」

    動怒、恐嚇、侗喝、謾罵、嘲笑，溫馨預測他可能會有的數種反應，等著接他招，沒想到他僅是挑挑眉，似乎很習以為常。

    這下換溫馨愣住了，怎麼沒反應哪？

    「跟我來。」就在她要準備展開下一個招數前，他開口了，口氣還是威嚴式的命令。

    說完，他徑自往前走，一改先前的散慢，他的腳步變得規律又穩重。

    跟不跟？腦袋剛閃過這念頭，溫馨的腳已不聽指揮地往前走去。既然是自己起了頭，而他接了手，焉有不繼續的道理？

    當然跟！

    ＠＠＠

    又步行五分鐘，對方領著她來到一棟玻璃帷幕大樓上面寫著「封雲集團」四個大字。通過旋轉門，她隱約聽見警衛喊他「總裁」，他沒有任何回應，她卻是覺得愈來愈有趣了。

    這男人是總裁，是她聽錯了嗎？

    男人腳步依然快疾，溫馨跟著他進入電梯，來到五樓，旋風似的夾帶著辦公室裡所有人的驚訝目光直搗人事部，裡面的人一見到‘總裁」，立刻起身陪笑相迎。

    「總裁，有事嗎？」

    人事部門還開著，外面已經悄悄聚集一堆好奇分子，男人這才緩緩開口︰    「她是我的新秘書。」他的話如古代皇帝，有著詔令天下，君無戲言的氣勢。

    終于，溫馨承認他開始有總裁的架勢。

    「這……」

    這位總裁肯定越線了，否則這位人事部上司不會這麼面有難色。

    總裁瞇了瞇眼。「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當然是總裁。」人事部上司露出一個苦笑。「麗文，帶這位小姐去填人事資料。」

    名叫麗文的小姐趕緊朝溫馨走去，笑笑地對她說︰「請跟我來。」

    溫馨好奇的視線在他們三人間繞了一圈，決定隨著麗文，免得鬧出不可收拾的慘況。

    「待會兒上來找我。」在溫馨離開前，他再下一道命令。

    她挑高眉，又瞅著他旋風似的離開，感覺很莫名其妙。他什麼都不問就要她當他的秘書，真不知他是大膽，還是愚蠢。罷了，填幾個資料而已，又不會少掉一塊肉，填就填！反正她也正想找份工作。

    填妥基本資料，換人事部上司召見她談了幾個必要性問題，約莫十分鐘，她終于抵達高于最高頂的總裁辦公室。

    先經過一間不小的房間，裡面沒有溫馨想像中的富麗堂皇，反而相當簡單大方，而最特別的是它采挑高的設計，置身在此，不會有任何的局促感。

    逡巡一周，她走向雕花木門，敲了幾聲，得到回應才走人。

    這是基本的禮貌，不管高興與否，她會保持這樣的風度，絕不會隨便打擾別人的私有空間。

    五十幾坪的辦公室裡有酒櫃、高級音響，當她走入時，他還一手持著酒杯，意興闌珊地靠在玻璃帷幕上。這男人真懂得享受特權。

    「你什麼都不問，就這樣要我來當你的秘書，不怕嗎？」

    「我邀你來，你都不怕了，我怕什麼？」他懶懶回道。就算溫馨是商業間諜，他也不怕。

    怕什麼？已經很難有事情會令他有怕的感覺了。他的生活單調、無趣又規律，若有使他害怕的事情冒出，他說不定還會笑著接下呢！

    「至少你也該問我現在有沒有工作，再做決定呀。」這男人看來傲得很。

    「你有嗎？」他照她的話，問了。不過時間很晚。

    「沒有。但我還是個學生，必須上課……」

    「無妨，等你有空再來。」他狀似真的無所謂，有沒有秘書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你真的是總裁？「她非常懷疑這個男人有能力撐起整個封雲集團。

    「很好啊，懷疑是天性，有懷疑才有進步，我相信我們會處得很好。」他的聲音很激賞，卻不帶任何表情。

    太荒唐了——這是溫馨此刻唯一的念頭。

    不過是刻意跟蹤他，然後三兩下就成了他的秘書，過程之順利，讓她有種在演偶像劇的錯覺。不過就算要演，總得有人來提醒一下她這個演員下一步是什麼吧？

    正當她還在思量時，他偏過頭，抵在玻璃上，神情漠然，眼神散發出的寂寞深深撼動溫馨的心。那副神情與在咖啡館一樣，冷漠、不喜靠近人群，但眼神絕非這麼冰冷；在那個小空間裡，他的瞳眸至少還藏有一絲絲的生氣，而不是如現在這般。

    她搓了搓手臂，忽然覺得冷，是空調開太大了嗎？

    在這間辦公室裡，除了他們兩個會呼吸的東西以外，其它都是非生物，那一瞬間，她覺得這男人好像是關在鳥籠裡的金絲雀，向往窗外的自由空氣。

    她同情他，至少她是自由的。

    ＠＠＠

    齊孟海的一天——

    睜開了眼，坐起身，剛過一點。

    齊孟修每天醒來，差不多就這時候。睡覺睡到自然醒——是他自進人封雲後奉行的準則。

    從沒變過。

    午後一點，對別人來說已經過了半天，卻是他一天的開始。

    他耙耙頭髮，下了樓翻開冰箱，什麼也沒有。退出廚房，經過玄關，他差點被表弟衛千海送的兩只烏龜絆倒。

    「我都沒東西吃，你們也沒得吃。」他根本就不想養寵物，所以只有在大發慈悲時偶爾餵它們。

    丟下這句話，他把烏龜拋在身後，步入花園。離他別墅最近的便利商店都需要開車，幸好他還不太餓，還沒到需要開車出去覓食的地步。

    巡視他的花園後，他落坐玄關邊，欣賞一片的鬱金香海。他沒想過要種鬱金香的，要不是衛千海趁他不注意時把種子落上，他現在也沒必要守著這片鬱金香。，鬱金香是一種漂亮的花，花型帶有含蓄的純美，不過他並不喜歡，因為它的花朵含有毒鹼，在室內接觸過久會令人頭昏腦脹，並使人的毛髮脫落。他的別墅沒有南部莊園大，其實是不適合栽種鬱金香的。但想到種子已入土，鬱金香又是奶奶的最愛，他便無可無不可地順其自然了。

    今天天氣很好，他心情不錯，嘴裡哼著小曲，順手餵飽那兩只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的烏龜，上樓換了衣服，他開著BMW到公司。

    進入他熟悉的閒來無事咖啡館，找到他習慣的位子，他一句話都不用說就可以等菜上桌。他是這裡的常客，老板曉得他一個月變換一次的菜色，這個月是意大利面和柳橙汁。突地，他感覺有女人在看他！

    剎那的異樣感覺剛問過腦子，他立即找到對方的蹤影——也實在挺好找的，因為這裡只有他們兩位客人。

    意外地，她盯著自己的眼神，不會令他生厭。

    瞬間的對望，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很美，帶有一股特殊的魅力，使他反感不起來。但——就算他不厭惡，就算她的笑容很可愛，她也不能妄為地一直盯著他啊！

    停格五秒後，他別開眼，專注望著窗外。

    逗留到四點，他離開閒來無事。

    沒想到，那女孩也跟上他了，還說了一堆想了解他的話。他在心底笑著，覺得她有趣，陡地，一抹念頭閃過腦際，面對這個他不討厭的女孩子，他曉得該把她擺在哪裡了。

    帶著她回到封雲，他獨排眾議——事實上也沒人敢反對他，讓她擔任懸位已久的秘書空缺。

    她年輕、又是個女性，剛好符和奶奶的條件；最重要的是他不討厭她的注視，憑著這點他就該錄用她。

    和她對答，他會莫名覺得愉快，他不知該把這原因歸類何處，是因為她那雙眼睛的緣故嗎？

    當她離去後，一股失落沒來由地侵佔他的心，他招來人事部經理帶著那個女孩子的資料給他過目。

    溫馨——她，人如其名。

    親人只有一個姐姐，看到此，他不免心疼。

    「總裁真的要錄用……她？」

    「不行嗎？」他反問。

    「不敢！」上級都這樣說了，他這小小經理豈敢有意見。

    「好了，你可以拿回去，我要下班了。」他放下資料，徑自宣布。

    下班？人事經理低頭瞄瞄自己的手錶，剛好五點，他很確定他的表沒壞，今天早上才對過中央標準時間，不可能壞。

    就算總裁想正常下班，他也不敢說什麼，喬助理不在，沒人說得動總裁，他還是回去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比較實在。

    「是的，總裁慢走。」

    晚晚上班，準時下班，只上一個小時班的總裁？

    嘖！他很擔心封雲的前途啊！人事經理搖著頭離去。

絕對官僚

第二章

    兩人的開始——

    沒有拒絕，溫馨接下秘書工作。

    第一天，十點到達公司，由剛出差回來的喬助理跟她講解如何當好一個秘書——當好一個不太喜歡來上班的總裁秘書，挺有挑戰性的！

    喬助理年紀三十多，已婚，嚴肅的表情裡帶有溫和的慈祥。她有兩個上小學的孩子，人很溫柔親切，令她想起死去的母親。

    「基本上，你的工作就是輔佐總裁，不過工作很少……」

    「我不想白領薪水，若是幫不了總裁，那我來幫你。」雖然溫馨不介意別人在自己背後說靠了什麼關係進來，但工作歸工作，既然拿人錢財，就要幫人做事。

    「看情形吧，不過總裁也很少進辦公室。」喬助理推推眼鏡說道。若是上下都不務正業，恐怕這公司很快就會倒，溫馨不安地想。

    「喬姐，總裁是個怎麼樣的人？」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想要更認識齊孟修。

    「很平常啊，人很好相處，只是不太愛說話而已。」喬助理笑容可掬。很好相處——光由昨天他進入人事部的氣勢來看，溫馨實在無法想像他是個好相處的人；至于不太愛說話？嗯，有待日後證實。

    昨天他就倚在玻璃上，倚到她關上門剩下一個小空隙，他仍維持那個動作不變，一句話也沒說，要是讓自己形容，她認為他是個寂寞的怪人。

    「你知道你是總裁的第幾個秘書嗎？」喬助理忽然問溫馨。

    她搖頭，怎麼會知道。

    「第十六個。」喬助理笑著說。

    「那這樣還算好相處？」她的笑容讓溫馨有種誤上賊船的恐懼。

    「這原因比較特別。因為總裁不喜歡有女人盯著他，但老夫人又規定秘書必須是年輕的小姐，所以總裁在受不了那些女人的目光後，—一請她們走路。但在這些人之中，也有請不走的人情——遇到這種情況，總裁乾脆以不上班來應付。」真絕！

    「你是總裁第一個主動要求的秘書，所以要好好做，知道嗎？」喬助理拍拍她的肩。

    溫馨乖巧地點頭。

    「對了，你的座位在總裁辦公室外的秘書室，我待會兒會請人搬張桌子給你，以後每天的工作，就問總裁。」

    「那他沒來時怎麼辦？」據說他們相遇的第一天，他剛要來上班——下午四點。他上什麼班啊？

    「只好來找我嘍。」這是唯一的辦法。

    上班第一天，她把自己的桌子打理好，直到下班為止，都沒見到齊孟修。

    ＠＠＠

    第二天，辦公室仍然只有溫馨一個，孤單、無聊是一定會的，但自由也是相對的，她的時間多出一大半。

    手裡打著喬姐要的文件。她打字的速度堪稱絕頂，這都是在BBS上練出來的功夫，沒了幾分，便拿著文件找喬姐交差去了。

    見三個男人圍在喬姐身旁，神色很緊張似的，但又不關自己的事，她靜靜地把文件擺好，腳跟一旋，準備走人——

    「小馨！」喬助理眼睛好，竟然看得見隱藏在這三個男人身後的她。

    溫馨回首，禮貌性一笑。「文件我打好了。」

    喬助理見到溫馨有種如釋重負的欣喜。「你來得正好，因為我待會兒要下南部一趟，所以有事要請你幫忙。」

    「好啊！」反正她無所事事。

    「能不能請你把這份文件帶去給總裁簽名，很重要的，今天晚上就要。」喬助理緊張地說。她身旁的三個大男人，也是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真那麼重要，為何不把總裁Call來？他是總裁，本來就該上班；她還沒見過那麼散漫的總裁，封雲能不倒，真是奇怪！

    既然那麼急，為何不親自去？難不成老夫人也下令只準女人靠近總裁家嗎？

    「喔，好啊。」

    想歸想，事情仍得做。既然她對齊孟修有興趣，去看看也好，反正公司也摸熟了。

    「記得下班前要趕回來。」喬助理叮嚀道。

    溫馨瞄瞄牆上的鐘，已經三點半了。

    「回來交給我就好，我是……」

    「行銷部李經理，我知道。我要怎麼過去？」李經理錯愕的表情，顯然被她的過目不忘嚇到。

    公司手冊翻過一遍，她早記住。

    喬助理遞了一張紙給溫馨︰「這是總裁的地址，你搭計程車去，沒車是到不了那裡。」

    「計程車費……可以請款吧？」不是她小氣，而是該拿的，她絕不會假大方。

    「當然！快去快回，記得小心點。」

    ＠＠＠

    三十分鐘後，她下了計程車，站在一棟白色別墅前。

    溫馨搖搖頭，心想這位總裁還真不是普通地懂得享受。隨即按下門鈴，想想他從認識她不過三天而已，今天卻要踏入他的領域，這進度實在比噴射機還快！

    來應門的不是園丁、管家，而是齊孟修本人。他穿著休閒衫和一件洗到快成了白色的牛仔褲，一頭像是剛洗過澡的濕漉漉髮絲，還在滴水呢！

    順著水滴，溫馨瞧見緊身的牛仔褲把他的腿型修飾得更出色。他沒穿鞋，赤著一雙腳，樣子隨性不羈。

    乍見溫馨，齊孟修眼底快速閃過一抹她讀不出訊息的光芒。

    「你怎麼知道我……」依舊冷冷淡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樣子。

    溫馨晃晃手中的檔案夾。「喬姐要我來請總裁簽名。」她很高興他沒忘了自己。

    「喔，進來吧。」齊孟修撥著濕髮，轉身往別墅裡頭走去。

    溫馨關上門，跟著他。

    經過前院，首先映入溫馨眼簾的是耀眼萬分的花圃，整片花園只種了一種花——鬱金香。想得到的顏色都有，不過全是鬱金香。

    為何他偏愛鬱金香，有什麼特別理由嗎？

    鬱金香的花語……愛的表現。他是想對誰表現？

    目光一調，他緊俏的屁股吸引了她。

    害她差點跌倒。回神喔！

    ＠＠＠

    長長的石子步道，兩旁是滿滿含苞待放的的花朵，延展到盡頭是兩扇透明的落地窗。窗後是純白窗簾，窗子大開，偷偷吹入的風把窗簾掀得高高地飛揚。

    隨著他踩上木板地，發現竟有兩只生物趴在地板上歡迎她這個客人。和狗一樣，它們同樣有四只腳、一條尾巴，但卻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一個哺乳類、一個爬蟲類。

    養烏龜？是齊孟修的嗜好嗎？

    望著它們背上笨重的殼，溫馨很同情它們，是巴西龜吧？溫馨猜想，不過齊孟修會養寵物嗎？她不認為。綠色的它們很費力地跟在他們身後，溫馨乾脆一手抱起一個，免得它們爬到黃昏也跟不上。

    來到客廳，齊孟修要溫馨先坐下，視線掃過她手上的東西也沒說什麼，雙腿交疊，徑自拿起檔案夾翻閱。

    這男人可以維持一個姿勢不動如山，于是她問了他廚房的方向，帶著兩個小累贅奔往，溫馨曉得它們餓了；由它們渴望的眼神，她明了。

    打開冰箱，她唯一可以找到的是幾顆生蛋，拿了蛋，她又以同情的目光照著它們這對小可憐。

    「吃蛋嗎？」她問。

    它們當然沒有答腔，會回答才奇怪。

    早先看到垃圾筒裡盡是各家餐飲店的袋子時，她就知道不該期望冰箱裡有東西。

    微涼的風透進廚房，溫馨起身往後一瞧，看見小水池，石頭邊還有一罐魚飼料。

    「看來，上天還是很香顧你們的！」溫馨對著它們說，又善心地拎著它們走到廚房外丟人池塘內，開始揮灑魚飼料。

    天女散花一陣子，回到廚房，天生有點潔癖的她實在無法忍受與垃圾為伍，沒五分鐘就把垃圾打包，換一個新垃圾袋套上。洗了手，她端著兩杯水回到客廳，剛好瞥見齊孟修正在簽名。

    大功告成了吧！溫馨接過檔案夾。

    齊孟修拿起茶杯喝水，不發一語。

    「明天去不去上班？」

    「有事？」齊孟修的回答會令人想掐死他。

    「這不是有沒有事的問題，而是你既然是總裁，就不該不去上班，要是全公司的人都學你怎麼辦？」嗯……總覺得好像連自己也罵進去，大家都一樣不務正業嘛！

    齊孟修揚眉，嘴角一撇，口吻極淡，「無所謂啊，倒了也好。」

    錯了，她還比他好一些，至少不會詛咒自己的學校。

    「真的好？」她試探性地問。

    「當然。」篤定、堅定、簡潔。

    「為什麼？」

    「那很無聊，喜歡就送你。」他懶懶地說。

    要是她要得起，她當然要；可惜，她要不起，也不想要。一個金色籠子，要來困自己做什麼？再說，她也不認為齊孟修說的是真心話。

    倘若他真想放棄封雲，又何必花了幾分鐘把那個檔案夾看完？

    「為什麼要雇用我？」她問了最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要雇用她？

    嗯……為了堵住奶奶的嘮叨，所以雇用她；秘書一職由誰接任都無所謂，所以雇用她；因為覺得她有趣，所以雇用她；除了親人和喬姐外，他厭惡其他女人盯著他的眼神，所以他雇用她。

    他能想到雇用她的共有四個理由，說哪一個比較恰當呢？

    又對上她晶瑩的眸子，齊孟修眼神沉了。

    他深邃的瞳眸一下子閃過一道快疾的光亮，隨後慢條斯理地說︰「因為我不討厭你的眼睛。」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誰教他對她那對眸子無招架之力，盯久了，會上癮。

    她看人的眼神專注又誠懇，被她望著，完全沒有一丁點不悅；尤其加上她的個性單純可愛，不把她留在身邊，要他上哪兒再去找個一模一樣又不會令他生厭的女秘書呢？

    溫馨突然想起喬姐跟她說過的話，齊孟修討厭女人對他的注目。她除外，為何？「為何？」齊孟修一挑眉。沒想到這天真小女生真的會問出口，那理由尷尬得很，他不想說，「抱歉，恕不奉告。」

    不說，無妨，反正一定也是無聊的理由。「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話嗎？」

    齊孟修露出等待解惑的眼神。

    「就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住在哪裡、有沒有老婆、什麼工作、什麼星座、什麼樣的個性，還有……你喜不喜歡我？」一口氣重復完畢。

    「齊孟修、住在這裡、沒有老婆、總裁一個、水瓶座、這副個性……」他目光掃過她。「沒興趣。」

    溫馨問得順，他答得溜。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什麼話都敢說。不過他暫時對女朋友沒什麼興趣。

    「你真沒意思。」他沒意思，她卻對他有意思。

    「嗯哼。」這一哼聲，表示他認同溫馨的看法，他本來就不是個有意思的人。

    「但現在沒興趣，不表示以後也沒興趣，不是嗎？」

    這次，他不置可否。本來嘛！時間一久，人心也會變，未來會發生什麼事，誰又能預測？

    「明天來上班吧。」

    「做什麼？」

    「我讓你不無聊。」她有把握。

    一個星期兩天課，她有的是時間來讓他不無聊。不等他回答，溫馨已經走到大門口，才剛拉開門，隨即又旋身回到客廳。

    齊孟修依舊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大腦正在思量溫馨剛剛的話。

    「能不能借個電話叫輛計程車？」走下山？她沒那麼傻。

    他比比酒櫃，溫馨依指示走過去，沒看見電話，倒是瞧見一把BMW的鑰匙，這意思是要她開他的車回去嗎？

    也好，她也沒開過BMW，順順風也不錯！

    「我明天會來接你上班，今晚，請早點睡。喔，對了，你家那兩只烏龜在廚房後面，有空請記得把它們撈起來曬曬太陽。」

    開著齊孟修的銀色BMW，溫馨腦袋裡想的全是他。

    她對他還沒有戀愛的感覺，有的就是一堆的問號而已。

    除了好奇，還是好奇，一個古怪的男人。

    對他，她興致仍高。

    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將要展開——

    每天、每天，都要他期待明天。

    ＠＠＠

    二十分鐘後，齊孟修仍維持早先的姿勢不動。

    慢慢地，他笑了。

    說真的，他已經開始期待了。

    溫馨會做出什麼舉動來令他覺得不無聊呢？

    從進了封雲後，他沒有一天不覺得無聊的，制式化的公司。制式化的員工、制式化的辦公室，他幾乎都快窒息了。

    他往沙發上一倒。

    「溫馨哪……真是人如其名。」

    一個進他別墅內會為他主動清理廚房、照料兩只爹不疼娘不愛的烏龜，到底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生呢？

