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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玉] [冥王選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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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睽違已久的「冥王 」重 現 江 湖 ?!這回為的是尋找適當人選聯婚以振興青幫。奈何她不是個任人擺佈的傀儡娃娃,逕自跑去向長老口中的「繡花枕頭」求婚。她知道外界對他的評價分為兩極化,而她是這世上唯一能看透他的女子。在他面前她的冷靜理智總是飛到九霄雲外,害怕她的舉動只會換來他的忽視,幸虧她掌握了他最難以說出口的弱點,不怕他不乖乖伏在她的石榴裙下——這位冥王還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不但會色誘偷襲,連江湖上最重視的信諾都不顧!原以為注定孤獨一生的他終於有了牽掛,儘管兩人擁有各自的身份、權勢、包袱等。青幫眾長老也已將他視為落選的候選人,但自從她不小心開啟了他「逢魔時刻」也許可以慢慢弄清楚為何她有如此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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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3:3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南部某個小社區裡,澄澈的金色陽光灑落,從清晨起,人們開始一天忙碌的生活。
  社區裡的男女老少交換著熱絡的招呼,以及開朗的笑容,有志一同的往豆漿店而來。
  原本,這只是最平凡無奇的開端。
  優雅的兩層樓獨棟洋房,門口擺了十張簡便的折疊式桌子,桌旁坐滿了人,看來熱 鬧無比,喧鬧與笑聲此起彼落。人們忙著進食與聊天,翻閱今早的報紙,談論最新的時 事,每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負責掌廚的,是容貌清麗的女主人。
  她墨黑的發綰成清爽的髮髻,輕便的運動衣外,罩著一件洗白了的圍裙。翻開眼前 半圓形的鐵蓋子,蒸汽裡帶著溫暖的甜味,她拿來樸素的青花瓷碗,用大型的湯勺雷起 湯鍋裡的豆漿,將熱騰騰的豆漿傾人瓷碗裡。
  清麗的臉龐因為勞動與高溫而冒著些微汗珠,她始終帶著溫和的微笑,將一碗碗豆 漿從手中遞出。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扛著花生湯,穩健的從洋房內走了出來,眉宇間的霸氣讓人望 而生畏,銳利的眼眸在看見她的一瞬間柔和下來,緊抿的薄唇綻出笑意。他將鍋子放下, 走到妻子的身邊,親暱的彎腰親吻她的面頰。
  「忙嗎?」東方滅明輕聲問,心疼妻子如此勞動。
  宮嬙柳微笑著,順手拿頸間的冰毛巾替丈夫擦汗。「還不是老樣子,社區裡都是老 客戶了。」靠得好近,她站在他的懷中,只覺得無限安全。
  看著妻子的微笑,他幾乎想吻上她,無奈礙於身邊眾多的顧客,他只能歎息著強忍 下來,期待著兩人獨處的時刻。
  身後傳來輕輕的笑聲,清脆甜美。「羞羞羞喔,一大早靠得那麼近,在說什麼悄悄 話?」
  咬著筷子調侃的年輕女孩只有二十出頭,脂粉未施的五官也讓人驚艷。細白如玉的 肌膚上,靈活的大眼黑如點漆,噙著笑的菱唇溫潤小巧,她穿著運動服,短褲暴露出修 長而無瑕的雙腿,長髮綁成馬尾,活潑而有朝氣。
  「夫妻間的體己話。」東方滅明大言不慚的說道,雙手環胸看著綾蘿。
  女孩眨動眼眸,偏著頭笑著。「要不要說出來跟大夥兒分享,增進用餐情緒?」她 伶牙俐齒的提議,分神咬一口熱騰騰的飯團。
  大湯勺輕巧的一轉,恰巧敲上絞蘿的後腦。宮嬙柳微嗔的看著她。「本店不提供這 類服務。你要是真想聽這類的話,就快些去找個情人,到時候要聽多少有多少,也省得 你沒地方去,老是跑來我這兒耍嘴皮子。」
  嘴裡咬著脆脆的油條,綾蘿摸著被敲疼的後腦,喃喃抱怨道:「顧客至上呢!你們 夫妻怎麼聯手起來欺負我?」
  她是這間豆漿店的常客,兩年來居住在這個平靜的小社區裡,在早晨的運動後,始 終到這裡來解決民生問題。
  在平靜的小社區裡,看似平凡的年輕夫婦以賣豆漿為生,甚少有人知道東方滅明與 宮嬙柳的身份其實不簡單,為了眼前的平靜,他們付出不少心血。
  而想到自己也曾為了這對夫妻出過一份心力,綾蘿嘴角不由得往上翹,彎成有些得 意的笑。
  縱然因為身份隱密,所以也不能邀功炫耀,她只好將那份得意埋在心裡,偶爾吃完 早餐就腳底抹油快速溜走,理所當然的以為那是她應該得到的些許謝意。
  分神喝了口冰豆漿,眼角卻瞄見不少居民紛紛快速走避。偏頭一看,她全身發涼的 看見幾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靠在距離豆漿店不到十公尺的地方。車門被打開,十來個 西裝筆挺、身手矯健的男人下了車。
  為了避免被波及,居民們端著盤子和杯子,經驗老到的避難去。
  綾蘿咬著飯團,瞪大了眼眸,也想著要溜走,無奈對方是衝著她來的,由不得她如 駝鳥般逃命。幾個男人眼明手快,在她有動作之前,以人牆將她團團圍住。
  東方滅明雙手環抱胸前,凌厲的眼眸打量著突然出現的人們。他看不出這些人的身 分,也看不出對方有挑釁找麻煩的意念,眾人的目標全擺在綾蘿身上。看這些人的身形 和步法,似乎全都是功夫了得的高手。綾蘿怎麼會惹上這些人?
  他妻子的這間小小豆漿店,似乎總會招來一些不得了的大人物。
  「少主,老人家請您回去。」帶頭的男人必恭必敬的說道。
  嘴裡塞著食物,綾蘿回起話來有些結結巴巴,不過仍可以聽出她憤怒的語氣。「少…… 少……少個頭啦!不要那樣叫我。還有,我不要回去。」她大聲抗議著。
  綾蘿兩三口把飯團解決完畢,嘴裡含著來不及吞下的肉鬆,一個彎腰旋身,以俐落 的動作踢了出去,妄想著要撂倒其中一人。
  簡單的動作,可以看出她也有些不錯的拳法基底,但是對方人多勢眾,又都是精挑 細選出來的高手,沒比畫幾下,她就被人擒住,像是待宰的小豬般,被男人們扛得高高 的。
  「滅明,綾蘿有危險,你不能任由那些人帶走她。」宮嬙柳緊抓著丈夫的衣袖,黑 眸憂慮。
  她將綾蘿當成了自家小妹,看見綾蘿有了危險,當然無法袖手旁觀。握緊手中的湯 勺,她衝動的想上前幫忙。
  「放開我,放開我,我還沒吃完早餐。」綾蘿憤怒的喊著,在眾人手中掙動。清爽 的髮型因為掙扎而凌亂,她用力一吹氣,把遮擋在眼前的發吹開,同著東方滅明求救。
  「東方大哥,我是你的客人啊,你總要來救救我。我保證,以後吃完不會偷偷溜走, 一定會乖乖付帳。還有還有,我會留下來幫忙洗碗,幫柳姊姊煎蛋餅。啊,快點來救我 啊!」發現身體正被人堅定的往轎車方向扛去,她更加驚惶失措。
  早就知道那些老骨頭會採取行動,但是怎麼也沒想到,會趁著她在吃早餐時派人來 偷襲。這些人都是老骨頭們身邊的頂尖好手,她沒有半點勝算。
  「要命了,東方大哥,你不能袖手旁觀。」她大喊著,腦海中不知為何竟浮現南宮 揚的面貌,她直覺的說出所有能想到的人。「通知南宮揚啊,他不是最愛管閒事?叫他 趕來救我也行。」緊張時刻,完全忘了遠水是救不了近人的。
  聽到綾蘿連他的拜把兄弟的名號都喊出來了,東方滅明看一眼妻子焦慮的眼神,無 可奈何的鬆開雙手,高大的身軀往前站出幾步,衡量著要怎麼從黑衣人手中搶下綾蘿。
  一個男人卻迅速擋住他的去路,雙手捧著一張淺灰色的帖子,必恭必敬的彎腰。
  「東方先生,我們只是奉命帶回少主,請別出面為難。」他簡單的說。
  看見帖子的那一瞬間,東方滅明震驚的僵住身子,緩慢的伸手取過帖子,他沒有展 開。視線落在綾蘿身上,眾多的疑點在頃刻間全然明朗,他露出微笑,沒有再上前插手。
  綾蘿還在喊,「喂,有點職業道德啊,快來保護我這個客人。」
  隨著男人們前進的步伐,她的聲音也愈來愈激烈。
  宮嬙柳無法忍耐下去,咬緊了牙,沒有時間衡量自身的勝算,握緊湯勺就要上前救 人。步伐才剛邁開,一雙堅定的男性臂膀卻拉住她,將她的身子往後拉去,使得她不得 不靠回丈夫的懷抱中。她略微掙扎著,擔憂的看著綾蘿。
  「別緊張,那些人不會傷害綾蘿的。」東方滅明靠在她的耳邊說道。
  將掙扎的綾蘿小心地放進轎車中,黑衣男人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布條,恭敬的說道:
  「少主,得罪了,這是老人家的指示。」他俐落的用布條綁住她的嘴,很快的抽回 手,怕被憤怒的她咬住。
  喊叫聲變成模糊的悶哼,只剩下那雙眼眸裡閃動著快要燃燒起來的憤怒火焰。男人 們恭敬的鞠躬,之後將車門關上,猜拳決定司機後,沒有一個人有膽量跟綾蘿同車。
  看著數輛轎車絕塵而去,宮嬙柳擔憂的喃喃自語,「你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這些陌 生人帶走綾蘿?」握著大湯勺,轉頭看著嘴角微揚的丈夫。「笑什麼?」她心中有著些 許怒氣。
  「我有笑嗎?」他摸摸臉,嘴角勾得更高。
  環抱著妻子,他對著陽光,緩慢的將手中的帖子展開,帖子展露在兩人面前。
  十六問的淺灰色雪銅紙,黑色的絲綢不知用什麼方式嵌鑲在紙中,交織成仿宋字體, 看來高貴典雅,卻也顯得怪異莫名。這張帖子原本消失已久,前些日子重現江湖,而它 一日一出現就將驚天動地。
  「還記得這張帖子嗎?」他問著妻子,想起前些口子,這張帖子的主人救了妻子一 命。
  宮嬙柳微微一愣,詫異地失聲道:「這不是--」地無法說出正確的名詞,心中滿是 困惑與震驚,怎麼也難以想像綾蘿會跟這麼一張有著詭異背景的帖子扯上關係。
  「看來,那個小丫頭的身份的確不簡單。」東方滅明緩慢的說著,在腦海中印證了 從一看見綾蘿就浮現的疑點。
  那些人稱呼綾蘿少主,著實令人匪夷所思,不過這張帖子所代表的勢力本就詭異。
  那是一個自成一格的世界,旁人從來無法涉入與臆測。
  淺灰色的帖子靜默的躺在桌上,映照著陽光,黑色的絲綢代表著詭譎的前景。這是 一張傳說中能震動世人、擁有絕對權勢的名帖。
  冥王帖。
          ☆          ☆          ☆
  在南部專屬於南宮家的華宅中,有著半晌的沉默。
  淺灰色的冥王帖被放置在桌上,木桌之後的男人緩慢挑起劍眉,傭懶的神態沒有改 變,只是黑眸深處微微燃起詫異。
  他斜靠著龐大木桌,陽光從窗欞射來,渲染得烏黑的髮色略略帶金,一綹發落在深 不可測的黑眸前,眸子裡儘是傭懶,要仔細的探看後,才能發現埋藏得很深的內斂。挺 直的鼻樑以及微勾的男性薄唇,配上高大堅實的身軀,他的外貌有讓女人癡迷的本錢。
  南宮揚緩慢的拿起那張帖子,翻看了幾秒後,視線落在拜把大哥身上。年輕貌美的 嫂子正坐在一旁愁眉苦臉。
  「又一張?」他輕笑。
  傳說中冥王帖甚少發出,但是也不知該說幸或不幸,身邊已有不少人收到這張名帖。 就連南宮揚本身都曾經收到一張,看來冥王的勢力已然蠢蠢欲動,在近期內會有所活動。
  東方滅明略微點頭。「來了一群黑衣人,奉上這張帖子後隨即帶走綾蘿。」眼神平 穩,只有瞭解事實後的瞭然。
  「還嚇跑了客人,也帶走了綾蘿。」宮嬙柳不悅的補充著。
  「放心,只要滅明不插手下廚,你的客人會很忠心的再回來。」南宮揚簡單的安慰, 嘴角帶笑。
  他坐回椅上,將身軀舒適的往後靠去。
  「你對綾蘿的身份知道幾分?」東方滅明問道,看出他態度上的輕鬆。
  「比你多上一些。」南宮揚聳聳肩,敲敲桌上的冥王帖。「我們事先就懷疑那丫頭 的身份不簡單,只是前些日子在忙你們的事,沒分神去理會她。但在你們婚禮前幾天, 我也收到冥王帖。」
  前些日子風波不斷。宮嬙柳原本是遭人陷害、在南宮揚的幫助下改換身份的通緝犯, 躲避了兩年後,在南宮揚的牽線下,與身為官方特務的東方滅明相戀。東方滅明替她報 仇後,離開官方,在成婚後轉而回到父親東方旭的麾下效命。
  為了替宮嬙柳報仇,意外的引出特務界一個又一個傳奇人物前來插手。其中最不可 思議的,是消失近十年的冥王帖,竟也示意眾人給予東方滅明一切協助。此帖一出,天 下人莫敢不從,宮嬙柳的事情很快的解決了,甚至在最危急的時刻,也有不明人士暗中 保護她。
  冥王的勢力來自於神秘的中國青會,在亂世之中,青幫聚集了龐大的財力與人力, 動亂與戰爭時期,儼然成為地下之王,青幫的領導人以「冥王」自居。那些勢力數十年 前從中國隨著政權輾轉來合,全然深入台灣的黨政軍經各種領導階級中。只是隨著物換 星移,政局的改變,影響了冥王的勢力,使得這個神秘的人物沉寂了好些時日。
  然而,綾蘿竟會與冥王有著密切關係。這是當初南宮揚始料未及的。
  「怎麼沒說?」東方滅明有些不滿,瞇起眸子。
  「早點知道這些,只會替你跟嫂子招來麻煩。」知道事關嫂子安危,他知情不報的 罪就可以減輕些。
  果不其然,東方滅明沒有再追究,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明說。
  喝了一口酒,南宮揚閒散的放鬆身子,微瞇著眼,像頭即將睡去的野生動物。他的 一切光芒都是內斂的,展露在眾人面前的,是無限的傭懶,以及看似無害的笑容。
  平靜水流下的漩渦,通常看來沒有危險,然而若有人膽敢涉入,通常只有滅頂一途。
  「我見到了前代冥王,他招我前去,談論關於他那個三年前縫承了冥王之位,卻很 受到處管閒事的孫女兒。」伸出手,他懶懶的擺指向宮嬙柳。「那位現任冥王,就是當 初在暗地裡保護你的人。」
  她微微一愣,心中隱隱浮現真相的輪廓,只是聽多了冥王的種種事跡,她無法接受 眼前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跟綾蘿無關吧?」她抱著最後希望問。
  東方滅明澆熄了她的希望之火,轉出好友話中的含意,沉穩的宣佈,「綾蘿就是現 任的冥王。因為這樣,所以她才能得知我們的一切行動,以冥王帖給予協助。」
  她發出呻吟聲,將臉埋在丈夫的頸項裡。「天啊,我竟然拿那些你煮焦的豆漿給她 喝。」不再替綾蘿擔心,她反而憂心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怕是會下地獄了。
  他拍拍妻子,濃眉緊皺著,知道那些豆漿喝起來有多麼可怕。
  「前代冥王還說了些什麼?」東方滅明直接切入主題。
  南宮揚發出輕笑,懶懶勾著嘴角。「沒有談論到什麼正經事,老人家對於我的應對 與態度非常不滿意,沒談上幾句,就感歎我只是空有虛名的繡花枕頭。」
  當初談了不到幾句,老人就感歎南部族長的寶座坐錯了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很禮 貌的將他踢出大門。老人家修養好,沒有補踹他一腳,嫌這次對話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東方滅明看著他,緊握著妻子的手,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南宮揚平日的態度與一般豪門揮霍不成材的子弟沒兩樣,身為南部各大族的族長, 他接掌族長之位的頭幾年,還曾經大力整頓各族的分配,調停一些利益與權勢的紛爭, 之後就展開了一般人無法想像的享樂生活。
  若不是前些日子因為宮嬙柳的事,他插手辦了些正經事,讓人意外他並非昏庸之輩, 不然他這個昏君的形象真可說是無懈可擊。
  輕鬆的交握雙手,修剪得十分平整的男性黝黑手掌,輕覆在淡灰色的帖子上。他腦 海中浮現一雙精靈般可人的眼眸,想起綾蘿帶著狂野,以及太過聰明的眼神。打從一見 面起,他對這小丫頭有著奇異的好感。
  是因為在靈魂深處,他也看出兩人的相似之處嗎?
  長指滑過細緻的絲綢仿宋字。他曾經半開玩笑的用指節摩挲過她光滑潔潤的臉龐, 那觸感至今記憶猶新……
  「前代冥王蟄伏已久,這些日子來有些不甘寂寞。他想著要重新奪回往日的權勢, 首先第一步就是籠絡其它的龐大勢力,而最方便且牢不可破的籠絡,就是聯婚。」他平 靜的說。
  東方滅明挑眉,抱著有些看好戲的心態。南宮揚無異是他與妻子的媒人,而眼見媒 人有了複雜的男女糾葛,他有些幸災樂禍。
  宮嬙柳興奮的眼眸發亮,身子往前靠。「你是候選人之一?」
  「落選的候選人。」他帶著笑回答。「前代冥王對我已經完全死心,想來他手下的 那些長老老早就曾經向他提過我素行不良,不配成為候選人。而他老人家則是在與我會 面後,才全然的放棄聯婚的希望。」沒有野心與能力的族長,當然不配成為綾蘿的夫婿。
  「那麼他們抓綾蘿回去是為了什麼?」宮嬙柳忍不住問。知遭好友被排除在候選名 單之外,她好生沮喪,不由得擔心起綾蘿。
  南宮揚與東方滅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男人心裡都雪亮明白。會派出人抓回綾蘿, 代表事情已經進入最後階段。
  「看來,他們是找到適當人選了。」他緩慢的說,仍舊維持一貫的傭懶,沒有人發 現,他故置在冥王帖上的雙手略微緊了些。
  以為跟那小丫頭的緣分,大概就如同短暫交錯的光芒,轉瞬間就各分東西。
  擁有各自的身份,擁有各自的權勢,擁有各自的包袱……
  他們該是無緣的吧?
  指下的冥王帖,被陽光更燙出些微的暖意。他沉默著,傭懶的黑眸深處有著難解的 謎。
          ☆          ☆          ☆
  她的憤怒已經超過臨界點,一如即將決堤的洶湧江水。
  下了車,眾人一字排開,恭敬的彎腰等著她進屋,對她狼狽的模樣早已司空見慣。
  都已經回到這裡,她知道再賭氣也是沒有用,只能硬著頭皮下車,忍住滿腔怒氣不 對黑衣人們發洩。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要出氣也該找那些下令的老骨頭。
  「恭迎少主。」人們齊聲喊道,不少人露出笑容,偷瞄著這個年輕貌美的冥王。
  綾蘿不耐的揮揮手,腳步沒停。她不喜歡這個稱謂,太過沉重了些,聽人這樣喊她, 她就覺得肩上突然壓了幾十斤的重擔。
  這是一間坐落在南部,佔地遼闊,設計精美的中國式莊園,名為豫園。因為設置在 禁區內,所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近。經過小橋流水,嶙峋假山之後,在林蔭之間方可 見到龐大而精緻的檜木建築。
  她走在典雅的建築之間,總會有時光錯亂的感覺。這些中國式的裝潢,代表著上一 代心中對昔日榮華的緬懷。
  奈何,一切已經物是人非,多少絕代風華已經消逝,徒留過往的野心與喟歎。她所 接掌的,就是這些再難回天的勢力。
  推開雕花木門,聞嗅到花彫香醇的氣味。偌大的點春堂裡,擺放著龐大的圓形雲母 石桌,石桌旁有著二十四張酸枝鑲檜的百年座椅。而堂匾之下,是而張陳舊的紅檜太師 椅。
  綾蘿走進點春堂,環顧四周,有些詫異的發現所有老骨頭都來齊了。二十四字輩的 長老們齊聚一堂,平均年齡都有一甲子以上,滿是皺紋的臉上難掩興奮坐在太師椅上的, 是前代冥王,而另一張太師椅,則是她的座位。
  長老們看見她,紛紛站起身來,有幾個而露不悅,不甘願的也跟著站起來。
  「少主,您可回來了。」有人熱絡的說道。
  綾蘿揮揮手,示意眾人坐下。接任冥王之位三年,她最怕的就是跟這些人見面,雖 然名號很好聽,是青幫的現任領導人,但是她心裡清楚,青幫眾長老裡,沒幾個將她當 一回事。
  一來因為她年紀太輕,二來則是因為她是個女人。
  這些老骨頭的腦袋迂腐得很,總以為女人辦不了事。若不是當初她展露幾下手腳, 解決了一些紛爭,加上爺爺力保,她別說繼承冥王之位,怕是連點春堂都進不了。青幫 數百年來的歷史裡,能進點春堂與男人們論事的女人屈指可數。
  「不回來行嗎?各位都派人來綁我了。」她冷笑一聲,環顧眼前眾人。
  上一次二十四字輩的長老齊聚,是在她三年前繼承冥王之位時,之後大部分的人采 取消極態度,不再參加聚會,算是對她的抗議。而如今,老骨頭們難得達成了共識,齊 聚一堂討論著。她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有些人眼裡閃爍著算計的光彩。
  眼前這些人雖說年紀大了,有些兒過氣,不過好歹都曾經是被稱為民族英雄的人物, 能活過那段最風雲詭譎的時代,當然不是普通人。他們一個比一個精明而詭計多端。
  「要不是你像脫韁野馬四處跑,需要動用到那些人嗎?」沉重的紫籐枴杖敲擊地面, 輕易的得到眾人注意。
  太師椅上的老人有著花白的發與眉,以及沉穩懾人的神態,輕微的動作隱含無限權 威。前代冥王,在青幫內的地位還是無人可及。
  「幫裡有您就夠了,有什麼事情緊急到必須要召我前來?」綾蘿撇撇嘴,有些兒不 悅。她只是負責扛名號,維持青幫表面上的平靜,卻很少出面決定什麼。接掌冥王之位 三年,她前些日子才開始使用冥王帖。
  「若非事情到了最後階段,我也不想召你回來,畢竟你回來後只會把事情弄得複雜。」 老人看著唯一的孫女,白眉打著結。「前些日子你太胡鬧了,竟跟官方特務扯上關係。」
  她聳聳肩,修長的身段看來優雅美麗。因為年紀裡,也因為本身衝動而有些狂野的 性格,地散發著旁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我只是想幫朋友的忙。」
  「冥王不需要紆尊降貴去做那些事情。」紫籐枴杖又是一下重擊,長老們紛紛點頭, 不滿綾蘿自降身份,去與其它勢力的人攪和。「我放任你去胡鬧,只是想讓其它人見識 冥王的能耐,而你竟然只是在那群人間跑腿。」老人家很是不滿。
  「人外有人,再說我不是什麼事都要搶著出頭的人。以江湖道義看來,見死不救才 是最不應該的。」她滿不在乎的說,厭煩了冥王所代表的責任與身份。此話一出,所有 人眉頭皺得更緊。
  「通」字輩長老搖著頭。「早些綁少主回來是對的,不能任由她亂闖,壤了青幫之 名。」他本就不贊成讓綾蘿繼任冥王,女人怎麼能夠成事?
