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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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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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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0:43:41 |只看該作者
  東大寺的法事仍然日夜不停的繼續進行,由四大聖咱不眠不休的親自主持,格外令人生出不尋常的感覺。徐子陵雖不曉得無邊的佛法是否能佛照塵,忽然寒風陣陣,綿綿春雨從天灑下,把靜穆的庵堂籠罩在如真如幻的雨霧中,徐子陵並沒有被天氣的變裡一惹起愁思緒,心中充滿小別重逢。  
  石青璇站在門外,全身素白,頭戴白花,像溶在雨夜一果的幽靈。想起兮夜何夜,再聯想到她淒涼的身世。一陣比以前任何時刻更強烈的感覺潮水般掠過、緊攫他心靈,令他再毫無保留、願用盡所有氣力去愛護她。但他卻發覺自己,雙腿有若生根般釘立登門的石階前,艱澀地吐出一句「青璇」的呼喚。
  石青璇玉容蒼白,凝望他好半晌,然後似乎認出他是徐子陵,低呼道:「徐子陵,你終於來哩!」接著緩緩扭轉嬌軀,進入屋內。
  油燈剔亮,火光勾描出石青璇優美的體態,小廳、端安奉著碧秀心的神位,自有一股莊嚴神聖的氣氛。油燈那點火焰,就像連接幽冥和人間的媒介。
  石青璇別肯朝他瞧來,那雙他每在孤寂的深夜禁不住思憶,可以是沉鬱,是愁,又可以變得天真俏皮的明眸,露出嗔怪神色!秀額輕蹙,現出幾條微細而可愛的波紋,輕柔地道:「呆子!待在那裡幹啥?還不進來給娘磕頭請安?」
  令徐子陵不敢妄動突如其來的陌生感與冰冷的距離立即冰雪遇上烈火般溶解,忙急步登階入室,來至她旁,隨石青璇下跪。
  徐子陵恭恭敬敬的叩三個響頭,耳邊響起石青璇甜美的聲音道:「娘!徐子陵來見你哩!」
  徐子陵的目光從供奉在靈位前的玉簫轉往跪在他旁肩並肩的石青璇處,她美麗的側臉輪廓顯現種不可名狀的哀傷,似半點不覺察到徐子陵在看她,續向碧秀心的靈牌道:「你不是說過,當愛情破門而來,是無路可逃嗎?女兒終於明白你的意思,因為那道門是設在心內的。所以女兒決定嫁與徐子陵為妻,今晚在你願前結為夫婦,縱使將來被他無情拋棄,永不言悔。」
  徐子陵劇顫道:「青璇!」
  石青璇仍沒朝他瞧來,柔聲道:「有什麼話,直接對娘說,娘在聽善哩!」
  徐子陵呼吸口氣,壓下巨浪滔天的激烈情緒,誠心誠意的道:「娘!我徐子陵在有生之年全心全意愛護青璇,我和青璇將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一對。能得青璇垂青,委身下嫁,是上天賜我徐子陵最大的恩寵。」
  石青璇道:「娘聽到嗎,娘以後請安息哩!」
  一陣清風從門口捲進來,帶來一蓬春雨,灑落他們身上。
  石青璇喜孜孜的朝他望來,道:「娘同意哩!」
  夜雨連綿中,寇仲飛馬出城,截著尚秀芳的車隊,登上她的香車,無名則任它翱翔夜空。
  尚秀芳坐直嬌軀目不轉睛的瞧著他關上車門,挨到她身旁。
  馬車繼續行程。
  寇仲無法移開目光的瞧著尚秀芳酥胸起伏,她忽然像感覺到什麼似的,顧左右而言他道:「城外密密麻麻儘是軍營,岸旁泊滿戰船,他們是否開往前線的軍隊,很多人哩!」
  四目相對,寇仲愛憐地細審她那對會說話的眼睛,微笑道:「今次保證不會出現血流成河的駭人情況,只是互相嚇唬,虛張聲勢,看誰撐不下去,卻肯定非我寇仲。」
  尚秀芳美眸射出喜悅中帶點慌亂和疑惑的神色,有些想避開寇仲灼灼目光的嬌羞神態,偏又無法辦到。寇仲可聽到她芳心在志下心亂跳,心中一熱,雙手把她整個摟抱膝上,這動人的美女輕呼一聲,玉手纏上他強壯的脖子,摸著他的黑髮和面頰,歎息道:「寇仲啊!別忘記這是大街大巷,噢!」
  寇仲的嘴巴雨點般落在她的臉蛋、鼻子、香唇,心底再無半分內疚,熾熱激烈的情緒推動他的心魂,滿足地歎道:「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哩,致致答應了我們的事。」
  尚秀芳愕然仲後,皺眉道:「少帥有些誤會哩,誰要嫁給你呢?」
  寇仲像給一盤冷水照頭淋下,呆瞪善她道:「你不願嫁給我嗎?」
  尚秀芳溫馴地伏入他懷裡,貼上他臉頰,輕輕道:「你忘記刮鬍須。」
  寇仲焦急地捧起她臉蛋,追她四目交投,重覆道:「說!你是否肯嫁給我。」
  尚秀芳抓著他雙手,又緩緩放下,微歎道:「人家不是早說清楚,想嫁你是過去的事。」
  寇仲的心直沉下去,頹然垂手,道:「這個誤會真大,原來尚秀芳再不愛我寇仲。」
  尚秀芳綬緩搖頭,道:「人家若不愛你,那肯任你放恣。因秀芳另有想法,求取的只是少帥一夜恩情。」
  寇仲搖頭生氣的道:「不!你根本不愛我。」
  尚秀芳哄孩子般柔聲道:「還記得秀芳說過嗎?世上並沒有恆久不變的愛情,永恆只能從樂藝中尋莧,那才是秀芳托負終生之所。秀芳從少對相夫教子、生兒育女沒有興趣……」
  寇仲繃緊著臉截斷她道:「我從沒聽過!」
  尚秀芳不解地審視他,忽然發覺他嘴角逐漸擴張的笑意,粉拳驟雨般落往他寬敞的胸膛,大發嬌嗔道:「你說詐!」
  寇仲不理她的拳擊,忽然掀簾探頭往車窗外,大喝道:「誰告訴我?武功城最好景觀的房子在那裡?我今晚要在那裡借宿一宵。」
  尚秀芳「嚶嚀」嬌呼,霞生玉頰、紅透耳根,狠狠用盡全力在他臂膀扭了一記。
  前後眾侍衛給他問個措手不及,啞口以對。
  李世民的聲音從城門方向傳過來道:「肯定是朕出生的武功別館,在武功城南十八里渭水之濱,碼頭東的山林內,少帥肯借宿一宵,當令別館蓬革生輝。」
  寇仲大笑道:「謝主隆恩,兒郎們給我改道。」
  頭縮回來,向羞得無地自容的尚秀芳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吸收一下真龍生地的活龍氣應是不錯吧!」又吁一口氣喃喃道:「幸好適逢天子出巡,問路問對人。」