    他也想更了解她一點。

    溫馨，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生？

    ＠＠＠

    封雲的上班時間是九點，溫馨七點抵達齊孟修的別墅。

    昨晚她開著車回家，為了找個停車位，竟花了快一個鐘頭的時間，想想不劃算，決定今天把車退還。

    按了五分鐘電鈴，她的耐性正慢慢被磨光，由于喬姐準許她穿學生的便服上班，在此時也派上用場，她一腳踩上他車頂，利落一攀，越過那道不算矮的圍牆。為了怕壓到他的鬱金香，她還好心地特意選一個好位置降落。

    輕輕拉開落地窗，那兩只小東西又過來了，同樣的求救眼神，她好人做到底，帶著它們覓食去，而後才爬上二樓。

    二樓只有兩間房，一間開著、一間關著，溫馨探頭往開著門的房裡睞了一眼，轉身停在另一扇門前，連敲數聲，裡面沒半點動靜。她忖度著，要不要進去呢？

    進去，有違禮貌原則；不進去，又跟她的工作態度不符，衡量兩者輕重後，她選擇丟掉札貌，第一次不經同意開別人家的房門。

    門開半分，輕輕的涼風拂過她的臉。

    風裡帶著淡淡的、幽雅的、不知名的香味，那一剎那，溫馨差點以為自己困在花海裡，她從來不曉得男人的房間也能這麼清香。

    環顧四周，他的房裡除了衣櫥，只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

    趴睡在床上的他，睡容帶有一點孩子氣，棉被只蓋到他腰際，古銅色的膚色非常誘人；上半身裸露的他，厚實的肩膀和雙臂的肌肉，顯示他的勤健身。

    椅子上擱著一個呈著金黃色液體的杯子，溫馨順手拿起湊近鼻前，是酒。僅一杯，她猜是他習慣性的睡前酒。

    「總裁，天亮了，該上班了。」有了前車之鑒，她湊近，改以最大音量來喊。

    「Fuck！媽的！」

    齊孟修低吼，慌地翻身，滿臉忿怒，亟欲找尋那個吵醒他的混蛋！他糾著雙眉，帶著仇視的眼神，焦距對準溫馨，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

    齊孟修有下床氣，自小到大，最厭惡的便是有人把他由溫暖的被窩裡挖起。

    「你不會溫柔點嗎？」

    「總裁，我很溫柔地按貴府門鈴，可惜你聽不見那溫柔的聲音，所以我只有拉開嗓門。瞧，你這不就醒了，可見我的方法比較有效。上班了。」溫馨親切地展現笑容。

    「我沒開門，你怎麼進來的？」他雖坐在床上，意識已經清醒。

    「翻牆。」她不怕說實話。

    他先是一臉錯愕，然後說道︰「既然我沒開門，就表示我還在睡，你可以不用那麼盡責。」從沒人敢來叫他起床上班的。

    「我是你的秘書，有義務督促你上班。」

    「誰說的？」齊孟修一臉煩躁。

    「我啊。」她笑意盈盈。

    敵不過這小秘書的掰功，齊孟修無奈地搖搖頭，拉開棉被，下半身穿的仍是昨天那件牛仔褲。

    「幫我準備衣服。」說完，他走進廁所。

    這是他頭次準時起床上班，要是給公司的人知道了，他的平靜日子準沒了。其實他大可不管溫馨，照樣睡他的，但他想起了她昨天說的話，所以開始期待，也等著她怎麼給他不無聊。

    若是他那麼好被打發，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

    八點四十五分BMW進入封雲地下停車場，本來溫馨是想把齊孟修放在大門口，讓他先上樓，但他嫌那段路太遠，懶得走，執意選擇離電梯僅有兩步之距的停車場。她翻了白眼，沒見過那麼懶的男人。

    進入電梯，他們各據一方。

    透過鏡子，溫馨偷偷觀察他。

    說真的，他只有六十分的程度，卻非常合她的脾胃，她尤其愛欣賞他的側臉，有股成熟男人的韻味——或許他散發的賀爾蒙在她身上發酵了。

    「你在看我！」

絕對官僚

淬不及防地，齊孟修連轉頭也沒就抓到她的偷窺了。

    「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轉了頭，揚起自信的表情。「我就是知道！」她的眼睛一移到他身上，他就感覺到了。

    騙死人不償命！溫馨不信。

    「不信？」

    「廢話，你是自我意識過剩。」見到有人過于自信，溫馨就會想拆他的台。沒辦法，劣根性嘛！

    「我就是知道。」他邪邪地笑，學著溫馨背靠鏡子。

    「這麼靈，去買彩券算了。」

    他笑了。「我改天試試。」

    她還沒發揮，他已懂得自己找樂子，溫馨開始覺得他「應該」是個好相處的人。

    上了頂樓，他們各自為政，各忙各的去了。稍後，溫馨端著柳橙汁走進他的辦公室，齊孟修顯得很訝異。

    「不想喝？」話才出口，溫馨的手正要伸過去拿回。由家裡帶出的現榨果汁，外面可買不到。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齊孟修出手極快，一晃眼間就將柳橙汁拿到遠處。難得有人知道他喜歡柳橙汁，不喝白不喝。

    「猜的。」上次在閒來無事一會，溫馨便猜他或許喜歡喝柳橙汁。「中午請你吃飯，要不要？」她問得很隨便。

    「好。」他連半分猶豫也沒。就算是一仟元的便當，他也吃膩了，換個人也好。

    「那若沒事，我先出去了。」

    看著她轉身離去，齊孟修不免犯嘀咕。

    去！一早被挖起來，本來等著看她變戲法，沒想到也只變出一杯柳橙汁而已。他不安好心地挑眉，要是待會再讓他覺得無聊，他鐵定下班抗議。

    和他斗，也不想想他可是在商場上打滾了好幾年的奸商，哪那麼好打發！

    ＠＠＠

    在辦公室外，溫馨遇見企劃部陳經理。

    「有事？」見他滿面愁容，溫馨相信與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因為喬姐出了差，他們得直接來找她。

    「那個……能不能再請溫秘書幫我跑一趟總裁的別墅，這個文件很急，下午就要！我可以載你過去。」陳經理臉色沉重。

    由于他們是由地下室坐電梯直接上來，途中又沒遇上半個人，所以也沒人知道總裁人已經在辦公室了。

    「陳經理，能不能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請問。」他笑著討好溫馨。

    「為什麼你們不自己去總裁的別墅？」要幫忙可以，但得先解決她的疑問。

    「因為老夫人規定公司裡的男人不得進入總裁的別墅。」

    啊？這……真有趣，難道老夫人以為成天只待在公司別墅兩地的齊孟修，只要禁止男人靠近他，這樣就能得到一段好姻緣嗎？

    「還有別的女同事，不是嗎？」

    「以前只有喬助理進入總裁別墅沒被轟出過來，可是喬助理出差去了，所以由總裁帶回的你是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溫秘書，你不認為總裁對你非常和顏悅色嗎？你可是第二個沒被轟出別墅的人呢！」

    「我很想幫你，但是，很抱歉！」看來，那天的轟動已經傳遍整棟樓了。

    「啊？為……為什麼？」他白了一張臉，似乎認為溫馨太無情了。

    「因為總裁現在就在辦公室裡面。」錯了，她可是很有情的。「也該讓他活動活動筋骨了！」

    ＠＠＠

    和顏悅色？

    眼前擺了一張晚娘面孔的男人，這就叫做和顏悅色？

    她不覺得。為了陳經理一早就「麻煩」他後，陸續又是一堆人跑上跑下、走進走出的，溫馨真的覺得此時才有秘書的感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最後一個業務經理出來後，換她進去，是那個忙到快用眼睛宰了她的偉大總裁召喚的。

    「請問總裁有何吩咐？」她學著電視上秘書應有的態度。

    齊孟修老大不高興︰「有必要一早就讓我這麼忙碌嗎？」就像是人海戰術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害他連上個廁所也沒時間。

    溫馨轉轉眼珠。「我不過只告訴陳經理一人而已，哪知道全公司馬上就知道了。」她為自己的無心解釋。「再說，我看你也樂在其中。」

    「我哪裡樂在其中了？」他沉了臉。這小女生真看得出？

    「至少你還沒感覺無聊，不是？」一早好多人進進出出，她挺喜歡的，這才顯得有朝氣。她曉得齊孟修並不排斥這個工作，卻厭惡這個環境，所以抓住他的弱點攻擊。

    被她一搶白，齊孟修無言可對。沒錯，他是不討厭工作，可是她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他回答不出，沉默以對，拿溫馨沒辦法；睇了她一眼，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沒關係，才第一仗，勝敗乃兵家常事，下一場，他絕對會討回勝利！

    不過一個小女生而已！

    「總裁，已經中午了，不吃午餐嗎？」她好心地問。

    「當然要，我很挑的！」他雙手交二置在下顎處，眼睛眨了眨，露出壞壞的笑意。這小女生還能變出什麼把戲呢？被養叼了的嘴，可不是三兩下就能打發的，這一場，他非扳回顏面不可。

    「請稍等片刻。」

    退出辦公室，來到茶水間，溫馨由紅色電鍋裡取出四個便當盒，再由綠色電鍋裡拿出一鍋雞湯，把它們放在小餐車上，然後蓮步輕移地推進辦公室。即使便當盒蓋著，仍隱隱飄出咖哩雞的香味，那可是她的最愛呢。

    「就這個？」齊孟修連西裝外套都穿好，就等著她請他上都快吃膩的五星級餐廳，沒想到，擺在他面前的竟是家常菜！

    「對啊，我只請得起這個。放心，吃過的都說好。」不是吹牛，她的手藝堪稱一絕，比起五星級廚師有過之無不及，沒有一個嘗過而不豎起大拇指稱讚的。

    咖哩雞的香氣讓齊孟修饑腸轆轆的肚子頓時甦醒過來，管不了是不是五星級，動手就翻開便當盒吃了起來。

    看過齊孟修的生活後，不知怎地，溫馨很想對他好、很想照顧他，更想摸摸他的頭。他讓她有種小可憐的感覺，雖然高高在上，卻和他別墅裡那兩只烏龜一樣淒慘——三餐不繼。

    總之，他就是激起了她的母性。瞧著他一口接一口，溫馨有著無比的滿足感，這比考試拿到滿分還令她興奮，幾乎快讓她笑得合不攏嘴了。

    饜足後，齊孟修很有風度地讚美她的手藝，但隨即補上的話又令她想笑。

    「你該不會只會這一百零一道菜吧？」齊孟修似有期待地問。他實在沒想到溫馨有那麼高超的廚藝，他認識過的女人，沒有一個手藝比得上溫馨；若有溫馨，他或許就可以遠離上館子、吃便當的日子了。

    明明就愛，偏偏喜歡拐彎，這是女人的權利，何時男人也懂得這招了？

    罷了，看在他喜悅的表情上，溫馨懶得和他計較。

    「不好意思，我還會第一百零二道菜。」喜歡看別人愛吃自己煮的菜的模樣，姐姐也好、同學也好，都讓她滿足，不過還比不上齊孟修的那種小狗般的閃亮渴望。

    「那就秀一手讓我瞧瞧！」他仍抱著便當盒不放。

    雖然第二場也慘敗，不過無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等他厭倦她的手藝後，再來討面子吧！現在還是先顧好他的五髒廟比較實際。

    「敬請期待明天。差點忘記了，這是你的車鑰匙。」

    「擱你那兒，明天來接我上班。還有，我明天想吃稀飯。」最後一句話裡，齊孟修難掩興奮的聲音。

    已經開始期待了，這是好現象。溫馨笑了。

    ＠＠＠

    好現象？是對齊孟修來說吧！對她……

    晚餐是宮保雞丁，早餐是咸稀飯，她的反常，惹來姐姐關愛的目光。

    「我記得我還沒加薪。」

    「我剛找了一個家教工作。」秘書與家庭教師其實很像的，都是輔佐工作。

    「為何做那麼多個？」溫暖指著桌上的便當問。

    「喔，那是因為家教的那個小孩子才剛上初中，父母離異，經常吃外面的餐盒，我很同情他，所以才想幫他做點事。」溫馨曉得姐姐很善良。

    果不其然，溫暖握住妹妹的手，感性地說︰「能幫助人是快樂的，姐姐支持你！」

    溫馨微笑。「嗯，我去上課了。」如果姐姐能細想一下，就該問她為何這麼早出門才是，才六點耶！

    拎起比書包還重的便當盒，溫馨離開家門。

    住處不遠，她把車子停在那裡。上了車，一個漂亮的回轉，駛上對面車道。這種稱不上難度的動作要是由姐姐表演，恐怕會是震天喇叭聲開場，然後連環車禍做結——出事的往往都是別人。

    她和姐姐的駕車技術，有天壤之別，姐姐就是有本事讓別人出車禍，而自己毫髮無傷。

    才清晨，她開始享受BMW的速度，飛快地在車道上奔馳，盡情釋放！二十分鐘過去，意猶未盡，目的地卻已在眼前，容不得她再加油門。

    提著裝了咸稀飯的保溫鍋，溫馨像個呆子站在大門口五分鐘，受不了後，二度翻牆侵入。

    那兩只烏龜好像也把溫馨當成了它們的衣食父母，在落地窗旁邊苦苦守候。一如昨天，安頓好它們，她爬上二樓叫醒齊孟修。

    「才六點半，你非要這麼早不可嗎？」他眼神眈眈，一抹疲憊聚在他眉心間，對溫馨的「叫床」仍然不適應。拜託，他昨晚三點才就寢的，整晚都在回味下午的咖哩雞。齊孟修嘴裡雖念著，依舊跟著溫馨下樓。

    溫馨親自為他拉開椅子。「早上六點半吃稀飯最好。」她自有一套理論應對。

    「誰說的？」

    「我啊！來，請用。」快遞送來，稀飯還是微熱的。

    咸稀飯上的芹菜香味陣陣，齊孟修終于願意揮去不愉快的下床氣，大快朵頤。

    誰教他早已饑腸轆轆，顧不得面子了。

    嗯……就繼續敗下去好了，反正他也沒啥虧。

    ＠＠＠

    「每天早上都這麼早，你不覺得煩啊？」又被她「叫床」，肚子填飽了，情緒卻大受影響。

    「我記得是總裁要我來接的。」她的理由站得住腳。「況且才兩天而已，要覺得煩也該是我這個秘書。」

    「你煩什麼？」齊孟修挑眉問。他出高薪，還附帶一輛BMW給她用，她還煩什麼？

    「就煩你那輛小B啊，我那裡只是小社區，根本找不到停車位，我拜託你還是收回吧。」

    「我不喜歡開車，麻煩！」齊孟修簡單回道。「你去租一個車位，費用我來出。」他對握方向盤最沒轍，要不是父親逼著他去駕駛訓練班，他根本就不想學。

    溫馨甜甜一笑。有些人就是有辦法把麻煩全推給別人，齊孟修自然名列其中。

    「你的車很‘搶手’哦！」

    「怎麼說？」讓溫馨的用詞挑起好奇心，他轉過頭。

    「讓你搶著脫手。」溫馨沒好氣道。

    齊孟修愣了愣，抿唇一笑。

    「那也行，反正你出錢，我有車用，何樂不為？不過，往後我還是會來接你上班，除了星期一、二不行。」那兩天是她的必修課，不上會畢不了業。

    自從齊孟修曉得靠著鏡子有多麼舒服後，跟著溫馨也懶散起來，全然沒一個總裁樣。和溫馨在一起時，他覺得十分愉快，無須使用心機，他們雖然剛認識，但圍繞在彼此間的那種氣氛仿佛是經過十幾年醞釀出的一般自然。

    對溫馨，他真的很喜歡。

    喜歡她的可愛、不做作又善良；更喜歡她在自己身邊時那股難以言喻的親密感，仿佛他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不能晚一點？」這句話一出口，也帶了點求饒的意味。

    「總裁，就我以為我們是在同一間公司上班，上班時間應該一致才對。」

    「今天吃什麼？」望著溫馨手提的便當盒，齊孟修認命地轉移話題。他們雖相交不深，但就憑這幾天，他斷定溫馨是個很有原則的人，說一就是一，不容轉圜。

    溫馨微笑，不給答案。既然要使他不覺得無聊，怎能事事照他的期待？

    「想要知道，請乖乖等到中午吧，總裁先生！」

    ＠＠＠

    解決午餐，溫馨滿足地喝了一口烏龍茶。

    齊孟修靠在沙發椅上，像只飽餐一頓的懶貓。

    其實，溫馨大可不必坐在他辦公室內跟他一塊用餐，實在是他吃飯的神情太令她有成就感了。

    溫馨也深信每個廚師最大的夢想不過是希望看見用餐的人露出幸福的表情，齊孟修就給了她極大的幸福感。注視著他吃飯，會使她以為自己正在享用的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他開口問了這問題，溫馨也不吝惜回答。

    「成就感……幸福？」齊孟修嘴巴裡嚼著「幸福」二字，臉上卻露出一堆疑惑。

    烏龍茶不剩半滴，她才欣然放下杯子。「你曉得以前窮人家的孩子，在沒菜吃的時候會有什麼舉動嗎？」

    齊孟修像個專心上課的學生，搖了頭。

    「他們會擺一顆酸梅在眼前，然後刺激味蕾分泌口水，進而來消化白米飯。對我來說，你差不多就像那一顆酸梅。」

    酸梅？他更不解了。「有必要嗎？我倒覺得你的手藝根本不必多此一舉，多了酸梅，恐怕還會讓你的食物扣分。」

    「你這是以後不希望跟我一塊用餐了？」

    齊孟修眨了眼，明顯的一臉不明白。「我只是認為不用酸梅而已，哪有下逐客令。」這就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的例子。

    喔！原來他不懂她說的暗示，她是暗示他秀色可餐，喜歡看著他吃飯，他卻認真地跟自己討論起酸梅理論來，真是……

    齊孟修徑自幫自己和她倒了烏龍茶。見到這舉動，溫馨已經不氣了，聽著他們剛剛的對話，就好比要跟一個外國人解釋「一隻」跟「一枝」有何差別一樣困難，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的國文成績一定不好。」連個隱喻也沒學好。

    他解開領帶，嘴巴咧出孩子氣的笑容。「你怎麼知道？」就因為國文不好，他才選擇自然組，雖然也得念，但至少大學就不必了。

    齊孟修笑得一點也不像成熟男人該有的穩重，而是如小孩般毫無心機，使溫馨的心坎不小心跌了一跤，撲通、撲通猛跳不停。

    以前聽人說男人的孩子氣會顯幼稚、不理智，但就她以為，那也是一張挺美的畫面。反正這男人從頭到尾，盡做些出人意表的事，她也沒指望他成熟過。

    要改變一個人，是需要費心費力的，更何況他的年紀還比她還大，習慣必定養得更久了，妄想改變他？不如改變自己配合他吧。

    改變——真的需要有堅強的意志力和不被打倒的勇氣。但要真正改變一個人，談何容易？又不是銅板換面，說改就改。

    再說，溫馨也不以為自己有這本事去改變他。在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背景，要他改去不算壞習慣的習慣，不就等于抹煞他過去的歲月？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情，溫馨也不希望發生在她身上，所以自然不會去要求別人。

    若說愛情是一百分，每人貢獻出五十分，如果對方少一分，另一方就補進一分；少兩分，就補進兩分，偶爾多你一點、偶爾少我一些。

    你愛我多一點，我愛你多一點；你愛我少一些，我更加倍愛你，一來一往，其實毫無公平原則可循。

    但愛情就是這麼一回事，久了，自成定律！

    維持她喜歡的樣子就好——這是她對他唯一的期望。

    「你大學念什麼系？」

    「農學系。」

    農？所以才種了一片鬱金香？

    「看來我比你還適合這公司。」男人種花，沒什麼稀奇，但是只種一種花，就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對它情有獨鐘；二是表示他的心不「乾淨」了。

    「我輔修企管。」齊孟修趕緊補答，這點他可不想輸給她。

    難得喔，被比下去，還懂得捍衛自尊，不簡單。收妥便當盒，溫馨準備回去睡個午覺。

    「溫！」齊孟修低低一喊。

    別人都中規中矩喊她溫馨、小馨，唯獨他喜歡獨樹一格，而且當他喊那個「溫」字時，聲音也與平常不一樣——帶了點暖意。

    她很喜歡聽。

    「有何吩咐？」

    「談個交易。」

    溫馨點頭，等齊孟修自己接下去，豈料，他卻說下班後再談。

    「記得要期待！」他還丟給溫馨一個詭異的眼神。

    瞧他那副好似自以為抓住她心意的模樣，她就覺得不爽。

    這分明是有樣學樣嘛！以為她居下風了嗎？等著瞧！

    ＠＠＠

    準時下班，絕不加班，然後，就陷入了堪稱全世界最長的塞車陣當中。這是溫馨厭惡的一部分，不過車上多了他，讓她不再覺得等待時間變得難以忍受。

    是秘書、又是司機和專屬廚師，她是不是能要求一點額外津貼？

    由後視鏡望著齊孟修。他的臉依舊迷人，就連他此時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的車，也是一番風景。他到底還有多少面目是她沒看過的？