  綾蘿的眼一腿,不留情的回道:「亂闖的人比盜用公款的人強多了吧?」
  「通」字輩長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的孫子前些日子捲了公款,逃到瑞士去, 全靠老冥王出面斡旋,平息各長老的不滿,才保住他一張老臉皮。
  這類事情,在青幫沒落後層出不窮。領導階層的年齡偏高,老人們握住實權不放, 不相信外人,只相信自家子弟,而偏偏自家子弟從小就驕縱逸奢,不時捅出紕漏。
  「唐綾蘿,不得無禮。」老人家不悅的敲敲地板,指名道姓的喚她。
  她彎唇諷刺的一笑。「看來我是歷代來最窩囊的冥王,受到長老的冷嘲熱諷還不得 回嘴。」
  「早早要你繼任冥王之位,是為了讓你熟悉幫內一切,不是給你特權。」
  眉彎得更深了些,有著無奈與不悅,她將氣憤硬壓了下去。「爺爺,你知道我的能 力,然而無實權的話,不會有人當我是一回事。這間點春堂裡的二十四人,全都可以爬 到我頭上來。」
  「過些日子,等你再成熟些,我會考慮真正給你冥王的權力。」老人家拒絕了。
  綾蘿翻翻白眼。「趁著還能夠整頓的時候,把幫裡的事情交給我,免得過幾年殘敗 到無力回天時--」
  「住口!」屋子裡的老人們幾乎同時大吼。
  她聳聳肩,識時務的閉上嘴,知道已經將這些民族英雄刺激得過頭。
  這些人曾經有過最繁華的日子,左手翻雲,右手覆雨,掌握著一個國家的進退,怎 麼也不願意承認屬於他們的日子已經消失了,滿心還以為能夠重振旗鼓,沒有看見有數 百年歷史的青幫早已經是百病叢生。百年老店,積弊已深。
  她清楚的看到這一切,卻沒有辦法改變。這也是她就任冥王后懶於振作的原因,積 弊太深,而她卻無實權可進行改革。說穿了,青幫的繁華已是昨日黃花。
  老人們喘的喘、咳的咳,還有人用發抖的手拿出藥丸來吞著。綾蘿冷眼看著這些人, 心想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她是想要敬老尊賢沒錯,但是老人們總不願意聽地想說的,弄 到如今她也心灰意冷。
  前代冥王再度敲擊紫籐枴杖,拍拍胸口順了口氣。兒子、媳婦早死,只留下這麼一 個孫女兒,而綾蘿十分優秀傑出,就可惜只是個女兒身,性格又太過衝動。他常懷疑會 被這個不聽話的孫女兒氣得一命歸陰。
  「看來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你的確需要一個人來協助你。」他揮動著枴杖,指向 臉色陡然間沉下來的孫女。
  綾蘿防備的看著眾人,感受到老人們興奮的氣息。這些人似乎對她另有打算,不准 備再放任她。
  「我替你挑好了丈夫,你們在近期內就成婚,這是最好的決定。」老人家果斷的說。
  綾蘿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不敢相信這些老骨頭會如此對待她。由長輩指婚?她怎 麼可能接受如此荒謬的決定?
  清澄的眼眸裡,滿是怒氣與思索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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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4:06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在豫園裡待了幾天,弄清楚老骨頭們所行的如意算盤後,綾蘿的怒氣有增無減。
  坐在屬於她的縹水榭書房內,她把全身的重量往竹椅上壓去,壓得椅干嘎嘎的慘叫。 閉上眼睛,手中的文件松落一地,她索性連髮帶也拆了,散亂著黑髮。
  他們打的是聯婚的主意,先在台灣尋找新興的勢力,挑選出適合的男人,經過初選 復選,終於找出讓二十多個老人家都滿意的男人,綁她回來就是準備押她進禮堂。
  她年輕貌美,而且又頂著冥王的名號,等於代表了青幫。老骨頭們八成以為將她與 那個男人送作堆後,靠著新勢力做後盾,加上有男人幫她拿主意,青幫就可以迅速恢復 昔日不可一世的全盛時期。
  說穿了,就是不信任她這個女人。
  她緊握髮帶,咬緊了紅唇。長年存在心中的無奈,在此刻又佔據了心頭。
  曾經,她好痛恨上蒼,為何如此作弄她。給予她太過聰明的腦袋,以及生氣勃勃的 性格,卻以女兒身誕生在青幫,這麼一個古老而與中國歷史相依相纏的幫會中。
  中國男人自古就不信任女人,而青幫裡的男人更是將這點發揮到極致。縱然拱她上 了冥王的位子,幫內卻沒幾個人當她是一回事。
  這就是她離開青幫的原因,在與爺爺數次爭吵後,她氣得乾脆不管什麼冥王之尊, 跑去小社區裡定居,過著最閒散的生活。若不是宮嬙柳的事情,她也不會動用到冥王的 權力。這個名號對她而言,是一個掙不開的枷鎖。
  或許這就是那些老骨頭願意讓她坐上冥王之位的原因。他們只是想著在適當時機, 拿出幫裡最值錢的人交換新勢力的幫助。若不是對方大概會挑貨,不願接受雞皮鶴髮外 加性別有誤的新娘,老骨頭們絕對願意「為幫捐軀」,搶著披婚紗跟那個萬中選一的男 人成婚去。
  她只是一個受擺佈的棋子,這樣的情況讓她挫敗得想尖叫。
  鼻端聞到龍井茶的香氣,她睜開眼晴,看見湘妃竹桌上,被輕輕擺上白玉瓷杯。挑 起眼瞼往上看去,男性的堅實手臂包裹在灰色西裝裡,再往上看,寬厚的肩膀上一張俊 美的臉龐,臉上帶著溫柔的淺笑。
  「喝杯茶好嗎?下人說你回來後滴水未進。」周衍冉輕聲說道,在書房中隨意找了 張竹椅坐下。
  周衍冉就是長老們替她挑出來的丈夫,年齡大她兩、三歲。周家介入台灣政局多年, 這幾年來的影響力直線攀升,讓青幫的大老們又表叉妒,迫不及待想要攀上些關係。
  周家與青幫有些淵源,綾蘿小時候曾經見過周衍冉幾次。只記得他是個溫文的男孩, 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還是周家培養出來的優秀繼承人。他從小就優秀,又對長輩言聽 計從。青幫長老們大概也看上了他的順從,可以來平衡一下綾蘿的性格。
  記得小時候她就看不慣他的溫吞,還曾經拿蟋蟀放進他領子裡。而這個書獃也不哭, 一手抓著蟋蟀,一手再抓住準備開溜的她,開始嘮叨起蟋蟀的生命史。這招比當場痛扁 她一頓更可怕,她最怕人嘮叨,沒撐幾分鐘,扁著嘴要哭的反倒是她。
  從此之後,只要是周家會出現的場合,她一律溜之大吉。誰曉得老骨頭們不放過她, 還想著要將她推進周衍冉的懷裡。
  若是一輩子跟他綁在一起,聽著他不停嘮嘮叨叨,她大概會成為青幫內第一個懸樑 自盡的冥王。
  她邊想邊皺眉,癱在竹椅上維持相同的姿勢不起來,沒打算在他而前維持什麼好形 象。
  「縹水榭是禁地,閒人不得進入。」綾蘿冷淡的說。
  他不以為杵,笑容沒有改變。「我不是一般人。綾蘿,我是你的丈夫。」
  這句話像是一根大頭針,刺得她馬上從竹椅上跳起身來,指著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 來。「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那是老骨頭們決定的,我什麼都不承認。」她大喊。
  在清幽的環境裡,喊叫聲傳得很遠,整個豫園在聽見這個宣言時,有好幾處傳出老 人的怒吼,按著就是僕人們慌張走動的聲音。專屬的救護車在門前待命,老人們由得僕 人用扶的、用攙的,還有的用輪椅推著,紛紛掛急診去了。
  幾個心臟堅強的,躡手躡腳的靠近縹水榭。貼著湘妃竹的簾子,偷偷摸摸的竊聽著, 轉眼間簾子外已經站滿了人,全都屏住呼吸,仔細聽著書房內的對話。
  周衍冉輕笑幾聲,彷彿當她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冷靜些,別再嚷嚷了。我不擔心你的情緒,反倒比較擔心幫裡的長老們會在聽見 你的話後,被刺激得紛紛入院。到時你我的婚禮豈不變得冷冷清清?」他審視著氣得雙 頰發紅的綾蘿。
  年齡相仿的兩人間,她無疑是居於劣勢。天生衝動的性格,加上她年紀又輕,使得 她難以沉住氣。比起高深莫測、老成的周衍冉,此刻的她像是個毛躁的小丫頭。
  「不會有婚禮。」她一字一頓的說。
  「你是冥王,背負著振興青幫的責任,而與我成婚將是最快的方法。」他一針見血 的說,語氣雖溫和,卻不容爭辯。
  「我不接受那票老骨頭的安排。要振興青幫,必須從幫內的積弊開始解決,不然就 算嫁掉八個十個冥王都不會有用。」她站起身來,仍舊瞪視著他。
  周衍冉的外表沒得挑剔,或許有不少女人會願意對惡魔獻上靈魂,換取與他共結連 理的機會。但是綾蘿直覺的想避開他,或許是因為久遠的童年陰影,也或許是因為她看 不穿那雙眼睛。
  地想起另一雙黑眸,同樣有著深深的謎團,還添加了一分慵懶閒散,像是天塌下來 都與他無關她想起南宮揚。
  周衍冉將瓷杯往前推,示意她喝下,溫和的笑容仍舊掛在臉上。「或許一切來得太 突然,你還在適應期,過些日子你就能夠接受我了。」
  她雙拳緊握,用力咬著牙,突然對他的溫和堅定感到有些害怕。她雖然衝動,但是 直覺十分靈敏,她感受到周衍冉溫和的外表下的堅持。
  難以想像,有什麼人與什麼事,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感到恐懼,難道老骨頭們挑 選出來的他,不僅僅只是個書獃子嗎?眼前的他,與她小時候記憶中的溫吞男孩有著差 距,成長後的周衍冉變得較高探莫測,讓她怎麼也看不透。
  用力甩甩頭,她忽視心中浮現的警告。再怎麼危險,她也不願意只是首個被擺佈的 棋子,她痛恨極了受制於那些男人。
  「永遠都別想,我不會接受你成為我的丈夫。」她宣佈道,往外走去,一個大膽的 計畫在腦海中逐漸成形。埋藏在心中,那個傭懶的微笑愈來愈清晰,她突然急切的想見 到南宮揚。「就算真的必須找一個男人來聯婚,我也會自己挑選出那個人。」說完話, 她頭也不回的走出縹水榭。
  竹簾外的老人們不停搖頭,有的捧著胸口猛喘氣,有的震驚的掉進水塘。「少主, 你不能衝動行事,你代表了青幫,你必須振興青幫--」他們哀號著,卻這不上綾蘿離去 的速度,只好回頭急救被氣昏的夥伴。
  周衍冉坐在竹椅上,對竹簾外的騷動置若罔聞。
  他優閒的拿起瓷杯,輕啜幾口溫熱的龍井茶。溫和的笑容沒有改變,但笑意未達眼 底,黑眸的深處有著另一種光彩。
          ☆          ☆          ☆
  綾蘿出了豫園,用飛車暫時擺脫尾隨而來的保鏢們,驅車前往南宮揚的住處。
  她知道時間不多,爺爺或是長老們隨時都可能再度派出幫內菁英,將她禮貌的「請」 回去。此番回去後,要出來怕是難上加難,說不走一踏進豫園,她就馬上被穿上鳳冠霞 帔,讓笑得合不攏嘴的老人們推進周衍冉的懷抱裡。
  「要我乖乖聽話,門都沒有。」她喃喃自語著,決心來一次大型的叛亂,讓那些老 骨頭知道,她不是會永遠甘心受擺弄。
  直接撞開南宮家的保全系統,她如人無人之境,面無表情的飛車進入南宮家寬闊的 庭園,後面追著好幾個警衛,荷槍實彈的邊嚷邊跑。她在主屋前險險的來個急轉彎,之 後陡然煞住,車輪因緊急煞車而發出焦味。
  她打開車門,伸出修長的腿,優雅的下車。
  「我認識你們家老闆。」她靜靜的說,往主屋走去,不將警衛們看在眼中。
  警衛們看到是這麼一個美人兒,有一半主動把搶放下,而又接到指示,另一半的搶 也垂了下來。得到南宮揚首肯,能直驅南宮家的人不多,而綾蘿的照片恰巧就在最近一 次的新增名單上。
  「唐小姐,您不能進去,南宮先生他--」僕役長驚慌的擦汗,企圖想阻擋綾蘿的前 進。
  她看了一眼僕役長,心中有些驚訝。連僕人都喊得出她的姓,看來南宮揚已經知道 了她的身份。這樣也好,省了她還必須大費周章的解釋。
  「他在哪裡?」問得斬釘截鐵。
  僕役長震懾於綾蘿無意間流露的威嚴,不由自主的說出答案。「在浴室裡。」轉念 一想,驚慌又襲上心頭,他連忙猛揮著雙手。「但是唐小姐您不能進去啊!您先等一下, 喝杯茶,我去請南宮先生--」
  看見綾蘿問了一個女僕浴室的方向後,堅定的邁步前往,僕役長急得快掉眼淚。
  他不知遭南宮揚為何如此在乎這個年紀輕輕,卻有攝入魄力的女郎,更不知道兩個 人之間的關係。他只知道,南宮揚目前的情況絕對不適合見客。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攔不住綾蘿,而她正用力的推開那扇門--
  完了,老闆春光外洩了。
  僕役長沮喪的把瞼埋在手掌裡,開始盤算能夠領到多少遣散費。
          ☆          ☆          ☆
  她呆愣的立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
  大理石環繞著一個水光瀲灩的池子,牆上的彩繪玻璃讓池子看來更加閃亮。良好的 采光,使得裸身躺在水池中的男人一覽無遺,他俊美約五官、黝黑的肌膚、結實的四肢…… 她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兩個圍著毛巾、努力幫南宮揚按摩的女郎,看見有人闖人後驚慌的尖叫起來, 緊抓著毛巾就往後門逃竄離去。
  水池中的男人懶懶的睜開眼晴,在看見她時,竟可惡的露出微笑,似乎正在享受她 的羞窘。
  綾蘿見過不少大場面,卻是頭一次看到男人的裸體,如今她只想要挖個地洞把自己 埋進去。
  「嚇跑了我的按摩師,我可否奢望由你來代勞?」他帶著笑容問,那模樣無賴到極 點。
  「快找塊布把你包起來,我有正事要跟你談。」她的臉不爭氣的紅了,熱烘烘的發 燙。開始詛咒自己的衝動,她應該停下腳步來,聽清楚僕役長的解釋,省得如今落得困 窘的下場。
  南宮揚笑了幾聲。「看來我是沒有榮幸讓冥王陪我共享這一池子的春水。」他調侃 著,俐落的從水池中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猶如遠古的戰神,古銅色的肌膚閃著水光。
  不過當然,綾蘿沒有膽子盯著看。她忙著臉紅,所以錯失了眼前的「美景」。
  他懶洋洋的用毛巾擦拭身子,視線沒有離開綾蘿,對她的羞窘感到很有趣。從來只 看見她衝動莽撞的模樣,不曾見過她臉紅,怎知她臉紅的模樣,有著令人移不開視線的 嬌俏。
  難以想像呵,這麼一個年輕的小女人,輕易的得到了他的注意--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她陳述事實而非詢問。
  南宮揚點點頭,穿上薄得不需要想像力的浴袍,笑容沒有減少。「前些日子蒙你爺 爺召見,他找我去談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他簡單的說。
  綾蘿爆發了,憤怒的掄起拳。「既然他見過你,還跟你談過,那為什麼被選中與我 成婚的人不是你?」失望如潮水湧來,她瞬間措手不及。
  「我所聽到的是失望嗎?」他挑起眉毛。
  她頓住,急急忙忙否認,「我只是認為你的條件比周衍冉好,而為了振興青幫,他 們應該挑選出最好的。」她說出蹙腳的理由。
  「承蒙你看得起。不過你爺爺可不認為如此,所以跟他談了不久,我就被踢出豫園。」 他靠著石椅,慵懶的喝著美酒,透過琥珀色的酒,窺探她的模樣與表情。
  從認識她開始,他就覺得她美麗而不凡,但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有如此顯赫的身世, 還背負著青幫眾長老給她的壓力。
  對女人的注意力一向消褪得很快,就除了她,從一開始就奪取他所有的眼光;在知 曉她的身份後,他對她的興趣,很危險的有增無減。
  他的視線離不開她。這個衝動莽撞卻又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小女人。
  幾年來仔細的避開關注的眼光,就只是在她面前,他破例的沒有迴避什麼,讓她見 著了他參與拯救宮嬙柳的行動。
  綾蘿對他而言,不同於一般女子。這項認知讓他暗暗蹙眉。
  「你的態度犯了爺爺的大忌,他最痛恨像你這種握著權勢卻只會享受的豪門子弟。
  他痛心的向我提過,當初南部各大族推選你出來當族長,只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 而特務界對你的傳言,說你有多麼神通廣大,則是可怕的誤傳,你根本只是個空有其表 的繡花枕頭。」
  她沮喪的搖搖頭,就地坐了下來,脫下鞋子,把赤裸的足放進溫暖的水池中嬉戲。
  爺爺是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亂世中創造了青幫的輝煌時代。老人家看人甚少出 錯,但是這一次呢?她第一次懷疑連爺爺也著了南宮揚的道,被他欺瞞了過去。
  她如道外界對於南宮揚的評價分為兩極化。
  有人傳言,這個掌控南部各大族的男人雖然擁有驚人的權勢與影響力,卻沒有半點 能耐,除了吃喝嫖賭、揮霍家產外沒有其它專長;卻也有人傳說,他其實深藏不露,插 手特務界不少案子,一出手就招搖而俐落,令人印象深刻。特務界稱他為「南風」,是 少數幾個能與冥王齊名的厲害角色。
  兩極化的評價,全都繞著這個謎般的男人打轉。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看過你行動時的模樣,那絕對比我手下的青幫菁英優 秀。」她踢著水,抬起頭來看他。他眼眸裡有某種東西,讓她心跳加速。
  他倚靠冰涼的牆壁,嘴角仍在笑,眼眸卻嚴肅了。「那麼,你以為我是怎麼樣的人?」
  她能看出多少?她靠他的心有多近?
  他很好奇。
  綾蘿沉思了半晌,皺著彎彎的柳眉。「我不知道。」她終於承認。「看著你,就像 是走進一個詭異的鏡屋裡,每一個形象與表情都是你,卻都不是真實的。或許你根本不 讓我看見真實的那一個。」她低著頭說,踢出一圈圈的漣漪。
  剛開始爺爺也對南宮揚興致勃勃,不時向她提起他的事跡,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好奇, 在見到他時,有著異常的興奮。與他相處後,她變得迷失了,宛如在拆解禮物般,她不 停的往下探詢,卻走進了謎團之中。
  她是不是看見了旁人所看不見的他?當所有人都說他只是個繡花枕頭時,唯獨她存 疑著,明白他不僅僅是那樣。
  甩甩頭,她把心中的疑惑用到一旁去,重新整理思緒後,振作精神面對他。
  「你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反正我認定你比周衍冉好多了。」鼓起勇氣,她強迫自 己迎視那雙慵懶卻彷彿要看穿她的黑眸。「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請說。」他略微抬起酒杯。
  用力的咬咬唇,痛楚讓她稍微平靜下來。拍拍胸口,心激狂的跳著,她甚至以為心 跳如此大聲,他一定也會聽見。
  「我要你跟我成婚。」她說出來了,再也不能反悔。
  看見激烈的情緒在他眸中一閃而逝,她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震。
  她這算不算是與虎謀皮?避開了周衍冉,反抗了那些老骨頭,卻將自己推人更危險 的人懷中--
  「綾蘿,這算是求婚嗎?」他緩慢的問,慢慢的走了過來,龐大的男性身軀給予她 無限的威脅感。
  她有些驚慌,突然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兩人之間的不同。仰望他時,連呼吸都 快停了,如謎的黑眸裡有著她的倒影。
  他可曾將她的身影深深的烙印進眼裡、保留到心裡?