  漫天雨粉,層層飄舞,降往大地,玉鶴庵融化成幻境般的天地,水霧把殿捨和林木覆沒!模糊了物與物間的分野,愈顯得供奉在靈位孤燈滴焰的淒清冷美。
  石青璇與徐子陵十指緊扣,另一手拿起玉簫,倚著徐子陵跨步出門。
  「當,當,當!」禪鐘聲響,從隔陵的東大寺傳過來,於此時此刻,尤使徐子陵感受到悠揚鐘音的禪機保意。
  忽然庵內某處傳來歌聲,有人唱道:「大風捲兮,林木為摧,意苦若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往,苦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歌聲疲憊嘶啞、情深悲慨,彷似畢生飄蕩,孤獨賣藝於街頭的歌者,又若浪跡天捱無有善落的浪子,歷經千山萬水,心疲力累的回到最後歸宿之地,唱出懺情的悲歌,而歲月已滌盡他曾一度擁有的光輝。
  石青璇抓著他的手更緊,卻沒有說半句話,美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雨霧迷茫的院門,花容轉白。
  石之軒終於來了。
  「空潭瀝春,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返真。載瞻星辰,載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歌聲漸近,徐子陵心中暗歎,不論才情武功,石之軒肯定是魔門第一人,沒有人能超越他。若非與碧秀心苦戀,他大有機會振興魔門,主宰中土。
  歌音一轉,變得荒涼悲壯,彷似旅者在荒漠不毛之地,失去一切希望後,如蠶吐絲的獻上命運終結的悲曲。
  「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徐子陵心神劇顫,此曲正是石之軒自身的真實寫照,而他終闖不過青璇這唯一的破綻,向碧秀心俯首稱臣,表白衷情。石青璇輕輕把手抽出,舉簫湊唇,令徐子陵心弦顫抖的簫音像時光般在她指起指落間流轉,破入漫夜綿雨中,一切就像個濃得化不開的夢,彷似蒼天正為簫曲愴然淚下。
  石青璇奏起的簫曲與夜空和春雨交錯成哀美虛無的旋律,醞釀著充滿沉鬱壓抑的感情風暴。使徐子陵感覺置生命的長河,正作著滄海桑田的轉移,一時峭拔挺峻、一時溫柔如枕,會砌出石青璇的獨白,備受宿命的包圍、纏繞的生命,又隱含令人心顫的靜滌之美。
  他終於現身,初時是院門外一個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最後竟是滿臉熱淚,曾縱橫天下從沒有人能奈何他的「邪王」石之軒。
  簫音消去,天地回復先前的寧靜。
  徐子陵溫柔地握上石青璇下垂、抖顫、冰冷的玉手。
  石之軒於丈許外直勾勾的瞧著石青璇,雙目射出心若粉碎的悲傷神色,雨屑輕顫,說不出半句話來。
  「當,當!當!」
  禪鐘聲響二度從東大寺傳來。
  石之軒軀體劇顫,忽然舉步朝他們走過來。
  徐子陵直覺感到他是要往碧秀心靈前致祭,拉著石青璇移往一旁,出奇地石青璇柔順的遵從。
  石之軒在兩人身旁止步,不敢望向石青璇,目光投往供奉在屋內供奉的靈牌,歎息道:「采釆流水,蓬蓬遠春,窈窕徠谷,時見美人。青璇此曲《殲穠》,深得秀心太華夜碧、月出東斗之旨,且青出於藍,我石之軒尚有何話可說?何憾可言?」
  說罷負手登階,步履輕鬆。
  徐子陵仰望夜空,涼浸浸的夜雨灑到他臉上去,心中百感交集,幾可想見當年碧秀心遇上石之軒,那知音人與才子佳人邂逅的景況,只可惜卻是悲劇收場!而糾纏多年的事已抵終結的一刻,因為石青璇終向石之軒吹奏出碧秀心遺曲,而他更掌握到石之軒立下死志,將自絕於碧秀心靈前,而他卻沒法阻止,也找不到阻止石之軒這唯一解脫方法的理由。
  石青璇的手抖顫得更厲害,神色仍然平靜得教人心碎。
  石之軒在靈前止步,搖頭吟道:「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將玉笛向人吹。曲中無限花心動,獨許束君第一枝。秀心啊!還記得當年我問你『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保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你答我道:『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你一直明白,我一直不明白。現在你已抵無憂患的淨土,我石之軒仍在人間世的苦海浮沉上,是否我必須為自己的愚蠢付出的代價?」
  徐子陵再忍不住,叫道:「前輩!」
  石之軒聞喚一震,背著他們慘然道:「我多麼希望子陵叫的是岳丈大人。」
  石青璇死命抓緊徐子陵的手,不斷搖頭,一對美眸神色茫然,雖是示意徐子陵勿要依從,自己卻是六神無主。
  石之軒緩緩轉身,臉上老淚滂沱,苦澀的道:「我的小青璇,爹去陪你的娘啦!小青璇沒有準備送爹一程嗎?」
  石青璇軟弱地靠往徐子陵,全憑他的手輕托粉背,垂首咬著下唇,好一會櫻唇輕吐道:「娘到死前一刻仍沒有半句怪責你的話,她……」接著淚水淌流,再說不出話來。
  石之軒全身抖顫,本是不可一世的魔道霸主卻似無法依賴一己的力量立穩,前後搖晃,雙目射出悔疚交集的神色。
  徐子陵知道不妙,就在此時,梵喝聲起,佛頌之聲從東大寺遙傳而至,念道:「圓覺妙心句空花,空花滅已金剛性,依幻說覺亦名幻,幻覺無覺未離幻,知幻即離離方便,離幻即覺未漸次;一切眾生本來佛,無修無證現金剛,輪迴空花本無生,空花滅時無所滅。」
  竟是四大聖僧齊聲頌唱,於此關鍵時刻清晰傳來,充滿怫法無邊、普渡眾生的禪機意境。
  石之軒這苦海夢裡迷人露出驚慌錯愕神色,彷似如夢初醒。
  「非性性有圓覺性,循諸性起無取證,實相無無無無,幻化現滅無證者;如來寂滅隨順得,實無寂滅寂滅者;一切障礙究竟覺,得念失念皆解脫。」
  禪音消去,石之軒回復往昔神采,但又異於平常,跨步出門,往梵唱來處的茫茫雨夜仰首瞧去,雙目閃閃生輝。
  徐子陵生出似曾見過他這神態的感覺,倏地心中一動,記起此正為他化身為大德聖僧,於無量寺主持法事時寶相莊嚴的神態。
  石之軒忽然立定,雙手合什,目光投往石青璇,忽又哈哈一笑,垂下雙手,步下台階、筆直朝院門走去。