    「你在看我！」他低沉的聲音驀地加入了煩躁的車聲中。

    啥？後視鏡裡接觸不到他的視線，他還能知道自己在看他，有夠厲害！

    「我在盯後方來車。」溫馨正經八百地說，不想說實話讓他自鳴得意。

    「你明明就在看我！」他堅持道。對溫馨的視線，他再熟悉不過，雖沒理由，但他就是曉得。

    溫馨也不明白他究竟哪來那份堅持，是他靈異第六感比別人敏銳嗎？

    「我‘明明’是在看後面的來車，是怕不小心毀了你的BMW。」為了他，溫馨竟然得做她不屑的事——狡辯。

    齊孟修慢慢轉過頭，雙手仍是維持前五分鐘的環胸模樣，下巴倒是抬高幾分，嘴唇上的笑意像是發覺了溫馨的謊言。很不討喜。

    他們的目光在後視鏡上交會，齊孟修的眼神意外溫柔深情。

    「你就是在看我！」

    結果他說出的話一點也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像是有準備不逼溫馨說出答案就不罷休的樣子。

    前頭又綠燈了，溫馨懶得和他攪和，腳踩油門。

    得不到答案的齊孟修竟然就傾身趴在溫馨的椅背上，在溫馨耳朵旁說話︰「承認吧，你就是在看我！」

    這男人……絕對寵不得！

    溫馨試著不形于色。「總裁，你希望我們一路開進醫院嗎？」這麼簡單的意思他再不明白，她絕對會把他五花大綁丟下車。

    他不悅地撤了唇——溫馨仍在注意他的表情。

    「承認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是不會，但會助長你的氣焰，總裁先生。溫馨不會做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蠢事。

    「對你有何好處？」

    他抿唇認真思索，稍後回答溫馨︰「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溫馨自然地脫口問道。

    原本呈現下垂的唇忽然揚起︰「秘書小姐，我絕對不希望我們一路開進醫院！」

    聽著他的話，溫馨不禁想起小時候與姐姐吵架的情形，那時她們不會打架，只老愛在口頭上逞英雄，結果到最後是兩敗俱傷，誰也沒佔到便宜。

    視線二度在後視鏡裡意外相遇，他們都笑了。

    溫馨為彼此的無聊舉動而笑；齊孟修卻是因為她那雙眸子而泛笑。

    他不懂為何自己會那麼喜歡溫馨的眼睛，明明就和別人沒兩樣，可不知怎麼他就是不會厭惡。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為了展現我的紳士風度，我請你吃飯去。」

    他又笑得像個孩子。面對他的純真，溫馨毫無招架之力。

    「好。」她也不能太小家子氣。

    「那請你下一個路口右轉。」

    算得那麼剛剛好？「你本來就想自己去吧？」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我也不想買便當回去，順道一起不好嗎？」他回得理直氣壯。

    「你吃便當？」溫馨很震驚。

    「便利商店那裡左轉。很意外？」

    打了方向燈，溫馨迅速轉進巷子裡。

    「你吃得習慣？」嘴那麼挑的男人……不過他倒是沒挑過她做的菜。

    「當然不習慣，所以我翻遍各種美食雜誌，就是為了吃好吃的。」

    溫馨挑挑眉，原來他老愛蹺班是有特殊原因的。看在待會兒有吃的份上，她決定原諒他。

絕對官僚

第三章

    「歡迎光臨！」一聲親切的招呼，把溫馨帶入中國風裡。

    穿著無袖旗袍的服務生含笑招呼他們，先奉上一壺上好茶後，仁立一旁靜候。

    「和我吃一樣？」

    「好。」出錢的最大，她沒意見。

    「請稍候，齊先生。」

    笑容可掬的服務生頷首離去，和在閒來無事咖啡館一樣，想來齊孟修在這裡也是有著不小的地位。

    「古色古香」，果然名副其實，純然的中國風，放著古典樂曲，讓人不禁想放鬆心情。在這個塵囂的都市裡還有這麼一個仙境，溫馨不得不佩服，這種事也只有有錢人才做得出來。環顧四周，客人六成，雖多，卻不吵雜，都是小聲交談，很難得呢！在中國餐廳裡沒見到菜市場的喧嘩。

    「我有一陣子沒來了，不過這裡的東西還不錯，菜色也會隨著四季有所搭配，算是挺用心的餐廳。」

    「我很期待。不過，我很想問你，為何不請人幫你煮飯、打掃家裡？」

    他挾起開胃萊腌小黃瓜，在嘴裡咬了幾下吞入。

    「我是有請人定期打掃屋子啊，不過煮飯就不必了，又煮得不合我胃口。」算來算去，也只有溫馨的手藝能次次滿足他。

    溫馨注意到他說「不合胃口」，不是不好吃。大多數的人都會以後者來回答，他卻偏偏自我地說了前者，看來是真的很挑了。那……是不是表示她煮的萊很合他脾胃？

    「有得吃就不錯了，不要太挑。」她忍不住勸他，要是再這麼下去，他遲早會餓死。

    「我不是美食主義者，不過至少要進我肚子的東西不能令我厭惡。」

    溫馨沒轍！明明就不是處女座，卻又特愛吹毛求疵。

    「對了，你要跟我談什麼交易？」

    說到交易，齊孟修又故做神秘地說︰「你不是有兩天不能來接我嗎？」那是他自以為完美的計策。

    他起了上文，溫馨立刻意會下文會是什麼。「你是說你那兩天也不想上班是不是？」

    「不愧是我的秘書。」很高興他們默契十足。

    「放心，待會兒你就把車開回去，星期一自己去上班。」

    「我習慣睡到自然醒。」齊孟修故意唱反調。

    他一副痞樣，以為她會妥協嗎？

    「放心，下了課，我會去接你。」就算他住台中，她一樣請他去上班。在她的世界裡，不允許有人怠惰——雖然是她先踏進他的世界。

    齊孟修突地趴在餐桌上，絲毫不管別人的目光，慵懶地說︰「其實要我去上班也很簡單。」

    終于要談交易了是嗎？很好，她也等著接招。「多簡單？」

    「負責我的三餐。當然，我會付你應該的費用，然後那兩天，我也會乖乖去上班，如何？」他喜滋滋地，好似已經把溫馨當成囊中物準備吞下。他有絕對的把握，這一場，他穩奪寶座！

    溫馨喝了口茶，笑得更加燦爛。「好可惜喔，我星期一剛好想吃紅燒排骨酥、燒烤雞排，星期二又想吃麻婆豆腐，啊，待會兒記得要提醒我去超市買材料。你不來上班啊？那真的很可惜。不過呢？我姐姐超愛麻婆豆腐的辣勁，也好，沒了你分食，我們可以吃得更愉快。」

    經她一說，齊孟修吞吞口水，雙眼迸出強烈想吃的渴望。

    「你真的不來上班記得要告訴我，我就可以多留一點給姐姐，總裁？」和她談交易，她又不是那個最吃虧的人，怎麼都不會輸的。

    見齊孟修沒動靜，原來已經失神了。唉！又一個為她手藝著迷的人，溫馨可以想見他現在滿腦子下著紅燒排骨酥雨。

    可憐喔！

    「上菜！」這兩字等于他們所談的交易結束。齊孟修，全盤皆輸。

    服務生開始上菜。涼拌腰花、西湖香荷、蓮香筍盅、黃魚清燒、鮮蛤湯……一道道美食呈現在溫馨面前。聽著服務生介紹某名，溫馨不禁食指大動、分泌口水，筷子也握在手上，準備一舉進攻。

    見溫馨這副饞樣，齊孟修很得意，心情恢復了大半，臉上可見笑意。至于剛剛的失敗，他決定不在意，吃飽了再說，他必須好好衡量一下兩者輕重，求取最高利益才是他商人本色。

    「放心，我不會跟你搶，吃慢點，噎著了會得不償失。」

    溫馨白他一眼。這樣的美食可不是天天都有，她才不在意。一口西湖香荷，溫馨滿足地捨不得抽出筷子，意猶未盡地舔著，真是太太……太好吃了，人間美味。

    「名廚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調味恰到好處，荷瓣脆而不爛，加上荷香四溢，堪稱絕品，或許改天她也得好好翻閱美食雜誌了。

    齊孟修聽著溫馨生動的形容，他吃東西從沒想過這麼多，也跟著她吃了一口西湖香荷，跟她的表情卻是天壤——溫馨是樂在雲端，他毫無動靜。

    親眼瞅著他吃下同一道菜，怎麼會沒反應？差點忘了，他常來嘛！久了，自然不會像她劉姥姥進大觀園般有那番驚訝。她這方筷子繼續攻佔，壓根看不見別人，直到酒足飯飽後才赫然發現他碗內的白飯沒動多少。

    是她吃太多了嗎？目光一偏，桌上那幾樣菜還夠他吃呀！

    「我吃相不好？」所以讓他沒有食欲。

    齊孟修面有難色。「沒事。」隨即招來服務生詢問︰「你們換了廚師？」

    「沒有，齊先生，我們的大廚仍是張師傅。請問，是不合你口味嗎？」

    溫馨望著服務生額上好像出現和小丸子一樣的黑線。「不是的，齊先生是覺得味道好像更好吃了，才想問你們是不是換了廚師。這樣沒事了，謝謝。」

    「我會轉告張師傅，謝謝，請慢用。」服務生彎身離去。

    「你怎麼了？要是讓張師傅知道你覺得他煮難吃了，他說不定會辭職哦，不要引起人家的困擾好不好？」

    「是真的不好吃了。」他說得煞有其事。

    溫馨盯著桌上的菜，每道又試了一遍，仍回味無窮。「你在說什麼？我覺得很好吃啊，你是不是感冒了，味覺遲鈍了？」

    他悶不吭聲。

    「明明就很好吃，你怎麼可以亂說話，再加上有我的保證，放心啦！快吃。」

    「是真的不合我胃口。」齊孟修真的生氣了，招來服務生要結帳。

    怎麼回事？他以前也覺得不錯的菜色，怎麼今天一吃全走了樣？

    「不吃了？」這麼多菜，太浪費了吧？

    他搬過頭去付帳，溫馨悄悄招來服務生。

    「請你幫我打包，再幫我包兩碗白飯，謝謝你了。他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公事太煩了，覺得好吃又吃不多，所以想包回去慢慢吃。」溫馨是秘書，做的是事前準備工作和事後補救措施。

    ＠＠＠

    餐廳離他的別墅只有十分鐘車程，這是在過了下班尖峰時間和她高速的配合下才有的成果。

    「你家到了。」溫馨腦袋裡還在想該怎麼把那些剩菜給他，不吃實在浪費。

    後視鏡裡的身影讓溫馨回了神。「你怎麼還坐在這裡？」

    「溫，剛剛的交易……」他一副有口難言的憂鬱樣。現下這情形，他沒有不妥協的空間。唉！承認吧．他是栽定了！

    剛才，經過他分析後，赫然發現自從他嘗過溫馨的手藝後，就再也吃不了別家的東西，就算是五星級餐廳也一樣。對溫馨的廚藝，他已上癮，戒不掉了。

    「不是談出結果了？」

    「你真的不能來幫我煮飯？我好像變得只能吃你煮的食物了，你不煮，我會餓死的。」為了達成目的，他不惜扮可憐、裝無辜。

    敢情這便是他剛才在餐廳內的古怪舉動？

    只能吃她煮的？「我沒下蠱！」

    「別說笑了，我很認真的！」

    有眼睛的人也看得出他很認真，很認真地要她當他全天的專屬廚師，要她貢獻下班後的私人時間。

    「我要加班費。」不拿對不起自己。

    「好」

    「我想煮什麼就煮什麼。」這是身為廚師的權利。

    「你煮什麼，我吃什麼。」齊孟修逐漸眉開眼笑。

    「假日也要嗎？」

    他抬了一眼。「你如果有想到我的時候打一通電話給我。你曉得我的電話吧？」

    溫馨點頭。可憐的齊孟修，為了吃，他真的不惜裝悲慘博取同情。

    「好吧！」誰教她抵擋不了他那副小可憐樣呢？

    「星期一……」

    「需要我接你嗎？」

    他垂了頭，十足卑躬屈膝。「我會自己去，那午餐……」

    「盡管來就是了。車要不要留給你？」溫馨曉得他會說不。

    「車子給你用，星期三記得來接我。這是我家的大門鑰匙，別再爬牆了，你一個女生，不太好看。」他把大門鑰匙交給溫馨的表情很認真，將鑰匙放在溫馨手心上，再以他的大手包住她的；這種把自己的信任交到別人手中的事，他不曾做過。

    除了家人，這是第一個外人擁有他家的鑰匙。在他心裡，溫馨是特別的。

    當然不是真貪圖她的廚藝，而是……他很喜歡有溫馨的陪伴，因為他感覺得出溫馨對自己的特別，那令他覺得很幸福！

    溫馨把前座的飯菜交給他︰「先墊墊肚子吧。」

    「嗯，回去小心點。」他的心正一點一滴地在改變。以前除了親人，他鮮少關心他人，不過現在卻為了溫馨而有所不同，嗯，他也挺愛這種變化的。

    從第一眼開始，他慢慢陷落了。

    ＠＠＠

    「我回來了！」脫下鞋子，擺妥，溫馨走人客廳。

    溫暖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你怎麼這麼晚？」

    「我有請小P跟你說，今天因為有點事，所以才比較晚回來。你們今天不是也要加班？怎麼比我還早回來？」

    姐姐是做廣告創意的工作，一遇到大工程，經常是天天加班，有次，她甚至整整一個禮拜沒見到姐姐的影子。

    「喔，雪兒說明天有台風。」

    沒錯，氣象報告是說明天有台風，但強度如何，很難預料，但是，關今天什麼事啊？兩者根本扯不上邊。

    「有差別嗎？」再說，明天是周休。

    看著姐姐也不處理頭髮，溫馨索性走進浴室拎了條乾毛巾，幫她擦乾。

    「所以雪兒要我們今天早點回家，明天要在公司挑燈夜戰。」溫暖咬了口隻果，神情有點樂。雪兒是她的頂頭上司。

    說實在，溫馨有時候真的無法理解這些廣告人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老是迸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

    「有必要在周休台風天嗎？」周休不是大家都放假？

    「雪兒說那樣有共體時艱的氣氛，腦力激蕩也比較容易，再說，我們公司最穩當了！放心，而且星期一會補假。」

    溫馨去過姐姐的公司，新蓋的，感覺的確穩固。

    「你不擔心我嗎？」溫馨還以為台風天，姐妹倆能夠一起窩在家裡看錄影帶、聊聊天呢。

    溫暖拍拍妹妹的頭。「我們家其實也很穩固。要不然，你到公司陪我好了？」

    望著姐姐甜甜的笑容，溫馨又不懂了。明明老是把她當成小孩子，卻又在某部分裡覺得她像大人了，真是矛盾！

    「我才不要去！」她要著脾氣。

    「要不然……我請假陪你？」溫暖耐著性子和妹妹的小性子周旋。

    脾氣偶爾可以小耍一番，但也不能太超過，溫馨永遠也做不到極端的程度，那樣不僅會傷了別人，也使自己難過。

    她嘟著嘴，溫暖看不到。「不用了，工作要緊。如果今天晚上就宣布明天不用上班，你還要去嗎？」溫馨沒見過創意總監雪兒，很怕她是不近人情的人。

    「放心，雪兒不是這樣的上司。」

    姐姐總是這樣，把全天下的人都當成好人了，讓溫馨更想保護她。真是的，也不想想倘若全世界的人都是好人，那還需要警察嗎？

    「對了，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說是商量，她卻已經沒志氣地先答應了。

    「什麼啊？」溫暖一邊吃零食一邊問。

    「我上次不是說我在兼家教嗎？因為那個孩子的母親要出外一段時間，所以就問我願不願意連晚上也陪她的孩子，大約到八點就可以了。」若姐姐不同意，她準備星期一就去回絕齊孟修。

    「這麼可憐啊，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齊孟修。」只是個名字而已，沒什麼好隱瞞。

    「才初中，就父母離婚，母親又不在身邊，小馨，你盡管去！好好照顧他。」

    「可是，你的晚餐恐怕得比較晚吃了。」

    溫暖嘴上掛著招牌笑容。「沒關係，反正我也經常加班。小孩子的前途比較重要，別讓他走上歪途了。」

    溫馨頻頻點頭聽著姐姐的諄諄教誨，心想姐姐沒去當老師，真是教育界的一大損失。

    「那他家住哪？你晚上怎麼回來？」

    「他家環境還不錯，住在山上的別墅，所以有司機會接送我。」司機就是她。

    「還是小心點，知道嗎？」溫暖再三叮嚀妹妹。

    「我知道了。」溫馨投入姐姐懷裡。小時候常被她抱著，她很懷念那種感覺呢。

    當晚，新聞宣布明天要上班，溫暖笑著進房睡覺，溫馨仍是不懂她為何這麼高興。台風天要加班——很值得慶祝？

    有台風，就能放假，不是大家所期待的？

    至少她就很期待。每有台風，溫馨就會特別興奮，當然不是傻到去興奮台風帶來的災情，而是很喜歡全家人都守在家裡的那種緊密感，然後窗外風雨交加，窗內的一家人心連心共同度過暴風的夜晚。

    那種全家人聚在一塊的滋味，溫馨再也感受不到了，她只剩姐姐。姐姐是這世界上和自己最親密的人了，所以她想保護她，就如同姐姐以她的方式保護自己一樣。

    溫馨無聊地轉著電視。沒有姐姐在家的台風，還是早早轉向吧！

    攤在沙發上，她已經快睡著了。近十二點，櫻桃小丸子的響聲由房內傳出，為免吵到姐姐，她跳起身衝了進去，眼明手快地撈起手機，接起。

    「喂？」

    「班代！」是柳秋映。當她心情好時，是絕對不會直接喊溫馨的名字。

    「幹嘛那麼興奮？」

    「明天班上有些同學想去野柳欣賞海浪，去不去？」

    「你想去？」

    「對啊，反正還能上班，應該是不怎麼嚴重，再說台風天，海浪很漂亮哦！我們都有車了，去不去？」

    溫馨聽得出她很反常，興奮得反常。也是因為有這些人，才會令警察在台風天也疲于奔命，實在不是好模範。但生命本來就晴時多雲偶陣雨，一生平平淡淡也無趣可言，偶爾做做驚世駭俗之事，也算是點綴。

    「誰開車？」

    「周周和小武。」

    周周——那個電動上的駕車技術比現實生活中還好的同班同學？

    生命無價啊。「嗯……介不介意換個司機？」

    「只有他們有車。」

    「我來開。」

    「你？你有車？」柳秋映很驚訝溫馨晉升有車階級。

    「嗯，朋友借我的，開了幾天，還挺順的。」

    「好吧，既然你肯出來，就讓你開了，我會打發周周，不過你姐姐那邊，要小心應付啊。明天早上七點校門口見。晚安。」柳秋映和周周是男女朋友，很好商量。

    「知道了，晚安。」溫馨關了手機，開始想明天的事。

    ＠＠＠

    早上七點十分，校門口冷冷清清，早上會來打球的人準時報到，剩下的就是溫馨他們。柳秋映口中的「有些同學」，也不過只有五個人而已，果然絕大部分的人還是有腦子。

    「就開我的車去吧！」小武的車是休旅車，可容納七人。

    小武的建議，全部的人都贊成，唯獨溫馨反對，理由很簡單，分擔風險嘛！她舉著一個大家所皆知的例子——一堆雞蛋不可全部放在同一個籃子內。

    周周開朗、琪琪無所謂、秋映了解她，小武卻認為她觸霉頭。

    「那台風天，又何必跑去送命？」溫馨蹲在地上，懶懶地說。

    小武跟她一直不對盤，從大二開始。她也不清楚個中理由在哪，只是怕兩人關係愈弄愈糟，班上同學不好做人，所以下意識會避開他，可是這次她沒事先問清楚。

    她剛剛說的並非是對小武的發洩，而是實話實說罷了。在台風天去欣賞海浪，本來就有風險，她不反對，分擔，也是該有的預防工作。

    電視上說的飆車青少年，那是真的在玩命、在尋求刺激，而他們不過是偶爾為之的冒險罷了。不過雖是偶然冒險，也得小心點冒。

    其他三人見小武表情僵了，柳秋映率先出來打圓場。

    「哎呀！兩部車也有兩部車的好處。」

    溫馨的目光落在柳秋映身上。真有好處？跟丟的可能性比較高吧。

    周周也來幫忙︰「對啊，反正車都開出來了，我們回來的時候也方便送人回家。」

    這點倒是真。

    小武的目光焦點始終在溫馨身上，而後才妥協地走上他的車子，周周回頭示意他要陪小武。

    她不是有意弄僵場面，但場面還是僵了。

    「我到底做錯什麼事去觸怒他？」想她品行良好、功課中上、待人又客氣，到底是何年何月何日去惹到那位小武先生？誰來好心點醒一下。

    柳秋映和琪琪都搖了頭。她們哪裡知道啊。

    「罷了，你們要坐我的車？」

    琪琪笑得好甜膩︰「當然！BMW，我早就想坐了！」

    「你的朋友很有錢哦！」溫馨忘了柳秋映是很難打發的。

    「或許吧。上車了。」

    台風的野柳，我們來了！

    ＠＠＠

    風強、雨勁，打在身上更是痛。

    來到野柳才發覺現在的人都是一些怪人，台風天不待在家裡，卻統統跑出來。跑出門也就算了，居然還來到這種離死亡最近的地方，真是……怪透了。

    她也怪吧！明知道這行為不對，還偏偏隨著起舞。

    身穿三十元一件的便利黃色小雨衣，雨滴好似也打入她骨髓內，差點熬不住。望著身邊沒有減少的人跡，溫馨尋不到同伴。

    台風見掃不倒他們這些特異分子，乾脆狠狠卷起一陣狂風，連帶牽動海面上的大浪，直撲他們而來。

    正當她心想「糟了」時，背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擁住，風勢猛烈，她乾脆躲在那個「避風港」裡。