  「我只是提出一個合作方案。」她的手不聽話的顫抖著,只好藏在背後不讓他看見, 稍微維持一些尊嚴。
  她該是人人聞名喪膽的冥王,統領著青幫的部眾叱吒風雲。但是青幫裡有老骨頭們 掌權,她成為沒用的小棋子,連婚事都無法自主。
  而在他面前,她什麼都不是,只能夠記得一見到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就會驚慌起 來,全然亂了手腳,什麼冷靜理智全都飛到九霄雲外。
  她想要反抗那些長老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也想要再見到他,證實某些捉摸不到的 東西。拋下周衍冉,與南宮揚成婚,是她所能想出最好的方法。
  她沒有勇氣質疑自己,心中可有一絲絲假公濟私的私心?
  與他成婚呢!與這個表面無賴、實際深不可測的男人共度一生,她不知追有沒有那 麼多的勇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嫁給南宮揚,絕對勝過嫁給周衍冉。
  「我該感到榮幸嗎?」他在她身邊坐下,琥珀色的酒灑進水池裡,杯乾擺在岸邊, 拉近矮桌,案桌上擺著沉重的華麗酒瓶。
  他的臉龐逼近她,黑眸不再平靜,仔細的看著,能看到燃燒的火炬。
  她頭一次看見那樣的眼神,但體內女人的直覺卻讓他隱約知遭那個眼神所代表的含 意。
  愈來愈危險了。她該希冀的,應該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平靜的相處,不是如此一觸 即發的緊張。但是危險如火,而她勇於冒險的性格偏又愛玩火。飛蛾總愛撲火,這定理 千古不變。
  「不必如此,我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你是南部各大族的族長,影警力比起周衍冉 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我也不希望事事都按照老骨頭們的指示。」她避開視線說道,不著 痕跡的想拉開兩人的距離。
  靠得這麼近,她敏感的感受到他身上輻射出的熱力,增加了四周的溫度。好氣不爭 氣的雙頰,從進這間浴室起,嫣紅就不曾消褪。
  「啊,你的解釋傷了我脆弱的心。」他歎息著,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
  綾蘿停不下那陣從靈魂深處傳來的顫抖,很窩囊的想要跳下水池逃走。只是一個眼 神,她為何會如此驚慌?
  「你的厚臉皮會讓你很快忘記這次的傷害。」她胡亂的說道,慌張的想站起身子。
  抖抖濕淋淋的雙腳,她狼狽的縮回雙腿想離開。
  還來不及逃離現場,男性的黝黑手掌迅速的擒抓住她的上臂,將她堅定的拉回來, 不容許她輕易的逃離。
  她慌了手腳,全身僵硬著。男性的體溫透過他的肌膚傳來,更燙了她的肌膚,之後 滲透進她的身體裡--
  她成年後,從沒有跟任何一個男人靠得這麼近。況且他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輕易 就能讓她心慌意亂的南宮揚。
  被困在他的視線裡,她有種錯覺,以為自己成了獵人眼中的小動物,全然`脆弱無助。
  他的笑容帶著慵懶以及邪氣。「我的心受傷了,需要安慰。
  慰,緩慢的將她拉近,直到兩人的身軀緊貼著。
  打從一開始遇上唐綾蘿時,他就變得不對勁了。她靠得太近,讓他感到危險卻也讓 他不捨,與她相處是如此的有趣,或許將她一生一世的留在身邊,他可以慢慢的弄清楚 為何這個小女人有如此的魔力。
  只是,怎能輕易的許諾一生的鴛盟?她的提議讓他失笑。
  不曾輕易的讓女人靠近,更沒想到要與一個女人共度一生,但是她的求婚偏又如此 誘人,縱然知道她只是看上他的身份,以及手中掌握的權勢,他的心但因為她的提議而 有些動搖。
  「你答應了?」她充滿希望的問,像是被催眠了,愣愣的看著他。
  是不是從第一次見到他起,她就在期待著此刻?調侃與鬥嘴時的伶牙俐齒都不見了, 如今她的問話如此軟弱,只能發抖著、等待著,不知他會如何回答。
  南宮揚低下頭來,他的氣息包圍了她。她有些昏眩,雙手輕攀上他的肩膀。
  溫熱的呼吸吹拂在臉上,愈靠愈近--
  「綾蘿,這太荒謬了,我不能答應你。」他緩慢的說,聲調如情人間的耳語,說出 口的卻是拒絕。
  拒絕了她,但是她的唇給予他的誘惑如此強大,他不打算錯過。
  南宮揚將她又拉近了些,讓她能夠站進他的懷抱中。輕微的動作踢著了地上的酒杯, 杯子滾落水池,發出輕微的聲響。
  聽見他的拒絕,憤怒與失望讓綾蘿突然間清醒了過來。她瞪大眼睛,看著他俊美的 臉逐漸壓低。
  他怎能拒絕她?一個女人都如此降低身段要求他,他竟然還殘忍的拒絕?
  羞窘讓她失去理智,而天生衝動的性格讓她火速的想到另一個辦法。她絕對不嫁給 周衍冉,如今就算是南宮揚不答應,她也要綁他回豫園去!
  綾蘿靠近他的唇,雙手伸到他背後,緊盯著他的黑眸。依偎靠近他懷抱中,看見他 眼眸中閃過的滿意以及激烈情潮,她鼓起勇氣貼上他的唇,身子卻僵硬著。
  溫溫的唇帶著些微的酒香,任由她輕觸著。頭一次與男人如此親密,她的心跳得好 快。
  她的手在摸索,慢慢探向他背後的矮桌。
  他不再被動,開始熱烈的吻她,輕咬著她的唇瓣,探人她口中的柔軟甜蜜。等待得 太久,終於吻上她後,竟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他究竟等待了多久?那些輕鬆的調笑,是 為了掩飾內心的衝動。
  「你必須答應我。」她喘息著,仍舊貼著他的唇。她因為他的攻擊而詫異,險些忘 了先前暗下的決定,半晌後才略微掙脫他的熱吻。
  「那你必須說服我。」他勾著唇笑道。
  然後,他的後腦突然爆開一陣劇烈的疼痛。
  黑暗徒然襲來,他搖搖晃晃的鬆開她,看見她手中握著沉重的酒瓶。他不可思議的 搖頭,沒想到竟會著了這個小女人的道。
  「綾蘿--」來不及說出什麼咒罵,他高大的身軀重壓在她柔軟的身上,緊閉著眼, 靠著她軟綿的渾圓。
  不槐是花粉堆裡的高手,連昏倒了都懂得挑選最好的地點。
  綾蘿顫抖著檢視他的傷,緊張的喘息著,將凶器遠遠的拋開,雙手抖個不停。
  喔!她絕對是最品行不端的冥王,竟然還動用美色偷襲男人,青幫歷代領導人的臉 全給她一個人丟光了。回去豫園後,她會跪在牌位前乖乖請罪。
  他沉重的身軀壓在她身上,氣息穿透薄薄的衣衫,宛如直接吻上她胸前的肌膚。她 顫抖著,過於粗魯的將他推開。
  隨便找了件放在岸邊的濕衣服,閉著眼晴萬分困難的幫他穿上,綾蘿拉著他的腿, 吃力的將他高大的身軀往門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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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4:3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綾蘿像是趕場一樣,匆忙拖著南宮揚回豫園。
  先前出南宮宅邸時還有些困難,那些警衛與僕人硬是不讓她帶南宮揚離開。虧她機 靈,撥了行動電話給東方滅明,要他透過電話力保,南宮家的人才不情願的放行,讓她 能夠帶著昏迷不醒的南宮揚離開。
  她把大略的計畫跟東方滅明提了一下,總覺得在電話裡聽到他竊笑的聲音。一向嚴 肅的東方滅明,似乎很高興看見好友栽在一個小女人手上。
  低沉的聲音帶著笑,繼續從行動電話中傳來。綾蘿熟練的操控方向盤,經過層層關 卡,轉入屬於青幫的隱蔽道路。
  「你打算拖阿揚回去後就馬上成婚?」東方滅明好奇的問。
  「沒錯。」她回答得簡單扼要。
  電話裡又是一陣低笑。「我有榮幸可以參加拜把兄弟的婚禮嗎?」
  「我馬上派人送冥王帖去,你跟柳姊姊隨著那人一同前往豫園。」綾蘿將車子停在 豫園之前。
  不少僕人急忙衝上來,涕淚縱橫的看著失而復得的新娘子。豫園因為她的短暫出走, 慌亂成一團。
  「你們來這裡也好,壯壯我的聲勢,讓我也有多一點的勇氣跟那些老骨頭對陣。」
  她深吸一口氣,喃喃道則後隨即收線。
  「誠」手輩長老柱著枴杖,一邊抖一邊走了出來,憤怒的喘個不停。
  「少主,喜事香堂已經開了,你怎麼可以還到處閒晃?即將為人妻,就該安分一點。」 長老的責怪中帶著濃濃的鄉音,指向綾蘿的手指抖啊抖,僕人小心翼翼的攙扶著。
  開香堂是青幫內的重要活動,香堂一開,二十四手輩的長老全都要在冥王的指令下 集合。除了祭租之外,開香堂大多是舉行幫內重要人物的婚喪之事。
  「我不打算嫁給周衍冉。」她簡單的說,打開後車門,掙扎著把昏迷不醒的南宮揚 搬下車。無奈他真的太龐大了些,她的力氣只能夠將他抬出車廂,卻不足以撐起他的身 子。
  因為用力過度,汗滴從光潔的額上冒出,臉兒也漲得通紅。她在心中暗喊不妙,雙 手卻再也支撐不住。咚地一聲,昏迷中的男人結實的撞上地面,似乎還發出隱約的呻吟 聲。
  她扮了個鬼臉,用腳尖推了南宮揚幾下,確走他還沒醒來,安心的拍拍胸口。
  南宮揚耍是在此刻醒來,她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更不曉得他會怎麼整治她。
  她揮了揮手,僕人們盡責的扛起昏迷中的男人。
  老人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切。「周衍冉那孩子是難得的人才,對少主而言是最好的伴 侶。」老人咳了咳,企圖說服她。
  「不要說得冠冕堂皇,我不是三歲小孩子,隨便就相信你們的理由。你們會選擇周 衍冉的原因,除了他所代表的新勢力外,他的溫吞好控制也是你們選上他的主因。」她 搖搖頭,分神看了一眼緊閉雙眸的南宮揚。
  她的那一擊會不會敲得太重?在車上她不時仔細留心著他的情況,探測著他的鼻息。 手指放在他挺直的鼻樑下,總會上不住的顫抖著,沾染上他溫熱的呼吸,她的心沒有平 靜,反而躍動得更加激烈。
  發現綾蘿的注意力不集中,老人有些不悅。「少主,這個人是誰?你怎麼可以帶男 人回來?」老人不贊同的揮手,終於咳得喘不過氣來。再看一眼,他認出了南宮揚的身 份,花白眉毛下的眼睛瞪大。
  綾蘿直覺的上前扶住老人。青幫的教育中有著很嚴苛的敬老觀念,她雖身為冥王, 但是爺爺對她的教育裡不容許她倚著身份欺老。「你們有你們的人選,而我有我的。我 想你們跟爺爺都該如道,要我乖乖聽話是不可能的。」她低聲的說道。
  「少主--」老人喘個不停,雙手覆住胸口,驚慌的想起綾蘿前些日予老是跟著南宮 揚鬼混。
  糟了糟了,在外面跟男人鬼混就算了,如今少主竟然在成親前夕將男人帶回來,要 是讓外人知道,這要青幫的臉面住哪裡擺?周衍冉還會願意跟少上成婚嗎?
  「少主,你不能這樣--」他盡忠職守的,用顫抖的手抓住綾蘿,想要制止她。
  看著老人又氣又怒的咳著,她再度歎氣,知道等會兒的行動絕對會讓豫園內的醫生 們忙得不可開交。她真的有點害怕,在這次的香堂裡,她會活活把這二十多個老人全給 氣死。
  「帶他去給醫生看看。」她叮囑著,再彎腰看一眼南宮揚,隨即領著僕人往豫園內 走去。
          ☆          ☆          ☆
  行雲齋是綾蘿在豫園內的居所,雅致的中國式廂房,擺放著精緻的湘妃竹傢具。
  僕人將南宮揚扛了進來,有些遲疑的看著綾蘿,無法決定該怎麼做。這裡是少主的 閨房,除了少數幾人外,誰都不可以接近,而如今少主竟然帶了個男人回來,還下令將 他扛進行雲齋。
  「放床上就好。你們下去吧!」綾蘿揮追僕人,漫不經心的說道,絲毫不覺得有什 麼不對。
  僕人們互看一眼,都有些擔心,卻又不能違背她的指示。
  讓一個大男人躺在女兒家的床上,這成什麼體統?更甚者,這個女兒家還是即將出 嫁的新娘予呢!
  他們一邊擦著冷汗,擔心的看著綾蘿,一邊將南宮揚輕放在竹床上,低垂著頭追出 行雲齋。之後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趕著在這對孤男寡女還沒有做出什麼事之前,快去通 知老人家們。
  她坐在竹椅上,視線沒有離開南宮揚,伸手到一旁取了瓷杯,啜了口西湖的龍井茶。 縱然表面看似平靜,她的心中是緊張萬分的,只是緊張的情緒裡還有著冒險的刺激,興 奮的感覺,像是汽水裡的氣泡般,不停的翻滾著,她忍不住嘴角小小的緊張笑意。心中 的罪惡感很快便消失,她強迫自己專注眼前所要進行的事。
  心裡明白,扛著南宮揚進行雲齋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遍豫園,老骨頭們會馬上前來制 止她的行動,一切已經容不得她遲疑。
  綾蘿站起身來,靠近竹床,一顆心跳得十分劇烈。在床畔看了半晌,確定他仍在昏 迷時,她才偷偷的又靠近了幾步,終於來到床前。胸口有些緊,像是難以呼吸,她緊張 的頻頻吸氣。瞪大了眼睛,她像是不曾見過他般,只能愣愣的看著昏迷中的他。
  真不公平啊,為什麼男人也能夠如此的好看?
  昏迷中的南宮揚,俊朗約五官是平靜的,緊閉的眼瞼上是濃密的眼睫毛,在黝黑的 面容上投下暗影,遮蔽了那雙如謎的照眸。
  她彷彿被催眠般伸出手,白如水蔥的手指有些顫抖,輕輕的滑過他的額,拂開那兒 柔軟豐厚的黑髮,落在他緊閉的眼上。挺直的鼻樑下,是那張男性的薄唇,從第一次見 面以來,始終嘲弄的勾著,帶著點旁人看不出的深長意味。
  他身上的氣息意外的好聞,清爽的古龍水氣味,並不像是一般男人那樣的刺鼻,反 而更襯托出他慵懶的性格。古龍水裡有著海洋的氣味,讓她想起他就如海洋般的深不可 測。
  綾蘿緩慢的靠近,細細的研究他的一切。
  打從在柳姊姊的豆漿店裡過見他那一天起,她心中其實就瀰漫著對他的傾慕。她聽 過好多好多關於他的傳聞呢,這個男人年紀輕輕就接掌了南部各大族,頭幾年還施展鐵 腕,解決了他父親留下來的爛攤子,打點好族內各大老的利益分配,正當所有人將目光 焦點凝聚在這個年輕有為的族長身上時,他竟開始了墮落的生活。
  內心深處其實曾經想過,他們之間有著那麼一丁點的神似。都是年紀輕輕就被拱上 了高位,同樣都背負著龐大的包袱,只是他比她幸運,還有一個舞台可供他發展。
  因為過度瞭解他,她反而不信任有關他的負面傳聞。那些墮落的傳聞是真實的嗎?
  一則又一則的風花雪月,讓眾人對南宮揚失了信心,逐漸將目光移開。但是,又該 如何解釋特務界對他的傳誦?在那些傳聞的背後,或許還有埋藏得很深的真實。
  她對外界隱瞞了身份,而他隱瞞了什麼?
  她緩緩降下身來,不由自主的接近他的臉龐。均勻的男性氣息有著暖暖的溫度,她 的手指來回輕撫著他的顴骨,凌亂的黑髮垂落,輕輕撩撥過他的頸項。
  「哪一個是真實的你?」她小聲的問,又靠近幾吋。
  不曾跟男人靠得這麼近,但是她就是想要靠近他,心上有一條線,被繫在他身上了, 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就輕微的被扯動。這應該就是傾慕的心情吧!
  她再怎麼位高權重,終究也還是一個年輕女子,先前的調笑與諷刺是為了掩飾心中 對他的情愫。
  「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認出你了。我不敢置信,南風呢,爺爺時常向我提起的南 風,我熟知你在特務界的每一項事跡,甚至會在被那些老骨頭氣得偷哭時,偷偷想起你。 我躲在那個小社區裡,萬萬沒有想到會過見你。」指頭輕撫過男性的薄唇,柔軟溫熱的 觸感讓她的臉嫣紅了。
  黑髮拂過他的眼瞼,似乎看見他的眼動了動。她緊張的停住動作,連呼吸都忘了。
  幾秒鐘後,他沒有任何動作,綾蘿才徐緩的吐出悠了好久的那口氣。
  若不是確定他昏迷不醒,綾蘿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敢如此大膽,恣意對他上下其手。
  要是正在摸他的時候,他醒了過來,她還有臉做人嗎?
  「想嚇我嗎?」她緊張的笑著,雙手捧著發燙的瞼,觸碰到口唇。
  回想起南宮家宅邸裡的那一幕,她的唇也有些發燙,像是又重新感受到他的輕觸。
  從小到大,眾人當她是玻璃娃娃似的捧著,任由她衝動或率性放棄。她從不曾感受 過那樣的衝擊,從身體的接觸,到達最深刻的內心,那處無人曾經駐足的角落……
  手平放在他寬闊的胸膛上,那溫熱堅實的觸感讓地想起包裹著天鵝絨的鋼鐵。他的 心跳平穩,連呼吸都沒有分毫改變。
  她重新低下頭來,靠近他的唇,小心翼翼的輕碰著,著迷於那神奇的悸動。「其實 我是有私心的,會選擇你來充當丈夫,是想要多親近你一些。」是不是感覺到他的肩有 些微的動作,像是一個微乎其微的笑容?她觀察著,以為是過度緊張所引起的想像。貪 戀著他的呼吸與氣息,她放任衝動,輕柔而笨拙的吻著他,靠著他的唇輕輕說話。「我 說謊了。說什麼為青幫著想,還嚷著不想受到長老們的擺佈,那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借 口。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會想著要多靠近你一分。但是,你會知道嗎?你會明白嗎?」 她歎息著,直起身子。
  心中有深深的惋惜,如此的靠近他的身子,卻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她所愛戀上的, 是多麼複雜的一個男人,而光憑著心中那麼一丁點靈犀,真能夠確認他就是她今生所等 待的那個人嗎?
  她像是走進了鏡屋裡,心中迷惘著,每一個鏡子上都有他嘲弄的笑容,而想著要上 前去擁抱他,所觸碰到的卻只是冰冷的鏡子。
  每一個身影都不是他真實的面貌,她何時才能真正的看穿他的偽裝,看到他真正的 心,探詢他的心上可有她?