  「爹」,石之軒安然立定,頂上頭髮在細雨飄灑中紛紛連根落下,隨春風雨四散飄飛,轉眼成禿,雙手合什道:「成法破法名涅檠,智慧愚癡通般若,菩薩外道同菩提,無明真如無差異。他日石之軒能得證正果,全賴小青璇喚這句爹。」
  仰天一陣長笑,洒然而去,消失在院門外雨霧保迷處。
  石青璇的玉手不再顫抖,神色回復平靜。
  徐子陵暗呼一口氣,對石青璇,對石之軒,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了結。
  石青璇柔聲道:「子陵啊!我們找個地方埋莽娘的玉簫好嗎?青璇為娘守孝七天,以後將再無牽掛,可以好好作子陵的好妻子。」
  春雨仍下個不休,卻再沒有先前淒風苦雨的況味。
  耳鼓裡似又在響起石之軒得法前的悲歌:「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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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五天,水師船載春中土的聯軍軍隊,開赴武功城西渭水北岸的前線戰場—到李世績把八弓弩箭機和大蹶飛石送至,大局已定—孤軍作戰的頡利,已乏扭轉乾坤之力。
  徐子陵回柢前線,寇仲正和李世績、麻常、宣永、白文原、——天志、尉遲敬德、長孫無忌等一眾大將於主帳內商議軍情,見徐子陵到,寇仲結束會議—與他並騎馳出壘寨外—來到可遠眺敵營的一座山丘上,互道離情。
  無名在高內工緩緩盤旋,翱翔於日沒前的霞雲底下。
  寇仲道:「老跋和小侯剛返長安,你碰到他們嗎!」
  徐子陵搖頭道:「渭河戰船往來頻繁,應是失諾交臂。頡利方面情況如何?聽說他仍按兵不動,怎會變得這麼乖的,小心他另有計劃。」
  寇仲微笑道:「頡利失去平反敗局的機會,在他後方的三座城池,正大幅增強兵力,且由薛萬徹和馮立本率領一支三萬人的精銳部隊,駐紮於岐山城外,假若頡利敢分兵西襲,保證他吃不完兜書走。」
  徐子陵皺眉道:「薛萬徹和馮立本。」
  寇仲道:「這招夠絕吧?沒有任何說話和行動比委他們以重任更可顯示我們對以往敵對派系的信任.—不但可以安投誠者的心,兼可穩定一眾軍心民心。現在突利一眾兄弟安然撤走,即使老薛和老馮蠢得向頡利投誠—下面的將士肯跟隨他們嗎?頡利更會不敢接受—因怕招來我們的攻擊。現在頡利陣腳大亂,士氣低落,進退維谷,要求的是一個體面下A口的機會。」
  接善道:「石之軒有否出現?」
  徐子陵把事情說出來,歎道:「他老人家只此一個破綻,而恰好是這個破綻—令他最後得悟正道,離苦得樂,青漩亦因此原諒他。」
  寇仲陪他歉戲不已。仰望晴空,心中浮現尚秀芳的玉容嬌姿,徐徐道:「遢記得當年在洛陽,我們偷進皇宮—旁聽秀芳為王世充和世民兄獻曲—其時我生出奇異的感受,秀芳人雖在那裡以她的曲藝顛倒眾生,我卻像瞧到她整理好行裝—準備開始另一段飄泊江湖的旅程。唉—她不屬於任何地方,不屬於某一個人—她是屬於曲藝和歌道、藝術的追求,使她不住尋覓保心內的某一P同標。」
  徐子陵一呆道:「她不肯嫁你嗎?」
  寇仲道:「可以這麼說。那晚在武功別館,我一邊聽善一隊又一隊水師戰船駛經渭水的破浪聲,一邊享受青她全心全意的奉獻和溫柔,切身體會最難消受的美人恩寵。心中既哀傷又快樂—肯定畢生難忘。她清晨離我而去時,我故意裝睡,卻沒漏過她下床穿衣梳妝的每一點每一滴的聲音。唉—我的娘,當時真怕忍不住像個孩子般痛哭流涕求她不要離開我。」
  徐子陵為他心中一陣惆悵,湧起難言的感慨,想起遠在慈航靜齋的師妃暄,道:「終有一天,她倦了—自然會回到你的身旁來。一寇仲遙察敵寨,道:「致致有什麼話說?」
  徐子陵道:「我來前—楚楚、小陵件和魯叔剛柢長安,皇上親到碼頭迎接魯叔。致致囑我告訴你,會靜心等待她的大英雄凱旋榮歸。雷大哥的錢莊在朱雀大街找到理想舖位,刻大興土木,趕在幾天內開張,善你滾回去參加由皇上主持的開張大典。」
  寇仲啞然笑道:「他老哥終於找到在賭桌外的樂趣。照你看,青青姐是否真的對他有意思呢?」
  徐子陵道:「毫無疑問,你可以放心。若你看到雷大哥見到青青姐那耗子見到貓、被管得貼貼伏夫卻又甘之如館的表情,包保你笑破肚皮。」
  寇仲伸個懶腰道:「苦盡甘來—我們終捱到好日子。李世民的而且確是我們的好兄弟,全盤接受行之的提議—我方詰人各得其所。行之要在鐘離開學堂的事亦有善落,他定比白老夫於出色百倍,肯定不會被官家價擾,因為管城的是志叔,哈!」
  徐子陵心中一暖,道:「我對戰爭非常厭倦,應否主動找頡利說話,徹底把僵持不下的局面解決。否則讓頡利無所善落的流竄回北塞,會做成嚴重的破壞。」
  寇仲哈哈一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令天把事情解決,明天我們返回長安,免得雷老哥怪我們缺席盛典。」
  兩人齊聲叱喝,拍馬朝敵寨馳去。
  「寇仲、徐子陵求見大汗!」
  寇仲遙喝過去,敵寨內立即一陣騷動,傳出蹄音得得,顯是有人立即飛報頡利。
  寇仲笑道:「頡利對我們曉得汗帳設於這座山丘背後,肯定大惑不解;還以為我們純從營陣寨壘佈置—瞧破文微。不知我們是憑獵鷹飛返的位置,找出他老人家藏身之所,只此一善,盡收先聲奪人之效。」
  徐子陵仰望星空,營地熊熊火把亮光,映得剛入黑的天幕火紅一片,在火光不及的高處,無名盤旋不休,耀武揚威。
  寇仲歎道:「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令我更感智珠在握,幾可預見頡利屈服的情況,甚至他會如何反應,說什麼話,也可猜個十不離八、九。哈—這傢伙將會扮作凶兮兮的惡模樣,擺出一副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之心,心底卻知正重蹈劉武周柏壁之敗的覆轍。既恐懼李世民那套乘敵糧絕追擊的一貫作風,更害怕追殺他的人是我寇仲。所以只要我們給他一個下台階的機會,他會立即稱兄道弟,扮出識英雄重英雄的款兒—接受退兵的條件。」
  徐子陵微笑道:「最怕是你的估計落空,我們則要費盡力氣殺出敵營。」