    「嘩！」一聲聲的喊叫後，大伙兒已經成了落湯雞了。三十元的雨衣果然很難發揮兩百多元的功效。

    等到短暫的風平浪靜後，溫馨抬頭道謝。

    「謝……」第一個字剛出口，第二個字卻堵在喉嚨。

    怎麼會是小武？他不是很厭惡她的嗎？怎麼會站在她身邊呢？其他人呢？溫馨四處張望，那幾個人連個影子也沒，真是的，棄她于不顧。

    「風雨太大，他們進我的車子打牌了。」小武看出她的動作，開口解釋。

    「喔。那你怎麼不進去？」在這種時候，她不想惹他動怒。

    「因為你在外面。」

    他說得簡單，溫馨聽得很愕然——她妨礙到他了？

    風雨照舊，只是沒像剛剛那麼強烈，小武手的溫度由她的肩上傳進來，讓她備感溫馨。這是不是表示他對自己不再莫名其妙怨恨了？

    一場台風，化解他的心結倒也不錯。

    小武卻沒頭沒尾冒出一句話︰「你知道為什麼嗎？」

    「什麼‘為什麼’？」溫馨很難理解他這個問題的含意。

    「我們的關係。」

    關係——是啊，大一時，他們還算不錯的朋友；大二時，他卻莫名仇視她，讓她很莫名其妙。後來一直很想問他為什麼，卻又因為自己在得過且過，日復一日中漸漸遺忘，最後也習慣了他的對待方式，而懶得問了。可是……為何他今天會特別提起？是終于願意和她敞開心胸嗎？那倒好，一並解決了。

    「你終于願意跟我說了是不是？」

    「還記得大二開學時，你說了一句話嗎？」

    她經常在說話，怎麼可能記得每字每句？又不是錄音機。

    又一個浪花打進來，溫馨漸漸覺得今天的行為有點愚蠢了，本來可以好好在家裡看個電視的，卻偏偏要跑出來受罪。

    風雨增強，小武把溫馨摟在懷裡。「你說周周比我還適合當男朋友——你說了這句。」

    溫馨在他懷裡抬頭，想笑又不敢笑︰「幹嘛？傷了你自尊啊？」

    「對。」她問得隨便，他答得認真。

    「唉！就為了這句話敵視我，你也太小題大作吧？那句話是我以秋映來考量而說出口的，對她來說，當然是周周比較適合她，我沒說錯。」

    記得當時柳秋映對周周、小武同時有好感，她問她的想法，她便依照她的性格來分析，最後覺得周周比較合適。

    「真的？」他的聲音中有著藏不住的喜悅。

    「沒錯啦，不相信，你去問秋映。」這下誤會解除，應該天下太平。

    他微笑。「不用，我相信你。」

    「就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你仇恨我兩年，不覺得該有些補償嗎？」有夠無聊。

    被溫馨這麼一提，小武雙頰泛紅，還紅到耳根子，樣子頗為可愛。

    「對不起……當時我氣不過，所以……要不然我請客好了！看你是要上凱悅、晶華，我都不會有意見。」

    溫馨瞇了眼。聽他說這麼慷慨的話，她也沒什麼好氣的了。

    「回去好好反省，至于請客……算了，大家都是好同學，要是讓你請客，你恐怕會窮到月底。」她很能吃、很會吃、懂得吃，更享受吃。

    「讓我請你！」小武雙眸炯炯，意志堅定。

    這下換溫馨愧疚了。她並沒有真的要他請客的意思，他何必那麼堅持，最近經濟不景氣，省一筆不好嗎？

    「好啦，你想請就請，時間、地點你走，好了再通知我。」

    理清了，他們之間的隔閡一下子霧散天晴，這樣的台風天，未嘗不好！

    「那輛BMW……是你男朋友的嗎？」小武突然把話題帶到車子上。那是一部很男性化的車子，一個女孩子來開，顯得突出。

    「那輛啊，當然不是，是一個……普通朋友借我的。」她可沒說謊，齊孟修和她除了上司下屬關係外，就是普通朋友。

    之後，小武不再說話，不同以往的是，他臉上的純笑又掛上。

    真的就為了那句話使他們兩人關係決裂？難不成，他喜歡秋映？

    「小武，秋映有周周了。」小武是她朋友，她不希望他陷得太深，以致無法自拔。情傷最是痛了。

    「又如何？」

    罷了，人家的事情，她插不上手。

    「喔咿！喔咿！」

    是警車的聲音，溫馨回頭，看見跟在警車後頭的是電視台的SBG車。他們之所以那麼辛苦千里迢迢來到此處，就是因為他們這些閒著沒事乾的人在這裡賞海浪。

    唉！他們真是一群浪費社會成本的蠢蛋。

    「警察來驅逐出境了，要不要走？」

    「也好。他們說要去吃海鮮，要不要去？」

    「好啊。」

    直到上車為止，小武的手仍停在溫馨肩上。這是失而復得的友情，溫馨沒拒絕。

絕對官僚

第四章

    一堆人打打鬧鬧吃完海鮮後，已是下午四點的事了。

    台風正慢慢要經過台灣。他們所在的餐廳內有電視，旁邊走馬燈頻頻報導各地災情，這顯示出台風的威力正要開始。

    「回去吧？」周周宣布，眾人沒有反對。

    「我打個電話。」溫馨想起了一個人在山上別墅的齊孟修，她熟悉地按著電話號碼，響了大約二十幾聲後，終于有人回應。

    「喂？」

    「我是你的秘書，你還活著嗎？」她笑著問。

    溫馨聽不見他咕噥什麼，最後只聽見「當然」兩個字，真是不好伺候！

    「吃飯了沒？」她這麼關心他，實在得多收點費用。

    「還沒……」溫馨就知道。台風天也不會有外送。

    「我過去要不要？」

    「隨你便。」齊孟修懶散地回道，好像她去或不去都沒差。

    咦？態度差那麼多！

    「齊先生！」

    「幹嘛？」仍是那副死樣子。

    「你是生理期來了啊？」他沉默了會兒，回道︰「你怎麼知道？」口氣是一副「別來惹我」。

    「我會記得帶衛生棉給你，給我等著！」她偏偏愛惹怒氣快要瀕臨爆發狀態的野獸．那會令她很愉快！

    「啪」地一聲，溫馨關了手機。

    柳秋映首先來到溫馨身旁︰「打給姐姐？」

    「不是。是一個欠扁的傢伙。」

    「誰？BMW的車主？」

    溫馨含笑，沒有回答。「走了，我送你回家。」

    柳秋映沒有繼續追問，她樂得輕鬆。

    「我要和周周去看電影，小武跟琪琪住得比較近，就由小武送琪琪，所以你要一個人回去了。要不，跟我們去看電影？」

    溫馨搖搖手，拒絕當電燈泡。再說，她也有去處了。

    ＠＠＠

    風雨大，行車時間也相對拉長，等溫馨抵達別墅時，已經六點多了。齊孟修家的鑰匙忘了帶，下雨天不好爬牆，電鈴才響五聲，他竟然出來迎接，讓她受寵若驚。

    「你醒著啊？」齊孟修隨意耙耙頭髮。「不醒行嗎？」見溫馨沒撐傘，他把溫馨拉了進去，圈在自己胸前。

    嗅到齊孟修身上慣有的古龍水氣味後，溫馨忽地覺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去把車停進車庫。」她趕緊回神。

    她的命令，齊孟修先是不理會，直到她乾脆站在門口和他僵持，最後，他面露厭惡之情，低碎了聲，冒著雨跑出去。

    溫馨這才笑著走入客廳，等著她的又是那兩只不知餓了多久的烏龜。

    「你們真可憐！先解救你們好了。」

    安頓好它們，溫馨回到廚房，遇上身體有點濕的他。

    「它們好像餓了很久，你到底有沒有餵它們？而且烏龜最好別離開水太久，拿出來要記得再放回去。」

    他不答腔，只是仔細盯著溫馨的動作。對上他的眼，溫馨抿唇一笑，拿出一包衛生棉給他。「快去換！」

    不知是不是餓昏了，齊孟修竟沒生氣，放下衛生棉，落座，和顏悅色問︰「吃什麼？」

    「炸醬面。你來幫我比較快。」溫馨把豆乾給他。「先洗、再切丁，會不會？」他問不吭聲接過一包豆乾，開了水龍頭，整個倒人，開始一片一片搓揉清洗。

    「你曉得嗎？」溫馨邊切豆腐邊聽他的問題。

    「曉得什麼？」心中滿是不解。怎麼一個台風天，連人也變得奇怪，小武和齊孟修今天都問了怪異的問題，是時下流行嗎？

    「我今天看見我的車子。」

    「有何問題？」他剛剛開自己的車進車庫，看見也是應該，她不記得有撞壞他的車子。

    他回頭看了溫馨一眼。「沒想到你竟然在台風天跑到野柳欣賞海浪！」他氣她不愛惜生命。

    「偶爾為之嘛！」是SNG車拍到他們了吧？記者果真無孔不人，希望晚間新聞重播時別讓姐姐看到才好。

    齊孟修偏首，聲音很冷！

    「那是瘋子的行為。」他認定她是個理智的人，不會這麼做。

    而他最氣的還不是這件事，而是——

    「還好嘍！」他先前的不快都是為了這事嗎？溫馨打開爐火，準備豆腐湯。「放心啦，你的車安然無恙！」這世上瘋子本來就很多，現在多她一個也不為過。

    去！他才不是擔心那輛破車，他擔心的是那個男人——那個把手佔有性地落在她肩上的男人。

    溫馨專心做菜，身旁又飄來他的問題——

    「把手搭在你肩上的男人，是誰？」

    在電視上乍見那個把手搭在溫馨肩上的男人，不知怎地，一股沒來由的煩躁就這麼壓迫在他胸上，連帶也引發出不悅的情緒，所以一接到她的電話，他才沒好氣。可見了她，理智又投降，捨不得繃著臉對她。

    那個男人是誰？他們又是什麼關係？她喜歡他嗎？這些問題不停地在他腦子裡盤旋，佔據他全部的心思，使得他頓時連喝個水也生氣，氣得存心餓肚子；氣那個男人那麼靠近她，也氣溫馨的後知後覺，更氣她不是說喜歡他，卻又和別人……糾纏。

    「我同學。」不知是不是她敏感，她覺得齊孟修的聲音有種不明的味道，讓她覺得有異。

    「男朋友？」他又問，和小武一樣。

    「不是。」小武認為齊孟修是她男朋友，齊孟修也認定小武是她男朋友，可是她卻連半個男朋友也沒。

    聽見溫馨迅速否定，他的情緒終于回復水平之上。「在那裡沒淋濕嗎？」

    「有啊。

    「怎麼沒換衣服？」他關心地問。

    「忘了帶。怎麼，你這裡該不會有女生的衣服讓我替換吧？不過也算了，衣服都乾了，要感冒也早潛伏了，還是，你現在可以讓我先去洗個澡？」溫馨試探性地問，測驗他到底關心自己的肚子還是她的健康比較多。

    沒什麼特別意思，只是想看齊孟修嗜吃到什麼程度而已。

    結果齊孟修停下手邊的動作。「我這裡沒有女性的衣物，不過衣櫥裡倒是有一件睡袍，沒穿過的，你可以拿去穿，就用我臥房裡的浴室，那裡常在用，比較乾淨。等你洗完，再弄給我吃。」

    溫馨眨眨眼，不敢置信︰「你餓過頭了對不對？」所以嚴重到影響理智。

    「可能吧。」聽到想聽的完美答案，他心情特好。

    「我還是先弄給你……」

    「你先去洗！」他難得以命令的口吻。

    溫馨匆匆上樓。

    打開齊孟修的衣櫥，他獨特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那是一種混著淡淡麝香的熊寶貝味道；是她喜歡的香氣，她家裡也都用熊寶貝，真的很香。

    找到了白色睡胞，溫馨拎著它走進浴室，燈剛亮，映入眼簾的是最頂級的衛浴設備，讓她看到咋舌！光看他臥房空空蕩蕩，實在很難想像他是個喜歡享受洗澡時間的男人。

    不過她也佔了便宜，瞧著浴缸上的按鈕，放了水後，開始測試、享受，等到踏出浴室，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他會不會已經餓死了？」溫馨猜著，慢慢踱步下樓。

    在樓梯中央，意外看見齊孟修還乖乖坐在沙發上，只露出一顆頭，好像在吃東西，然後目光一轉，躺在地板上的包包解釋了一切。

    那是她早上做的兩個三明治，本想餓的時候塞塞肚子，沒想到卻成了他墊胃的救濟品。他是狗啊，有翻別人東西的習性！

    「滋……」溫馨好像聽見吸手指的聲音。不會吧，他俄到這種程度？

    當她正想上前解救他時，齊孟修卻轉過身，趴在沙發上，注視著她。

    兩雙眸子在空氣中交纏，溫馨捨不得移開，他專注的神情使她著迷不已，那種視線的灼熱度是她熟悉的。每當齊孟修看著她煮出來的食物時就是露出這般饑渴的神情，好似想全部都吞了。

    溫馨也曉得這下真的是來不及了，想圓謊也很難，只好愣在原地，尷尬地坦白︰「呃……好，我承認，我的確是在看你……但那是欣賞……」

    話才一半，齊孟修忽地離開沙發。

    他幹嘛走向自己？溫馨的腦子渾沌不明，只能看著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上了樓梯，朝她揚唇一笑。

    溫馨不明所以，跟著泛笑，然後下一秒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因為他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吻了她。

    不是禮貌性的點到為止，而是深入的……猶如情人間的法式熱吻，又熱、又纏綿，但重點是，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很想、真的很想推開齊孟修，可惜理智的神經斷了，只能任他親吻。

    這並非是她的初吻，卻是感受最深的一次。

    許久、許久後，齊孟修放開了溫馨，笑容不再像個孩子，而是成熟男人的深沉。

    「我發過誓，只要你第三次再這麼看我，我就要吻你。」他再也受不了她灼熱的視線了。

    齊孟修嗓音該死地充滿魅力，可，一瞬間的美好破壞殆盡！聽聽，這是什麼鬼誓言？那麼隨便、無聊，卻又那麼地……舒服！沒錯，齊孟修的吻令溫馨覺得舒服，很想再吻他一遍。

    是了，因為渴望，心神迷失了，第二個吻是溫馨主動，然後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直到數不盡。

    不停地吻……誰也沒打住。

    齊孟修抱起了她，溫馨摟緊他的脖子，全然信任他。

    這個台風夜，什麼都不對勁了，兩個向來堪稱絕對理智的人也仿佛陷入團團的迷惘裡。

    一種名為愛情的迷惘。

    ＠＠＠

    齊孟修一手搭在她腰上，側著身，緊閉的雙眼顯示他仍在睡。書上說做愛這種事，男人比較辛苦，溫馨認為女人也很累啊！萬一她的男人很行，那她不就天天下不了床？昨夜，齊孟修就證實了她的想法。

    曉得昨晚是她的第一次，齊孟修對她很溫柔、很體貼，不舒適感很快就褪去，但是陸續的痛可沒減少半分。

    原本溫馨希望初夜能留給丈夫，直至遇上他，才確定感情這種事情無法事先預定的，不可能說你想怎樣就能怎樣，是毫無計劃可言。

    這個男人會是她的丈夫嗎？溫馨不肯定，不過挺期盼。

    她想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不再只是興趣，而是喜歡了。

    窗外的夜色透著淺淺的藍，是快天亮的前兆，睡不著的她乾脆數著他眼睛上的睫毛，一根、一根又一根……要是以往，她會認為自己無聊又好笑，現在卻有分意外的幸福感。

    鐵定是戀愛了！

    齊孟修睫毛不太安分，動了動後，終于露出惺忪的眸子。

    「你不累？」齊孟修慵懶的語調混著濃厚的睡意，昨晚的美好令他愉快不已，他尤其喜歡摟著她的感覺，非常充實。

    他原本僅發誓要吻她，沒想到感覺對極了，所以走了樣，一發不可收拾——不過他愛極了這變調，至少讓他抓住了溫馨。

    擁著她入睡的滋味過于美好，他真希望天天如此。

    除了家人和興趣，他對任何事物向來都不太在意，唯獨遇上溫馨，對他來說，她的存在慢慢成了必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樣是喜歡吧？

    他喜歡上溫馨了！

    她也是喜歡他的吧？否則不會讓他吻她。

    齊孟修的唇印上溫馨的臉頰。「我餓了。」她說。沒吃晚餐，又劇烈運動，當然餓了。

    霎時，他睡意全消，賊賊地笑︰「那我來‘餵’你。」口吻裡的挑逗，十分明顯。

    「很高興你還能開這種玩笑，可是我真的肚子餓了，我的炸醬面還沒煮。」溫馨隔開他的唇，義正辭嚴。

    齊孟修窩在溫馨胸口間。「喔，那你去忙。」

    一晚的付出，他現在累得不想起來。這女生果然不浪漫，經過昨晚的一切，她竟然還想到炸醬面，像他，就只想到他們的未來。

    有她參與的未來？這畫面挺好的。

    「你想吃嗎？」

    他沒說話。

    「想吃就來幫我，兩個人弄，比較快。」他沒回話，溫馨當他答應了。「快點！」

    齊孟修呻吟了聲，想謅媚︰「我有沒有說過你的眼睛很美？」

    「能當飯吃嗎？」

    齊孟修放棄，終于起身走入浴室。

    溫馨坐在床上，身上裹著白色被子，欣賞他緊俏結實的臀部——沒想到第一天盯著他臀部多看幾眼，現在卻能更親密接觸，教她難以置信。

    才剛說是「普通朋友」關係，當天就成了「親密朋友」，令人大嘆事事真難料！進展會不會過快？溫馨很懷疑，畢竟他們什麼都沒說，也不像一夜情，清早醒來，拍拍屁股走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齊孟修究竟把她定位在哪裡？真想問。

    「喂，給我乾淨的衣服。」齊孟修探出頭。

    溫馨不悅地蹙眉，他在那裡愉快地洗澡，她卻在這裡自尋煩惱。

    「你自己出來拿啊，反正該看的都看過了。」她沒好氣道。

    「我不想把地毯弄濕。」他認真地說。

    唉！溫馨挫敗地幫他拿了一套衣服。

    他挑挑眉，眉心間的憂鬱不復見。「你包成這樣好可愛。」

    溫馨配合地點頭。「是，拿去吧！」任何一個女人包成這樣都會很可愛的。

    「你氣什麼？」

    「沒有。」是啊，也沒什麼好氣的，昨晚是兩情相悅，她是真的喜歡他，才願意跟他做的，和他一點關係也沒。

    齊孟修默默接過衣服，溫馨剛轉過身，他卻忽地一把扯掉裹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將她抱進浴室。