  愈想愈是心煩,她煩躁的拉開髮帶,挫敗的咬著唇。
  最後再眷顧他一眼,卸道他還在昏迷當中。綾蘿輕緩的走入行雲齋的浴堂中,決心 在他醒來之前,先泡泡水讓自己清醒一些。
  關上湘妃竹門,她邊思索著,邊褪下衣衫,踏入浴堂的水池中。
  細微的水聲響起,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霎時睜開精光四射的黑眸。那雙黑眸裡有 著深濃的笑意,以及某種埋藏得很深的情緒,不同於平日的冷硬,反倒萬分溫柔。
  他的唇緩慢的勾起,形成一個深深的笑容。
          ☆          ☆          ☆
  浴堂內的人兒偶爾翻動嬌軀,濺起的水花發出細微聲響。
  午後的熏風吹過行雲齋,穿拂雅致的湘妃竹。
  南宮揚壓下幾乎逸出唇邊的呻吟,原先的笑容很快的被疼痛逼退,他扭扭脖子,摸 索到後腦上那個雞蛋大小的腫包。
  「這個小女人,下手還真重,一點情面都不留。」他喃喃說道,俐落的一個翻身, 就無聲無息的從竹床上翻落。
  幾個簡單的動作,全身的肌肉就發出激烈的抗議,不少受到擦傷的地方如今正隱隱 作痛。他蹙著濃眉,低頭看見身上被胡亂穿上的衣服。
  綾蘿只是隨便找了件襯衫幫他裹上,連下身都只套了件家居短褲,在這邋遢的穿著 下,他仍舊穿著那件浴袍,而襯衫與短褲都因為長時間的在地上拖拉,而變得髒亂破舊。
  南宮揚鬆開眉頭,很是幸災樂禍的猜想著,不知那小女人幫他套上這身衣服時,那 張俏瞼是如何嫣紅的一個模樣。
  他還懷念著她青澀而遲疑的吻,從不曾有女人如此用心而專注的吻著他,彷彿她所 付出的每一分都是今生最重要的。
  那樣的全心全意,幾乎讓他在浴室裡衝動的想改變主意,答應了她的提議。
  只是,她的那一擊把他敲昏了,他什麼話都來不及說。
  昏迷了半晌,只隱約記得自己被當成一袋不值錢的貨物般,被綾蘿一路又拖又拉, 虧得他身強體健,不然遇上如此不知「憐香惜玉」的綾蘿,全身的骨頭大概已經摔斷八 成。他懷疑這個小女人因為求婚不成,開始想要謀害他。
  不過話說回來,也虧得這次的昏迷,才有榮幸能得到她主動的吻。
  他邪氣地添了添唇,在唇上嘗到西湖龍井的氣味,以及她特有的淡淡甜味。
  早在到達豫園之前,他已然清醒,只是繼續佯裝昏迷,看她會要什麼把戲。進入行 雲齋後,她主動的靠近,讓他幾乎亂了氣息。溫香軟玉主動靠了上來,他當然樂意的接 受了。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平時看似衝動多話的小女人,有著那麼細膩的情緒,而那些情 緒全是為了他--
  沉穩的腳步踏在地上時是寂靜無聲的,像極了在森林間行走的野生動物,精悍的身 軀潛伏著旁人難以察覺的爆發力。只有在旁人看不見的時刻,他的動作才會俐落如優雅 而致命的野獸。
  視線略過行雲齋內清爽簡單的傢具,筆直的看向通往浴堂的門扉。他緩慢的微笑著, 褪去身上被胡亂穿上的襯衫與短褲,結實的男性身軀上只剩薄薄的浴袍。
  推開那扇竹門,他臉上帶著壞極了的笑容。
  綾蘿原本靠著水池的邊緣,將頭枕在岸邊閉著眼,想要理清混亂的情緒。暴露在空 氣裡的雙肩卻突然感到寒冷,敏感的感受到微涼的風吹拂,她疑惑的睜開眼睛,映入眼 裡的竟是南宮揚慵懶而邪惡的笑容。
  驚駭過度的,她馬上沉入水池中,卻意外的嗆了幾口池水,池水微苦,讓她皺起了 美艷的臉蛋。
  豫園裡的各處院落都是引天然的溫泉水入池,供沐浴戲水之用。行雲齋的浴堂建造 得簡單卻寬板,深色的花崗岩圍成水池,溫度適中的溫泉水是淡淡的乳白色,躲在裡面, 暫時可以避開他那雙像是要看穿一切的黑眸。
  「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邊咳邊嚷著,瞪大了眼睛。
  不曾聽到竹門被推動的聲響,怎麼才一睜眼,門就被推開了?她緊張的在水裡發抖, 壓根沒有料到他會在這時醒過來。
  他挑起眉毛,笑意更深了。「進來很久了。」他高深莫測的說道,看著縮在水中的 她。
  泡過水的黑髮濕淋淋的,顯出她難得的脆弱模樣,赤裸的她再也伶牙俐齒不起來了。 他有些滿意的看著,雙手環抱在胸前,倚靠著木門,態度優閒而好整以暇。
  「你看到多少?」她狐疑的問,雙手也覆蓋在胸前,遮蓋住溫柔憤起的柔軟酥胸。
  她看不慣他嘴角那抹笑,就像是他已經知悉了她的一切。
  他的視線落至水而,像是要看穿那乳白色的池水,臉上仍舊帶著笑。緩慢的,他走 上前幾步,靠近水池後蹲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撥弄池水。
  「看到多少嗎?」他摸摸下巴,裝出正在沉思回憶的模樣,眼光仍舊打量著更往水 池裡沉去的綾蘿。「我這麼說吧,親愛的冥王,咱們完全扯平了。」男性的薄唇冽開, 欣賞著她羞窘的模樣。
  打開竹門後,她仰躺在水池中的模樣,宛如無邪的水中仙,讓他心神一蕩。
  綾蘿繼續往水裡沉去,直到水面的微波輕撫著她的下巴。「你給我出去。」她鼓起 殘餘的勇氣,說出沒有半點威嚴的命令。
  她正裸著身子呢!而南宮揚的那雙眼睛讓她感到緊張,心慌的不停喘息著。溫泉的 溫度變得太高了些,她不只臉上燒紅,羞窘的紅暈逐漸擴散,淹沒在水池裡的嬌軀也是 通紅的。
  「公平一點啊!你可以大搖大擺的進我的浴室,賴在裡面跟我大談聯婚的事情,而 卻不能容許我待在你的浴室裡,靜靜的欣賞風景。」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然後搖搖頭, 不甚愉快的繼續說道:「我或許不該只是站在一旁與你乾瞪眼。親愛的冥王,你將我敲 昏,不遠千里的拖來這裡,大概是為了邀請我一起來戲水吧?」
  聽見他的提議,綾蘿簡直嚇白了瞼,原本的嫣紅像是變魔術般馬上消失不見。她奮 力的搖頭,把頭搖桿像是波浪鼓,潮濕的黑髮甩出許多的水滴。
  「不,你……你誤會了,敲昏你的事情我能夠解釋的。」她吞吞吐吐的解釋著,緊 張到有些口齒不清。看著他緩慢的走過來,她胡亂的以為自己成了獵人眼前的小動物, 沒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他的擺佈。
  「試著解釋看看,我或許會相信你。」他懶懶的說道,顯然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去, 只是在敷衍著。
  「我沒有辦法啊,你不肯答應我,而老骨頭們又逼著我結婚,我不想嫁給周衍冉。」 她愈說愈快,也愈往後追去,雙手仍舊抱在胸前。
  「你可以用說,不用像是野蠻人般,看中了就拿棒子敲昏,之後拖回洞穴裡享用。」
  「我才沒有『享用』你!」像是被人碰著痛處,她過度大聲的抗議著,不敢接觸他 的眼睛,如此的態度反倒欲蓋彌彰。
  「沒有嗎?」他賊賊的笑著,黝黑的手指沾著溫熱的池水,之後緩慢的滑過他的唇, 視線始終緊盯著她。
  她彷彿被催眠般,有半晌看得恍惚了,看著他的手指滑過那性感的男性薄唇,想起 自己不久前曾經輕觸過那裡,感受過他的氣息。她無意識的舔舔唇,像是還能嘴到他的 味道--
  直到他發出一聲輕笑時,她才猛然回過神來,知道自己被他著實戲耍了一回。
  她羞紅了瞼,也氣紅了瞼,卻苦於如今赤身裸體,根本無法奈何這個可惡的男人。
  「我……才沒……才沒有……」她繼續滑進水裡,聲音是細微而虛弱的,下巴沒進 水池,就連紅潤的唇也沉了下去,簡單的幾個字,最後只聽得見水中傳來咕嚕咕嚕的聲 音。
  南宮揚聳聳肩。「反正那不重要。」
  正在訝異他會如此輕而易舉的放過她,綾蘿抬起頭來,卻看見讓她嚇得幾乎心臟停 止跳動的畫面他正在脫衣服,輕而易舉的就將那件浴袍給脫了!
  「你在做什麼?」綾蘿尖叫著,驚駭的猛往後退,在水中踉蹌了幾下,差點跌倒。
  她忘了要遮掩酥胸,雙手猛在水面上揮動,氣急敗壞的喊著,「把衣服穿回去,不 要激動,我們有話可以慢慢談,你只要給我三分鐘,不不不,一分鐘就好,我馬上穿了 衣服跟你好好的解釋。啊,你在幹什麼?不,不要,你不要過來,不可以這樣,不要啊 --」當南宮揚裸身送人寬闊的水池中時,她只能絕望的發出尖叫。
  高大黝黑的男性身軀下了水,筆直的往她走來。綾蘿嚇得只能頻頻後退,想要轉過 身去,卻又緊張得不敢讓視線離開他的一舉一動,不知道膽大妄為的他究竟還會做出什 麼事情來。
  她後悔死了將他帶回豫園,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沒有遇過這種情形,她嚇得快要 掉眼淚了。
  「不要過來。」她可憐兮兮的說,雙手又抱在胸前,視線只敢盯著他頸部以上的部 位,不敢下移到「禁區」。
  他的身形高大,池水只淹沒到他的胸膛,沾了水的男性身軀,看起來有更龐大的壓 迫感。
  「是你邀請我來的,做個盡職的主人,好好的招待我吧!」他勾著唇,慵懶的笑著, 走近她的速度慢了下來。
  她的背貼住了涼涼的花崗石,冰涼的觸感讓她顫抖,明白再也無路可追。她開始沿 著周圍繞圈子,恨死自己沒有勇氣翻身爬上岸去。
  「你太卑劣了。」她喘著氣,思索著要如何求救。
  溫暖的水池中,兩人僵持不下,赤裸的瞪視著對方。綾蘿的視線閃閃躲躲,而南宮 揚的則是毫不客氣。
  他微笑著,不爭辯的接受她的指控。
  「不要忘了,我是最惡名昭彰的男人,多年來不務正業,就只會眠花宿柳,看見美 女就絕不放過。你想一想,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放過你這塊到嘴的肥肉?」他帶著笑, 難辦真假的說道,享受著戲耍她的快感。這個小女人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嚇嚇她也 是應該的。
  綾蘿的動作停了下來,靈活的大眼看著他,仍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那不是真正 的你,我知道你真實的樣予,你跟我一樣,都在隱瞞外界,我可以感覺到的。」
  她的話讓他停下腳步,那雙黑眸變得深沉了,像是被探知了最深層答案的出題者, 只是沉默的看著她。時常存在的嘲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表情。他的態度 竟可以在轉瞬間改變,從先前的漫不經心,到如今的沉穩。
  「你真的看見了嗎?」半晌後他才開口,低沉的聲音像是一個謎題。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極快的出手,將她攬入懷抱中。兩人的身軀是赤裸相貼 的,溫熱的池水只提供了濕潤的觸感,讓人更加心蕩神馳。他低下頭來,唇落在她雪白 細膩的頸項上,輕吻著那兒的肌膚,感覺著她的顫抖。
  「我的『逢魔時刻』因你而到來了嗎?」他緩慢的說著,氣息吹拂在她的頸邊。
  綾蘿因為驚駭而神智不清,她全身正在劇烈發抖,幾乎要以為水池會因為她的發抖 而激起陣陣波浪。鐵條般的男性手臂牢牢抱住她,橫過她赤裸的腰,將她限制在他身邊, 如今兩人正像是櫥櫃裡的湯匙,緊緊靠在一塊兒,她的背可以敏感的感覺到他的胸膛、 他的肌膚,以及他男性的慾望。
  她顫抖著,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體重。整個人的重量,全由得他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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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5:13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水波蕩漾,水池中的兩個身影緊緊相依偎。
  綾蘿緊咬著唇,嘶聲喘息著。初秋的季節裡,室溫是微涼的,然而她卻不停的顫抖。 視線從蕩漾的水波上移到他緊抓著她的手臂,凝聚了勇氣後,她才有膽子迎視他的眼眸。
  那裡面的嚴肅幾乎駭著了她。看過他慵懶或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但是不曾見過那雙 黑眸裡如此清楚的流露出沉穩的思緒,這樣的面貌讓她感覺陌生而恐慌。
  她一直是知道他原本的面貌就是如此,但是當她真的見到時,卻又奇異的感到驚慌。
  「你在害怕什麼?」南宮揚緊盯著她,唇仍舊輕吻著她柔軟的肌膚。
  綾蘿搖搖頭,乾澀的喉嚨吐不出半個字。看著他的黑眸逐漸變得深沉,瀰漫著情慾 的氛圍,她的驚慌更甚。
  潤了好幾次喉嚨,她才能夠開口。「放開我。」她掙扎著,卻不能撼動他強而有力 的掌握。
  黑眸中的嚴肅宛如量花一現,很快的消失不見,囚禁她、調戲她的,仍舊是那個浪 子般的男人。微濕的黑髮落在他的額前,更為他不正經的形象加分。
  「何必急著要離開我?先前你在我家裡還挺主動的,迷得我昏頭轉向。怎麼我昏倒 半晌醒來,你的態度就全變了?」他帶著笑容調侃的說道,雙手在她細緻的肌膚上遊走, 指尖如火,撩起一陣陣敏感的戰慄。他貪戀著她的肌膚,以及她羞澀的反應。
  「此一時彼一時,這裡是我的地盤,我是什麼態度都不需要你來感歎。」她羞紅了 瞼,咬牙想要從他懷抱裡掙脫。激烈的掙扎不但沒有讓她脫離箝制,反而讓兩人間的熾 熱加溫,與他肌膚摩挲的電流在體內流竄。
  他輕而易舉的制住懷中滑溜如鰻的軟玉溫香,還嘲弄的分出一隻手指頭,在她的眼 前搖動著。「你這位冥王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不但會色誘偷襲,連江湖上最重視的信 諾都不顧,.竟然可以翻臉不認人。」
  她想也不想的,張口用力朝那只看來礙眼得很的長指咬下去。無奈他的動作更快, 火速的收回手指,她的牙齒沒咬著目標,重重的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因為 疼痛而發出呻吟。
  南宮揚笑得邪氣,黝黑的手掌上移到她小巧卻豐潤的胸,輕柔的罩住。他的肩來到 她貝殼般的耳,灼熱的氣息輕吐著。
  綾蘿驚喘一聲,他觸及了敏感的花蕾,讓她不由自主的喘息著。她有些迷惘,不明 白自己的身體是怎麼了,他只是輕輕碰觸,就會撩起熊熊大火,而那把火燒得她口乾舌 燥,焦躁的渴望他。
  身體的感覺好奇怪,不知是因為溫熱的水,或是他那雙帶有魔力的雙手,她全身慵 懶得便不上力氣。而他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就像是他很餓很戲,而她正是最豐盛的大 餐般。他正咬著她的肌膚,一下又一下,她忍不住難受的扭動身子。
  他的態度是輕佻的,但是黑眸裡盛滿了許諾,以及深濃的情慾,讓她深深迷惑了。
  是該相信他的態度,還是相信她的直覺?她已經難以思考,在他的懷抱中迷惘著。
  南宮揚以為她的動作是掙扎,似笑非笑的警告遭:「不要再掙扎了,我親愛的冥王, 你真的不瞭解男人嗎?再這麼掙扎下去,我可不能保證我等會兒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兩人的身軀是緊緊相貼的,他的任何反應她都應該一清二楚。
  此話一出,綾蘿果然清醒了大半,身子僵硬得像是石膏像般,深怕再刺激了他,兩 人就會這麼纏綿在水池裡。自己會陷溺在水中、陷溺在他的懷抱中……
  理智一恢復,就忙著想要遠離此刻這令人困窘的情況。她深吸幾口氣,好凝聚那些 早已經流散到八百里外的勇氣。「我不掙扎,只要你現在放了我,我們當什麼事都沒發 生過。」她充滿希望的提議。
  南宮揚搖頭晃腦的假裝思索了一下,之後勾著唇微笑。「你就這麼討厭跟我靠近嗎? 這怎麼行?我已經決定答應你的要求,娶你為妻。從此以後我們可是夫妻了,何不就趁 此機會,好好的相互熟悉。」他無賴到極點的提出邀請。
  忘了眼前的尷尬情況,綾蘿訝異的仰起頭來,歪疼了頸項看他。他的表情仍舊帶著 三分嘲弄,讓她恨本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你答應了?」她傻傻的問,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反應。
  從來很少在意自己衝動的行徑會帶來什麼結果,今生第一次與如此危險與難測的男 人牽扯上,而此番牽扯可能長達一生。當他親口允諾了,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他反問。
  她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回答。話是沒錯,但是當真正明白他有多麼危險時,她又 開始遲疑了。從此之後她就是他的妻子,是最親密的兩個人,她將必須永遠的與他相伴。 他是她所選擇的,而青幫裡的規矩是,一旦選擇了伴侶,就絕不能反悔。
  歃血為盟,地老天荒。古老的幫會有著古老的固執,不論是兄弟或是夫妻,全都要 求無懈可擊的忠心。
  「發愣嗎?」他帶著笑容問道,伸手拍拍她的臉蛋。
  綾蘿回過神來,想要偏過頭去,他卻不許,扣住她的下巴,執意讓兩人的視線交纏 著。看著那雙黑眸,她難以呼吸,心跳得異常劇烈,幾乎想要沉進水池深處,好讓體內 熾熱的高溫平息一些。
  「為何耍躲避我?你不是看穿了一切,嚷著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執意要我成為你的 夫婿嗎?哪個男人面對這樣的邀請,還能夠再三拒絕?或許是你那一擊敲醒了我,縱然 一切十分的荒謬,但是看在你年輕貌美又十分合我胃口的分上,我決定答應你。」南宮 揚過度禮貌的說著,一雙手卻絕不客氣的攻城掠地,忙著熟悉她的曲線。「我親愛的妻 子,先賞我個吻如何?」
  男性的薄唇找到了微微顫抖的紅唇,先是輕觸,接著緩慢舔弄,繼之深深的佔為己 有。他的舌探人她口中的甜蜜,捕捉到她的呻吟與歎息,掠取著她的一切神魂,不容許 她有任何保留。
  他們都是善於隱瞞的人,他隱瞞了太久,早已經習慣戴著面具,甚至有些忘了自己 原本的面貌。而她闖了進來,硬是在他滴水不穿的面具上鑿了個洞,一再的窺探他的原 貌。
  看著綾蘿,猶如看見多年前的自己。同樣的衝動與過度聰明,只是她還年輕,不曾 受到什麼傷害,靈魂還是純淨的,眼眸裡還有著熱烈的情感,不像他,早因為看了太多, 黑眸裡有著濃濃的嘲弄與譏諷。
  他一直很小心,規避著屬於他的「逢魔時刻」,知道總會有一個人前來看穿與揭露 他的偽裝,在某時某刻,將他的偽裝破壞殆盡。他的真實已經逐漸減少,有時甚至迷失 在創造出來的假象中。有時經過鏡子前,他會疑惑,懷疑著鏡中那個人究竟是誰。
  屬於他的「逢魔時刻」,會是由她來開啟嗎?遇見這麼一個能輕易看穿他的女人, 是上蒼給他的賞賜或是惡作劇?
  綾蘿顫抖著,雙手無意識的攀住他寬開的肩。心中有某種東西正在融解,將她融進 他的懷抱中,她連心都顫抖了,無法清楚的思考,只知道這輩子大概都逃不出他對她強 大的影響。
  火熱的舌描繪著她的紅唇,輕咬著她的肌膚,細細的品嚐,不放過任何的反應。就 連她的呼吸喘息,他全都悉數奪去品嚐。如此的動作雖然簡單,卻意外的搧情,讓兩人 都沉淪於意亂情迷中。
  兩人是赤裸的,而池水是溫暖的,她迷惘的微微睜開眼睛,看進他情慾氤氳的黑眸 沒有人發現竹門再度被推動,行雲齋裡響起凌亂的腳步聲,有的堅決、有的急切,還有 的帶著幾分蹣跚,雜帶著細碎的私語聲。腳步聲來到竹門前,沒有停駐,直接往浴池走 來。
  「少主,我們遠遠的就聽到尖叫聲,而僕人們說你……」「法」字輩長老性子最急, 跑在眾人之前,蒼老的聲音急忙喊著,在看見水池內的活色生香時,整個人楞住。
  身後十幾二十個人煞不住腳步,全都撞在「法」字輩長老身上,老人像是生了根, 動也不動,硬是擋在門口。
  他們以為綾蘿碰上了麻煩,打鬥到了浴堂裡,所以全都護主心切的衝了進來,萬萬 沒有想到會看見這等場面。水池裡兩個漂亮的年輕人沒有穿衣裳,緊緊的靠在一塊兒。
  站在前面那個全身肌肉堅實得很礙眼的,竟是南宮揚,而在他身後閃閃躲躲、只看 得到一雙眼睛的,就是即將要被逼上喜事香堂的新娘子。
  長老們群體發出呻吟聲,彷彿可以看見青幫的將來在此刻瓦解成千萬片。
  南宮揚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對此刻的赤裸不以為意。情慾讓他遲鈍了,當回過神 來時,那些人已經到了門口,他只來得及匆忙結束火熱的吻,將赤裸而意亂情迷、猛眨 眼睛的綾蘿推到身後去,用自己的身軀擋住旁人的視線。
  「唐綾蘿!」咚的一聲,紫籐枴杖重擊在地上。前代冥王氣得全身發抖,手上的紫 籐枴杖斷成好幾截。
  南宮揚挑高眉頭,發現眾人的臉色以鐵青色居多。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尋找相識的面 孔,俊期的五官上有著無可奈何的笑容。
  「老先生,我們又見面了。」他禮貌性的向前代冥王點點頭,懷疑正在吞藥丸的老 人根本沒注意到他。
  綾蘿惱羞成怒的握拳,還是躲在南宮揚的背後,只敢從他肩上偷看著,深怕春光外 洩。「到底還有沒有人當我是少主?我這裡是禁區啊,現在倒成了大家隨意帶團參觀的 地方了。」早知道她這個冥王當得不是很有威嚴,但老骨頭們總也不能直闖她的浴室吧!
  「他們是聽見你的尖叫聲,忙著要來救你脫離虎口。」南宮揚解釋著,看見老人們 被刺激得又咳又喘,再看一眼一旁忙得團團轉的護士。「不過話說回來,這些人大概連 自救都很困難。綾蘿,你這個冥王當得真辛苦。」
  綾蘿扮了個鬼臉,發現背對她的南宮揚根本看不見,乾脆伸出手,不客氣的朝他的 手臂捏下去。偏偏他的手臂硬得跟什麼似的,非但捏不下去,還弄疼了她的手。
  她皺起眉頭。「不要嘲笑老人家。」完全忘了她自己也常把老人們氣得送急診。
  「原諒我出言不遜,畢竟讓這些人打斷了好事,要我還乖乖的敬老尊賢,是有些困 難。」他慵懶的說著,感受到人群間有著難解的目光,正觀察著他與綾蘿的談話。
  「綾蘿,你給我好好解釋。你有好幾個小時跑得不見人影,還甩脫隨行人員,一回 來就把「誠」長老氣得掛急診。我們趕著來看你,而你竟然跟這個男人在浴堂裡--」
  前代冥王臉上罩著寒霜,瞪視著畏罪而慢慢沉進水裡的孫女兒。
  老人家們用力的搖頭,對現代年輕人的墮落感到痛心疾首。江湖兒女雖然豪邁,但 是談起感情來,還是循規蹈矩得很,看見綾蘿在浴池裡跟男人鬼混,眾人險些集體昏厥。
  「爺爺,我可以解釋。」她發出細小的抗議聲,卻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綾蘿小姐,我有榮幸可以知道這位男士的身份嗎?」周衍冉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仍舊那樣溫文儒雅,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氣急敗壞,更往南宮揚的背後躲去,恨不得變成土撥鼠, 馬上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我跟著長老們來看看未婚妻。」他禮貌的回答,目光與南宮揚接觸。
  南宮揚的黑眸深處閃過一抹沉思,在視線交會的瞬間,兩人都在衡量著對方有多少 斤兩。周家的勢力近幾年來不容忽視,幾個應酬場合裡,他也見過周衍冉幾次,知道此 人是周家引以為傲的繼承人。只是,心中總是敏感的感到那麼一點不對勁,他看著周衍 冉,發覺血液中的直覺正在警告著。
  他的直覺從來不曾出錯,也就是靠著這與生俱來的直覺,他避開了無數的危機。
  見無人肯回答,周衍冉自己認起人來了。深幽的黑眸微謎,若有所思的看著南宮揚。 「這位是--南宮先生吧?真抱歉,因為不曾見過您赤身裸體的模樣,所以找沒能馬上認 出您。不曾聽綾蘿提起您,您跟綾蘿是好朋友嗎?」最後幾個字,語音裡有著諷刺。
  南宮揚瞄一眼躲在身後的小女人,然後咧開嘴微笑。「我是她的姦夫。」
  撲通一聲,他身後的綾蘿震驚過度的跌進水裡,喝了幾口水後掙扎著站了起來。
  「別胡說八道,老骨頭們會當真的。」她全身濕淋淋的,還半蹲在水裡不敢出來, 又被人捉姦在「池」。她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南宮揚竟還在刺激眾人。
  「你以為我現在做任何解釋會有用嗎?我們這樣被逮個正著,任何人都會以為我們 有曖昧。難不成你要我去說服他們,我只是在這裡教你游泳嗎?」他看著岸上的眾人, 很坦然的接受眼前的窘境。
  有幾個老人發出呻吟,懷疑再難將綾蘿給推銷出去。畢竟被人撞見赤裸著身子跟男 人抱在一塊兒,哪個男人敢娶這種老婆?