  寇仲道:「這情況不會出現,整個局勢全在我們控制下,頡利不得不為兒郎置想—為將來青想,為金狼突厥族青想,為能捲土重來簣想上洹麼多理由,他除屈服外還有何選擇?即使他的敗軍殘將可重返大車原,亦無力與突利爭雄。唉!真希望可追他把老趙交出來。」
  徐子陵道:「何須欺人太甚,經此一役,頡利再不會信任趟德言,現在放他一馬又如何?」
  寇仲雙目瞇起,精芒電閃,道:「來了!」
  急驟的蹄音於敵營響起,一行數十騎從敞開的寨門衝出,領頭者是康鞘利,直抵兩人丈許前勒馬。
  戰馬人立而起—康鞘利喝道:「大汗善我問兩位,夜詁敵營,所為何由?」
  寇仲朗朗道:「我們是專程來找大汗暢談心曲—絕無絲毫惡意。」
  康鞘利容色稍綬,點頭道:「少帥勇氣過人,康鞘利佩服,請兩位起駕。」
  掉頭領路。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拍馬緊隨其後,寇仲的猜估—至少應驗一半,頡利碓有握手言和之意。
  在汗帳外的空地上,生火銬羊,四名赤書精壯上身的突厥勇士,把被鐵枝串起的羔羊塗汁轉動烤燒,香氣四溢中割下羊肉送子主客兩方品嚐。
  寇仲和徐子陵分坐頡利左右兩旁,與燉欲谷、康鞘利和八名大酋頭團團圍火,席地而坐,獨不見趙德言,只頡利和寇、徐三人下有羊皮墊。盛載羊奶的皮囊在各人間傳遞,喝兩口後立即轉手給右方的人。戰士們則把守四方,氣氛在緊張中透出融洽的意味。
  頡利並沒有如寇仲清估的擺出想擇人而噬的凶霸模樣,審慎客氣。
  頡利喝兩日羊奶後,遞給正大讚手執的羊腿肉嫩香濃的寇仲,轉人正題道:「撇開我們敵對的立場不說,少帥碓是中土寥寥可數幾個有資格與我對壘沙場的人物之一—另一個是宋缺,聽說宋缺有種過人的魅力,能令每一個手下甘心為他效死命。我還以為傳言誇大,但當遇上少帥後,始確定世上果真有像宋缺和少帥這般充滿個人魅力的統帥。我不是要討好你—而是要你明白—今晚我們能並肩坐在這崟共用羊奶—是我發覺自己根本沒法拒絕見你而非是要向你求和,在我頡利的軍事生涯裡,我有信心最後的勝利,必屬於我。」
  寇仲心中泛起創造歷史的動人感覺—頡利果如他所料是色厲內荏,生出退縮之心。雖然談判的過程絕不容易,因頡利在這方面是經驗豐富的老手。
  可是一切已控制在自己的手心內,要和要戰,全在他一念之間。
  寇中目光投往星空,腦海一果浮現那夜雨連綿清寒的一夜,尚秀芳透窗下望,天真的道:「少帥啊!又一隊戰船經過哩!」洹麼多人開往前線,真的不會發生衝突嗎?」
  寇仲的手鐃過她的小蠻腰,按在她沒有半分多餘脂肪,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的灼熱小腹處,俯頭貼上她香嫩的臉蛋。她對戰事的一竅不通,反令他生出戰火遠離的感覺,遂對她道:「愈多人到前線去,戰爭的機會愈為減低。現在我如你般對流血感到徹底的厭倦,再不會令戰爭因我而發生。」
  尚秀芳嬌體發軟,倚人他懷崟去—星眸半閉、喘息首道:「明早人家離開時,少帥須閉q口裝睡,因為秀芳怕受不住離別之苦,讓離別悄悄的成為過去—明白嗎?大壞蛋。」
  頡利的聲音於此時傳人他耳內道:「少帥在想什麼?」
  寇仲正深情地追憶尚秀芳那一句「大壞蛋」所惹發的激情風暴—聞言道:「我在想書塞外的大草原,千姿萬態的地表,被草甸草原、森林草原和乾草原覆蓋的寬廣大地、乾旱和令人生畏的大沙漠,延綿起伏、雜草叢生的丘原,以及草原上的湖泊,湖岸營帳樹立、牛羊成群,無垠的原野直伸展往天地的盡極,是上天賜給塞外兄弟任他們馳騁縱橫的天然牧場,不論滿天白雲、或是漫空星斗,大草原、水遠是那樣迷人。」
  他們一直以突厥\剛交談,在座的每一人均聽得清楚明白,不知是否想起尚秀芳,他的聲音充滿豐富的感情—把水源豐沛、土壤肥沃,牧草茂美的大草原的馳想和憧憬娓娓道出,聽得連侍候他們的突厥壯士的動作也慢下來,生出思鄉的情緒,嗷欲谷、康鞘利和一眾酋頭,默然無\叩。
  頡利點頭道:「原來少帥對大草原有這麼深刻的感受。」
  第一趟歡好後,尚秀芳在他懷裡哭起來,當他不住為她揩派安撫—仍無濟於事時,尚秀芳咬善他耳朵道:「秀芳不是因明天的離別而哭泣,而是感驅d能鏘牖鵠?\1?(、—(、。—.(、(?、)……
  寇仲再次返回現實,仍柔腸百結,輕輕道:「我寇仲心中的大汗,是大草原上、水遠沒有人能擊倒的霸主,大草原是屬於大汗的,正如中土是屬於我們的。只有相互和平共處,我們可盡情享受上天的恩賜,只要大汗點頭,我們將依先一刖承諾,讓大汗滿載而歸。做兄弟怎都好過做敵人,否則像將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既影響大汗在草原上沒有人敢挑戰的威望,也把我們扎土。。二??*—?(,(?。,();。、?,。、。。、(。二二「*?、,((,??。,。,……,。
  好一會後,頡利點頭道:「少帥算得相當夠朋友,若我頡利仍然拒絕,是不——舉—只——唐國止。與大草原劃清界線,以後不插手大草像你何寇仲苦笑道:「大汗明鑒,換善你是我寇仲,當突利、古納合兄弟和、口薩等剛看在我情面退出這場干戈,我轉過頭來又向你保證不管大草原發生任何事,絕不插手,即使他們面對存亡之厄,我仍坐視不理—則兄弟情義還算是什麼!」
  頡利雙目立即凶光大盛—沉聲道:「少帥若以為我頡利不得不接受你任何條件,少帥是大錯特錯。」
  氣氛倏地緊張起來,談判似瀕臨破裂的危險邊緣,沒有人吭半口氣—只他們兩人的對答在營地內迴盪。
  徐子陵亦為定仲頭痛,兩人的分歧如南轅北轍,根本沒有妥協的餘地。
  寇仲微笑道:「若我們談不攏,全面的激戰立即展開—我們固不好受,可是大汗即使能返回北塞,將立即要面對分別來自中土和大草原的敵人挑戰、實乃智者不取。這樣吧—一人走一步,我寇仲立誓以後不論情況如何發展,我和子陵絕不插手塞內外任何事,從此退隱江湖。以後大汗再不用擔心我兩人四處搗亂,我已表明立場,現在只需大汗一句說話。」
  頡利朝他瞧來—雙目閃閃生輝,道:「此話當真?」
  徐子陵暗鬆一口氣,頡利終找到下台階的機會。要知塞內外之爭,始終是個誰強誰弱的問題,頡利南侵失利—不代表他、水遠失利,只是忍一時之氣。而頡利先後在奔狼原和渭水灌吃過寇仲大虧,對寇仲的忌憚尤在突利或李世民之上。若和談條件包括自己和寇仲金盤洗手,退隱山林,長遠來看,對頡利有利無害。當年頡利肯和突利和解,是形勢所追,現在的情況是歷史重演—以頡利現在的兵力,即使在渭濱勝出,仍無力擴大戰果,還要擔心大草原隨時出現的突變情況—怕突利乘勢擴張,而自己則陷入在中土的苦戰裡。