    「既然沒有，就一塊洗！」他笑得很大聲、很刺耳。

    浴室的門離她愈來愈遠，她仿佛是待宰羔羊。

    「我不要！」她臉色配紅，急道。

    他充耳不聞。

    「我一直很想證實一件事……」

絕對官僚

上次在車上，他說過這句話，溫馨印象深刻。

    她停止抵抗，「證實什麼事？」

    「證實——」他捱近溫馨耳畔，低語︰「你、真、的、喜、歡、我！」

    很多人喜歡他，喜歡他的長相、他的財富，但他「齊孟修」這個人呢？也唯有溫馨一開始就對他這個人有興趣，他終于確定溫馨是真心喜歡他。

    「誰喜歡你啊！」紅潮幾乎快淹沒她的雙頰，她又開始抗拒。

    「不就是你嘛！」他邪惡地笑著。

    事實也證明溫馨的確不敵他的魅力。

    ＠＠＠

    洗完澡，又忙了會兒，他們在清晨三點半，窩在客廳裡吃著炸醬面。

    不只他們而已，還多了兩只烏龜湊熱鬧。原來不是齊孟修無聊把它們撈上來，而是它們自己爬出水池，一整個晚上就忙這件大工程，難怪早上會餓死了。溫馨心疼它們沒遇到一個好主人。

    「昨天你洗澡的時候，有個自稱是你姐姐的人打電話來找你。」

    她都忘了聯絡姐姐說，真糟糕！她一定擔心死了。

    「你有沒有跟她說什麼？」

    齊孟修反問︰「你怕我跟她說什麼？」

    「沒有啊。」溫馨心虛，吞了口面，愈想愈不安，又問︰「你究竟跟她說什麼？」

    「只是報了名字，她說我的聲音很成熟，還交代你今天就住在這裡，不要再亂跑。」他氣定神閒地轉述。

    「喔。」姐姐居然沒發現齊孟修是個大男人，恐怕又是因為工作忙昏頭了。

    「你姐姐不曉得你在做什麼？」齊孟修像是發現什麼地問道，他滿臉對她的不信任。

    「她很清楚。」溫馨隨便蒙了過去，趕緊轉了話題。「你家裡還有什麼人？為什麼都沒跟你住在一起？」都到了肌膚相親的地步，這種問題應該能問。

    「奶奶、管家，還有一堆僕人。」

    「你父母呢？」

    「結伴環遊世界去了。」

    「你是獨生子？」

    「嗯，我媽生了我後，就不能再生。」

    「你奶奶怎麼不跟你住一起？」照理說，一個老人家身邊沒有親人會很寂寞的，往後她老了，鐵定要跟姐姐住得很近。

    「她受不了台北的空氣。」

    接下來，他們顧著填飽肚子，不再出聲，整個客廳顯得安靜，不過隔著玻璃，仍舊聽得見外頭的狂風驟雨，很有節奏地作響。

    突然，她想起了外頭的鬱金香。「你的花？」

    「你剛剛經過有看見嗎？」他怪她眼拙。

    溫馨壓根沒注意到有任何變化。「看見什麼？」

    「我把它們全摘了，請人送去給奶奶。」

    「你奶奶喜歡鬱金香？」她的直覺是這麼告訴她的。

    齊孟修無聲一笑。「她最討厭的就是鬱金香。」眼神閃過戲弄。

    溫馨愕然，把一個人最不喜歡的東西送給他——這算是他的報復方法？

    他倆繼續吃面，她心中卻藏著一個問題，想問又不敢問。倘若問了，他會不會認為她很煩人，愛管閒事？

    唉！喜歡一個人真的很累，時時要在意對方的感受，最後都忘了自己最初的感覺。她喜歡平靜，討厭麻煩，更不想成為別人身後的大包袱。

    溫馨真的很怕齊孟修嫌棄自己。

    「別看了，想問什麼就問。」他以筷子敲敲碗緣。

    溫馨回神，迎上他認真的瞳眸。

    「為什麼你奶奶討厭鬱金香，你卻偏愛鬱金香？」成形的疑問自然逸出口，她管不住自己好奇的心。

    他三兩下解決碗底最後的面條，正視溫馨。

    「鬱金香不是我喜歡的，是我初戀情人喜歡的花；而奶奶之所以討厭鬱金香……」他頓了頓，注意著她的表情，續道︰「是因為大學畢業後，我差點不顧一切就要隨著初戀情人離開台灣。」

    「碰！」客廳外的重大聲響敲碎了寂靜的假象，不知強風吹落了什麼，溫馨的大腦裡只剩下他的聲音，注意不了別的。

    所以說了嘛，早知道答案一定不好，卻偏偏想明白，這真應驗了一句成語——自作自受。想和他在一起，又不能什麼都不清楚，那有違她的求知本能。

    齊孟修是個好男人，會有初戀情人也是正常，她怎麼也不能嫉妒。誰沒有過去，不是嗎？她不停地催眠自己，可是心仍覺得受傷。

    齊孟修必定還愛著那個喜歡鬱金香的女人，想到此，胸口又是一陣陣酸痛。

    他愛她，有多深呢？

    台風離開了台灣，她心底的暴風雨卻正要登陸。

    殊不知，她的一蹙眉、一輕嘆都落入齊孟修含笑的眼底。

    ＠＠＠

    那天晚上，溫馨坐在樓下的客廳裡，一大清早，便駕車離開。

    回到市區，擺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狼籍，行道樹有的東倒西歪，有的已被連根拔起，或是夭折；不牢固的廣告招牌砸在一堆車子上，路上也一堆。

    清晨五點，空氣清爽，天空淡藍，是台風過境後唯一可取的優點。

    向來充滿塵囂的城市在一夜台風的囂張後變得有些寂寥、冷清，每天必經之路也仿佛陌生了，而前方似乎多了很多奇特的東西等著她慢慢探索。

    行人三三兩兩，腳步快疾，溫馨的心跳動緩慢，她的車速僅是平常的五分之一，這世界好像都慢了。

    冷冷的風吹過，落了樹葉上的水珠，綠燈亮了，忽地，她踩下油門，呼嘯起來。

    她決定什麼都不想了，日子照樣給它過。

    台風後的第一天，災情頗重，但出來做生意的早餐店可不會休息，溫馨下車在店裡坐了會兒，付帳後，直奔家門。

    過了一個空白的星期日，星期一早晨，她的頭很痛，痛到想蹺課回家。

    「小馨，你怎麼了？」在班上，柳秋映總是率先來關心的那一個。

    溫馨趴在桌上，頭埋在手臂裡，聽見柳秋映的聲音，抬頭︰「沒事啊……只是有點累，昨晚我把家裡打掃一次。」

    為了徹底使大腦空白，她不停打掃，徹徹底底把家裡給打掃了一遍。等大功告成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身體很累，但腦子很清閒，覺得值得了。

    「你們家裡台風肆虐得很嚴重嗎？」柳秋映愁上眉梢，坐下來關心溫馨家的災情。「說真的，前夜的台風挺可怕的，白天它靜悄悄的，晚上就張牙舞爪，嚇得我妹妹半夜跑來找我睡。」

    齊孟修家裡的客廳剛好面對落地窗，台風怎麼凌虐台灣她都看見了，它實在可怕！白天還不見他威力多大，夜晚使現出原形大肆破壞，一點也不溫柔。

    齊孟修卻很溫柔，他對她一直都很溫柔，溫馨感覺得到。

    「回神哪！又神遊到哪去了？」柳秋映白皙的手心在溫馨面前晃了晃。

    她該振作！齊孟修只是她喜歡的人之一，不該影響她的人生。

    「我沒事。教授進來了，快坐好。」柳秋映老是喜歡坐在溫馨前面。

    「是，班代。」她甜甜地笑。

    跟著教授同時進教室的是小武，他落座溫馨身邊的空位。

    「你差點遲到！」

    「塞車。

    他額頭滿是汗，溫馨遞給他衛生紙，比比他的額，他含笑點頭。

    快下課之際，小武忽然給溫馨一張小紙條，上頭寫著︰你哪天有空？

    做什麼？溫馨回道。趁著教授寫板書，偷偷交給他。

    請你吃飯，是一家意大利餐廳，味道不錯！

    小武很誠懇，溫馨沒有不去的理由，而且早先她也允諾他了，不去是不守信。

    溫馨比了OK的手勢，他愉快地微笑。

    星期六有點傷心，星期日骨頭仿佛經過一場激烈的洗刷，星期一至少有讓溫馨展笑的事情。

    陰霾漸漸消散。

    誰教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

    溫馨開心地踏進喬姐的辦公室，把昨天半夜烤好的餅乾分給她，原本有三十二個，姐姐一個人就霸佔二十個，秋映、小武也各分三個，來到喬姐面前就只剩六個。

    溫馨把剩那麼少的源由告訴喬姐，她徑是笑。

    「你姐姐真有趣。」

    喬姐笑得如此高興是因為聽了她說姐姐白天偷偷又帶走十個的事情。

    聽到有人讚美姐姐有趣，她當然高興。「喬姐，如果你不嫌棄，這些全部給你！」

    喬助理客氣地只拿一個。「你的手藝，我絕對不敢嫌棄，每到中午樓上茶水間就會飄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氣，你都不曉得我現在有多麼希望總裁不要天天來上班，這樣就有借口分你的便當。」

    「我可以幫喬姐多做一個。」喬姐跟姐姐有點像，溫馨很喜歡她，也想對她好。

    「你幫總裁多做一個已經夠辛苦了。放心，我丈夫是家庭煮夫，他很喜歡做便當，改天讓你們會會面，切磋手藝。」

    「好啊。」

    「趕快上樓，你一不在辦公室，總裁的個性又回到以前。」喬助理神情忽而一斂，而後又笑著說︰「恐怕也只有你治得了總裁。」

    是嗎？溫馨在心底補上很大的問號，齊孟修不過是迷戀她的手藝罷了，假使有天她雙手再也煮不出食物，她猜他會辭了她。

    拿著最後的五個餅乾上樓，在樓梯間，她吃掉兩個，一口一口咬著，心底泛起一股崇高的敬意——對自己。因為這餅乾實在太好吃，她不去當廚師真是可惜！

    星期一上班癥候群——跟她一點關係也沒，她現在心情好得很。

    回到樓上，她的座位旁多了一個人。

    「總裁？」溫馨輕喚，齊孟修聞聲仰首。

    溫馨看著他、他望著溫馨，久久不動。

    他真怕她不來了——

    昨晚溫馨的怪異，他看得清楚，其實內心暗暗在竊喜，不敢明目張膽。明明是吃醋了，又不肯說；他真愛她那副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所以他才不太想跟她說實話。

    平常一副什麼也不在意，偏偏他卻很在意她的不在意，所以非得做出個什麼事來撩撥她的心不可。說他幼稚，他也不反駁，人一旦陷人感情裡，誰不幼稚？

    他就是幼稚到不喜歡溫馨的過于理智不行嗎？

    她年紀比小他，心智成熟度卻那麼老成，是感覺出她喜歡自己的心情，卻常常又露出矛盾的神情，看得他很怕最後是他自作多情，所以才幼稚得想刺激她。

    他期望她能早點和他一同陷入愛情的漩渦裡，不要再這麼理智，讓他七上八下。

    齊孟修是靠在桌緣上，她用腳站立，姿勢不同，比較容易累，她很快便投降。

    「有事嗎？」還是他的狗鼻子嗅到餅乾的香味了，溫馨晃晃手上的小袋子。「要吃嗎？」

    靜——此時無聲勝有聲，溫馨恨不得臭罵他，幹嘛一早就擺譜，她是又哪裡惹到他了？

    「請問有事吩咐嗎？」結果反映在她五官上的仍是客氣得不得了的表情，這就是為五斗米折腰的代價。

    「你遲到了！」幸好她來了！為此他終于安心。

    還好，他終于捨得開口。

    「我今天要上課，是總裁說我可以有空再來。」

    瞧他一副恍然大悟，溫馨曉得他根本就忘了。

    齊孟修情緒頓時不太好，原以為能看見溫馨失落的模樣，沒想到，她的心情恢復得那麼快，快到不需要他的解釋，還是那麼理智！

    他走向溫馨。「給我的？」

    她點頭，他拿走最後的三塊餅乾，關上木門。

    溫馨始終沒動，然後是再也忍不住的笑聲，肆無忌憚地狂笑起來。

    她笑得那麼大聲，齊孟修一定聽出她嘲笑他的意味，但基于拿人手短的道理，不能出來警告。

    ＠＠＠

    中午，他們相約他的辦公室。

    溫馨咬下最後一個排骨酥，放下筷子。「我決定了，以後你得幫我洗便當盒，有沒有異議？」

    「我付了錢。」偶爾齊孟修會很欠扁。

    「你是付了材料費，手工費我沒跟你收。」

    「好啦。」他的肚子操控在溫馨手裡，他沒得反駁。

    「今天下班，我們去超市買東西。」

    「買什麼？」他開始挾起他那份排骨酥。

    「買要祭你五髒廟的東西……」

    溫馨注意到齊孟修前幾次的吃法都狼吞虎咽，一副恨不得把能看見的食物全部吞下肚，好像擔心有人和他搶似的，而這次卻小心翼翼地吃著排骨酥，讓溫馨不得不猜想這才是他最原本的吃相吧？

    「你一定是那種會把最心愛的東西收藏好的人。」溫馨忽然很嫉妒齊孟修嘴巴裡的排骨酥。他很珍惜她煮的食物，那對她呢？

    他會想珍惜她嗎？

    排骨酥裡包藏一半她對他的心意，他吃得出來嗎？

    他沒說話，因為嘴巴裡塞著一塊排骨酥，直到咕嚕吞入後，詭異地笑︰「我比較喜歡把心愛的東西全部毀掉。」

    呃……真變態！

    下意識把心中所想的字眼說出，他不以為意︰「那又怎樣？」

    「不怎樣。下午要開會。」

    錯了，若是他真心喜歡的東西，他會藏起來，不讓別人發現——溫馨就是他現在最想珍藏的寶貝。

絕對官僚

第五章

    見識過齊孟修開會的情況可說是迅速、確實，又有效率，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當然了，得先扣除他不正經的態度，要不，溫馨會更尊重他。

    開始會議，便瞧他低著頭把玩著鋼筆，心不在焉，坐在他身邊的溫馨都為他捏把冷汗，但其他的經理級以上人物卻絲毫不認為奇怪。這是他們封雲特有的開會方式嗎？

    而且他對她以外的其他人總是客氣、生疏，並且少言少語，無怪乎喬姐說他不太愛說話。

    想著想著，就看見齊孟修朝她靠過來，在她耳邊低哺︰「我想吃魯肉飯、餛飩面、糖醋魚、馬鈴薯炖肉、意大利面、排骨鹵白菜……這些你都會吧？」

    溫馨冷著臉，因為很多經理級人物已經把他們對總裁的專注轉移到她臉上，她不得不擺酷。

    「現在在開會，總——裁！」溫馨輕聲提醒他。

    「又怎樣？」齊孟修一副不關他事地說著。

    溫馨手上的筆在記事本上隨便亂畫了起來。這男人有把人逼瘋的本事。

    「不怎樣，可是人家在報告，你不認真聽就是不尊重。」

    他挑挑眉，終于坐正，之後沒再看她一眼。

    生……氣了嗎？

    啊，她何必在意他有沒有生氣，本來就是她對。

    十五個經理級以上的人物一一報告完畢後，輪到這個不太禮貌的傢伙了。只見他一個一個喊著經理的名字，然後問著專業的問題，再從中抓出缺點，最後給與建言，看得她一愣一愣。他，原來真的很厲害的說！難怪就算他之前不甚熱中公事，那些人仍舊服服貼貼的。齊孟修，天生是吃這行飯的！

    會議結束，溫馨率先開門，站在門外，這是秘書應盡的禮貌。

    有趣的是，那些經理級人物魚貫走出的同時，都對她投以最奇怪的眼神。他們嘴上都掛著笑容和一點點的……樂觀其成，是她眼花了嗎？

    他們笑得自然，她一頭霧水，心底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走在後面的行銷部李經理甚至拍著溫馨的肩︰「總裁是有點怪，不過人還不錯！」溫馨蹙眉，目送他們一一下樓。

    「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麼？」不知何時，齊孟修站在溫馨身邊。她的眼睛最好只在他身上打轉，他才不會生氣。

    「他們……」

    「一半以上都結過婚，有老婆小孩了，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有要好的女朋友了，再剩下的四分之二也都有出外進修的打算，再另外的四分之一單身、但年紀過大，足以做你爸爸了。」他說到此便打住，就是不要她注意到別的男人。

    「那最後的四分之一呢？」

    他奸詐地笑︰「是同性戀。」然後在她額際印上一吻。他可愛死了吻溫馨的感覺。

    「那你呢？屬于哪一區？」溫馨望著他，眼神是仰慕的。

    這男人，魅力渾然天成，如果再加上他故意施展，她絕對無法抵擋。她在等什麼答案呢？

    她的身體已經貼上他的標簽了，再也接受不了其他人，心也慢慢陷落，一點一滴地不能沒有他，那麼，她還期待什麼答案呢？她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齊孟修的目光落在溫馨臉上停了足足十秒鐘。

    明明她的眼睛填滿對她的喜歡，為何表情是這般不肯定呢？她還在疑惑什麼？

    齊孟修瞳眸裡釋放的意念溫柔又多情︰「單身、沒女朋友、年紀適中，有喜歡的女人。我算哪一區？特別行政區吧。」專為她開放而已。

    瞧著溫馨扁了嘴的樣，齊孟修這才曉得原來自己是個喜歡曖昧不明的人。明明可以直接表態，卻愛拐個彎，多繞一圈。

    有趣嗎？嗯，是挺有趣的，尤其是溫馨的反應最教他喜愛。

    單純又不懂得猜忌，所有的情緒都明白地寫在臉上，隱藏不了。

    她若願意問，他鐵定什麼都說，可惜她一個字也不問，真急死他。

    「今天提早下班，我們快點回去。」他心情又好了。

    「喀！」門輕輕合上。

    溫馨好後悔去問了有關鬱金香的事情，真的很後悔……

    他別墅裡的鬱金香開得很漂亮，他照顧得很好，他是透過鬱金香在懷念那個在美國的女孩吧？

    或許，未來當他們不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會看著紅燒排骨酥想起她？

    深深換了口氣，溫馨振作精神。

    反正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期待齊孟修會愛上自己——只要不斷這樣告訴自己，受的傷應該會減到最輕。

    嗯，就這樣辦。

    ＠＠＠

    在超級市場內，不，應該說是在車內時，齊孟修就開始細數他想吃的食物，根本就忘了廚師最大的真理。

    他推著車于，跟在溫馨身後，亦步亦趨，深怕迷路似的，附近的女性動物因為他的出現，紛紛駐足評論。

    如同上次那位餐廳女服務生一般，溫馨隱隱看見他額頭多了幾條黑線，頭頂上烏雲籠罩。

    「你不喜歡來超市？」她試探性一問。

    齊孟修咬牙的表情似在忍耐欲衝出身體的怒氣。「沒——有，我們買完快離開。」他平生第二恨的就是那些女人任意加諸在他身上的審視目光。

    「喔，好。」擔心他火山爆發，她決定速戰速決，于是乎，十分鐘後，他們就在結帳台前。

    收銀台小姐邊算邊偷瞄好不容易才轉成休火山的齊孟修。溫馨也跟著看他，沒想到甫剛抬頭，就聽他低吼了聲︰「你們老板是請你來欣賞男人的嗎？還不快給我結算，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的時間，你賠不起！」

    他衝出口的話，使收銀台的女孩頓時面紅耳赤，尷尬地下不了台，附近的人也紛紛轉頭看著他們。

    溫馨正想當個潤滑劑，不意怒火難熄的齊孟修又朝那些人炮轟︰ 「看什麼！沒看過人啊？」

    這下可好，她的台也難下。唉！他是哪根神經線沒綁好啊？周遭的無辜者紛紛對溫馨抱以最同情的目光，他們是覺得她必定每天水深火熱吧？

    結了帳，他回到車上，瞧他仍在冒火，溫馨決定關緊自己的聲音，免得也受波及。

    經過這回，她是再也不會帶他上超級市場了。

    因為總裁不喜歡有女人盯著他——溫馨想起喬姐對她說的話，也記起齊孟修說喜歡她的眼睛。

    等等，該不會老套地因為她的眼睛很像那位鬱金香小姐，她才得到他的青睞吧？

    或許是溫馨的苦笑經由後視鏡讓他發現了，齊孟修終于肯說話。

    「你在想什麼？想到一張臉都變了形。」

    還不是因為你。「我長得很像你的初戀情人嗎？」

    他回得又快又直︰「一點也不像。」

    還好。

    「說真的，你長得很不錯，又不是見不了人，為什麼這麼怕別人盯著你看？」溫馨又和他閒話家常。

    「更正，是只怕女人而已。奶奶在我小時候老是帶著我串門子，一家跑過一家，面對那些女人的目光，我慢慢就怕了。」他輕描淡寫帶過那個令他尷尬的理由。

    「她們看你，是因為喜歡你。」原來如此。

    「省了，我不用她們喜歡。」他驕傲得很。

    面對一個成見根深抵固的男人，溫馨沒轍。

    「她們也沒礙到你，你收斂一下，不要太過分，不給她們台階下，女生的臉皮是很薄的。」她的也是，只是齊孟修是她喜歡的人，不得不多裝幾層臉皮。

    齊孟修回也不回，徑自望著窗外。

    過了一會兒，他的嗓音由車後傳人她耳朵裡——

    「我只能接受你盯著我看，其他的……只要她們不太超過，我會收斂。」齊孟修氣餒地說。

    他太在意溫馨了，在意到願意試著為她改變。

    溫馨的唇揚起最優美的弧度。

    ＠＠＠

    回到別墅，趁他洗澡，溫馨用快鍋炖肉。

    在料理得差不多後，再把他由電視前喊進飯廳。

    「你今年幾歲？」齊孟修的注意力忽然由桌上的一鍋魯肉轉到溫馨身上。

    「二十一歲。」

    「有想過要怎樣的人生嗎？」

    一鍋魯肉令他想到攸關她的人生問題了嗎？

    「不是當個上班族，就是遊手好閒過一輩子。基本上，我對我的人生暫時還沒有規劃。」倒是姐姐很希望她繼續就讀，最好是去國外抱一、兩個博士回來光宗耀祖。

    二十一歲的年紀不大不小，非是溫馨不用大腦細心計劃，而是姐姐要她繼續往上爬，若問她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暫時無可奉告，因為還在想。