  「清」字輩長老慌亂的握住周衍冉的手臂,深怕這個千挑萬選出來的新郎會被嚇得 轉身飛奔逃走。「孩子,我們可以解釋的。少主年紀還小,不曉得輕重,也不懂得禮儀, 你多擔待些,這種孩子性結了婚就會好些的。」為了留下新郎,老人連臉面都不要了, 再荒謬的話都說得出口。
  周衍冉的視線沒有落在綾蘿身上,反倒是多看了南宮揚一眼。
  萬萬沒有想到青幫內部的事竟會牽扯上南風,他微微蹙眉,對此事的節外生枝有些 不滿。只是一切已經箭在弦上,他的計畫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瞼上保持著溫和的微笑,他拍拍老人的手。「請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我早已 經明白我要的是「冥王」,要結合的是周家與青幫的勢力,而綾蘿小姐的任何舉動都不 能影響我的意願。」轉過身,黑眸深處有著另一抹光彩,唇勾得更深,但是笑意全無, 只剩下略微顯露出的陰狠。
  「綾蘿,你給我上來,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點春堂來解釋清楚。至於你,南宮先生, 豫園並不歡迎你,請你盡快離開。」語氣不善的去下幾句話,前代冥王權威的瞪視水池 中的兩人,之後轉身離去,長老們跟著走出行雲齋。
  人群散去,竹門邊就只剩一對人影,像是在看戲般,都抿著嘴笑著。
  南宮揚瞪一眼拜把大哥,有些不悅。「你是看夠了沒有?」他對著竹門前那對男女 皺眉。
  綾蘿又把瞼兒從他寬闊的背後探出來,驚喜的看見了熟悉的一雙身影。「啊,滅明 大哥--啊--咕嚕咕嚕--」一雙大手不留情的重新將她壓進水裡。
  溫暖的水飄蕩在她四周,那雙男性的手圈住了她。除了水的溫度,還有他的溫度, 全都將她包裹在其中,幾乎要以為從今以後這就是屬於她的世界。
  陽光投射在浴池的水波上,她掙扎了幾下,黑髮與臉蛋全濕了,不解的瞪視著南宮 揚。
  「忘了你沒穿衣服嗎?」他低沉的聲音裡有幾分責怪。
  她陡然間臉兒一紅,嗆了幾口水後,重新站穩了腳步。看到了同一陣營的熟人,她 興奮得忘記自己還沒穿上衣裳。她躲在他背後,雙手緊抓著他的背部肌膚,在不經意時 選擇依靠他。
  東方滅明將一切看在眼中,抿著唇笑著,跟妻子互看一眼,之後挑高眉。「啊,這 裡不是開放參觀的嗎?」他假裝迷糊的問道。
  「如果你肯付項上人頭當參觀費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考慮。」
  「聽聽這是什麼語氣,我可是受到邀請,前來參加你的婚禮,怎麼你一瞼想趕人的 樣子?」他繼續挑釁,很愉快看到南宮揚出糗的樣子。
  「嫂子,不管管你老公嗎?我很怕自己會忍不住殺害婚禮嘉賓。」南宮揚轉向宮嬙 柳求情。
  宮嬙柳淡淡笑著,沒有說話,知道他們一向習慣互相取笑。她此較擔心水裡的綾蘿 會著涼,轉身到行雲齋裡找尋乾燥的衣衫或毛巾。雖然是溫泉,但是初秋天氣已轉涼, 在水裡待久了總是不好。
  「我沒想到你動作會這麼快,在行動電話裡,綾蘿只說她綁了你要回豫園成親。而 我火速趕了過來,卻跟青幫的長老們一同欣賞到了水底鴛鴦的洞房花燭,難道你連拜堂 都省了嗎?」東方滅明微笑著。
  「女方很急切,我只好從善如流。」他回答,睨了一眼半蹲在水池中、雙手護胸的 綾蘿。
  高大的身軀擋住她的赤裸,對於這個小女人,他有著深深的佔有慾。那柔軟的身段, 就算是拜把大哥,南宮揚都不容許他窺見。
  「你打電話通知滅明來的?」看來這小女人是打定主意了。
  她點點頭,皺著小巧的鼻子。「人多熱鬧嘛!再說那些老骨頭不好應付,我總要找 人來充充場面。」涼意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皺起濃眉,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潮濕的長髮。伸出手,他輕撫著她的發,黝黑的手 掌撫著雪白的臉蛋,更燙那有些冰涼的肌膚,帶給她些許的溫熱。
  綾蘿有片刻的怔忡,沒有料到他竟也會有如此溫柔的舉動。她習慣他的漫不經心, 以及嘲弄,但是如此溫柔的動作是前所未有的,她的心意外被觸動。縱然知悉兩人靈魂 深處有著相似的因子,但是她的心仍舊充滿了不確定,怎麼知道他會不會接受她,怎麼 知道他會不會淡漠無情--
  那些不確定的遲疑,似乎在他這個輕微的舉動中融化了。
  她微笑著,美艷的臉蛋漾出甜美的笑容,也伸手覆蓋住他的手掌,修長的小手將他 的手攏在其中。在這最詭異的場景裡,他們彷彿交換了某種神聖的諾言。
  「還笑?你都快著涼了,還笑得那麼開心?」宮嬙柳柔柔的嗓音裡有著些許責備。
  一件毛巾先去了下來,落在南宮揚的頭上。「阿揚,你先起來,再待下去,你們都 會感冒。」她實事求是的命令道。
  南宮揚哂然一笑,拿下毛巾,往前走了幾步,俐落的上了岸,用毛巾簡單的包住身 體,往行雲齋裡走去。
  綾蘿低垂著頭,視線不敢跟他的身軀接觸。想到剛剛兩人之間有多親密,她的瞼再 度變得嫣紅,若不是被眾人的到來打斷那場親暱纏綿,她難以確定是否能有理智,說不 定就在這池溫泉中將自己給了他。
  男女情慾對她而言是陌生的,但是她對於南宮揚的抵抗力幾乎等於零,心中有著驚 慌,也有著冒險的刺激。
  「你還想瞪著那池水多久?」宮嬙柳帶著笑問,將毛巾與浴袍擺在岸上,禮貌性的 轉過身去。
  綾蘿扮了個鬼臉,輕鬆的一躍就從水中跳了出來。赤裸的身軀在接觸空氣時,讓她 寒冷得發抖,更格外想念他那溫熱的手掌。她急忙的用毛巾擦擦身子,很快的穿上浴袍, 將自己包得像顆粽子。
  「少主。」竹門旁出現兩個僕人,手上捧著一個雕盤,陳舊而精美的鳳冠霞帔擺放 在上面。「周先生的意思是婚禮之事不宜過遲,而且又正好有少主的好友來訪,選日不 如撞日,老爺子請少主換上衣裳,就在今日與周先生成親。」
  怒氣在胸臆間翻滾,綾蘿硬是壓了下來,她深吸幾口氣,勉強做出鎮定的表情。
  「把東西放下,我會請人替我穿上。在我走出這裡前,全部的人撤出行雲齋,再不 准有人接近。」揮退了僕人,她嫌惡的看著鳳冠霞帔。
  宮嬙柳將衣裳拿了起來,對上面的刺繡感到吃驚。衣衫很古老,但看得出來經過細 心保存,大概是青幫內的舊物,特地翻出來給綾蘿當嫁衣的。
  「你真的就是冥王?」放下衣裳,她好奇的看著眼前親如姊妹的綾蘿。
  認識綾蘿兩年多,從來都當活潑聰明的她是自家的妹妹,壓根就無法將這個吃早餐 時常不付錢的賴帳姑娘,與權勢驚人的冥王聯想在一起。宮嬙柳是知道她聰明,是知道 她鬼點子奇多無比,但是怎麼想得到她竟還扛著這麼一個不得了的身份。
  綾蘿不情願的點點頭,把玩著浴袍的帶子,在一旁坐了下來。
  「當初在暗地裡救我一命的人,大概就是你了吧?」宮嬙柳問道,再度想起前些日 子的風浪。
  縱然有冥王帖的下命幫助,以及幾個出色人物的保護,她還是暴露在危機之下。在 最危急的時刻,有人放了冷槍,解決了瘋狂的殺手。事後滅明曾經提起,猜測那人是冥 王派出的暗棋,怎麼也想不到暗中保護她的,竟是冥王本人。而更想不到的,是綾蘿的 身份。
  「柳姊姊,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原先我已經放棄了冥王的名號,跑去小社區裡藏 了起來,跟你熟識後,誰料得到會發生那些事情。見你危險,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她猛搖頭,黑髮凌亂,模樣有些狼狽。「其實我恨透了這個名號,就被綁在高位上, 什麼也不能做,還要遭人擺佈。」
  就算她聰明過人,終究遠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女人,過多的包袱只會扼殺她眼眸中的 光亮。
  轉過頭來,她有些撒嬌的攀著宮嬙柳的手。「柳姊姊,相信我喔,我不是有心要隱 瞞身份,只是讓你知道了我的身世,只會為你帶來危險。」雖然知道有滅明大哥在,誰 也動不了柳姊姊,但是青幫的敵人如此多,她不想連累旁人。
  「我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真面目。」她淡淡的笑著, 想起不久之前她也是如此,隱瞞著真正的身份,唯恐旁人知曉。
  綾蘿愣了愣,喃喃低語,「逢魔時刻。」
  方纔探詢著南宮揚的真正面貌,他提起了這個詭異的名詞。她無法明白,懷疑這句 話的意義。
  端詳精緻的鳳冠,宮嬙柳小心翼翼的將雕盤移開了些。「你真的打算嫁給阿揚嗎?
  我只習慣你們吵吵鬧鬧的,想像不到你們竟會如此快速的打算成婚。」她從滅明那 兒聽到一切,心中始終覺得有些不妥。這對男女都是她的朋友,而眼前的情況實在荒謬 過了頭。「綾蘿,你要想清楚,婚姻不是兒戲。你跟阿揚要是兩情相悅,我願意樂觀其 成,但是只是為了青幫的壓力而結婚,這太詭異了。」
  綾蘿歎了口氣,摸摸鳳冠。「這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剛才那些老骨頭的態度 你也見識到了。而周衍冉更可怕,他只想著要與青幫結盟,根本不在乎他所要的是怎樣 的女人。」視線遊走到竹門,南宮揚正在竹門之內,她的心有些傍徨,像是正在期待著 能夠快些再見到他。「要是不硬著頭皮把南宮揚綁到這裡來,強逼著他娶我,我就真的 要嫁給那個皮笑肉不笑的周衍冉。」
  若非情勢逼人,她也不想如此。與他之間還有難以界定的感覺,每次見到他,就有 些困惑,那些傾慕如此清晰,而離愛戀偏又還有些距離,她原想放任自己慢慢摸索,或 許還可以在他眼眸裡覷見一些他對她的寵溺,猜測著他的心思。
  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了,長老們逼著她嫁人,若是懷著對南宮揚的傾慕嫁給旁人, 她豈不是會痛苦一輩子?
  「阿揚的意思呢?」
  「他答應了。」想起他答應時的情形,她不由自主的握拳,想著那令人羞窘的畫面。
  他赤裸的身軀、低沉的嗓音、或慵懶或嚴肅的黑眸她想得臉色燒紅,只能用些微冰 涼的手覆住臉頰,想著要冷卻一下溫度。這麼一動作,卻又想起他觸摸她的模樣,那黑 眸裡充滿著情慾的火焰。她喘了幾口氣,只能猛眨眼睛。
  一切的模樣,宮嬙柳全看在眼底。她不再為這一對男女擔心了,或許倉卒成親真的 是情勢所逼,但是看綾蘿的一舉一動,儼然就是戀愛中的小女子。
  而散漫成性的南宮揚既然會答應成婚,自然也是對綾蘿有情才是。認識他這些年來, 明白他有多麼隨心所欲,不可能被人逼迫做任何事情,會甘心與綾蘿綁在一起一輩子, 或許也是他願意承認這個小女人有著特別之處。
  縱然一切都未明朗化,宮嬙柳臉上已經帶著瞭然的微笑。她拿起雕盤上的梳子,開 始仔細的幫綾蘿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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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5:44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僕人端來佳釀,之後沉默的退下。
  「知道你是在洗澡時被拖出來的,沒能來得及帶衣裳,你的僕人很有心,苦著一張 瞼求我替你帶衣服來了。」東方滅明的頭微微一偏,指著床上那套熨燙得平整的西裝。
  「難得還有一個有些良心,回去幫他加薪就是。」南宮揚半開玩笑的說道,換上衣 衫。
  東方滅明看了一眼四周,來到案桌旁,很是感興趣的看著幾張空白的冥王帖。這是 古老的青幫中執行最高號令的帖子,各界接到此帖沒有敢不聽從的,就連他的父親,那 個富可敵國的商業帝王東方旭,都對冥王帖言聽計從。
  這也是前代冥王的詭計嗎?竟將冥王之位轉交給少不更事的綾蘿,外界再怎麼猜測, 也不可能知道,青幫的現任首領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女人。
  「你答應綾蘿的要求了?」東方滅明抬起眼,感興趣的問。
  他對拜把兄弟的決定很是好奇,這麼多年來,知道南宮揚身邊從不缺乏美女,但是 也不曾見過哪個女人挽留得住這個浪子。那層荒唐形象的假面具十分成功,所有的好女 人全都聰明的躲南宮揚遠遠的,只有綾蘿像是全然不知懼怕,成天跟著南宮揚打轉。
  東方滅明不是沒有看出南宮揚對綾蘿的態度不同一般,只是無法想像好友竟會如此 衝動的答應這項婚約。難道在他不注意的時候,這兩人的感情已經進展得這麼神速了?
  況且南宮揚與綾蘿都不是普通人,這樁婚姻會震驚許多人,代表著南部各大族與青 幫勢力的結合。
  「我拒絕過,但是那小女人賞了我後腦勺一個酒瓶子。」南宮揚倒了杯酒,坐回竹 椅上。「我清醒過來後,發現人已經在青幫的地盤上。你也知道綾蘿,我若是不答應她, 她不知會衝動得做出什麼事情來。再說,我仔細想想後發現,跟她成婚的確是一個滿不 錯的主意。」
  撇開她的美貌與聰慧,以及足以與他匹敵的勇氣,還有青幫所掌握的重大權勢。他 會選擇與她成婚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能夠看穿他的心。這麼多年來,她是少數幾個看 穿他真面目的女人,而且是唯一讓他動心的女子……
  東方滅明走了過來,挑眉淺笑著。「問題是,你們兩個人的決定似乎不太能算數。
  那些老人家可是全體投反對票,縱然綾蘿只是個掛名的冥王,但是他們還是不會讓 你順利的要走青幫的領袖。」
  「綾蘿當初被拱上冥王之位,其實就是那些長老所算計的。他們打算以冥王的聯婚 來達成振興青幫的目的,而周衍冉就是他們挑出來的乘龍快婿。」南宮揚的目光轉向竹 門,隱約聽見浴池裡傳來的低語聲,深沉的黑眸驀然間變得柔和了。
  手掌上還有她的溫度,以及她所特有的那縹紗的香氣。他們在浴池裡交換了某種承 諾,當眼神與眼神交會時,一切都不需再言語。他們找尋到了彼此,今生在世上最相似 的靈魂,再多的借口與逃避都是枉然。荒謬的情勢逼得他們必須盡快成婚,但從初識的 那天起,心裡就惦記著對方的身影……
  那些綿密而潛藏得太深的情愫,讓她在危急時,第一個想到他;也讓他不論如何都 拒絕不了她,答應了要娶她為妻。
  南宮揚這一生中,任何選擇都是經過縝密思考的,唯獨遇上了她,他的冷靜與理智 就消失大半。面對今生最重要的選擇,他竟然如此輕易的就答應,承諾與她共度一生。
  又飲了一口酒,他有些困惑的發現,自己正因期待看見她而有些不耐。
  東方滅明也倒了杯酒,優閒的走到好友身邊。從外在看來,他無疑此南宮揚沉穩, 也此南宮揚危險。但是甚少有人知道,南宮揚其實是一柄不輕易出銷的刀,平日的慵懶 在遇見危機時,會轉變為最銳利的攻擊者。
  「別小看青幫的長老們,雖然現在全都年老體邁,但是能走過那段動盪的亂世,這 些老人家都是不可小覷的人物。」他叮囑著。
  南宮揚抬起酒杯,晃動其中的佳釀,薄唇上有著淺笑。「這點我自然知道。剛剛在 浴池裡被逮個正著,我仔細看了看,發現人群中有好幾個怪面熟的,原來都是以前在課 本上讀過的民族英雄。」跟課本上的陳舊照片略有出入的,是這些英雄都老了很多。
  竹門裡走出兩個裊裊的身影,男人的談話暫時中斷。
  宮嬙柳帶著笑,直接走到丈夫身邊,將手放進丈夫等待的手掌中。跟在她身後的, 是穿著霞帔、將鳳冠隨意提在手上的綾蘿。
  她低著頭,蹙著彎彎的柳葉眉,忙著打理這一身繁複的裝扮。從小性子就野,她習 慣了簡單的穿著,何時曾碰過這麼複雜的衣服。衣衫不是能蔽體就好了嗎?何需又包又 裹的,把喜氣洋洋的新娘子弄得像是顆粽子?
  這身衣衫看來很有些年代了,要是她一個不小心扯壞了,那些老骨頭會不會說她破 壞國寶?