  寇仲斷言道:一我以寇仲和徐子陵的名字立誓,若大汗肯和氣收場。返回家鄉,我倆立即退隱江湖,、水不參與塞內外任何紛爭,否則天誅地滅。不過大汗亦須與梁師都劃清界線,以後勿要過問我們與他之間的鬥爭。」
  頡利凝望善他—接善仰天大笑—道:「這算那門子的道理?你們可以管大草原的事,我們卻要捨棄在中土的兄弟?」
  寇仲道:「讓我來個實話實說,大唐統一中土,尚須一段時間,而統一後,還要一段更長的日子休養生息,恢復元氣,理順民情。根本無力又無心去管大草原的事。大汗令趟滿載而歸,對族人是有所交待。更重要是爭取得最寶貴的時間,處理你所面對的許多事情。否則以後形勢如何發展,恐怕大汗和我均無法預測。」
  頡利目光投往簧火,沉聲道:「你們對少帥的提議,有什麼說話?」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酋頭道:「對我們雙方來說,戰則無利,和則有利—這是我俟利安達的見解,由大汗作最後決定。」
  嗷欲谷道:「少帥肯退隱山林,顯示出他渴望和平的誠意,請大汗考慮。」
  頡利目光掃過眾酋,道:「還有沒有別的意見?好!」
  頡利向寇仲采手,斷然道:「一切依約定辦事。明天早上我和唐主在渭水之濱以白馬之血為證,共結和盟,三年內各不得干涉對方的事務。」
  寇仲暗叫厲害,頡利碓是談判高手,於此時刻提出三年內互不侵犯之約,偏是合情合理,因是順差寇仲的話來說,教他難以拒絕。哈哈一笑—伸手與頡利緊握。
  眾酋頭立即爆出震營喝釆聲。
  一場風暴,終成過去寇仲舉起另」手的羊腿狠咬一口,道:「大汗厲害!」
  頡利笑道:「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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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當夜聞得喜訊立即乘船趕來,翌日清晨李世民與頡利在兩軍營地間、渭水之濱舉行「刑白馬之盟」,和約正式生效。
  大唐將士欣喜如狂,氣氛熾熱。李世民為表誠意,下令前線大軍撤回武功,行動由以宣永、麻當為首的原少帥軍將領指揮進行。隨來的溫彥博則逕往金浪軍營地與頡利指定的人接觸,安排金狼軍北返事宜,接受大唐贈。
  諸事定當,李世民道:「少帥和子陵總教朕有意外驚喜,忽然間便與頡利談妥。志玄,你來告訴少帥和子陵今早長安的情況。」
  眾人立馬武功城外一處山頭,瞧書不斷由前線撤退一隊又一隊旗幟飄揚、興高采烈的軍隊,深感喜慰。
  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李神通、封德彝、跋野剛、宋法亮、虛行之、杜如晦、房去齡、李世績等一眾文武大臣二十餘人,簇擁春李世民、寇仲、徐子陵三人,人人笑逐顏開,為逼退縱橫天下的金狼軍歡欣鼓舞。
  更清楚和平統一,已是唾手可得。
  玄甲精兵盔甲鮮明的守護四方,軍旗高舉,隨風拂舞,益顯大唐軍如日中天的如虹氣勢,天下再無能與之擷抗的一方霸主。
  剛抵武功的段志玄,此時向寇仲道:「今早不知誰人漏出消息,迅速傳播,長安立即全城起哄,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換新衣、燒鞭炮,民情興奮至極點。」
  李世民笑道:「少帥、子陵和朕先一同往宏義宮向太上報喜,然後我們由南門入城,經朱雀大街巡行回宮,好接受民眾的歡呼,順應民情。」
  徐子陵向寇仲打個眼色,寇仲一手輕撫肩上無名,笑道:「皇上似乎忘記在白馬之盟舉行的那一刻,我和子陵同時宣佈解甲歸田,樂休退隱,哈!」
  李世民苦惱道:「這個朕明白,不過你們定要參加入城禮…」
  徐子陵笑著截斷他道.「這是否聖旨?」
  後面諸將忍唆不住,深切感受到三人間深厚的情義,並不因李世民成為九五之尊,有絲毫減退。
  李世民苦笑道:「當然不是聖旨,而是世民發自真心的誠意邀請,希望兩位兄弟能與世民一起感受長安城的歡笑聲。」
  寇仲哈哈笑道:「既不是聖旨,那就成哩!嘿!子陵!放長假的快樂時光到哩!」
  兩人心意相通,齊聲告退。大笑聲中,拍馬馳下山坡,在李世民等拿他們沒法的眼色注視下,飛騎朝渭水方向迅速遠去,目睹的戰士同聲吶喊,喝聲在武功城和草原間回。無名從寇仲肩上振翼高飛,先往渭水方向投去。
  兩人沿渭水北岸縱情馳騁,朝渭水便橋奔去,十多里後始放緩下來,均感痛快寫意,頗有「無官一身輕」之樂。
  寇仲與徐子陵並騎而行,目光投往朝東滾流的渭水,歎道:「子陵啊!
  還記得當年在揚州胡混的日子,我們一時要去投靠義軍,一時又要報考科舉!事實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在作白日夢,公侯將相那輪得到我們兩個無拳無勇的窮光蛋。哈!那知這些白日夢竟一一實現,一切就如在昨天發生。更想不到我們今天又會只希望回家養老,過些收心養性的安樂日子。」
  徐子陵心中想的卻是師妃暄,隨口問道.「你快樂嗎?」
  寇仲道.「我們失去很多,得回的也不少。幸好想到天下和平統一,人民安居樂業,父母不用痛失子女,夫妻父子不用生離死別,一切得失再不放在心頭。過去的讓它如長河般往東流逝,想起即可和致致、楚楚和小陵仲聚首,永不分離,我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欣喜,明白什麼是無憂無慮。」
  徐子陵點頭道.「我們曾經歷過的事,其中的曲折離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幸好我們的兄弟情義經得起考驗,否則絕不會有今天的好時光。」
  寇仲沉吟道:「老寧『成功而不自居,創造卻不佔有』兩句金石良言,恰是我們現下處境最佳寫照。入城後,你先到玉鶴庵把青璇接回來,我在興慶宮等待你。」
  徐子陵笑道:「少帥有令,豈敢不從,不過我們要戴上面具方可入城。」
  寇仲哈哈笑道:「還來耍我,這個什麼勞什子少帥,老子早不干哩!