    接過他的空碗，溫馨幫他盛飯。

    「你今年幾歲了？」淋上香噴噴的魯肉，還給他。「二十九。」

    「那二十一歲的時候你想要擁有什麼樣的人生？」

    他停下筷子，嘴巴咀嚼剛含入的那口魯肉飯，稍後，回了溫馨︰「當個簡單務實的花農，然後繼續研究花。」他的興趣本是種花養草。

    「那為何現在偏離你的預想？」其實溫馨很清楚，人的一生不可能照著自己規劃的步驟來走，途中，總是會有挫折、困難。

    「因為我奶奶。唉！她希望我能接手家族事業。」所以他放棄自己的心願。

    他嘆息了。溫馨首次聽見他的嘆息。

    「你很孝順。」

    「那是因為她的兒子不孝順。」他回道。卻也聽不出一絲埋怨。

    「你生他們的氣？」

    「也不會，只是有點惋惜，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齊孟修的聲音很輕、很柔，卻也有深深的可惜。

    他喜歡的女人，她不敢問，明明曉得在感情上，絕對禁止鴕鳥心態，可是，她就是沒辦法在這種時間問這麼殺風景的問題；再說，她也認定與鬱金香絕對脫不了關係。

    既知如此，又何必多費口水？

    「在你三十歲時，會想做什麼？」

    他偏頭想了想，笑著說︰「想有一個家庭。」

    家庭——他渴望有家庭！

    一時間，溫馨心中某條弦因為他的直接而繃斷了。

    她有機會嗎？

    「那等你三十歲，我跟你求婚好不好？」她大膽地表態，全因為他。

    瞬間，她發誓她真的看見齊孟修雙眸溢滿深情！他笑了，笑得很幸福的樣子，連帶牽動了眼梢的肌肉，使得平日冷淡的臉顯得溫和。

    超越了喜歡，溫馨已經弄丟了全部的心，一點也不剩，她真想大聲宣布︰我真的愛上齊孟修了！她真的好想跟他在一起，倘若能每天在他臂彎裡清醒，肯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沒想到溫馨竟會跟他說求婚的話，差點興奮地讓他忘了呼吸。

    她在跟他求婚呢！

    齊孟修定定望著她︰「你可別忘了。」

    他也不許她忘，否則準會照三餐加消夜地提醒。

    她跟他求婚，這是不是表示溫馨愛他的程度和自己愛她的程度已漸漸達成平衡，永遠不必再擔心她那雙晶亮的眸子會看著別的男人？

    他們——兩情相悅了！

    ＠＠＠

    「你今天笑得很幸福幄，說！昨晚做了什麼快樂的事？」中堂休息時間，今天沒坐在溫馨身前的柳秋映，趁著有人蹺課，立刻換到她身邊的座位。

    有嗎？她真的一臉幸福嗎？

    「很明顯？」

    其實她真的很幸福，很想跟姐姐、跟秋映說，可是時間還沒到，她和他的一切都仍是未知數。

    她想祈禱，讓他每天、每天都多愛她一點。

    「太明顯了好不好！根本就只差沒拿著麥克風昭告天下。」

    溫馨笑了笑，不置一詞。柳秋映有時會很誇張，那也是因為她們有很深的交情。

    「秋映，你當初是怎麼和周周在一起的？」那時柳秋映同時對周周和小武有意思，最後卻跟了周周在一起，也沒跌破溫馨的眼鏡，她早就認為她比較適合周周。

    柳秋映先是以一雙有顏色的眼睛上下瞄了瞄溫馨後，才正經地說︰「我也不曉得，我們誰也沒開口，有次在酉門町遇見，剛好彼此都想看同一部電影，就一起去看了。後來愈走愈近，他牽起我的手，我剛巧也喜歡靠在他胸膛前的感覺，就是這樣。」

    「他沒說要你做他的女朋友？」這麼順理成章，她是不是落伍了？

    「我們很自然的，根本不用開口。」自然——她和齊孟修之間什麼也沒說，是不是也像秋映說的「自然」？算了，她已經不想去探討自不自然了，當下快樂便罷，再探索下去只會讓自己為難。

    是了，此刻幸福就好，未來的，溫馨還沒辦法多想。

    「快點，你還沒說為何這麼幸福？」沒討到答案，柳秋映不死心。

    「因為我昨晚煮了一鍋很棒的魯肉，吃了一碗超美的魯肉飯。」到現在，她的心都是甜的。

    都因為齊孟修這個男人。

    「就為了一碗魯肉飯？」柳秋映一臉不信，她也常吃母親做的魯肉飯，怎麼就從不覺得有什麼幸福的？

    溫馨含笑，不語。秋映想怎麼猜，就由著她吧。

    她的幸福想暫時獨享。

    ＠＠＠

    「今晚有個慈善晚會。」快下班前，喬姐一臉著急地衝至她面前汽還沒喘完，就說道。

    那種名流出席的晚會和她這小小秘書有何干系？還讓喬姐特地上樓來對她說。

    「本來上次說好是由我陪著總裁出席，可是今天我的小女兒盲腸炎，所以能不能請你代替我去，好不好，小馨？」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非答應不可。「喬姐，你放心回去照顧女兒，我會陪著總裁去參加晚會的。」剛好姐姐今天要加班，不會太早回來。

    「謝謝你，小馨。」喬助理如釋重負地說。

    「可是我該穿什麼？我沒有禮服。」買禮服，她覺得很浪費，也沒必要。

    「你拿著這張名片現在就去這家店，店長跟我很熟，你跟他說要挑一件晚會的禮服，他會幫你。放心，這可以報公帳。」

    溫馨接過名片，點點頭。

    「七點，麗晶，別忘了要押著總裁去。我要趕著去醫院了。」喬助理叮嚀了聲，匆匆離去。

    「嗯，你快去吧。」溫馨回應，但喬姐已經進入電梯裡。

    總裁在開會，蹺班一個鐘頭還好吧，打好主意，她拎起包包，跟著喬姐的腳步離開公司。

    ＠＠＠

    「飛揚服飾……是這裡吧？」溫馨看著名片上的地址，在確定無誤後，推門走入。

    跟著清脆的鈴鐺聲後是一個男中音的歡迎光臨。

    「你好，請問店長在嗎？」

    男人穿著時髦，身材比例恰當，五官也挺好看的，唯獨怪異之處是，這裡好像是女飾店，一般的男人會賣女飾嗎？

    「我就是店長。男人站在這裡很奇怪？」

    店長有雙敏銳的眼，而溫馨有個白痴的先入為主觀念。

    「不，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當店長。」轉得很硬，溫馨知道，可是也不曉得該說什麼了。

    店長微笑，很有貴族男人的氣質。

    「我是喬姐介紹來的，需要一件晚會的禮服。」

    「我是亞華，小姐貴姓？」

    「敝姓溫。」

    「那可否請溫小姐先轉個圈讓我看看？」

    溫馨當然照辦。

    「這樣可以嗎？」

    亞華點了點頭，眼神多了思索的味道︰「什麼樣性質的晚會？」

    「慈善晚會。」

    「好的，請在這裡等會兒。」沒一分鐘，亞華手裡就多了一件黑色細肩帶的緊身晚宴服。「請溫小姐到這裡來試穿。」

    那麼性感的衣服？真要她穿？好想說不要，可是又不敢質疑他的專業，免得他待會兒把她掃地出門，于是勉為其難換上。

    「太棒了！」

    亞華雙眸泛著晶亮，讓溫馨有小小的虛榮，雖然，她不曉得棒在哪裡。

    望著鏡中的自己，溫馨才佩服亞華的眼力驚人，看一眼就曉得她的尺寸。「這樣就可以了嗎？」

    亞華搖搖手指︰「當然不是，還得幫你化妝。」

    「有必要？」一個鐘頭，來得及趕回去嗎？

    「除非你不想讓你的男伴更愛你。」亞華慎重地點頭，不高不低的聲音裡夾雜催眠的力量。

    有這種魔法——換了性感的服飾、化好最完美的妝，齊孟修就會愛上她的魔法嗎？

    倘若有，她願意試、並期望齊孟修今晚能愛上自己。

    ＠＠＠

    還是沒來得及在下班前回到辦公室，已經超過了半個鐘頭，溫馨很怕齊孟修忘了晚會而先行回家了。她的心緊張地撲通、撲通直跳，踏出電梯，緩緩朝著雕花木門走去。

    門開了，齊孟修背著門口矗立在落地窗前。

    「總裁。」溫馨第一次這麼怯聲地喊他，全因為今天的心情、今天的裝扮。

    齊孟修轉過來面對溫馨，她睜著大眼，眼底寫滿期待。原本希望他稱讚自己，豈料，他竟是走向她，一臉沉得像是充氣過頭快爆炸的氣球。

    「你跑去哪裡了？什麼都沒跟我說一聲，就連喬姐也不見，打給你的手機，居然是個男人接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齊孟修很氣，光由他異于平常的聲音起伏就可得知。

    「還有，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你跟他在一起做什麼？」他最氣的是那個接溫馨手機的男人。

    秘書蹺班，總裁暴怒，溫馨應該膽戰心驚才對，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她卻好高興喔！盯著他一副氣炸的模樣，她真的、真的很幸福。

    「你在嫉妒嗎？」她不怕死地丟出一個問題。

    聽到這問題，齊孟修愣了幾秒，才又繼續炮轟溫馨︰「你這個不盡責的秘書，上班給我摸魚，你不是自詡是一個模範員工嗎？我嫉妒？我有什麼好嫉妒的？我是老板，什麼時候想蹺班都可以！」

    溫馨覺得齊孟修真的是氣翻了！

    齊孟修一鼓作氣說完，她的臉依舊甜甜地展笑，拿起桌上的杯子給他。「別氣了，我這不就回來跟你解釋了？」

    喝完水，他吸了口氣說︰「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的理由－－尤其是那個男人！」走了一個同學，又來一個陌生男人，存心嘔死他嗎？

    「今天要參加慈善晚會，喬姐因為女兒盲腸炎不能陪你，要我陪你去。可是問題來了，我只是個學生，沒有適合的衣服，喬姐就介紹我去一家服飾店，而你說的那位男士就是店長。因為這樣，所以回來晚了，不過我們現在仍然趕得上七點的慈善晚會。這樣的解釋，請問總裁滿意嗎？」溫馨是滿意得不得了，尤其是還察覺到齊孟修有可能在嫉妒。

    「那種宴會有什麼好參加的？」

    「總裁，請不要在這時候說這種任性的話，那很不負責任的，如果你不喜歡就當作去做好事吧！」再說，她也不想浪費了這一身裝扮。

    齊孟修雙手抱胸，臉色有點難看。

    他當然注意到了溫馨的美麗，可是卻是經由別的男人動手妝點的，他很不喜歡。

    沒錯，他就是在嫉妒！

    因為喜歡，才會嫉妒！嫉妒每個跟她有關的男人；管他理由如何，就是不高興。

    為了揚起齊孟修前往的興趣，溫馨特意在他面前轉上一圈。「我好不容易有一天能穿上這麼美的衣服，你就不能看在我成天為你煮飯的情分上讓我去秀一秀嗎？我這樣好不好看？」她擺了最甜美的笑容，像是古代妃子等待君王臨幸——去！不，是在等心上人的讚美。

    她當然美，若是專為了他一人裝扮，那就更完美了……咦？齊孟修瞇了眼。

    溫馨衷心期盼齊孟修發現她的美，結果他只是走向自己，拿起掛在頸上的項鏈審視。

    「喬姐借你的？」既是突發狀況，溫馨不可能準備這麼貴重的項鏈。

    她都站在他面前，他卻只注意到項鏈，溫馨失望地抽回項鏈。「是亞華借我的，晚會後要還的。」枉費亞華費心把她打扮地那麼美麗，最後仍是一場空。

    「亞華？」

    「店長啦。」亞華的心意都沒用了。

    齊孟修挑挑眉梢，眼神銳利︰「那個……男人是吧？」他明天絕對要喬姐和亞華斷了關係。

    「是啊。」溫馨注意到了，是他準備生氣的前兆嗎？「你別小看他，他很能幹哦，僅一眼就把我的身材看得準確，又很會化妝，還把一家店弄得有聲有色的。」她細數亞華的優點，是希望齊孟修別把人家看低，沒別的意思。

    齊孟修卻是愈聽愈火大，她竟敢當著他的面稱讚另一個男人，這下不僅要他們斷了關係，更要關了那家店。

    「應該是他接了你的手機吧？」他的聲音似由牙縫中困難地迸出。

    「可能。」難怪她前想後想就是覺得有東西好像忘了帶回來。

    停頓了會兒，他好不容易平息才要冒出頭的怒火，試著心平氣和︰「項鏈拿下來，我們就去晚會。」

    「為什麼？」這是亞華好心借給她裝飾的耶。

    「因為我討厭……鑽石！」丟下這句話，他臉上微微泛紅，接著腳步一抬，離開辦公室。

    說什麼都不能讓溫馨知道他是在嫉妒，要不她準會嘲笑半天。

    啥？問號滿天飛，溫馨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惘裡——鑽石恐懼癥嗎？

    難不成鑽石也在他回憶裡寫下了難以啟齒的一頁？對齊孟修這男人，溫馨實在愈來愈不了解他的行為模式了。

    真的……夠怪！

    罷了，他願意去，她就該謝天謝地了。邊走邊解開項鏈，經過座位丟入抽屜，封雲保全嚴密，不怕丟掉。

    ＠＠＠

    由于塞車，使得他們遲了二十分鐘。

    無須懷疑，司機仍是溫馨。她保證就算她穿著結婚禮服，齊孟修還是會讓她開車，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麗晶的服務生打開後車門沒迎接到美人，他們看見溫馨從駕駛座走出來，統統睜大眼，然後眉頭深鎖，她才比他們還想鎖眉——沒見過穿著晚禮服的司機吧？進入大廳，溫馨忽然扯住他的袖口，他停住腳步回頭問怎麼了。

    「這裡不會有記者吧？」她差點忘記姐姐什麼都不知情，姐姐雖然很少看電視，但廣告必看不誤，要是不小心給她轉到新聞，就糟糕了。

    「怕跟我傳出排聞啊？」齊孟修又是不滿。

    「我只是單純不想成為公眾人物。」溫馨咬咬下唇，心想要不要現在就走。她只是個單純的學生，實在不想成為記者薪水的貢品。

    驀地，齊孟修的手不著痕跡地攬住她的縴腰。「既然來了，怎麼能半途而廢呢？我的小秘書。」她不要，他偏偏要。

    他冷冷地、不懷好意，溫馨看得起了雞皮疙瘩，這男人絕對是在報她強逼他非來不可的仇。

    「嗯……我想我們回家好了，我煮東坡肉給你吃！」

    齊孟修拽著溫馨向前走，看來他不鐘情東玻肉。

    「紅燒排骨酥？」溫馨見識過他吃排骨酥的樣子，心想這個應該能打動他吧？

    隨著大門愈來愈遠，她不停念著足以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最後連滿漢全席都出動了，齊孟修仍不為所動。

    這局，終于，他贏了。

絕對官僚

第六章

    古典鋼琴的旋律繚繞，彈奏者十分用心；燈光暈黃，讓場內氣氛舒服；環境寬敞，不會使人受到拘束；美食佳肴持續替換，用餐者無不細心品味。基本上，會場內非常協調，若要說唯一個有礙觀瞻的就是——齊孟修。

    眼睛裡堆滿大廚的手藝，溫馨忘了注意有無記者在場，滿心歡喜地享用一道又一道精致得令人讚嘆的食物。

    人口即化的鰭魚，喔，天啊！太太太美味了！唇齒留香，意猶未盡——溫馨現今的感覺就是這兩句話。

    「太咸、不好吃。」那個挖走她最後一口鰭魚的齊孟修，很殺風景地破壞她小小的幸福。

    盤子一移，她道︰「那你別來拿我的，要吃什麼，自己去拿，沒人管你。」

    這男人真的有問題，平常煮給他吃的也沒加了什麼怪東西，怎麼會養成他異于常人的味覺！

    「你煮的比較能吃。」他仍鐘情她的廚藝。

    這時候才想來討好，已經晚了。

    「齊先生？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裡啊！」

    一名中年人主動向齊孟修打招呼，齊孟修沒有刻意的熱絡，僅是點頭致意。

    溫馨則趁機逃到偏遠處，品嘗美食。之于齊孟修，她這新上任秘書幫不上太大的忙，乖乖不惹事就好。

    沒多久，她人已經守在剛要上菜的主食區。負責分配的服務生已經看溫馨連吃數十種，曉得溫馨很懂吃，偷偷告訴她待會兒下一道菜是炭烤龍蝦，聽得溫馨寸步不離，深怕晚了一秒，連個龍蝦須也分不到。

    龍蝦啊……尋常人家可不常吃得到呢。

    一個盤子、一根叉子，溫馨站在主食區和服務生瞎扯消磨時間，至于齊孟修到哪去了，她無暇分心。

    「小姐！」

    好像聽見有人站在身後。「等等！」溫馨頭也不回地說。

    服務生接過溫馨的盤子，幫溫馨挾了五片龍蝦片，薄薄地，風一吹就會走，她雙眸渴求著他多給一點。

    「把我的份也給這位小姐吧。」身後男人的慷慨讓溫馨有很好的印象。

    「好的。」服務生笑著又為溫馨加了五片，最後還多送兩片。

    溫馨先是朝服務生道謝，然後再轉身跟那個男人點頭。

    「謝謝你，可是這樣你就沒得吃了耶！」她的良心過意不去。

    「沒關係。」

    說話的男人長得不錯看，年紀和齊孟修差不多。光由他的外表觀之，溫馨猜想他應該也是個成功的企業人士。

    「很少看見有女孩子那麼敢吃，身材又保持得宜。看著你吃，會令人食指大動。」男人的讚美很得體。

    「我只是喜歡吃而已。」

    「我是李拓洋，小姐怎麼稱呼？」

    「溫馨。

    李拓洋含笑。「請問你是哪家公司的代表？」

    「封雲。」

    「齊孟修？」李拓洋露出玩味的表情。「怎麼沒看見他？」

    秘書怎麼能不清楚上司的動向？溫馨眼角餘光立刻向四處一瞥︰「總裁，他……」他在哪兒啊？

    「齊先生。」

    李拓洋朝溫馨身後喊道。溫馨便覺得渾身發冷，齊孟修是不用腳走路啊！

    「總裁！」溫馨回頭展笑。

    齊孟修哪笑得出來，狠狠地就瞪了溫馨一眼。

    這女人竟敢趁他分神就逃之夭夭，還跟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非常好！

    「難得齊先生也會出席晚會，想必是今天這裡有吸引你目光的東西。」李拓洋說他的話，竟然有意無意地看了溫馨一眼。

    「嗯哼。」平日老愛跟溫馨抬杠的齊孟修，僅淡淡地「嗯」了聲。

    「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你的……」

    齊孟修靠她靠得很近，貼近他的胸膛，溫馨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溫和他沉沉的呼吸，莫名其妙地臉紅心跳起來。

    是靠得太近的緣故吧！

    李拓洋長相不差，但比起齊孟修，就連六十分也達不到，溫馨曉得這次的評分純粹是因為自己以齊孟修為基準，有點褊袒。無奈啊！這就是戀愛中女人的愚蠢。

    「她是我帶來的人。」話裡的佔有意味十分明顯。

    溫馨夾在兩人中間，專注自己的龍蝦，壓根不在意他們談什麼，她只在意龍蝦和齊孟修的胸膛起伏，他一個呼吸都影響到她的臉紅程度。她想逃，他的大手卻扣著她的腰後。

    「我當然知道溫馨是你帶來的，問題是——她是你什麼人？」李拓洋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齊孟修冷冷地，有些不懷好意地盯著正專心盤中龍蝦的溫馨。