  細緻的朱紅色雲肩,繡著並蒂的蓮花,用暗色盤花鉑扣在頸間,四周編織著瓔珞。
  雲肩下是紅綢霞帔,裡面穿的是紫色的綢子,也是精工繡製出大朵牡丹,嫁裳之外 披著珠簾,每一顆珍珠都泛著粉紅色,大小一致,看得出是高價骨董。領子很高、很復 古,套得她有些不習慣,水蔥似的手指直往領口扯。
  綾蘿專注著與領口奮戰,忘了腳下的嫁衫長過頭,一個不留神,她踩著了嫁衫,掙 紮著往前倒去。
  連驚叫聲都還沒喊出口,一雙男性的堅實手臂將她接個正著。她跌進一個寬闊的胸 膛,聞嗅到那熟悉的男性氣息,她的瞼再度紅了起來。鳳冠危險的也落進他的手中,沒 有被她丟出去,珠冠上的細翠鳳凰晃動著。
  一秒前他還坐在竹椅之上,下一秒鐘高大的身影一晃,閃身就來到她的面前,穩穩 的將她擁在懷中,速度快得令人匪夷所思。就連青幫裡的高手,身手都沒他這麼矯健。
  這傢伙果然深藏不露,平時的他看似慵懶,但是剛剛洩漏的步法,看得出武術基底 也十分深厚,絕對在她之上。
  「小心點,別還沒能跟我拜堂,就先摔傷了。」他的語氣裡帶著笑,還有某種地分 辨不出的灼熱。
  仰起頭看進他的眼睛,她不覺一愣。那些慵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彷彿燃燒般 的情潮,專注而深切的看著她,讓她有些慌了手腳。不是很明白他眼神中的含意,她只 是手足無措的想著,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她似乎很美、很女人……
  「我能夠自己站好。」無法繼續迎視那雙眼睛,綾蘿掙扎著想要自己站好。
  「原諒我必須懷疑你,不過穿上這身古裝,你顯然連路都不會走了。何不讓我來幫 助你?」他嘴角勾起邪氣的笑,不由分說的將她抱起,邁開腳步回到竹椅上。
  她的瞼是通紅的,將鳳冠放在胸前。多希望能夠像古代的新嫁娘,在臉上蒙著一層 紗,好避開他那灼熱的視線。她發現自己在他的目光不難以呼吸,頸間的領子似乎更緊 了。
  東方滅明微微一笑,看著笑靨如花的妻子,心裡變得柔軟了。
  男人不可能永遠強硬,總會在遇見某個女子時,宛如被水穿透的石,承受內心最大 的衝擊。知道自己不是無敵的,一個小女子就可以讓自己慌亂,從此隨著她的一顰一笑 而成悲或喜。
  不論是他,或是南宮揚,都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個女人。
  只是,南宮揚顯然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就如童話中的通則,想要抱著公主遠走高飛, 是必須先突破公主身旁的重重關卡的。
  「你打算怎麼做?」南宮揚問。
  「我們先在點春堂成婚。冥王的婚禮必須在點春堂完成,否則不被青幫所承認。」
  她深吸幾口氣後開口說道,聲調仍有些顫抖。如此坐在他的大腿上,感覺格外的親 暱,他的分毫舉動,她都能夠感覺得到,就連他的呼吸,她都能夠知曉。
  想要避開這麼親暱的狀況,她的身子緩慢的往下滑去,妄想著要離開他的腿上。但 是移動不到幾吋,腰上陡然多了一股壓力,制止住她的行動。
  「放我下去。」她嘶聲說道,知道那是他的手掌。
  無法想像這個男人有多麼膽大妄為,他的手竟然穿過珠簾,伸進嫁衫裡,悄悄解開 了幾個盤花鉑,直接握住她赤裸的腰。她因為身軀的接觸而輕喘著,感受到他掌上傳來 的溫度,熨燙了她的肌膚。若不是仍有旁人在場,她懷疑他會當場把她好不容易穿上的 嫁衫給剝下來。
  雖然旁人看不到她的窘境,但是親密的狀態有增無滅,她的心跳得好快,手抖得幾 乎拿不住鳳冠,珠冠上的鈾翠鳳凰也在激烈顫動著。顫抖的時候,被在身上的珠簾發出 細碎的聲響。
  他的嘴角帶著邪笑,上半身往前傾靠,直到唇落在她的耳邊。灼熱的氣息吹吐在她 的耳畔,他滿意的看見她的陣陣輕顫。
  「為什麼?不喜歡坐在我腿上嗎?我們即將是夫妻了,你總要習慣我,不能一次又 一次的拒絕我。」他微笑著說道,手掌握著她的纖腰,再度驚異於她肌膚的柔滑似水。
  他的手不想雜開她。
  她努力的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開始懷疑,嫁給他真的是明智之舉嗎?若是 周衍冉,最多控制她的行動,而南宮揚卻會控制她的心,她或許該離這個能夠掌握她的 男人遠一些。
  「阿揚,耍娶這個新娘千可不簡單。青幫的長老們,還包括前任冥王,都不同意你 做綾蘿的丈夫,他們挑選出來的人是周衍冉。而周衍冉的態度也十分堅決,他滿心只想 著要與青幫合作,不會因為綾蘿的言行而退出。」東方滅明看著好友,眼神嚴肅。
  綾蘿趁著談話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將衣衫下的手撥開,顫抖的小手將嫁衫攏住,火 速的扣好盤花釗。回眸瞪了他一眼,卻只看見他清眼的邪氣。
  「長老們要的,是一個能夠對他們言聽計從的新郎。」她調勻了氣息,將鳳冠摟在 胸前,不去理會南宮揚。
  如影隨形般,他不死心的又靠了土來,這一次是靠在她的發邊說話。低沉的聲音從 其後傳來,吹拂她為了戴上鳳冠而剛剛盤起暫好的柔軟黑髮。
  他將她的反應看在眼中,緩慢的微笑著。「那麼他們顯然找錯人了,周衍冉不是一 個會乖乖聽話的人。」他仍直記得那雙別有深意的眼眸,像極了那些曾經交手過的智能 型罪犯,表面平靜,其實內蘊著最可怕的野心。
  綾蘿驚訝的唇兒微張,轉頭看著他。「周家從許久之前就跟青幫有著淵源,長老們 看著周衍冉長大,認定了他只是個書獃子。」
  「那麼,你認為呢?」他詢問著,手滑進她的黑髮中。
  她沉吟半晌,咬著豐潤的唇。「我只在小時候見過他幾次,再見到他時,覺得有些 不對勁。」又想了想,她果斷的說道:「他的眼睛很詭異,不是溫和的人該有的。」
  南宮揚嘴邊的微笑更深,她的回答證實了他的想法,也證明了這個小女人不會讓他 失望。能夠看穿他的偽裝,她的眼力當然不會弱到哪裡去,必定能夠看穿周衍冉平靜的 外表下,其實包藏著詭異的心思。
  東方滅明點點頭。在進豫園後,他也看出了周衍冉的詭異之處。這個周家的繼承人, 曾經在某些公共場合出現過,從不曾跟台面下的勢力有過任何牽扯。但是一個過去乾淨 如水晶、與特務界沒有關係的人,反而更可能是陰謀的籌畫者。
  「不論如何,周家的影響力不容小看,我們還是小心為上。」看一眼有些擔憂的妻 予,東方滅明溫柔的稍微用力握緊了她的手,讓她安心些。
  「我想,你的那些長老們,包括你的祖父,這次大概是看走眼了。周衍冉不是柔順 的羊,他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就等著你們引狼人室後,他會露出真面目,將青幫啃食 殆盡。」南宮揚緩慢的說,身子終於往後靠去,雙手卻仍舊放在綾蘿的腰上,臉上難得 有了嚴肅的表情。
  青幫近幾年雖因為時代的變遷,不再如以往那般有著呼風喚雨的能耐,但是古老幫 會的影響力仍直無遠弗屆,青幫所掌握的人脈關係,以及無法計算的資產,都是旁人所 垂涎的目標。
  而綾蘿本身,或者是她的丈夫,都有權動用這一切寶藏。迎娶了她就等於是得到寶 藏的鑰匙,也難怪周衍冉不怕會綠雲罩頂,看見了她裸身與男人在浴池內相擁,卻仍舊 堅持要與她成婚。
  南宮揚抬起眼,黑眸更深、更幽暗,彷彿鎖住最純粹的黑夜。他筆直的看向好友, 堅定的開口,「我需要你的幫助。」
  東方滅明微笑著,舉起與妻子交握的手。「反正我還欠你這個媒人一個大禮。有話 直說,我樂於從命。」
  他的父親東方旭是特務界中少數能與冥王齊名的「東日」,創立打擊犯罪的「鬼魂」 組織,這個龐大的組織有著最精密的情報網,能在短時間內得知一切。以朋友的身份, 他應該義務幫忙,更何況南宮揚還曾經是他與妻子的媒人。
  「找出關於周衍冉,以及周家這幾年來的詳細資料,我總覺得這個男人有古怪。」
  南宮揚若有所思的用下巴摩挲綾蘿的髮絲,眷戀著與她肌膚相親的奢華感覺。心中 翻騰著最混亂的思緒,卻在貼近她時,意外的平靜下來,他可以冷靜的思考關於外界的 一切。「模樣不對了,但是那種神態讓我想到某個人,尤其是那雙眼神--」閉上眼睛, 他思考著。
  「誰?」綾蘿好奇的問,忍不住轉過頭去,沒有發現兩人此刻靠得好近。
  呼吸交融在方寸之地,就在他的懷抱中,這兒成為她所屬的世界。她有些驚慌,卻 有更多的期待,心如擂鼓,愣愣的看著他。
  南宮揚黑眸一睜,宛如黑曜石般的精光迸射,那模樣像是看見獵物的猛獅。
  「一個很出色的敵人。」他帶著笑回答,笑意裡卻有幾分殘酷。
  他是在白晝裡收斂爪子的獅手,只有在夜深人靜、旁人窺探不見的時刻,才會洩漏 出那矯健的身手,以及危險的性格。
  她看得癡了,疑惑他究竟還有多少種面孔。她只是窺見了他的真面目,但是屬於他 多變的模樣,她還沒有看透,更無法去理解。
  不過不急,她不是就要嫁給他了嗎?或許她有一生一世的時間,能夠長久的伴著他、 瞭解他。想到這裡,內心深處不曾被觸動的隱密角落彷彿有什麼東西碎裂了,流澗出溫 暖甜蜜的液體,瀰漫了她的魂魄。
  東方滅明與宮嬙柳相視一笑,沒有打擾兩人,從容往行雲齋外走去,想先前去點春 堂。縱然或許會遭來那些老人的大力反對,不過好友的婚禮,他們怎能錯過。
  南宮揚的手撫過她的黑髮,輕柔拿過鳳冠,替她戴上。這是他的新娘,即將與他拜 堂成親的女子,今生就要相依的度過。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形,他忍不住微笑著。怎 料得到,當初那個眼中帶笑的活潑小女干,竟就是上蒼幫他安排好的伴侶?
  鳳冠是沉重的,細碎的珠子懸成類似面紗的垂簾。她無法呼吸,只能輕喘著,緊抓 著他,依附這個男人,透過垂簾看他,有些恍惚。當垂簾被緩慢撥開,她的心急切的跳 著,彷彿初次看見郎君的新嫁娘,長長的睫毛顫動著,許久後才有勇氣抬起眼來。
  溫柔的吻悄然落在她的臉上,帶著灼熱的氣息,不似溫泉中那麼霸道逼人,反而類 似永恆的承諾。在某些時刻,他溫柔得不可思議,彷彿將她當成最珍貴的寶物,怕會碰 壞她,準備此生都將她珍藏起來。
  綾蘿不敢呼吸,屏息看著他。他的眼愈來愈近,她溫馴的閉上眼,等待著他的吻。
  門外傳來一聲驚叫,以及爭鬥時的接擊聲,驚醒了春意正濃的兩人。
  她睜開眼睛,警戒的看向門口。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動作,她又再度見識到南宮揚 的身手,他轉眼間就已經衝出門外,而她一身絆手絆腳的裝扮,還加上沉重的鳳冠,只 能勉強小跑步,在後面努力的跟著。
  門外圍著許多身穿黑衣的男人,全都冷著瞼,其中兩個抓住了臉色蒼白的宮嬙柳, 而憤怒的東方滅明則快速的撂倒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一個東方滅明就已經夠吃力了, 而南宮揚一加入戰局,這些號稱青幫菁英的男人就兵敗如山倒,雖然人多勢眾,但是很 快的就已經居於下風。
  「全給我住手。」綾蘿站在門前,憤怒的命令道。
  看見屬下竟敢攻擊宮嬙柳,她氣得雙手握拳,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那些男人聽 見命令時愣了愣,相互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遲疑,不太知道該怎麼辦。她更憤怒了,往 前走了幾步。
  「沒聽見我的命令嗎?我說過所有人撤出行雲齋,而你們竟然還敢埋伏在門外,對 我的客人無禮。」她捏緊手,突然很希望跟爺爺一樣,手裡有根枴杖可以揮,加強語氣 之餘還可以嚇嚇這些不聽話的傢伙。
  黑衣人中有人走上前來,恭敬的鞠躬,語氣卻十分堅定。「少主,這是老爺子的命 令。長老們希望少主能在今日成婚,也希望婚禮能順利,而這些人會阻礙婚禮的進行。」
  又是老爺子!又是長老們!
  綾蘿已經受夠了,那些人妄想要左右她一輩子,不顧她所作出的決定,堅持要她嫁 給周衍冉。氣到了極點,腦子反而冷靜下來。她彎唇冷笑著,與生俱來的威嚴流露無遺。 「我這個少主的名號難道是掛假的?怎麼說出口的話沒有一個人肯聽?」
  黑衣人們的臉色更加難看,有幾個後退了幾步,卻仍舊抓著宮嬙柳不放。他們不敢 傷害這個女人,一來是懼怕少主的憤怒,一來是眼前的這兩個男人讓他們心生恐懼。看 兩個男人的眼神,若是傷了她一根汗毛,他們全體大概都要下去陪葬。
  「少主,這是老爺子的意思。這位南宮先生,以及兩位少主的客人,全都不許進入 點春堂。請少主別為難我們。」
  綾蘿緩慢的深吸幾口氣,走到南宮揚的身邊。她知道自己不能向屬下出手,更知道 就算自己出手,大概也是被扛著進點春堂的下場。
  南宮揚低頭對她微笑,那笑容如此漫不經心,但慵懶的微笑也掩飾不了他眼中野蠻 的笑意。「別擔心,這些人還阻止不了我。你先去點春堂,我隨後就到。」短暫卻徹底 的,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吻她,之後將她推出懷中。
  「阿揚。」她遲疑的喊他,知道他跟滅明大哥有幾分的斤兩,所以心中的擔心不是 針對他們,她反而此較擔心這些青幫的菁英會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們只是奉命行事, 不要將他們傷過頭。」看到他眼裡的野蠻氣息,她不太確走這些屬下能夠安然無恙。
  一個黑衣人從後撲了過來,南宮揚俐落的賞了他一拳。男人砰地一聲,頹然倒地不 起。其它人開始臉色發白,卻仍然奮不顧身的上前,執意執行任務。
  「我自有輕重。」他咧著嘴微笑,轉眼又撂倒了好幾個。
  綾蘿搖搖頭,躍過幾個昏倒在地的部屬,往點春堂的方向跑去,一邊還在心中為這 些屬下析禱著。或許她能夠快些到達點春堂,說服那些老骨頭收回先前的成命,也免得 這些幫內菁英遭到無妄之災。
  身後不斷傳來打鬥的聲音,她提著霞帔的下擺,快速的奔跑著,身上的珠簾發出清 脆的聲響,應和著穿過豫園的暖暖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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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6:16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行雲齋前的氣氛凝滯著,黑衣人們全都冒著冷汗,原本抓著宮嬙柳的幾個,在東方 滅明的瞪視下,全都乖乖的鬆了手。
  克盡職守的黑衣人們前仆後繼,想要制伏這兩個宛如野獸般的男人。無數的人撲了 上去,卻全都被輕而易舉的擋回來,不是被打傷,就是被打昏。
  「滅明,阿揚,不要傷人。」宮嬙柳徒勞無功的喊著,眼看兩人愈打愈起勁。
  東方滅明一個旋身,身手如蛟龍,行雲流水的拳法打得漂亮,輕巧的來到妻子身邊。 「我沒有傷人,我只是--」猛然出了一拳,正中對方的鼻頭,將對方打得昏厥。
  他露出笑容,很是無辜的看著妻子。「我只是打昏他們。」
  南宮揚冷然微笑著,沒有幾個有勇氣近他的身。
  眾人都隱約的感到他四周所輻射出來的危險氣息,壓迫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長老 們不是說,只要注意東方滅明,而南宮揚只是個繡花枕頭嗎?為什麼他們感受到的壓迫 感如此強烈?那雙黑眸裡帶著冷到似冰的平靜,能夠凍結旁人的動作,甚至連攻擊他的 勇氣都沒有。
  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封喉鎖扣,直取對手的咽喉,只要輕輕一旋手就能使人斃 命。然而他只是露出淡笑,輕鬆的捏暈手中敗將,不繼續逼殺。
  原先的慵懶氣息盡褪,緩慢顯露出的是他埋藏得很深的本性,而那危險得教人無法 喘息。
  其中幾個黑衣人甚至在想著,這樣的男人似乎才足以匹配青幫的冥王。
  簡單的打鬥後,高低立現,黑衣人們喘息著站在一旁。
  「還有人想試試拳腳的嗎?」南宮揚邀請似的說道,滿不在乎的微笑著。「如果沒 有的話,那就麻煩請讓開,我還準備趕著去拜堂,這良辰吉時可是不能耽擱的。」
  「阿揚,別挑釁,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宮嬙柳淡淡的說,拍拍身上的灰塵。雖 然被擒抓住,但是這些黑衣人對她十分禮貌,沒有貿然傷了她。
  「嫂子,你變囉唆了。」他喃喃抱怨。
  東方滅明哼了一聲,悄悄的說道:「你還沒見過她真正囉唆的樣子。」
  這就是男人,打到興起,什麼顧忌都忘了,要他們理智些,竟然還嫌她囉唆。宮嬙 柳睨了丈夫一眼,雖然欣喜於他奮不顧身的拯救她,但是也不悅於他的缺乏冷靜。
  「他們人多勢眾,就憑你們兩個,應付起來已經不輕鬆了,要是他們再搬出什麼救 兵來,難保你們還能打贏。」她不留情的潑兩個男人冷水,對他們的拳腳提出質疑。
  南宮揚可不服了。「嫂子,不要杞人憂天了,我還會怕他們什麼呢?」他傲然的微 笑著,黑髮有些凌亂,看上去意氣風發。
  言猶在耳,有某種騷動,由遠而通,從遠方的草皮處傳來,穿過寬闊的豫園。紛亂 的奔跑聲,雜帶著喘息聲,還有著興奮的吠叫聲。
  東方滅明的視線從遠方收回,緩慢的轉向妻子。他的妻子正咬著唇,無法決定是要 擔憂還是大笑出聲。
  南宮揚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原先的傲氣與冷然全都消失了,俊朗的面容一片雪白, 還在冒著冷汗,他極緩慢、極緩慢的轉過頭,睜大了眼睛搜尋著聲音的來源。
  目光緊盯著那些迅速移動、吠叫不停的動物,他的所有恐懼在此刻得到證實。
  順手抓起一個黑衣人,他兇惡的發問,手竟在發抖。「那是什麼?」
  黑衣人猛眨眼睛,一頭霧水的掙扎著喘氣。「那是豫園裡所養的狗,平常這個時候 都會放出來溜躂訓練。」他困難的轉過頭去,懷疑何時曾看過狗群如此的興奮。「但是 狗兒的訓練地在豫園的另一邊,他們不應該衝來這兒的。」他疑惑的說道,冷不防頸子 一鬆,人已經被鬆開。
  「早跟你說過,話不要說得太滿。」宮嬙柳無可奈何的說道。
  南宮揚臉色蒼白的搖頭,之後邁開修長的腿,恍如風馳電掣般,沒命似的開始奔跑。 躍過無數個目瞪口呆的黑衣人,他依照著綾蘿先前離去的路徑,快速的逃離現場。
  所施展的身手,讓在場的眾多好手全都看傻了眼。
  無數的狗兒興奮的追趕著,絲毫沒有理睬愣在原地的眾人,經過時捲起了大量煙塵, 又帶著那股煙塵而去,興奮而愉快的追趕吠叫著。
  宮嬙柳抿著唇兒不敢大笑,想起初次見到南宮揚時,他也是這等狼狽模樣。這種場 面,不論看多少次,都會讓她笑彎了腰。
  是的,這位南部各大族的族長,手握驚人權勢的南宮揚,其實有著不為人知的弱點。
  他怕狗。
  非常非常的怕狗。
          ☆          ☆          ☆
  才半晌沒注意,豫園內就已經處處張燈結綵,到處掛滿了紅綢以及精緻的宮燈。綾 蘿奔跑著,這身朱紅的衣衫讓地無法施展手腳,而頭上的珠環翠繞更是沉重得讓她好幾 次險些摔倒。
  經過一處轉角,她提氣凝神,專注的奔跑,沒有留心到四周。一個不小心,跟捧著 花果雕樑的僕人撞了滿懷。
  「少主。」僕人驚呼著,險險讓開一步。
  青幫內人才濟濟,僅是一個僕人,腳下功夫也了得,簡單的避了開來。僕人高捧著 雕盤,驚訝的看著已經摔趴在地上的綾蘿,嬌小的身軀淹沒在朱紅色綢緞裡,看來十分 狼狽。
  她惡狠狠的抬起頭,鳳冠歪斜的戴在頭上,俏臉上蒙了灰,一雙大眼閃動著焦急與 怒火。「給我讓開些。」她低喊著。
  僕人滿懷委屈的嘀咕,不敢違背少主。迴廊上霎時間像是被摩西劈開的紅海,空出 一條筆直的遭路。
  綾蘿掙扎著爬了起來,不去看四周正在竊笑的僕人,咬牙在點春堂的方向前進。反 正她這個少主當得本來就不是很有尊嚴,僕人們對她的喜愛多過於敬重,早看慣她狼狽 的模樣,她也不怕在眾人面前出糗丟臉了。
  一個臉上帶著笑的僕人高捧雕盤,把她當成是迫不及待的新娘。「少主,拜堂的良 辰吉時還沒到,您可以不用那麼急……啊……」鮮紅的大蘋果筆直的塞進他還想繼續調 侃的嘴裡,將那張闖禍的嘴塞住。
  「再說看看,我可以請你吃別的。」她輕柔的說,臉上帶著危險的笑容,順手再拿 起別的水果。
  僕人咬著蘋果,汗流俠背的猛搖頭,驚恐的看著少主手上的菠蘿。新嫁娘打扮的少 主雖然美麗得教人移不開視線,但是眼眸裡的怒意卻也十分驚人,看來傳言耳語是真的, 少主的確不想嫁給周家少爺。
  該死啊該死,僕人開始悔恨不懂察言觀色,如今被少主賞吃水果,其它的僕人沒有 半點俠義精神,有鑒於他可怕的下場,全都有志一同的在轉眼間閃人。
  眼看威脅已有效果,綾蘿把菠蘿擺在僕人的頭上,拎起裙擺又往點春堂奔去。
  僕人冒著冷汗站在原地,不敢妄動分毫,就這麼咬著蘋果、頂著菠蘿直挺挺的站著。 眼角瞄見少主愈跑愈遠,他欲哭無淚的發出模糊的呻吟。
          ☆          ☆          ☆
  推開點春堂的雕花木門,綾蘿百喘氣。平日的運動量雖然十分充足,而拳法武術等 也沒有荒廢,但是穿著這一身嫁衫,頭上還頂著沉甸甸的鳳冠,簡直就像是參加負重奔 跑賽。
  點春堂內也被纏上紅綢,香堂前依照古禮,用燭台三對、香爐三座奉於案桌上,點 燃香燭上告青幫的歷代前輩先烈。雲母石桌、酸枝座椅以及太師椅都被撤下,長老們全 都謹慎的立在香堂前,在燭光的輝映下,每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都充滿著期待。
  古老的儀式在青幫內十分重要,而冥王的婚禮更是幫內難得的大事。此次的婚禮又 不同以往,關係著青幫的振興與否,長老們自然是投注全副的心力,將所有家傳古物全 搬了出來。
  綾蘿背脊發涼的看著穿戴青幫衣衫的周衍冉,知道這些老骨頭是當真的。他們真的 打算不顧她的決定,總她嫁給周衍冉。她的手抓緊繡著雲彩的嫁衫,咬著唇看著一切, 心中的怒氣更甚。
  「唐小姐,我等你很久了。」周衍冉緩慢的轉過身來,龍鳳花燭在他背後閃耀,形 成一個詭異的光景。
  「等再久都沒有用,我不會嫁給你的。」她傲然的走進點春堂,瞪視著周衍冉,以 及面無表情的爺爺。「我會在今天成親,但是只會嫁給我所選擇的男人。」她信誓旦旦 的說道。
  前代冥王不贊同的搖頭,沒有將她的宣佈聽進去,反倒對她狼狽的模樣皺眉。「這 件嫁衫是幫內古物,你怎麼半點也不懂得珍惜,一件好好的衣裳,才穿在你身上不久, 就凌亂不堪。」
  「唐小姐年紀還輕,等成婚後,我會好好的教導她。」周衍冉的視線盯住綾蘿,緩 緩說道,口氣溫順而沒有半點杵逆。
  她氣極了,格外想念起南宮揚。她偏開頭,不去接觸周衍冉的視線,同祖父簡單的 說道,「我要將驅逐令收回,讓南宮揚以及我的客人進入點春堂。」打過招呼,她逕自 轉身,打算走到屋外去下令。
  在綾蘿沒有防備的瞬間,手臂卻遭人擒拿住,她詫異的抬起頭來。
  周衍冉簡單的摟住她的手臂,制上了她的離去。那雙眼睛隱含著另一種光彩,在此 刻已經漸漸展露,首先突破那層平靜面具的,是深濃的不耐。
  「放開我。」她低聲吼叫著。
  「你必須嫁給我。」他淡淡的說,拖著她往香堂處走去。
  綾蘿忍無可忍,以犀利的動作出手。她的拳法雖然稱不上高段,但是因為身份特殊, 從小就學著練一些特別的反擊術,以她這等攻勢,周衍冉應該在轉眼間倒下。
  快速的一扭手,更大的壓力卻從四周湧來,壓迫得她差點不能呼吸。眼前的情況讓 她難以置信,周衍冉非但沒有因為她的反擊而倒地,反而更進一步的制住她的一切舉動。 如今她全然被他抱在懷中。
  她蹙起秀眉,更加覺得周衍冉有些古怪。一個書獃子,溫吞成性的男人,應該有此 等驚人的身手嗎?