  哈!我們何時去探索長江和大河的源頭?」
  徐子陵微笑道:「你雖辭去那勞什子少帥不幹,可是宋家快婿的就職典禮卻沒法推辭,看來我們暫時得各行各路。」
  寇仲怪叫道:「陵少你在說笑嗎?大家一場兄弟,竟深謀遠慮地蓄意無故缺席我的婚禮,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他奶奶的,遠滿口什麼娘經得起考驗的兄弟情義,你不用成親嗎?就讓我們兄弟有福同享,同時在宋家山城洞房花燭。哈!頂多我捱義氣多忍他奶奶的一段日子。」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是不念兄弟情義,只是青璇愛靜.。」
  寇仲打斷地道:「青璇由我出馬應付,來個痛陳厲害,曉以大義,助你一振夫鋼。我們的旅遊大計就這麼訂下來,先參加雷老怪的新鋪開張,然後到江淮向老爹請安問好,到娘的墳前上香,再回宋家山城洞房花燭,攜美遨遊天下,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寇仰大笑,徐子陵苦笑,笑聲中,兩人催馬加速,天倒地退下,沿渭水風馳電掣的朝長安飛奔。
  寇仲抵達興慶宮,揭掉丑神醫莫一心的面具,策馬入宮,喜氣洋洋的衛兵忘情的高呼少帥。
  他甩蹬下馬,侍衛爭先恐後的搶來侍候他,唯恐不周。寇仲摟著馬頸,輕拍著笑道:「好好服侍它,你們該知長安現時的街道是怎樣難走。」
  眾侍衛知他性格隨便,從不計較尊卑之分,放心地發出哄笑。
  寇仲往天空瞧去,無名在花萼樓上空盤旋,大訝道.「這寶貝真了得,竟曉得我要到這裡來。」
  衛士答道:「稟告少帥,應是因為鶴兒小姐在樓前升起少帥的大旗。」
  寇仲拍額道:「我忘了她和陰兄弟與老跋小侯等一道返回長安,哈!我的寶貝定是看到她。」
  另一衛士道:「鶴兒小姐他們齊往朱雀大街貞觀錢莊二樓平合瞧大軍的入城禮,還以為少帥會隨皇上一起入城。」
  寇仲愕然苦笑,道:「朱雀大街寸步難行,插針不下,我恐怕須由屋頂走去才成。」
  衛士恭敬的道:「因遇上李績大將軍夫人來訪,宋三小姐仍留在樓內與李夫人說話。」
  寇仲奇道:「不是李世績嗎?」
  衛士壓低聲音道:「因為『世』宇犯諱,故現在易名為李績,少帥明察。」
  車輪聲響,在近三十名禁衛軍前後護行下,一輛馬車朝宮門駛來。
  寇仲趨前道:「小民寇仲,拜見李夫人。」
  車掀起,露出沉落雁和宋玉致像鮮花競艷的兩張玉容。
  宋玉致驚喜道:「你怎會在這處等候我們的?」
  坐在她旁的沉落雁笑著推她一把,嬌笑道.「你的大英雄在這,不用到朱雀大街去看。」
  又向寇仲笑道:「今晚皇宮見。」
  寇仲早拉開車門,慇勤的侍候宋玉致步下馬車,再與知情識趣的沉落雁揮手道別。瞧著馬車消失於宮門外,寇仲拉起宋玉致的手,一陣幸福的暖流襲遍全身,柔聲道:「楚楚和小陵仲呢?是否湊熱鬧去哩?」
  宋玉致俏臉泛起紅暈,微一點頭,輕輕道:「陪人家走兩步好嗎?」
  徐子陵輕輕掀開分隔寢室和小廳的垂廉,小心翼翼的來至床旁,石青璇海棠春睡的嬌姿美態盡現眼底下,猶帶淚痕的悄瞼美得令人心醉,雙手仍緊摟著親娘的靈牌,忽然嘴角逸出一絲笑容,囈語道:「徐子陵!徐子陵!」
  輕動一下,卻沒有醒轉過來。
  徐子陵心神俱醉,注視著她臉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想起在小谷傾吐心聲的激情,那種有若觸電的動人感覺。何謂愛情?他並沒有肯定的答案。只知愛情可以像雪崩般發生,突如其來,非任何人力所能抗拒。忽然間,他發覺自己把她擁人懷內。
  石青璇驚醒過來,旋即熱烈地反摟地。
  徐子陵湊到她耳朵旁,滿足地歎息道:「一切過去哩!我們可以回家!」
  寇仲和宋玉致手牽手沿龍池漫步,宮外不時傳來鞭炮聲,似提醒他們幸福的日子變成眼前的現實。
  寇仲微笑道:「我有說不盡的話兒想向致致傾訴。」
  宋玉致白他一眼,道:「若是關於尚秀芳的,可免則免,你身邊的人有很多是我的眼線。」
  寇仲暗吃一驚,尷尬的道:「她的事已成過去。」
  宋玉致滿臉歡容的道:「不用慌張、人家沒怪你哩!崇拜是盲目的,只看到你的優點。」
  寇仲一呆道:「崇拜?」
  宋玉致秀臉泛起緬懷的神色,徐徐道:「從一開始人家已佩服你,那時你的武功並不怎樣高,可是卻能從容機巧的與敵周旋,談笑間使敵人盡皆俯首稱臣。不過也更痛恨你,一副利慾薰心的可恨樣兒。我又沒犯著你,你卻偏要闖進我的生活裹來,那時恨不得一劍幹掉你…」
  寇仲接下去道:「又捨不得,對嗎?哈!」
  宋玉致大嗔道:「仍是那副德性,勿要以為玉致非嫁你不可,我是有條件的。」
  寇仲立即屈服,嬉皮笑臉道:「不論是什麼條件,我一律接受,甘心遵從。」
  宋玉致歡喜地道:「我以後不要聽你說真話,只愛聽你哄我的話。」
  寇仲大喜道,「致致真明白我,哄人肯定是我的拿手好戲,說真話則非是我的本行。」
  宋玉致橫他一眼道:「還說什麼拿手好戲,又在說真話哩!」
  寇仲大樂道:「該是親個嘴兒的時候吧!」
  驀地朱雀大街那方傳來驚天動地的歡呼吶喊聲,凱旋而歸的大唐天子李世民終於率眾入城。
  寇仲匆匆登樓,因適才在門外遇上徐子陵,曉得石青璇芳駕已到,忙留下徐子陵代他陪伴致致,自己則三步變作兩步的搶上樓頭,來個一睹為快。
  石青璇俏立北窗,默默地遙觀暮色中皇城上空煙花齊放的盛景,燦爛的煙火,把後方聳立的太極殿襯托得宏偉壯觀,威嚴而充滿歡樂和生氣。高豎於承天門外橫貫廣場八座鞭炮塔燃燒得砰□作響、隨著響聲煙火沖天而起,軍民吶喊歡呼聲回起伏。
  寇仲見到石青璇極盡嬌姿妍態的優美背影,驚為天人,暗為徐子陵高興,在她身後六尺許處一揖到地道:「徐子陵首席好兄弟寇仲拜見青璇嫂夫人。」
  石青璇「噗哧」嬌笑,沒別轉嬌軀,柔聲道:「那有這麼不倫不類的。
  告訴我,從揚州的小扒手成為現在叱吃風雲的人物,你憑什麼取得如此驕人的成就?」
  寇仲暗忖原來石青璇是這麼親切易與的,笑嘻嘻道:「若小弟的答案令嫂夫人滿意,青璇嫂子可否為我獨奏一曲?地方由我揀選,好讓你夫君愛郎那小子不能分享。」
  石青璇淡然自若道:「我差點可在心中勾劃出你傻呼呼的模樣,先說出來聽聽,其他待我考慮。」