    「她是我的……」話沒說完，齊孟修搶走她手上的龍蝦，低頭一口咬住她的唇。

    這樣故意的舉動本來應該很快就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可惜齊孟修算準李拓洋所站的位置可以成為他們的遮蔽，所以才肆無忌憚。

    饜足了，齊孟修笑得很得意。「這樣的‘解釋’，夠了吧？」

    對人，他向來不多話，也不屑解釋什麼，但牽扯到溫馨，他樂意解釋。語畢，他端著盤子，一手環上仍處于失神當中的溫馨，徑自離開。

    ＠＠＠

    「清不清楚他是誰？」

    陷入剛剛的熱吻之中，溫馨很難集中注意力。「你說誰啊？」

    大庭廣眾之下，齊孟修竟然吻她？

    「‘東知企業’的李拓洋。怎麼認識他的？」

    「我不認識他，他只是給我龍蝦而已。」齊孟修竟然當眾吻她？怎麼辦？她的臉好紅，心跳得好快。

    「人家不過施捨你幾片龍蝦，你就呆呆地跟著走，不怕被賣啊？」齊孟修一臉怒容，沒注意到溫馨的變化，滿腦子是李拓洋對她的殷勤。

    才幾片龍蝦，哪那麼誇張。要是這情況發生在家裡，他的角色肯定對換，準是他跟她討食物吃，氣焰哪還敢這麼高。

    「你說到哪去，不過就幾片龍蝦而已，我怎麼可能會……」龍蝦由左邊換到右邊，溫馨的視線跟著轉過去，早忘了剛才的吻。要不是平常很少吃到龍蝦，她何必委曲求全。

    「那麼，這些龍蝦應該不重要了。」見他把盛有龍蝦的盤子擺在身後的桌上，溫馨恨不得立刻推倒他，奪回龍蝦。

    「齊孟修，把龍蝦還我！」

    「它擺在這裡不會不見的，看在你今天這麼美的份上，跳支舞吧？」

    齊孟修的手晃在溫馨眼前和龍蝦一塊兒，讓溫馨難以抉擇。

    「怎麼，不願賞臉？」

    他不悅，擺起臉孔。溫馨立即把手交給他，卻又想起——

    「有個問題。」

    「簡單的華爾滋總會吧？」

    她很美，美到令人心醉，天真的模樣卻藏著誘人的氣質，所以他不要別的男人覬覦她，她只能跟他跳舞，其他的人，想都別想。

    被他看不起，溫馨忙著點頭︰‘在大二體育課修過。」成績還是最高分。

    「那有何問題？」

    「那時候陰盛陽衰，我比較高，所以……只會跳男生的舞步，至于女生的，沒學。」只想美美地給他看，可沒想到跳舞這環。「不要跳了吧？」向來都是她摟人跳舞，沒被摟過。

    齊孟修嘴角噙著笑意。「舞照跳！」正好杜絕有心分子的蠢蠢欲動。

    「怎麼跳？」除非齊孟修「剛好」會跳女生的舞步。

    「我勉為其難當女生。」他說得自然，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這裡很多人耶！」溫馨為他的面子著想。

    「又如何？」他撤唇一笑，牽起溫馨的手步入中間的舞池。

    毫不在乎別人的目光，齊孟修一直維持這格調，從不曾掩飾過。

    「好啊。」既然他敢，她又有何畏懼？跳就跳！

    音樂流竄全身血液，他們翩翩起舞，周圍的注視並沒有使他們停止，反而為了抓住其他人的焦點，盡情使出渾身解數。

    「你為什麼會跳？」

    「初中的時候，我父親為了誘拐我母親學舞，命我必須先學習，然後秀給母親看，讓她覺得跳舞並不難。」

    溫馨注意到齊孟修每提到自己的親人，眼神總不自覺放溫柔。

    一個滑步、一個旋轉，每一個完美動作，都令溫馨滿足。雖然是個意外，不過也挺美的！

    一曲舞畢，他們獲得熱烈的掌聲。

    「你們真是特別！我也有這榮幸邀請你跳舞嗎？」畢拓洋來到他們面前欽邀請溫馨共舞。只是男女朋友關係又何妨？他依然有機會。

    溫馨瞥見齊孟修臉上不怎麼愉快的表情，全都明白了。

    衝著李拓洋一笑，她婉轉拒絕︰「除非你也能和他一樣會跳女生的舞步，否則，只得請你去邀請別的女士。」

    齊孟修的手搭在溫馨腰上，領著溫馨到用餐區。

    「你真的想跟他跳？」

    「嫉妒啊？」溫馨不怎麼確定地問。

    「沒錯。」沒有拐彎，這次齊孟修斬釘截鐵地回道。

    因為他的答案，溫馨呆愣幾秒，沒想到他會那麼認真。

    「那你大可放心了，因為我不會跟他跳。」也不會跟任何男人跳——不過，這句溫馨可不打算跟他說，免得他驕傲。

    就算李拓洋真的會跳，她也不可能跟他跳，她只想和齊孟修跳舞，即使所有的男人都會跳女生的舞步，齊孟修絕對也是獨一無二，無人可取代的。

    齊孟修說嫉妒，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愈來愈重？

    「還記得你上次跟我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

    她曉得齊孟修必定看見了自己雙眼迸出的期待與不安，但溫馨不在乎，因為他是她喜歡的人。

    「想知道？」

    「嗯。」

    「有多想知道？」

    這男人真的是過分得可以了，明知道她為他著迷，還想吊她胃口。「你不說，我也不想知道了。」

    「別氣了。」齊孟修將溫馨攬在胸膛前。「我只說一次，你要注意聽——」

    溫馨心跳的聲音愈來愈大，好怕會蓋住齊孟修的聲音，聽不見他喜歡的人是誰，于是，她拼命地壓抑緊張的情緒。

    「溫……沒想到從這角度看下去，你的身材還挺棒的！」他痞痞的聲音頓時觸怒溫馨的警戒線。

    「齊孟修！」她低喊。

    他冷不防地低首吻了溫馨的唇，在雙唇接觸的那一秒，溫馨立即曉得他的答案了。

    他的吻有輕、有柔，也有愛。

    「以後喊我孟修，不要喊總裁，我可不要有人覬覦我的女人。」有和她繼續玩曖昧遊戲，他怕最後失去理智的人會是自己。

    所以啊，遊戲還是別玩了，和她談戀愛比較重要。

    平時對任何事都不甚在意的男人竟會為了她說這麼霸道的話，甜到溫馨心底。

    「喜歡我哪點？」她真的跌入愛的漩渦裡了，連以前認為很無聊的問題也會問出口。

    「你的廚藝嘍！」

    齊孟修的理由使溫馨想扁他，但仍克制不了想愛他的心，真是個蠢女人！

    在最後的慈善拍賣上，齊孟修連絲猶豫也沒地出了極高的價錢買下一條十克拉的鑽石項鏈，說是送給她。在場內所有人士的注視下，他親自為溫馨戴上。

    她很高興，也忍不住椰榆他︰「你不是討厭鑽石？」

    他老大不高興地覷著她。

    「我說錯了？」

    他不作聲，拿溫馨沒轍。

    「晚上要不要到我那裡？」台上拍賣繼續，沒他想要的東西，他轉頭把注意力放在溫馨身上，雙手撐著頰問。

    「我姐姐在等我。我今天美不美？」

    「說你美，你會上我那兒？」他想要她。

    「不會。只是想滿足虛榮心。」

    他一臉不妥協。「是不是你姐姐不曉得我們的關係？」他敏銳地察覺溫馨的顧慮。

    溫馨雙手交疊抵住下顎，嫣然一笑，「說實在，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們的關係呢！」

    齊孟修什麼都沒說，全部付諸行動，人家說女人很在意言語上的負責，但溫馨認為他既然已行動明示了，又何必小氣地去計較？只是不住地想調侃罷了。

    再一陣子，等他們穩定後，是該讓姐姐知情，嗯……再一陣子。

    「我不希望偷偷摸摸。」他嚴謹地囑咐溫馨。

    溫馨慎重回道︰「我們很光明正大啊！」除了姐姐還不曉得而已……

    慶幸地，今夜一個記者也沒溜進來。

    ＠＠＠

    接下來的日子，真可謂水深火熱。

    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見不完的客戶，連著十幾天，她這個秘書也覺得很辛苦，更何況是那個勞心勞力的齊孟修。

    下午三點多，溫馨偷偷跑到喬姐這裡喘喘氣。

    「最近真的好累！」其實她是在替齊孟修抱怨。

    「是啊，辛苦你了。還熬得過去吧？」喬助理溫柔地關心溫馨。

    「嗯，我還行，可是總裁他好像快掛了！」

    喬助理嘆口氣。「沒辦法，最近真的事情特別多，也好在有你。」

    溫馨不敢居功，因為她只是跑跑腿、打打字、做做紀錄而已，根本沒什麼。

    「因為總裁以前老是上個一天班就休息兩、三天，有次更誇張的是兩個禮拜都沒見到人，所以我才說這陣子有你在，對我們真是一種解脫。」

    「喬姐，你是不是認識總裁很久了？」

    「嗯，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個高中生，從他大學畢業後進入封雲，我也一直在他身邊。」

    「總裁是不是不太喜歡這個環境？」

    或許問題太出人意表，喬助理訝異地望著溫馨︰「你這麼認為？」

    溫馨點頭。不是認為，而是肯定。她曉得齊孟修真的很不喜歡這個環境，一個困住自己的牢籠，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總裁一直隱藏得很好，看來你對他是下了功夫的。小馨，倘若你真的喜歡總裁，就不要離開他，好好幫助他。總裁是個不太喜歡應付人際關係的人。」

    「我知道。」在慈善晚會上，他的惡行使她印象深刻。

    「說真的，自從你來了後，總裁不再成天望著窗外看，這都是你的功勞。」喬助理握住溫馨的手，眼帶感激︰「自從京香走了後，他就很少笑了……」

    「京香？」

    喬助理鬆了手，改捂住嘴，一臉後悔。

    「我知道的，只是不曉得她的名字，她是總裁的初戀情人吧？什麼名字呢？」她表示知情，想令喬姐鬆口。

    「于京香。」

    于京香……鬱金香，謎題解開了。

    一個名字很像鬱金香的女人。

    ＠＠＠

    喬姐跟她說了他們大概的交往狀況。

    于京香是插大生，大三進入齊孟修的班級，是她對齊孟修主動；大三下學期，他們已經成雙出入。登對的外型、成績、家世，使得他們成為人人稱羨的一對佳偶！

    但在大四畢業前夕，于京香已經準備到美國加州留學，繼續研究農學；齊孟修本想一同前往，卻在他奶奶大力阻止下，只得放棄進修的機會，留在封雲。

    由于齊孟修的父親很喜歡旅行，所以經常帶著妻子出外，很少在台灣，留下他們祖孫兩人。在齊孟修大學未畢業之前，封雲一直由齊老奶奶一肩擔起，捨不得見奶奶繼續勞累的齊孟修終于答應放棄夢想，留在台灣。

    一晃眼也八年過去了。

    埋葬了自己真正的興趣，轉而繼任家族企業，溫馨很心疼他的犧牲。他和姐姐很像，都是為了親人犧牲自己。

    「幹嘛一直看著我？」不消時，齊孟修已經看好公文，抬頭往溫馨這方向瞧來。

    她漫不經心地回道︰「快下班了。」算算，他們也認識快一個月了。

    「嗯哼。」他這聲是示意溫馨接下去說。

    這時候，溫馨已經不會再去計較他還愛不愛于京香了，畢竟當時若沒有他奶奶的阻止，他的世界裡根本不會有她的存在，他們遇上的是不可抗拒的因素，不是真正分手。

    若是于京香回來呢？

    在心底一嘆，她何時也變得這麼會患得患失了？盯著齊孟修那張她最愛的容顏，接著再想到他的世界可能沒有自己時，心中不斷疼痛。

    沒談過戀愛，情人們間的種種不安，她都不明白，一愛上了齊孟修，她便懂了。那是一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就因為太愛了，所以怕失去。

    就算他最後和于京香在一起，她仍會永遠愛他。

    「想說什麼，繼續說啊。」齊孟修的聲音再次把溫馨由冥想拉來。他覺得她的小秘書心不在焉。

    「你有沒有後悔過接下封雲？」「有。」

    「要是能再重來……」

    「那麼，我會更後悔。」

    「什麼意思？」溫馨緊張得藏在身後的手心不停發抖。

    「因為沒遇上你。」他的雙眸透著溫馨未曾見過的執著。他的溫馨，無人可取代。

    瞬間，齊孟修的話消去了她所有的不安，讓她紅了眼眶。

    「過來我這裡。」他讓溫馨坐在他大腿上。「不想跟我在一起？」

    溫馨搖頭摟住他的脖子。

    「別哭了。我永遠都會記得你要向我求婚的事情，別想抵賴！」他拍著溫馨的背，像安慰小孩子地安慰她。

    ＠＠＠

    「今天比較晚。」如今習慣早起的齊孟修，生活習慣正常，不再有起床氣。他梳洗完畢，坐在餐桌前看著溫馨忙進忙出。

    「讓你多睡點不好？」

    「怎麼回事？」他指著桌上一堆的三明治追問。

    「你猜。」昨天下班前，溫馨跟喬姐告假，順便連齊孟修的一塊兒請了，喬姐笑著祝他們玩得開心。

    一個鐘頭後，他們上了高速公路，往南走。

    齊孟修乖乖地任溫馨帶走，什麼也沒問，沿路就吃著溫馨做的二十個三明治。他很安靜，頻頻往窗外看，舉動完全像個孩子，眼睛裡雖然少了興奮的神采，但他的行為仍是期待的，溫馨明白。

    上班日，往南的高速公路不塞車，溫馨他們很順利五個鐘頭就抵達目的地——遊樂園。

    齊孟修提著僅剩的三明治，像個大孩子似的跟在溫馨身後等溫馨買票入圈。

    「以前來過？」

    同樣地，上班日，遊客不多，他們大概可以玩個八成。

    「沒有……才怪！」他竟對溫馨吐舌頭、裝可愛。

    「你很欠扁知不知道？」

    「很多人跟我說過……」他偷親了溫馨的臉蛋。「可是你喜歡我這調調，不是嗎？」

    「齊——孟——修！」溫馨握拳，在一群中學生面前，追著他跑。

    就因為喜歡他這調調，所以更氣忿！

    最後，溫馨在現今最流行的「自由落體」前逮到他。

    「玩這個吧！」他腿長，刻意在這裡等溫馨。

    一仰頭，她腿都軟了，拔腿想跑。

    「玩這個嘛！」他拽著溫馨往排隊處走去。

    見她臉色發白很有趣嗎？溫馨真想問他，又怕掃了他的興。罷了，這趟純粹是想讓他振作的，她……犧牲一下好了。

    坐妥，工作人員綁好安全帶後，機器緩緩上升，然後——是響徹雲霄的尖叫聲，不用懷疑，就是她叫的。她生平第一次搭自由落體，竟是這般狼狽，全拜齊孟修所賜。

    落了地，溫馨的腳好像仍懸浮在空中，走不動，攤在原地。

    「怎麼了？」

    「走不動……」罷了，會被笑她也認了，反正不敢坐的人鐵定比敢坐的人多。

    齊孟修嘴角噙著收不回的笑，把三明治丟到溫馨懷裡，然後抱起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下她的臉準是像顆隻果了，欲遮住羞澀的臉，溫馨始終不敢抬頭目睹現實。

    一段距離後，她嚷著要下來。

    他拍著溫馨的背說︰「既然腳不舒服，就乖乖讓‘爸爸’抱著，不要亂動！」

    他怎麼對她永遠都不正經啊。

    「齊孟修！」溫馨在他耳邊低叫，要是他不放，她會叫破他耳膜。

    「好，‘爸爸’讓你下來。」他笑得好不開心。

    幸好附近沒人，溫馨瞪他一眼。「鬧夠了沒？」

    「要不要坐旋轉木馬，溫溫不是最喜歡了嗎？」

    齊孟修還在笑，溫馨輕嘆，隨他鬧去了。

    「我還不想坐旋轉木馬，先買飲料給我喝，‘爸爸’！」溫馨笑得燦爛。他要玩，不配合怎行？

    齊孟修饒富興味地看著溫馨，捏捏她的臉頰。「那溫溫要乖乖待在這裡等‘爸爸’喔，知不知道？」

    「知——道。

    等他走近販賣部，溫馨轉身盯著旋轉木馬，上面有好幾個小孩高興地笑著。

    「小姐，請問你知不知道‘自由落體’要往哪裡走比較快？」是一群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個個都人高馬大，可惜長相全都不及格。

    溫馨往右一比。「從那邊走比較快。」一群男生竟會來問溫馨這個孤單弱女子，怕是有企圖吧？

    「小姐，你一個人來？也是學生嗎？」

    果不其然！這些人是假問路之名，行泡妞之實。

    「你們哪一所大學的？」溫馨閒著沒事問道。

    「T大。」回答的男孩下巴故意抬高幾度。

    溫馨真想告訴他，她看得見他的鼻孔，用不著抬那麼高。

    這麼巧廣喔，不錯嘛！什麼系的？」

    「企管系。」這世界真是有夠小！「你們是新生吧？」

    「你怎麼知道？」

    呵！溫馨擺出最迷人的笑容，輕聲道︰「因為我剛巧是你們大四的……學姐。」她在系上很有名，無人不知。

    謎底一公布，的確嚇倒他們了，只見他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真的？」

    溫馨雙手環腰，欣賞他們的慘況。

    「不會吧？」溫馨想他們已經有腳底要抹油的打算了。

    「就是真的！」想摸魚，就給你們一隻大白鯊！「企管今天的課是許教授吧？你們竟敢蹺他的課，嘖！很大膽喔！」

    「學姐……」溫馨發現已經有人開始臉色發白了，諒他們也清楚許教授是開「當鋪」有名的了。

    「怎麼回事？」適巧，齊孟修拎著兩罐飲料回來。

    「‘爸爸’，這些是我的學弟，他們剛好今天也來這裡玩呢！」這麼年輕的父親，沒見過吧？

    「伯父好！」溫馨看得出他們個個眼帶不信，卻又礙于她的恐嚇不得不討好看起來應該是她爸爸的傢伙。

    溫馨覷著齊孟修的臉，等著他如何應對。

    齊孟修與那些男孩們對看三秒後，快速地托高溫馨的腰，封了溫馨的唇，伸出舌頭，極盡纏綿之能事，吻得她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事，攤在他懷裡大口大口喘氣。

    經過這一吻，她的臉一定又紅了。

    「誰是她爸爸——還不快給我滾！」齊孟修沒氣質地吼道。

    遭他一吼，幾個大男生一溜煙地跑走。

    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向他屈服，溫馨挺起腰桿離開他的懷抱︰「別看我，是你起的頭。」

    「有樣學樣是不是？」齊孟修的聲音更沉了，浮現的笑意摻有奸詐成分。好樣的，竟然敢拿別的男人來氣他。

    「還好嘍！」

    「我們再去坐自由落體，我突然好想再坐一次。」他邪惡地露笑。

    「我不要！」

    不顧溫馨的反對，齊孟修徹底施行霸道。

    沒多久，上半空再度傳出驚人慘叫和朗朗笑聲……

絕對官僚

第七章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面向他的可愛臉蛋。

    他昨晚必定累慘她了，修長的手指觸碰她的臉頰，力道是輕得不能再輕，像是怕碰壞了心愛的珍寶一般地滑過她的肌膚。

    他，覺得很幸福。

    當年和京香在一起時，都不曾有過這感覺。京香和他很像，都善于隱藏自己的情緒，極度防備外人，所以和她在一起，他覺得就好比跟另一個自己在一起，沒什麼特別感覺，也認為很正常。

    若是當初他執意也要去美國，此情此景，或許就不是這樣了。

    他永遠記得當時他很後悔放棄自己的興趣，可是若要以現在的幸福去交換，他真的會更後悔，因為溫馨才是他最為深愛的人。

    愛她的廚藝、臉蛋、純真、善良，細心，就算一一細數他所愛的各項優點也填不完他心中對她的情意；若要說，可能是第一眼在對上她的眸子時，他就陷落下去了。

    傾過身，齊孟修親吻她的額。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轉醒了，他閉上眼睛。

    窗外天色逐漸轉亮，溫馨努力眨了眨眼，終于意識到自己躺在齊孟修的床上。

    現在是幾點？記得出了遊樂圈，就因為眼皮過于沉重而睡著……這麼說，是齊孟修開車回台北了？

    頭微微一偏，正巧對上他熟睡的臉，瞧他睡得一臉幸福，溫馨捨不得喚醒他，徑自搬開他落在腰上的長臂，輕巧下床來到窗邊……

    清晨涼風拂過臉頰，徹底感受到冷意，不自覺地雙手環胸，忽然間，一個溫熱的胸膛由身後擁住她。

    在杳無人跡的山上，除了零星鳥鳴外，沒有任何外界的雜亂聲音，僅剩下頻率重疊，慢慢合而為一的心跳與呼吸。迎面而來的風，雖使她忍不住瑟縮，而身後的溫熱卻一波波傳進體內，化消了冷意。