  兩人已經來到香堂前,綾蘿眼角瞄見香案上擺放著儀式所需的器具,她暫時假裝順 從,等算準了距離時,迅速的擺脫箝制。她單手抓起香案上一把古老的匕首,反身面向 眾人。
  香煙縹繞,在香案上的燭火之前,身穿鳳冠霞帔的她美麗卻也危險。匕首映著燭火, 看來格外鋒利危險。
  「少主。」老人們沒想到她會來這招,驚慌的上前攔阻。
  周衍冉停下腳步,瞳眸變得深幽,平靜的情緒出現了些許裂縫。本以為迎娶冥王這 件事情簡單得很,誰想得到竟會有如此多的波折,他有了長老們的支持,卻仍擺不平這 個小女人。他開始感到憤怒。
  「你以為用那把小刀就能阻止我?」他緩慢的微笑,笑容陰柔,舉步打算上前。
  「唐綾蘿,在香堂前不許胡鬧。」前代冥王忍無可忍的吼追,被任性的孫女氣得想 昏厥。
  「胡鬧的是你們這些人,竟要把我嫁給這頭狼。爺爺,你為什麼就不肯承認你看人 的眼光退步了,錯將珍珠當頑石,卻拿了個贗品回來當成寶貝。」她生氣的喊迫,發現 當提到贗品時,周衍冉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甚至迸射出殺意。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瞬,但是綾蘿確定剛才絕對沒有看錯。
  她追到窗口,隱約聽見外頭傳來紛亂嘈雜的聲音,她心中有些焦急,知道這把匕首 擋不了多久。要是南宮揚不能及時趕到,等她被逼著舉行完儀式,她的一生就等於是被 綁死了。
  「奪下她手裡的匕首。」前代冥王很著心下令。
  周衍冉在同時伸手探向她的手腕,眼看就要奪去她唯一的武器。
  口中的驚呼還凝結在喉間,耳畔那原先所聽到的嘈雜聲卻逐漸靠近,來不及分神回 頭查看,一個高大的身影迫不及待的撞開木欞,將年代久遠的精緻木欞撞得粉碎。
  南宮揚撞進點春堂的狀況不太順利,高大的身軀卡在木欞上,狼狽的掙動著,一隻 狗死咬住他的褲管,愉快的猛搖頭,企圖咬下他一邊的褲管。他一邊咒罵,一邊猛然抖 開那隻狗,然而背後更多的狗追兵趕來支持,他頭皮發麻的卡在窗欞上難以進退。
  他從小就跟狗犯沖,這些狗兒一日一看見了他,就像是看見最有趣的玩具,可以拋 下主人、拋下食物,鍥而不合的成群結隊前來欺負他。惡性循環下,造成他看見狗,直 覺馬上拔腿逃走的窘況。他的拳腳可以應付人,卻無法對付狗兒。
  「該死的,放開我的褲手。」他咒罵著,翻身一踢,將其餘的木欞踢毀,抖開正准 備咬下他褲子的狗兒,輕巧的一翻身千,躍進了點春堂內。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似乎還不太能理解,究竟他是怎麼進來的。
  「嗨,各位,又見面了。」南宮揚勾著唇,知道如今的形象更是讓長老們對他徹底 失望。
  他的衣衫殘破,鞋干被狗咬走了一隻,就連褲管都被咬得脫線撕裂,看上去完全不 像是傳聞中那個能夠呼風喚雨的南都各大族族長,反倒像是一個很狼狽的流浪漢。
  綾蘿退後幾步,仍舊小心翼翼的看著周衍冉,提防他有任何舉動。靠在南宮揚的身 邊,聞嗅那熟悉的氣息,她緊張的心情稍微得到平復,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單的,還有他 能夠幫助她。
  「幸虧你來得此我預期的快。」她說道,很顯然的鬆了一口氣,拿著匕首在虛張聲 勢。
  他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看一眼窗外興致勃勃的想要躍進室內、卻被僕人給擋駕的 眾多狗兒。「臨時發生一點狀況,所以我決定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你身邊。」
  綾蘿的瞼兒微微一紅,轉過頭去看他,詫異的瞪大眼睛。「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看見他全身狼狽破瀾,像是剛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原先的意氣風發全沒了,再加上 他慵懶的態度,眼前的他看起來像是個流浪漢。之前與他相處,所看到的全是衣冠楚楚 的模樣,然而在最重要的今天,他卻又偏偏形象全失,不是不著片縷,就是衣衫破爛, 無法給長老們一個好印象。
  「這裡的狗兒太熱情了,他們很熱心的用利牙檢測我的裁縫的能力,看他是否有用 心的縫好兩隻褲管。」他科抖殘破的布料,挑起濃眉,一臉似笑非笑。「看來我是該換 個裁縫了。」
  「你怕狗?」她不敢相信。手握南都各族大權的男人,竟然會怕那些無害的狗兒?
  他發出呻吟,用手覆蓋住額頭。「請小聲一點,這是我今生最大的秘密。」
  綾蘿看看窗外,再看看南宮揚,抿著唇不知該不該笑。深怕這麼一笑,會毀了他的 男性自尊,她還要跟他相處一輩子,可不希望在拜堂前就毀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南宮先生,這是青幫內都的重要儀式,請您不要為難我們,馬上離開。」前代冥 王板著臉,不悅的看著眼前這對男女。
  如此固執的堅持,的確是讓他感到佩服。看見孫女兒那堅定的眼神,他逐漸明白綾 蘿是言出必行,再也不是那個聰明卻有些莽撞的小女孩兒。在不知不覺間,她成長了, 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女子,固執的堅持己見,以勇氣與青幫的長老們抗衡。老人心中油 然感到欣慰。
  只是,欣慰是一回事,事關青幫興衰,他不能冒險。
  「拿下他們。」老人低沉的命令。
  周衍冉穩穩的上前一步,目標是站在一旁,看似慵懶,實則蓄勢待發的南宮揚。綾 蘿卻搶先擋在兩人之間,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手中的匕首方向一轉,鋒利的刀刃竟然 抵住她柔嫩的頸項。
  「你再上前一步,大概就可以等著娶我的牌位。」她笑得很甜,推著南宮揚追到香 案之前。
  「德」字輩長老看不過去,皺著眉頭上前勸阻。「少主,你要想清楚啊,何必放著 一個人模人樣的好男兒不嫁,反而要嫁給一個被狗追得沒地方跑的孬種?」
  綾蘿的視線瞄向站在一旁、身軀僵硬的南宮揚。她考慮了幾秒,用最小的聲音說道: 「你還有什麼隱疾,趁現在一次告訴我吧!」她可不想耍傳染上什麼奇怪的痛。
  「放心,就算有也是不會傳染的那種。」他冷冷一笑,對於弱點暴露於眾人面前有 著不悅。
  想他在特務界聲名遠播,多少歹徒聽見他的名號,全都逃之夭夭,不敢找南部各大 族的麻煩。怕狗是他這輩子最難說出口的弱點,所有知悉這件事的人都被他軟硬兼施的 強迫發下重誓,要求不得洩漏,怎麼料得到,遇上綾蘿之後,身邊的事情全都失了控。
  雕花木門被推了開,東方滅明以及美麗的妻子緩步走進點春堂。
  高大的男人拍拍身上的灰塵,露出危險的微笑。東方滅明已經被氣得即將超過臨界 點,怎麼都不能夠原諒老人們竟然下令黑衣人擒住宮嬙柳。心裡已經決定,今天是鐵了 心要幫南宮揚,一來是幫助好友迎娶美嬌娘,一來是報復這些老人一番。
  「多謝各位的親切款待,那些黑衣人很「熱情」的照料過我與內人。原來這就是青 幫的待客之道,真是令晚輩大開眼界了。」東方滅明語帶譏諷的說道。
  老人們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青幫長久以來都是以禮相待江湖上的人士,一旦進了 豫園就是上賓,不論如何都不能得罪怠慢,東方滅明這番諷刺,恰巧刺進了他們的罪惡 感。
  綾蘿搖搖頭,又退了幾步。「看來青幫是真的需要大力整頓了。」她緩慢的說道, 視線與南宮揚交纏,在他眼眸裡尋找支持。
  他懂得她所要表達的,極其慎重的、緩慢的點點頭。
  她帶著堅決的微笑,咬緊了牙,轉身面對花燭香案,當著眾長老的面,以及古老的 青幫香案,彷彿宣誓般,舉高了手中的匕首。宮燈的光投射在冰寒的匕首上,更顯出刀 刃的鋒利。
  在古老的香案見證下,在那些無形的青幫先烈魂魄的環伺下,她要貫徹自己的選擇, 不顧眾長老的反對,嫁給這個她所選擇的男人。
  鋒利的刀刃揮動而下,在綾蘿雪白的手腕上劃出一道淺淺的口子。肌膚被劃開,微 量的鮮血往外冒出,滴落在香案上的景德青花大瓷碗中,碗裡盛著香氣四溢的陳年高梁, 血珠很快的暈開。
  「綾蘿,你不可以專斷獨行。」前代冥王想上前,卻被東方滅明阻擋住。該死的年 輕人,一點都不曉得要敬老尊賢。
  「爺爺,你們輕率的決定我的未來,難道就不專斷獨行嗎?」她反問,受了傷的手 握成拳。
  南宮揚收斂起慵懶的態度,黑眸中流露出嚴肅的神態。他甚少有這種表情,彷彿世 上一切沒有需要他用心的,但是對於綾蘿,他無法漫不經心。沉默的伸出手腕,他將她 嬌小的身軀納進懷抱中,決定這一生要守護著她。她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夠看透他內心 的女人。
  她抬起頭來,兩人的視線交纏著,同時許諾著今生。她雖然緊張,持匕首的手卻異 常沉穩,薄如紙的刀刃劃過他的手腕,同樣劃出一道血痕,血珠也滴人青花大瓷碗裡。
  「你是我所選擇的男人,我所選擇的丈夫。」她低喃著,將受傷的手腕輕放在他的 血痕上。
  傷口對著傷口,血液漫流著,纏綿的交融在一起。從此之後他們就屬於彼此,今生 就只有對方這麼一個伴侶,再也不容許後悔或是背叛,相信對方,一如相信自己。
  這是飲血為盟,在同性之間就是金蘭之交,而在男女之間則代表著最深切的牽絆。
  長老們紛紛發出呻吟,知道一切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看著這對年輕男女在點春堂 內舉行最重要的儀式,他們雖然滿心不贊成,卻也不得不承認被兩人之間的氣氛所震撼。
  周衍冉的眼睛微瞇,在無人注意時露出陰狠的笑。山不轉路轉,就算綾蘿不嫁給他, 他也還是有辦法能夠染指青幫。
  綾蘿端起那碗摻入了兩人血液的酒。「喝。」她低喃著,目光離不開他。
  南宮揚端過瓷碗,不發一言的飲了一口。
  她癡迷的看著,手開始在發抖。儀式十分簡單,但是卻有最深遠的意義,從此之後 她就是它的妻子了。還在思索著這個新身份,冷不防身子被他緊緊的摟在懷中,灼熱的 唇覆蓋下來,帶著血味的高梁從他口中緩慢的哺進她口中。高純度的酒讓她醺然,而他 的攻擊也讓她措手不及。
  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前吻她,如此旁若無人,熱烈得像是兩人是獨處的--
  綾蘿無意識的閉上眼眸,雙手攀上他寬闊的肩,無法拒絕,只能完全的響應他。
  飲血為盟,地老天荒。他們再也離不開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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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手腕上的傷被仔細的包紮好,如今綁著繃帶,用朱紅的霞帔遮蓋住。她坐在行雲齋 內,鳳冠上的珠簾垂掛於面容前,讓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心是激動的,怦怦地直跳, 血液在身子裡流竄,在經過傷口裡,微微的抽疼著,提醒她剛才的那一幕並不是夢境。
  她真的已經在青幫的喜事香堂前與南宮揚飲血為盟,成為再也不能分離的夫妻。那 簡單的儀式有著最神聖的含意,她選擇了他作為今生的伴侶。
  非關對於長老們的反抗,非關對周衍冉的猜疑,只是憑著從初見的那一剎那心中所 湧出的眷戀傾慕。
  指腹撫上仍舊有些發燙的唇兒,舌尖不經意的舔過,像是還能嘗到酒的氣味,以及 他的氣味。她的心仍舊受到震撼,想起在點春堂的那一吻是如此激烈,他以它的方式宣 布了對她的所有權。
  「我的丈夫。」她喃喃自語著,心裡仍舊不太踏實。
  她甚至有些感謝長老們的專斷獨行,逼得她不得不向南宮揚求救。他會願意付出今 生,答應與她共結連理,是因為對她也有些許情意吧?在那些吻,以及那些擁抱裡,她 似乎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激狂,帶著幾乎要淹沒她的情潮,緊緊的擁著她……
  竹門處的紅綢被掀開,南宮揚走了進來,沉穩的步伐踏在地上是寂靜無聲的。他筆 直的走到床邊,停頓許久,像是在打量著眼前端坐在床沿的新娘子。
  綾蘿的心跳得更劇烈,透過珠簾偷偷的看著他。他的眼光讓她幾乎忘記呼吸,專注 而深切的,彷彿今生都看不夠她。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他所受到的震撼,明明從第一次見面時就知道她美貌驚人,但是 在昏黃的燭火下,她的美麗更添幾分。這就是他的妻子,一個莽撞衝動,保證會到處惹 是生非,卻能看穿他內心的女人。
  像是長久在寬廣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終於遇見一個夥伴,知道從此之後再也不會寂寞, 終生都會有人相伴。他的心,像是從孤獨的牢籠中被解放。
  輕柔的,他掀開她面容前那層珠簾,端詳著她含羞的臉龐。從來都只看見她俏皮或 是傲然的表情,她此刻的羞怯是如此的珍貴,他忍不住低下頭偷竊了一個輕吻。
  「滅明他們已經回去了。」他簡單的說,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用長指摩挲她的肩。
  冥王成親後的第一夜必須在豫園內度過,否則婚禮並不能算是完成。度過今夜後, 才會昭告青幫的各部眾,讓冥王的伴侶與其它人見面。古老的幫會,有著古老的堅持。
  南宮揚淺笑著,心中隱約為自己的手足無措感到可笑。他高傲得太久了,而與她終 生相處的決定下得如此倉卒,他並不後悔,只是感到某種程度的慌亂。在不知不覺間已 經太過在乎她,急著要在生命中挪出一個屬於她的位置。
  這是一個與他太過相似的女人,瞭解他的內心,他該怎麼去對待她?
  「爺爺跟長老們有什麼反應?」她輕撇開頭,不再任由他輕撫唇瓣。那會讓她分心, 無法專心的思考。
  他收回手,跟著坐到竹床上舒展手腳,竹床因為他的重量而發出噪音。「個個臉色 蒼白,坐在點春堂內猛灌酒,沉默得像是在辦喪事。」他微微翻動高大的身軀,聽著竹 床的噪音,忍不住挑起眉頭。「你確定我們必須在這裡度過洞房花燭夜嗎?」他實在無 法確定可以做出無聲的演出,畢竟難度太高了些。
  綾蘿的俏臉嫣紅,不去理會他暗示的言語。「爺爺一定氣極了。」她喃喃說道,視 線落向窗外。
  入夜後的豫園有些寂寥,紅綢布四處懸掛著,宮燈也高懸在各處,但是沒有人敢高 聲談笑,氣氛實在不像是在辦喜事。僕人們知道綾蘿的衝動行事,讓今夜的新郎官在香 堂前換了人。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考量與計畫,在知道事情生變後,開始思索著該怎麼 做。
  「你在擔心那些老人?」他的手撫過細緻的肌膚,撫平微蹙的眉頭。
  綾蘿搖搖頭,給他一個敷衍的笑容,不敢讓他看出她的緊張。「此起長老們,我反 而此較擔心周衍冉,他在看著我們成親時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雖然爺爺現在不肯接納 你,但是日子一久,等他也看出你的能耐時,就算再不喜歡你,他也必須贊同我的選擇 並沒有錯。」
  「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他輕問,嘴角帶著笑,仍舊撫著她。
  她的視線被他手腕間的一抹鮮紅所吸引,陡然間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訝異的看著那 道被她用匕首劃開的傷口。「你必須包紮。」她暗罵自己的疏忽。
  儀式完成後,她被僕人簇擁著回到行雲齋等待,沒有想到要替他包紮傷口。而點春 堂內的長老大概都恨不得撲土來將他亂棒打死,怎麼可能還會關心他所受的傷?