  寇仲沉吟道.「回想起今天之前那些日子,我的感覺像置身於一群兇猛的惡獸群中間,它們會把任何靠近的生物撕碎,你不但要比它們狠,還得掌握它們的習性、手段,在不同距離應付它們的方法,更重要的是清楚自己的位置,定下遠大的目標。唉!坦白說,有時確是辛苦艱難得要命,幸好現在一切成為過去,以後可陪嫂子到兩河的源頭欣賞你吹奏的仙曲。」
  石青璇輕盈寫意的別轉嬌軀,嫣然笑道:「露出狐狸尾巴哩!原來你是這樣子的。」
  寇仲雙目閃亮起來,劇震道:「難怪子陵連兄弟都不要!」
  錦布拉下,上書「貞觀錢莊」四字的金漆招牌,在萬眾期待下得見天日,高空的艷陽照射下,牌匾閃爍生輝,教人難以迫視益顯得高起二層的錢莊總店規格宏大,氣勢磅礡。
  分由小陵仲和小鶴兒負責燃點,位於廣闊外院左右端的鞭炮塔,立即「砰砰□□」的響個不休,隨著火光往上騰升,燦爛火煙衝上半空,街外圍睹的群眾歡呼叫好,氣氛熾熱。
  長安城的文武大臣,富商巨賈,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體到賀,加上原屬少帥軍、宋家軍和江淮軍的將領,貞觀錢莊的開張大典盛況空前,半條朱雀大道分數行排滿馬車,全賴禁衛軍主持秩序,一切始得順利進行。
  鞭炮燃盡,漫天喝聲中,主持儀式的李世民登上台階,向擠滿外院、部份不得不立於院門外的來賓發表演詞。
  寇仲、徐子陵、宋魯、跋鋒寒、侯希白、宣永、查傑、卜天志、李靖、陳老謀、虛行之一眾人等,集在外院東北角,女眷們怕人擠,避往後喝茶聊,小鶴兒則拉小陵仲到後院玩耍。
  初時寇仲等聽李世民說的是例行對錢莊的賀辭,不大留意還交頭接耳的低聲談私話。
  接著大唐天子李世民辭鋒一轉,道:「隋楊之敗,敗干擾民廢業之政,多營池觀,遠求異寶,勞師遠征,使民不得耕耘,女不得蠶織,田荒廢業,兆庶凋殘。致今黃河之北,千里無煙;江淮之間,鞠為茂草。伊洛之東,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皆因為君者見民饑寒不為之克,睹民勞苦不為之感,此苦民之君,非治民之主也。」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句句擲地有聲,寇仲、徐子陵等不由留心聆聽。
  李世民續道:「大亂之後是否應有大治,人多異論。大亂之後,其難治乎?」
  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街上群眾受到院內氣氛感染!更想聽到李世民的說話,倏地靜寂下去。
  李世民露出一個充滿信心的燦爛笑容,微笑道:「你們肯靜心下來,聽這樣子的。」
  寇仲雙目閃亮起來,劇震道:「難怪子陵連兄弟都不要!」
  錦布拉下,上書「貞觀錢莊」四字的金漆招牌,在萬眾期待下得見天日,高空的艷陽照射下,牌匾閃爍生輝,教人難以迫視益顯得高起二層的錢莊總店規格宏大,氣勢磅礡。
  分由小陵仲和小鶴兒負責燃點,位於廣闊外院左右端的鞭炮塔,立即「砰砰□□」的響個不休,隨著火光往上騰升,燦爛火煙衝上半空,街外圍睹的群眾歡呼叫好,氣氛熾熱。
  長安城的文武大臣,富商巨賈,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體到賀,加上原屬少帥軍、宋家軍和江淮軍的將領,貞觀錢莊的開張大典盛況空前,半條朱雀大道分數行排滿馬車,全賴禁衛軍主持秩序,一切始得順利進行。
  鞭炮燃盡,漫天喝聲中,主持儀式的李世民登上台階,向擠滿外院、部份不得不立於院門外的來賓發表演詞。
  寇仲、徐子陵、宋魯、跋鋒寒、侯希白、宣永、查傑、卜天志、李靖、陳老謀、虛行之一眾人等,集在外院東北角,女眷們怕人擠,避往後喝茶聊,小鶴兒則拉小陵仲到後院玩耍。
  初時寇仲等聽李世民說的是例行對錢莊的賀辭,不大留意還交頭接耳的低聲談私話。
  接著大唐天子李世民辭鋒一轉,道:「隋楊之敗,敗干擾民廢業之政,多營池觀,遠求異寶,勞師遠征,使民不得耕耘,女不得蠶織,田荒廢業,兆庶凋殘。致今黃河之北,千里無煙;江淮之間,鞠為茂草。伊洛之東,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皆因為君者見民饑寒不為之克,睹民勞苦不為之感,此苦民之君,非治民之主也。」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句句擲地有聲,寇仲、徐子陵等不由留心聆聽。
  李世民續道:「大亂之後是否應有大治,人多異論。大亂之後,其難治乎?」
  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街上群眾受到院內氣氛感染!更想聽到李世民的說話,倏地靜寂下去。
  李世民露出一個充滿信心的燦爛笑容,微笑道:「你們肯靜心下來,聽襲,直搗頡利老巢定襄城。
  貞觀四年正月,李靖率輕裝精騎三千人,從馬邑出發,繞過定襄,直達其北面的惡陽嶺,截斷敵人後路,然後從容部署,夜襲定襄,一舉攻破。頡利敗走白道,被李績攔途截擊,傷亡慘重。頡利退至鐵山,詐作求和,被李靖將計就計,窮追猛打,頡利被俘,徹底解除困擾中土的多年大患。
  此役威震塞外,一洗自漢亡以來中土軍威不振的頹風,四夷君長詣闕請上太宗尊號為天可汗,李世民遂以璽書賜西北君長,皆稱天可汗。
  李世民在短短四年內,完成安內攘外的千秋大業,內則勵精圖治,依登位時答應寇仰和徐子陵的方針施政,四年而天下大治。
  「貞觀初,戶不及三百萬,絹一匹,易米一斗。至四年,斗米四五錢,外戶不閉者數月,馬牛被野,人行數十里不糧,民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萬人,是歲天下斷獄,死罪者二十九人,號稱太平。」
  對外則武功顯赫,德服四夷;內則吏治清明,民生富裕。遂出現振古而來,未之有也的太平盛世。
  《大唐雙龍傳》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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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貞觀十年,正月。