    溫馨不禁漾起幸福的笑容。

    良久。

    「怎麼不多睡會兒？」

    「因為你起來了。」齊孟修慵懶的聲音靠在溫馨耳畔低喃。他的每一個呼吸都猶如誘人的音符，使人甘願跌入他的臂彎裡。

    「你昨晚開車？」

    「誰教我的司機睡死了，叫也叫不起來，所以只有靠自己了。沒想到差點要開到台灣最南端去，幸好在路上遇到警察。」差點就讓他順便去了一趟奶奶家。

    無須回頭確定，聽他孩子氣的口吻，溫馨很清楚當時的情況必定很爆笑。

    「辛苦你了，幸好我們還是回來了。」

    結束了一個話題，齊孟修不再接腔，可沒了會兒，他再說出另一個直接衝擊到溫馨的話題。

    「我昨晚有打電話給你姐姐，說你因為玩得太累，要暫住我家一晚，可是……」

    沒讓他有「可是」的機會，溫馨打斷他的話︰「我想起晚餐還沒吃，待會兒就吃稀飯，順便當吃早餐，如果你不反對，我馬上去準備。」

    然，麻煩接踵而來，這次齊孟修存心要得到答案，他勾住她的腰，讓她想跑也跑不成。「很好啊，一邊煮，一邊回答。我覺得開誠布公是最好的，你覺得呢？」唇邊浮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堅定。

    盯著他欺近的臉，她跑不掉了。

    ＠＠＠

    「你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有多特別，是個總裁耶！我才不想太早告訴姐姐，怕她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對你們這些大企業來說，我們只是小小的平民百姓，實在不想弄得人盡皆知，萬一最後還沒個好結局，至少還能回歸平靜。」

    聽完她簡單的解釋，齊孟修顯得一臉沉重，隨即開口下了重話——

    「你認為我們會分手？」

    分手——好強烈的字眼。

    戀情的開始，她只是因為對他這個人的好奇才想接近他，會戀上他，算是個意外；而分手變成朋友，便是最常設想的結局。以他們在這段期間那麼契合來看，相信當朋友亦有可能。

    她喜歡齊孟修，對他的情意不曾斷過，即使往後真成了普通朋友，也會祝福他。這或許是受了姐姐平日的教誨，使得她對男人不會有太大的信心，畢竟萬一他執意分手，要她吵吵鬧鬧，又上吊、又自殺地來挽回，她也做不來。她對他不是那麼膚淺的感情，而是有點類似親人間的情誼。

    親人般的感情——對一雙戀人來說是最具傷害性的分手理由，可對她來說卻是最有束縛的一種，因為如此，往後不管十幾年，她都會惦著他的幸福。

    愛他，絕不是佔有，而是希望他能幸福。

    她的父母就是秉持那樣的理念一路走來，相互扶持，她也希望日後和她同床共枕的丈夫能有這樣細水長流的感情。

    「你想嗎？」溫馨反問。

    齊孟修一瞬不瞬的目光落在溫馨臉上，在他晶瑩的眸子裡，清楚映著溫馨的身影，她已經佔有他心中一席之位。

    他伸出手，環抱溫馨，讓她的耳貼近他的心臟。

    溫馨清楚齊孟修不是那種會輕易給承諾的男人，一旦說出口，就會做到，看他處理公事的態度就曉得他很拘謹、不隨便。

    清楚這點，她不會胡亂要求他的承諾，畢竟那需要承受很大的壓力，孔老夫子曾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喜歡的事，也絕不要求別人。

    「我的肚子在咕嚕咕嚕叫了，再不吃飯的話，就得到醫院打點滴了。」溫馨笑著說，試圖把氣氛緩和。

    唉！齊孟修又嘆氣了，輕輕飄進溫馨耳朵裡，流進心坎裡。

    這一嘆，是表示她對他來說是個負擔嗚？

    「你認為我很麻煩？」

    他摸著溫馨臉，神情感嘆地說︰「不是麻煩，只是沒想到你也會有這種煩惱。對我來說，你真的很特別，特別到令我忘了你的性別，忘了你還是個小女孩，溫，我從沒想過傷害你……」

    這麼沉重的開場白，聽得溫馨跟著沉重起來，接下來他或許會說些「你還年輕，而我已經快三十了，在外面的世界裡，還有比我更好的男人在等你」這類話吧。

    「我足足大你八歲……本想讓你好好享受被愛的感覺，等大學畢業後再說，不過看來現在得提前——你願意被我綁住嗎？」

    溫馨一臉錯愕，對于超出預料之外的劇情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剛剛……說了什麼？」

    「要全部重復？很長耶！」

    連這種時候都要計較，這男人！

    「最後一句就好。」那句話才是決定一部愛情電影好與壞的關鍵。

    「這麼想聽啊？要付費哦。」齊孟修太清楚溫馨鐵定會答應，便拿喬起來。

    「付費？你以為自己是0204啊？」溫馨不免提氣，撇唇道︰「可以啊！」把杓子交給他。「你慢慢去找願意付費的人，我要走了。」

    「等等！我說，我說——」齊孟修深深吸口氣，雙手環住溫馨的腰，又慎重說一次︰「你願意被我綁住嗎？」

    聽得溫馨心花怒放。嘿！還以為準吃定她，真不曉得是誰吃定誰。

    「好啊！」齊孟修說完最後一個字，溫馨連想千分之一秒都沒，很快就答應，誰教她那麼愛他。「不過……就依照你的計劃，等到我大學畢業後好了。」這樣她還可以多被愛一年。

    「我們可以先訂婚。訂婚很簡單的，幾個人、一場儀式就好了。就先訂婚？」他連哄帶騙地問。

    「沒辦法，這種暗地裡的方式，我玩上癮了，就一直持續下去好了。我姐姐還沒有交男朋友，我才不要越級呢，暫時這樣就好。」她對自己的想法頗為贊同。

    「現在不流行姐姐嫁了，妹妹才能有男朋友的規定。」見溫馨不接杓子，他自己就攪拌起鍋裡的白稀飯。

    「不要？那算了。」她有她的堅持。「姐姐一直對我盡心盡力，沒看見她幸福之前，我絕不結婚。」很久之前，她便立下這樣的宏願。

    齊孟修沉默許久，他曉得她家裡只有她們姐妹倆。

    「那至少我這個人能讓你姐姐知道吧？」他擺出一副被婆婆欺負的小媳婦樣。

    「當然。我本來就打算等穩定一點就跟姐姐提起你。」要很穩定很穩定才能說，省得姐姐又操心這兒、操心那的。

    他仍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鍋裡快要爛掉的稀飯，溫馨見狀，連忙拿走杓子，再給他攪下去，稀飯就糊了。

    「什麼時候才能說？」他的聲音充滿委屈，為了娶到她，他只好忍耐。

    「等我明年畢業的時候。」

    「什麼？」齊孟修雙眉微皺，似乎不相信她會這麼對他。

    「反正我本來就決定大學畢業後才要交男朋友的，沒差啦！」溫馨拍拍他的肩，安慰著。

    「可是你姐姐曉得我的名字。」

    「喔，那是因為我說你是我的家教學生。」她關掉爐火，可以準備吃早餐了。

    「我是你的學生？有沒有搞錯？」在靜謐的清晨裡，齊孟修的聲音特別驚人。

    「在我姐姐心底，你可是一個乖巧又惹人憐愛的——初生呢！」

    ＠＠＠

    「星期五要出差，當天來回。」齊孟修嚴肅地表示。

    當天來回，當然沒問題，她是秘書，絕對配合到底，不過……瞧他難得露出一副很棘手的表情，是對方難纏嗎？

    「對方是不是不好對付？」

    齊孟修忖度了會兒才點頭。

    既然不好對付，帶她這個小角色去，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啊。

    「要不要找喬姐陪你去？她絕對比我還有能耐。」她以最專業的角度來建議。秘書嘛！不就是狗頭軍師一員！

    搖頭？

    「喬姐不好嗎？她工作那麼久，絕對行的！」她力捧。

    「對方要求年輕、未婚的女性。」

    聽著齊孟修開出的條件，她不免滿臉嫌惡︰「日本人啊？」天生排日情結立刻掛在她臉上，無法消除。

    雖然在台灣用的、穿的、吃的，大部分都和日本脫離不了關聯，但民族性仍不可忘，一想當年的南京大屠殺啊……不由得鼻酸。

    「對方是個女的，年紀頗大。」

    一個年紀頗大的女性竟能使齊孟修如此為難？溫馨不禁想到︰「你奶奶？」

    臉上堆滿無奈的齊孟修證實了溫馨的臆測。

    「你們也許久未見了，回家看看她老人家也是應該，幹嘛愁眉苦臉？對了，我應該送些什麼……」

    「她喜歡吃浙江萊。」

    「那我今天最好去買本浙江菜食譜。」又能征服一個胃，對她來說是最有挑戰的事情。「是奶奶生日嗎？」

    「是……每月一次的聚會，實則為‘相親大會’。」

    「相親……所以你要我跟你回去？」那必定有許多政商名流，而與政商名流形影不離的便是記者。上次麗晶是運氣好，這次是私人聚會，記者應該難以闖入。

    「雖然除了我們以外沒半個人知情，但我們好歹確實是對情侶吧？你忍心我陷入女人堆中嗎？」

    如果說忍心的話，不曉得齊孟修會不會把她從這裡丟下去？

    「當然捨不得了。」

    「你的眼睛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我絕對心口如一。後天我該穿什麼？需要千金小姐、純情學生，或冶艷秘書隨行？」把話題轉開，方能明哲保身。

    齊孟修起身，左手橫過辦公桌捏了溫馨的鼻子。「自然就好。」

    溫馨趕緊搶救自己通紅的鼻子。「怎麼去？」

    「知道有種在天上飛的交通工具吧？」他清楚她已經把他的胃列為必毀目標。

    「飛機！」真高興，司機換別人了。

    ＠＠＠

    笨重的機體衝上天，然後著地，一起一落間，他們抵達了高雄。機場外，早有一輛賓土車等著迎接，二十多分鐘後，車子駛進一個莊園裡。

    等在房子前的是個中年男人。

    「小少爺！」

    「好久不見，沈管家，這位是溫馨，我的女朋友。」

    沈管家推推黑色眼鏡，把溫馨由頭到腳打量一遍後，面無表情︰「歡迎溫小姐。」

    「奶奶呢？」

    「老太太去鄰居家‘聯絡感情’了。」

    「你們怎麼不陪她？」齊孟修不太喜歡奶奶東奔西跑。

    「今天很重要，老太太也不想耽誤我們的工作進度。」

    「你也去忙你的事，這裡有我就好。」齊孟修一臉惺忪的模樣，又想睡了。

    得到允許，沈管家頷首離去。

    「其實奶奶還能四處遊走，就表示她身體不錯，你又何必不快？」

    「你曉得她聯絡感情的方式是什麼嗎？」

    「什麼？」

    「麻將！」齊孟修深惡痛絕地說。

    「很好啊，這是中國國粹，每個人都應該發揚光大。喜歡打麻將的人比較不會得老年痴呆，只要奶奶不輸多，你應該讓她去玩才對。」其實她也很愛打。

    齊孟修徑自往前走，她跟在後頭。

    「那是因為你不曉得每年過年整整有一個禮拜，晚上都無法人睡的情景是多麼恐怖！」他每年都會受到荼毒。就算在外地求學，過年依然得乖乖回來報到。

    「聽起來你好像有個悲慘童年？真同情你！」這下，她不敢吐實。

    原本把齊孟修設定成一個父母離異的可憐小初中生只是想博得姐姐的同情心，沒想到愈深人了解後，才又發覺到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令溫馨很想笑。

    「謝謝你的同情！’他沒好氣道。想是發覺她根本不是真心同情。

    「不客氣。」

    這麼「淒慘」的童年，沒造就他一點乖僻的性格已經不錯了。

    ＠＠＠

    一沾床，齊孟修馬上和周公約會。待在他房間覺得無聊的溫馨，遂地下樓看看有沒有新鮮事。偌大的客廳，半個人也沒，靜悄悄地，怕是很難有新鮮事。

    「聽說你是表哥帶來的女朋友——溫馨？」

    清脆的聲音忽地在溫馨耳邊響起，嚇得她往旁邊一閃。「你走路都沒聲音嗎？」

    始作俑者兩手一攤，展露一臉無辜笑容的模樣，煞是迷人。

    他很高，應該和齊孟修差不多；臉蛋很中性，像極了時下的娃娃臉帥哥，不過，溫馨沒忽略他嘴邊一抹嘲笑。

    「你不認為在這種地方應該放輕腳步，才不會造成太大的回音？你剛剛不也躡手躡腳地下樓來。」他挑挑眉，樣子頗玩世不恭。

    堵得她無話可說，算他行。她轉身，不打算理他。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我剛不是問你一個問題？」

    「你不是更沒禮貌，誰準你喊‘喂’的？」這男人耍起脾氣和齊孟修同個樣，溫馨便以同樣的方法制服——比他更有理。

    他撤撇唇，不以為意。「那你是溫馨嗎？」

    「在詢問對方的名字前，你不覺得該先報上自己的？」溫馨又將他一軍。

    他耙耙頭髮。「你真難纏！我叫衛千海，孟修的表弟，這下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沒錯。」剩下的普通開場白就可省下了。

    衛千海以鄙視的眼光審視溫馨︰「沒胸又沒臀的，我哥是在哪裡找到你的啊？」

    「沒品又沒質的，你又是打哪冒出來的？」她立刻予以反擊。不是她喜歡的人，要手下留情，難矣！

    他們對峙一會兒，衛千海終于舉高雙手︰「算你行，你是第一個能佔我口頭便宜的女人。」

    對方已經投降，她不會得了便宜又賣乖。「好說，你也不賴！不過還輸你表哥一點點。」

    「拜託！和我斗，他準輸，你那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褊袒。」他一副萬夫莫敵的氣勢。

    「那你最好趕快去找個能偏袒你的情人。」溫馨訕訕一笑。

    「多謝你的建議。」

    卸下不好的第一印象，他們開始天南地北地閒聊，短短幾分鐘，什麼都聊。令溫馨意外地，衛千海懂很多，不是玩玩而已，而是專精地了解；兩人愈聊愈深入，她對他的印象便愈來愈好，不過仍差齊孟修一點點。

    他們在客廳裡，邊啜飲紅茶邊暢談，直到被一聲中氣頗足。有點年紀的女聲打斷。

    「阿修的女朋友溫馨在哪裡？在哪裡啊？」

    阿修的女朋友——溫馨？不就是她嗎？匆匆來到玄關處，剛好迎上一位由屋外步入的女性。想必眼前的這位就是奶奶吧。溫馨含笑看著她。

    「奶奶，您好！」她有禮貌地喊道。

    齊奶奶穿著旗袍，頭髮梳了一個髻，身材嬌小，臉上布滿歲月痕跡，但無損她的親切容貌，也可想見她年輕時定是傾城傾國的美人。

    「就是你啊？」奶奶推推她鼻梁上的眼鏡，上下打量溫馨。「嗯，不錯，是個好女孩，這小子眼光不錯！果然有我識人的真傳……」

    「奶奶，你搞錯了，這位是我的女朋友，表哥的還在樓上陪他呢！」衛千海沒事摸到溫馨身後，一隻手臂大刺刺地搭在她肩上，一點也不避諱。

    「你的啊？」齊奶奶臉上明顯失望。「挺好的，可是千海啊，你還年輕，那麼早交女朋友做什麼？」她又握住溫馨的手繼續說︰「我挺喜歡你的，阿修跟千海一樣好，你要不要考慮當阿修的女朋友？」

    瞧著齊奶奶一臉誠意，溫馨直點頭。反正本來就是。

    「真的啊？」奶奶一臉高興。

    衛千海‘抱怨’了︰「奶奶，你也公平點，這個是我好不容易拐到的，你可別顧了內孫、忘了外孫啊。」

    「衛千海，你最好把你的手拿開，否則我就把你打包郵寄回美國。」樓梯上傳來齊孟修剛睡醒的低沉並夾帶絲絲警告意味的聲音。

    迅速地，衛千海的手不再當溫馨的肩膀是倚靠處，連忙收回。

    溫馨回頭，朝「睡王子」露出笑靨。

    齊孟修走向他們，在溫馨臉上親了一記，表示所有權。霎時，她臉都紅了。

    「奶奶，她是我女朋友。」他對著閃到齊奶奶身邊的衛千海加重語氣地說。

    「奶奶，您好，我是溫馨。」她再次跟奶奶打招呼。

    齊奶奶笑了笑︰「太好了，阿修終于想開了，不錯，不錯，可惜你父親學這次不回來，否則他們就能親眼看見溫馨的樣子了。你們交往多久了？準備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樣的婚禮？生幾個小孩？」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溫蔓一時愕然，目光投向齊孟修，他也是一臉沒轍。這些問題，他們都沒想過，更沒談過，如何說明？「奶奶，表哥他們剛剛下飛機沒多久，你一來問這麼多問題，是想把溫馨嚇跑啊？如果你嚇跑了她，我可是會接收哦！」

    衛千海算是幫了他們，可惜方法有些瑕疵，惹得齊孟修沉了臉。她現在才曉得，他很能吃醋，連這種芝麻小事也能吃。

    齊奶奶聽了恍然大悟，臉上堆滿和藹的笑︰「千海說的是，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們認識的經過，小馨啊，跟奶奶到涼亭去聞花香。」

    齊奶奶的可愛之舉，令溫馨捨不得拒絕。

    「那表哥，委屈你陪我了。」

    ＠＠＠

    跟著齊奶奶到主屋前的庭院，他們坐在一處涼亭裡。這種地方有涼亭，實在教溫馨大開眼界。

    「阿修氣色看起來很好，人也胖了，一定是你的功勞。」

    「奶奶，沒有啦，我只是照三餐要讓他吃。」溫馨實話實說。她照三餐煮，他自己要吃那麼多，有什麼辦法？

    「三餐？你和他……同居？」

    「我是他的秘書，奉命得每天去接他上班，晚上還得送他回家，煮飯給他吃。」

    齊奶奶呵呵一笑。「就曉得你一定是個好女孩。看來阿修對你是認真的，既然你是秘書，應該見過喬助理了？」

    「喬姐對我很好。」

    「那應該也曉得我限制阿修的秘書都必須是年輕女孩的事了？」

    溫馨點點頭。

    「唉，其實我也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就連阿修父母也沒干涉他那麼多，但就是因為他們很少管，所以我才擔心阿修的將來啊。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善良、很孝順，可惜就是對感情的事情毫無動作，我也知道京香的事……」

    和喬姐一樣，齊奶奶在說到于京泉香的名字時，亦是同樣的表情，她們都擔心她尚不知情，怕傷了她。

    「我曉得那件事，奶奶不用刻意避開。」

    齊奶奶輕輕喟嘆，那種對親人放不開的感覺，她很明白。

    「京香的事對他有所傷害，也曉得他是為了孝順我才願意留在台灣，但……我真的捨不得他要離開這麼遠，所以才用公司綁住他的。」

    乍見齊奶奶流淚，她趕忙掏出面紙給她。

    聽到的是齊奶奶單方面的想法，在飛機上，她也問過齊孟修，他卻是回答︰

    「公司既是家族事業，我當然也得盡力，況且奶奶以前就答應父親要讓他去環遊世界，我接掌公司也沒什麼不對。再說……她從年輕拼到老，我不想再見她因為公事而每晚睡不著了。」

    說這些話的同時，齊孟修握著她的手，臉蛋側向一邊，她曉得他不太擅于談自己感情的事，所以覺得害羞。

    「奶奶，您不能這麼想，阿修僅是單純地想讓您安穩過日子，您是他奶奶，照顧他那麼久，現在換他照顧您，幫您分擔重任，也沒什麼不對。他曾跟我說過他是心甘情願的，所以您千萬別這樣想。」

    「謝謝你，你真的是個好女孩。」

    「您要是繼續稱讚我，可是會讓我驕做起來的耶。」

    不經意移了一個角度，一大片的鬱金香盡收眼底。

    「奶奶，您是不是很喜歡鬱金香？」跟奶奶聊了許久，溫馨覺得她不像是個有「移情作用」的人，否則不會種自己最討厭的花朵。

    「是啊！」齊奶奶跟著溫馨的角度轉頭說︰「我很喜歡鬱金香含蓄美的外型，你也喜歡？」

    「還好。」坦白說，她比較喜歡能吃的蔬菜。

    就是有種人，明明想對人好，卻喜歡拐彎抹角，讓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偽，像個小孩子似的。

    齊孟修就是這種人——在商場上明明可以一言語殺敵無數，卻在情感上有點先天不足，加上後天又失調，所以使用的方式非常拙劣，讓人想先痛揍他一番，再好好關懷疼愛。

    簡言之，就是乖僻、愛別扭。

    不過，她就是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