  長安大雪。
  徐子陵坐在福聚樓三樓東南角靠窗的桌子,凝望下方漫天風雪的躍馬橋,一輛車子剛駛上橋頭。可以想像每天有數以千計的人踏橋而過,卻肯定沒有人曉得此橋不但改變了他和寇仲的命運,也改變了天下的命運。
  他把壓至眉頭的帽子再拉下點,微笑道:「你來哩!」
  翻起衣領掩著大部分臉頰的寇仲來到他旁坐下,背著其他客人,舒服的挨著椅背,撥掉身上的積雪,露出燦爛的笑容,仔細打量徐子陵,雙目生輝的搖頭歎道:「多少年啦,我的好兄弟?」
  徐子陵欣然道:「剛好九年。完成探索兩河源頭的壯舉後,你這小子返回宋家山城定居,小弟則隱於幽林小谷,自此沒碰過頭,沒通過消息。」
  寇仲目光投往鋪滿白雪的躍馬橋,橋上不見行人,雙目射出緬懷的神色,歎第二口氣道:「大道至簡至易,原來治好國家竟是這麼簡單?世民把他在錢莊說的話付諸實行,竟成就眼前局面。不過坦白說,我有在暗中出力,助他整頓南方的豪強惡棍、貪官污吏。」
  徐子陵皺眉道:「你仍在舞刀弄劍嗎?」
  寇仲笑道:「你好像不曉得我寇仲今時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白馬之盟後我從沒有和人交手,因為根本不用出手只要使人說句話便成。誰敢觸怒我?否則世民的仁政,會無法這般快的施佈於南方。」
  頓了頓歎第三口氣道:「妃暄確是天下最有眼光的人,古來所謂的名君,誰及的上我們的大唐天子李世民?他以事實證明給所有人看,大亂後確是大治,且是前所未有盛極一時的黃金歲月。咦!長安首富為何還未滾至?」
  徐子陵一頭霧水道:「長安首富?」
  寇仲忍著笑道:「還不是雷九指那人間最快樂幸福的老傢伙,不過肯定他比很多人窮,因為賺的真金白銀全用往修葺大河,弄得像以前好賭時般經常囊空如洗,世上竟有那麼乖的大老闆。」
  徐子陵道:「你對各人的狀況倒很清楚。」
  寇仲道:「怎可能不清楚?過年過節總有人來探我,忙的老子不可開交,這叫退隱?他奶奶的。」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我不想聽你吐苦水,有沒有見過小侯?」
  寇仲點頭道:「見過他一次,他到來借閱顧愷之的真跡,聽他口氣,似乎風流如昔。咦!首富來哩!」
  時間是午市開始前半個時辰,兼之下大雪,三樓只幾張桌坐有客人,雷九指以衣帽掩蓋臉目,匆匆抵達,甫坐下低聲道:「本應是我等你們,卻不可怪我遲到,因為我給皇上抓起去問話,被迫出賣你們。哈!你們仍是十年前的模樣,不像你們大哥我般變得更青春,更有活力,更有富貴相。」
  徐子陵搖頭苦笑,寇仲佯怒道:「分明是你主動去拍世民馬屁,出賣我們以換取榮華富貴,讓老子向青姐告你一狀。」
  雷九指聞青青之名大吃一驚,舉起酒杯,賠笑道:「勿要錯怪好人,問題出在侯小子身上,他向老陶訂下上林苑最豪華的廂堂,而拍皇上馬屁的卻是老陶,認為小侯此舉暗藏玄機,急不及待的飛報龐玉,累我立即被刑部的大爺們押見皇上,皇上只向我說了句『不要浪費朕的時間』,換作你是我該怎辦?在得罪皇上或是出賣你兩個小子間,應如何取捨?當然是出賣你們。大家喝一杯,我們的兄弟知情不會因任何事情改變。」
  寇仲和徐子陵拿他沒法,舉杯互敬,一飲而盡。
  雷九指歡喜的道:「行之的鐘離書院辦得非常成功,長安有不少人把兒子送往鐘離讓行之教導,只憑他曾為少帥軍師的餘威,足令他一炮而紅,何況他卻有兩三度板斧。」
  徐子陵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世民是否來此路上?」
  雷九指笑道:「皇上當然希望立即趕來,全賴我拚死力諫,皇上則從善如流,不過你們明早必須入宮見駕,否則我會被推出午門斬首,你們不想累青青守寡吧?明白嗎?」
  寇仲和徐子陵對視苦笑,他們本不願驚動李世民,然而事以至此,有什麼好說的。
  徐子陵不解道:「小侯因何如此張揚,要喝酒有很多地方可以選擇,偏要挑選上林苑?」
  雷九指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道:「因為他要給少帥一個畢生難忘的驚喜。」
  寇仲劇震道:「秀芳?」
  雷九指欣然道:「哈!也不全關小侯的事,是我們剛遠遊回來的尚大家,指定要在上林苑見仲爺。」
  徐子陵探手輕拍寇仲肩頭,安撫他激動的情緒,隨又問道:「老跋呢?」
  雷九指答道:「尚未見他蹤影。」
  寇仲壓下心中的激情,目光投向街上,道:「來哩!」
  大雪紛飛中,跋鋒寒著例行人稀疏的街上,往他們望上來,露出久別重聚的喜悅。
  雷九指扯著兩人站起來,道:「勿要讓尚大家久候,我們立即到上林苑去,還有達志和顯鶴在那裡等我們去盡興呢。我結帳請客,你們到街上候我。」
  兩人這麼站起來,俊拔的體型氣度,立即吸引其他客人的注視,他們怕被認出來,熱起他們最不願見的哄動,忙匆匆下樓。
  跋鋒寒從對街悠然行來,探臂將兩人擁個結實,長笑道:「今趟我們要好好一聚,十年哩!歲玉的流逝如白駒過隙,迅快得教人難以留神。」
  放開手,含笑打量兩人。
  就在此時,三人同往街端瞧去,大雪中出現一個約八、九歲的可愛小女孩,蹦蹦跳跳提著一籃子鮮果往他們飛奔過來。
  三人為之愕然,小女孩噴著冷霧,氣喘喘的在他們身前立定,孩子氣的問道:「請問哪位是徐大叔?」
  徐子陵心中一動,微笑道:「是我!」
  小女孩把籃子遞給他,歡天喜地道:「是我娘著明空送給你的。」
  徐子陵接過果籃,那叫明空的小女孩一聲歡呼,就那麼掉頭原路跑回去,雨雪深處,隱一個女子優美的倩影,白衣如雪,裙下赤足。
  寇仲皺眉道:「婠婠!」
  徐子陵瞧著小女孩投入婠婠懷內,婠婠輕揮玉手道別,牽著明空,逐漸沒入雪花迷濛的深處,徐子陵道:「不知是他收的徒弟?還是親生女兒?」
  跋風寒目光投往徐子陵手上的禮物,微笑道:「明月當空,是個充滿意象的好名字。」
  雷九指結帳下樓,談笑中,四人漫步於風雪漫天的長安街頭,朝上林苑進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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