  綾蘿小心翼翼的看著那道傷口,心口有些兒緊。雖然不是劃得很深,出血量並不大, 但是因為沒有包紮,而他又沒有注意,到現在傷口仍不停有血珠冒出。
  他聲聳肩膀,不以為意。「只是個小傷。」
  她皺著眉,在行雲齋裡找到一條白綾,簡單的幫他包紮。正在專注的時候,他的手 指端起她的下顎,強迫她看進那雙深幽的黑眸裡,不容許任何的逃避。
  「你在替我擔心嗎?」他緩慢的問著,每一個字句在兩人之間成為別有所圖的男性 歎息。唇悄悄的落下,覆蓋住她顫抖的唇兒,吸吭著她的呼吸,心中的佔有慾如此強烈, 甚至讓他詫異。
  知道她心中的擔憂全是因為他,他心中甚至有種深濃的滿意。
  火熱的唇烙印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吮著,偷去她的呼吸與神智,在最親密的時刻裡, 他竊走了她的神魂,在她的心中也留下痕跡。她發出模糊的呻吟,攀住他寬闊的肩,知 道今生注定屬於這個懷抱。他會給她保護、給她支持,不是限制她,而是將她當成對等 的同伴,攜手共度一生的伴侶。
  他的舌探人她的口中,纏繞著她的靈魂,勾起最銷魂的反應。綾蘿的反應是生澀的, 試探性的響應他,那虔誠專注的模樣讓他心折。
  黝黑的男性手掌滑到她的衣衫上,輕柔的解開一個個盤花扣,古老的嫁裳被褪下。
  他的吻離開了柔軟如花瓣的唇,下移到雪白的頸項,不放過任何一吋肌膚,細細的 啃吻著,著迷於她的顫抖。
  綾蘿的神智是混亂的,彷彿漂浮在沒有邊際的海洋上,隨著他的每一個吻而載浮載 沉,雙手只能緊緊攀住他,像是攀住唯一的浮木,恐懼一鬆手就會溺斃在意亂情迷中。
  軟弱的頸項輕輕一歪,任由他的吻肆虐。鳳冠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細翠 鳳凰輕顫著,花鈿委地卻無人在意。
  她睜開眼睛,視線蒙腱,唇瓣微疼著,原始的情慾在她體內流竄著,手掌是刺癢的, 無法克制的想撫摸他。在微涼的初秋夜裡,她竟覺得如此的悶熱,難受的移動身子,要 在他懷中靠去。
  「綾蘿。」他低喃著她的名字,連低沉的男性嗓音都像是最親密的愛撫。
  手穿過珠簾,解開她早已經凌亂的黑髮,滑過敏感的肌膚,換來她的顫抖。他是如 此迷戀她的反應,捨不得移開視線。
  「剛剛的酒有問題。」她困惑的說,不然她怎麼會覺得自己變得好奇怪,無法控制 動作,更無法思考。她著迷的靠上前去,也學著他的動作,啃咬著他強壯的頸項。
  「相信我,親愛的,酒沒有任何的問題。」他的笑容帶著些許邪氣,額上有些汗滴。
  「但是我覺得……覺得……好奇怪。」她顫抖著,連呼吸都是熾熱的,靈魂像是要 焚燒似的。
  嫁裳全都褪盡,她的嬌軀上不著片縷,只剩下珠簾覆蓋,稍微遮掩著,雪白的肌膚 襯著粉紅的珍珠,看上去甚至此裸體更加迷人。圓潤的肩頭下是渾圓豐潤的酥胸,她羞 怯的以雙手覆胸,撇開頭去。
  他笑容裡的邪氣更甚,不容拒絕的將她的手移開,低下頭去吸吮著她柔軟的粉紅色 蓓蕾。
  「你是我的妻子。」他喃喃說道,雙手圈住她的身軀,環繞著她纖細的腰。
  綾蘿顫抖著,感受從他唇上傳來的震撼。眼睛閉得太緊,她像是沉溺在最炫麗的夢 境裡,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在乎了,她此刻只能想著關於這個男人的點點滴滴。
  「少主!」蒼老的聲音裡充滿焦急,打破行雲齋內的春意。
  蹣跚的腳步聲接近門口,南宮揚反應迅速的一翻身,掀起床上的軟綢將綾蘿緊緊的 裹住,隔絕了旁人窺探的眼光。
  「少主,不好了。」「道」字輩長老的腳步快得不可思議,緊急的衝進行雲齋內。
  在看見兩個年輕人衣衫不整的時候,老人瞼色微紅,尷尬的轉過頭去。「少主,二 十四字輩長老裡,有不少人已經決定繼續與周衍冉合作,先要廢除您,另立新任的冥王。」
  他急急說道。
  綾蘿驚訝的坐起身來,攏緊了軟綢,不可置信的看著老人。「爺爺的態度呢?」她 不敢相信長老們會大膽到質疑冥王的權威。
  不過話說回來,當初推選她為冥王,就是為了選出一個對青幫最有用的棋子。當這 枚棋子不再聽話時,他們大可以將她逐出棋盤,另外選擇一個可以操控的人。
  「老爺子請少主您先避一遍,帶著南宮先生連夜離開豫園,等到情況穩定了,長老 們也冷靜下來,達成協議後,他會通知少主的。」老人匆忙的說著,眼光在花白的眉下 閃動。「我在豫園外已經準備了直升機,請少主先離開。」恭敬的彎腰,「道」字輩長 老退了出去。
  「他們竟敢如此,雖然說我只是個掛名的,但是到底是冥王啊!」綾蘿皺著眉頭。
  她不擔心爺爺的處境,長老們敢撤換她,卻絕對不可能傷害爺爺分毫。
  「剷除掉不聽話的人,是那些老人最擅長的。」南宮揚又吻了她一下,之後輕鬆的 笑笑,躍下竹床,開始穿上衣衫。「起來吧,親愛的老婆,看來今晚我們可能會很忙。」
  他瞇起眼睛,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由那些老人所建構的民初時代是最波雲詭譎的一段歷史,不論是英雄或是梟雄,大 都心懷鬼胎,不然怎麼能夠在那段爭鬥中全身而退?縱然已經年老力衰,但是對權勢的 渴望仍在,他們不放心將一切交付給綾蘿,更不放心綾蘿所選擇的男人。
  綾蘿快速的起身,褪去蔽體的軟綢,換上輕便的襯衫與長褲。新婚之夜應該是女人 一生中最重要的夜晚,而她竟還必須匆忙的準備逃亡,這跟私奔有什麼差別?虧她之前 還為了正式成親,不惜拿刀要脅眾人。如今這一切都被打斷,她的新婚之夜成為一場災 難。
  「先回南宮家去,我們可以聯絡滅明,跟他一起行動,好調查出周家對青幫的意圖 究竟是什麼。」他若有所思的說道,男性的手掌將綾蘿的手納進,像是捧著最珍貴的寶 物般。低下頭,他看著她,目光灼熱卻也溫柔。
          ☆          ☆          ☆
  原本以為這一生都會獨自一人度過,游刃有餘的戲玩人間,平靜的心湖偶爾感到深 切的寂寞,他也置之不理。直到遇見了她,他的心有了牽掛,理智崩解了,他只感受到 某種超乎常理之外的情緒,那情緒激狂的掌握了他,焚燒了魂魄。這一切全因她而起, 他的心遺失在她的身上。
  「害怕嗎?」他低聲問道,在看著她時,心中有某種堅硬的東西悄然融解。
  「只要跟著你,我什麼都不怕。」她緊握他的手,看進那雙黑眸裡,沒有驚慌,只 有平靜。笑容宛如綻放的春花,沒有分毫的恐懼,跟隨著他寂靜的走出行雲齋,朝豫園 之外走去。
  紅燭沉默的燃燒著,閃動著這個古老幫會的紛擾。
  逃走的事宜是由「道」字輩長老安排的,直升機在豫園之外待命,在兩人上機後很 快的起飛。在幽暗的夜空裡盤旋,之後往北方而去。
  晚來風急,她的衣衫單薄,感覺有些冷,只能緊靠在他的身邊。直升機的後座十分 寬敞,而兩人都緊靠在一起,分享著彼此的溫度,身軀之間沒有空隙。
  傾聽著他的心跳,綾蘿沉默著,心思雖然混亂,卻不感到恐懼。長老們被她激怒到 失去冷靜,竟然祭出最後手段,不惜冒著會造成幫內不安的危險,緊急將她從冥王的位 子上拉了下來。
  「周衍冉當真有這麼大的魔力嗎?為什麼竟能夠左右長老們的決定?雖然周家的影 響力極大,但是青幫他並非一定要與周家合作不可。」她困惑的低語著,雙手無意識的 環抱他的身軀,依戀他的體溫與氣息。
  南宮揚撫摸著她的黑髮,微瞇起眼眸看著窗外,思考片刻後,嘴角勾起些微的笑, 看來高深莫測,彷彿剛剛想通了一個旁人無從得知的秘密。「或許連周家都不知道與青 幫合作之事。」他突然說道。
  綾蘿震驚的抬起頭來,唇兒微張。「這怎麼可能?周衍冉是周家最引以為傲的繼承 人,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周家的焦點,周家怎麼會不知道他有意與青幫合作?」
  他微笑著,長指在她精緻美麗的五官上巡迴,享受著她如絲緞般的肌膚觸感。「你 說的是正常的情形,如果那人真的是周家的繼承人,那麼這次的合作會是件驚天動地的 大事,消息會傳遍各界,我事前怎麼可能不知道?」
  「事情另有內幕?」綾蘿詫異的瞪大眸子。
  他的笑意更深了些。「綾蘿,記得我所說的「逢魔時刻」嗎?每個人都有他的「逢 魔時刻」,在自制力最低弱的時刻裡,真實的面貌才會顯露。周衍冉一直掩飾得很好, 只是你的舉動將他刺激得過頭,逼得他不得不有所動作,而那些動作並不符合他所扮演 的角色。」
  她皺起眉頭,端詳著他,細細思考著他話中的含意。
  陡然間,整個直升機劇烈晃動著,像是被捲進強烈的氣流中,宛如無助的小船般搖 撼著。
  「怎麼回事?」她在強烈氣流裡喊叫著,身子被抱進南宮揚的懷抱中,牢牢的貼在 他的胸膛上。
  駕駛員轉過頭來,平板約五官上有著陰冷笑容,在夜色的襯托下,格外讓人不寒而 栗。他將直升機設定為自動駕駛,轉身面對兩位乘客,手上赫然拿著一把搶。「少主, 真是對不起了,長老有令,屬下不得不從。」
  綾蘿的身軀僵硬著,無法置信的看著黝黑的槍枝。難怪離開豫園時,她隱約總覺得 有什麼不對勁。「道」字輩長老這幾年來根本不將她當成冥王看待,而在闖進行雲齋通 報時,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若是少主與南宮先生因意外而死亡,長老會此較好辦事。」駕駛員愉快的說著, 替主子編織美好的遠景。「周先生將會說服眾人,協助振興青幫,而長老將會是他的得 力助手。」他微笑著,俐落的穿上降落傘,踢開艙門後跳進夜空中,很快的消失不見。
  失去駕駛員的直升機晃動得更加厲害,強烈的氣流流竄進機內,總艙內所有的物體 捲得四處飛竄。夜晚的寒冷從艙門流入,夾帶著死神的冷笑,像是等待著他們獻上生命 作為祭禮。
  「又一個人被你逼得顯露真面目了。」擁抱著她的男性胸膛起伏著,因為笑聲而震 動。他的態度輕鬆,面對死神的威脅卻毫不在乎。
  「該死的,他們竟敢這麼做?」綾蘿大喊著,在氣流中掙扎著吼叫出憤怒。那個駕 駛員是「道」字輩長老的屬下,自然是聽從主子的命令,拐了他們上直升機後就放牛吃 草,任由他們在半空中自生自滅。
  看來廢除綾蘿的冥王之位是假,想要乘機將她剷除掉才是真的。她恨死了自己警戒 心不夠,竟然沒有求證,就輕易相信了「道」字輩長老。
  但是話說回來,如何去懷疑一個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呢?心中除了憤怒,還有些許 的悲哀,為了那些權力,老人竟然無情的將她推入死亡深淵,親手計畫了陷阱。
  人的真面目往往埋藏得很深,等到那一層又一層的偽裝卸去後,才會展露出最真實 的意圖。然而很可悲的,那些真面目往往是醜惡的。
  綾蘿咬著唇,眼眸變得黯淡。
  「冷靜些,這種事情時常可見,人不論活到多大歲數,仍舊會因為權力而瘋狂。那 位長老還想要得到更多的勢力,而你這個女人擋了他的路。」南宮揚舒展四肢,伸伸懶 腰。慵懶的黑眸裡有著笑意,很是感興趣的看著綾蘿在發怒、發急。「看來我們的假設 沒有錯誤,那個周衍冉的確有問題。」
  「不用管他有沒有問題了,再不快點脫困,我們的問題就大了。摔成肉餅後,就算 有天大的問題都跟我們沒關係。」綾蘿慌亂的在艙內胡亂翻找著,卻只是在副駕駛的座 位附近找到一件遺留下來的降落傘。
  她開始冒冷汗,心中更急、更亂。她找不到另一件降落傘,無法供兩人逃生。
  「好了,看來我們也該走了。」南宮揚聲調沒變,伸手拿過降落傘,兀自穿了起來。
  「我們?」她用懷疑的聲調詢問,有些恐懼的看著窗外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
  原先是叮囑駕駛員回到南宮家的宅邸,但是為了選擇好的棄屍地點,駕駛員一路往 來。
  北飛,現在也不知道是在哪個方位。她探頭往下看去,卻只是看到深濃的墨綠色, 廣大的山野森林在深夜裡沉默著。
  南宮揚一把將綾蘿抱了起來,矯健的踢開艙門。如針般的冷風迎面襲來,刺得皮膚 發疼,他將綾蘿的臉壓在胸前。「當然是我們,不然你以為我會丟下你嗎?親愛的老婆, 可別忘了,我們不久前才拜過堂的。」
  她怎麼可能忘記?手腕上的傷還在隱隱地疼著,身上還能夠感受到他的撫摸,連所 遺留的感覺都讓她震撼。他們是分不開的,但是在危急的片刻,對方的安危反而更會讓 她擔憂。「但是降落傘不可能負載得了我們的……等等,你在做什麼?」感到他抱著自 己往外跨步,她嚇得快昏倒。
  他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緊抱著她的身子,手掌輕佻的拍拍她的臀。「我應該感 謝嫂子的豆漿與蛋餅沒有把你喂得太胖。」
  她咬著唇,忍住不對他開罵。情況都已經如此危急了,他怎麼還有心情擔心她的體 重?她到底是嫁給了什麼樣的男人?
  「綾蘿。」他攀住艙門的邊緣,冷風將黑髮吹得凌亂,讓他看起來如此不馴而狂野。
  「嗯?」她疑問著,緊抓住他不敢鬆手。
  「跳下去時記得把嘴巴閉起來。」他微笑著叮囑,然後鬆開手。
  綾蘿還來不及說任何的話語,就已經被南宮揚抱著,從廣闊的夜空一躍而下,往墨 綠色的山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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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7:36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天明之後的森林充斥著生機,鳥類的鳴叫,以及野獸潛伏在樹蔭之後的腳步聲,讓 森林變得嘈雜。
  綾蘿喘著氣,企圖跟著南宮揚的腳步,爬上一棵頹傾在路邊的巨木。只是朽木上布 滿了青苔,根本沒有可以施力的地方,一旦觸摸到朽木,試圖要往上攀去,她的身子就 被地心引力往下拖,重重的摔跌在堅硬的泥土上。
  眼看著他輕鬆的披荊斬棘,步履穩健的往前走著,心裡不服輸的性格在作祟,她咬 著牙提氣蹬步,妄想要翻過這根該死的木頭。
  嬌小的身子躍高了幾步,雙手攀住巨木的一部分,她正準備露出得意的微笑時,手 下的木塊卻傳來清脆的斷裂聲,青苔之下的木頭因為壓力而碎裂,她的臉色霎時間變得 雪白。
  啪地一聲,木塊因為她的體重而碎裂,她狼狽不堪的從巨木上再度摔了下來。
  「該死的。」她大聲的咒罵,臀部疼得想掉眼淚。
  從進這片該死的森林起,她就充滿著挫敗感,反倒是南宮揚,如魚得水般,輕鬆愉 快的在密林間走動著。她嫉妒他的身手,嫉妒他可以在森林裡輕易走動。她還氣他如此 不懂憐香惜玉,只顧著自己往前走,也不會回頭來幫助她。
  她可是他的妻子啊,雖然還沒來得及洞房花燭,但終究是拜過堂的,他怎麼可以這 樣對待她,遠遠的將她拋在身後,像是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跟班。
  幾顆不知名的果實掉落在她面前,接著是南宮揚輕巧的從巨木上躍了下來,維持著 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扶起她的打算,站在一旁看著她。
  「知道要回過頭來了嗎?我還以為你會一路筆直的走出森林去,等到出了森林才在 困惑我被你丟在哪個角落了。」她賭氣說道,又渴又餓,又累又髒。
  他微笑著,撿起果實放進她的手中。伸出手親暱的將她額前凌亂的發撥回耳後,輕 柔的拍拍她通紅的臉兒。「我怎麼知道在平地裡動作靈活的你,進了森林就狼狽成這樣。 你沒受過野外求生的訓練?」他搖搖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她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露營算不算?」
  從小受盡各類訓練,能夠應付各種情形,但是她怎麼也預料不到有一天竟會被丟到 森林裡自生自滅。她能夠應付都市裡的一切,但是終究是被嬌養慣了,平日的身手在森 林裡無用武之地。
  三天前他們從直升機上跳傘逃生,原以為一副降落傘無法負載兩人,她險些以為小 命休矣,只能死命的抱住南宮揚。彷彿連死神都敢嘲弄,他在半空中還偷竊了她幾個吻。
  一切就像是被他計算好了般,降落傘被森林裡繁密的枝葉鉤住,兩人緊抱著掛在樹 梢上,用上了綾蘿帶出來的匕首,將傘帶割斷。他輕鬆的落地,而她則是摔跌在地上。
  接下來三天,他領著她,在森林裡行走。這三天來也不知翻過了幾個山頭,越過幾 個深溝,她狼狽不堪的跟在他身後,愈走愈累,雙腿酸疼發軟。他就像是後頭有鬼在追 似的,連夜裡也不讓她休息上多久,短暫的睡眠了幾小時,又開始舉步前進。
  這就是她的蜜月旅行嗎?哪個新娘子的蜜月旅行竟是登山健行?她沮喪得想掉眼淚。
  「加把勁,不能在這裡休息。」他催促著,難得伸出手來扶她。
  「我累了。」她轉過頭置之不理,將他放進她手中的果實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 大口。
  甜美的果汁滑進她口中,她瞇起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大啖柔軟的果肉。這三天來, 南宮揚總是會找來許多果實讓她食用,深幽的森林彷彿是他自家的後院,任何資源都是 取之不盡的。
  打從進了森林之後,綾蘿隱約感覺到在他四周的氣氛有了微妙的改變,在城市裡慵 懶的氣質冉褪,轉變成某種類似於野生動物的優雅。此刻的他顯得如此陌生,原始的森 林鬆懈了他的偽裝,所展露的是只有她能看得見的危險本性。
  他微微一笑,拎起綾蘿的衣領。「親愛的,在這裡停留會有危險,等會兒你要是被 哪隻野獸給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他朝四周看了看,黑眸裡有著衡量的光亮。直覺 在森林裡變得更加敏銳,有危機埋伏在四周,像是在等待著。
  綾蘿慢吞吞的伸直雙腿站好,三兩口把果實給吞了。她好想念宮嬙柳的豆漿與蛋餅, 那熱騰膽的早點,如今想來可是人間美味,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好好吃一頓了。
  「還有多久我們才走得出去?」轉過頭,她有些懷疑的看著他。「你真的知道要怎 麼走出森林,回到文明世界的,對吧?要是不認得路,可不要硬撐啊,我不要死在這兒, 成為森林裡的遊魂。」台灣的森林雖然不大,但是要是真的在深山裡迷失,也是很可怕 的一件事情。
  他勾起唇,輕敲了一下綾蘿的頭,沒想到她竟會對他那麼沒信心。「我的野外求生 訓練豐富得很,不像你只擅長於露營。再撐一會兒吧!你這雨天不是直嚷著想洗澡?我 聽見水聲,前面應該就會有溪流,我們可以在那裡休息一下。」
  綾蘿的眼睛一亮,像是活了過來般,一掃先前的死氣沉沉。「真的嗎?有水可以洗 澡?你沒有騙我?」她急切的問著,側耳傾聽,卻沒聽見什麼。
  「相信我。」他簡單的說。
  綾蘿不是不肯相信他,只是不敢輕易的就燃起希望,天曉得她有多麼期待能好好洗 去這一身汗漬。連續三天的奔波,每天汗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全身黏得好不舒服, 她覺得自己髒得像是一頭在沙地裡打滾的貓。她甚至連作夢都會夢見行雲齋裡的浴池, 幻想著能夠洗去身上的髒污。
  他對著她微笑,牽著她往前走。這次很聰明的繞過巨木,找尋到一條平坦的小徑, 沿著滿徑的野草閒花往前走去。
  那一句話就像是魔咒,平撫了她心中的所有焦慮。她安心的任由他牽著,就連迷失 在森林中的懼怕都消失。有他在身邊,她並不孤單,這是她的丈夫,會一生一世都陪伴 著她,他們歃血為盟,血管裡也流著對方的血。
  水流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她期待著,終於看見日光下的晶瑩溪流。森林的深處, 巨大的岩石這成落差,山雨或是溪水形成的溪流從高空洩下,成為瀑布與深綠色的水潭, 在陽光之下閃耀著。
  綾蘿鬆開兩人牽繫的手,發出愉快的驚呼,迅速的往水潭撲了過去。
  「小心點,水很深的。」他叮囑著,視線追隨著她的舉動,黑眸裡燃燒著熾熱的火 焰。
  她筆直的走進水裡,任由冰涼的水流在她四周浮動。水冷得像冰,但是她不在乎, 水潭愈走愈深,她深吸一口氣,潛下水面去,好讓身子適應水溫。
  水潭的深處是一片深沉的綠色,她舞動著手腳,發現長褲在滲了水後變得沉重,襯 衫則阻礙了她的行動。她在水裡游動了一會兒,開始跟著水的流向游去,半晌後才緩慢 的冒出水面。
  她已經離開水潭處,轉頭四處查看著,也看不見南宮揚的身影。她游出水潭,來到 溪流的淺灘,在蘆葦繁密的地方,緩慢的褪下潮濕的衣衫,之後小心翼翼的赤裸滑入水 中。
  「這簡直像是在天堂。」她歎息著,掬起細沙清洗長髮。
  她雖然貪戀著水的冰涼,但是卻不敢慢吞吞的享受著。南宮揚還待在水潭旁等待著, 想到自己赤裸著身子在他附近,而整座森林裡只有他們,她的心跳得格外厲害。
  這三天來他們忙著趕路,夜裡她累得倒頭就睡,就算是因為分享體溫,他始終緊抱 著她,她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有什麼遐想,通常是他好不容易宣佈可以休息,她就抱住他, 賴在他的懷抱裡,枕著他的胸膛開始呼呼大睡。
  他們有過醉人的激情,每每想起總讓她面頰嫣紅,若不是事件頻傳,他大概已經領 著她領略了纏綿。雙手撫上臉頰,想起浴池裡的那一幕,她開啟了他的「逢魔時刻」, 是不是在那時他才決定她有資格成為他的妻?
  她總是自傲而驕縱的,習慣了睥睨一切,卻在遇見他時變得慌亂。芳心一直是忐忑 的,目光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害怕她的舉動只會換來他的忽視。
  她知道那股深埋於靈魂中的相似,而他是否也知悉?
  輕微的水聲打斷沉思,綾蘿抬起頭來,看見那個掌握她所有思緒的男人。心中驀然 變得緊張了,她像是頭一次看見他般,視線無法移開,只能像是被催眠的小動物,愣愣 的看著他。
  南宮揚緩慢的踏進水中,口中噙著一很青草,慵懶的涉入水裡,筆直的朝她走來。
  那黑眸裡的慵懶在靠近她時逐漸褪去,熾熱的情慾翻滾其中,像是高溫的岩漿,可 以燃燒所有的情緒。他緊緊盯著她,放下青草,讓那片依偎過男性薄唇的葉子隨水漂流, 之後伸手褪去身上的衣衫。
  他走了過來,像是前來逮捕獵物的獵人。
  高大的男性身軀在陽光下閃耀著古銅色的光澤,赤裸的男性身軀竟也美得讓人屏息, 有著最致命的吸引力,讓人移不開眼光。水濺濕了他,冰冷的水似乎也不能「冷卻」他, 他打定主意的朝她走了過來。
  綾蘿往後退了幾步,幾乎因為緊張而無法呼吸。心跳得好急,彷彿期待著一次最華 麗的冒險,她並不害怕,只是過度的期待。
  這是白天啊,四周雖然無人,卻也沒有任何的遮掩,當太陽的熱力稍微溫暖了她, 些許理智讓她遲疑著。
  多麼驚世駭俗的舉動,難道他想在這兒要她?
  在城市中,她見識過他的膽大妄為,但是卻從未見過如此狂野的一面,此刻的他像 是一把火炬,熱烈燃燒著,引誘著她這只軟弱的飛蛾,那雙黑眸裡承諾著最甜美的天堂。
  水流被他的動作攪出水波,震動她赤裸的身軀,水波輕撫過她柔軟的身段,讓她想 起在浴池裡的那一幕,他的手幾乎撫遍了她的身子……
  「過來。」他低沉的聲音是最難以抗拒的誘哄。
  綾蘿深吸一口氣,卻怎麼也沒有勇氣聽從他的命令。她只是努力踩著水,讓自己勉 強維持在水面上,不因為緊張而沉入水中。雙手覆蓋在胸前,像是在防衛,卻也像是一 個等待著被拆解的禮物。
  「我動不了。」她可憐兮兮的說,潮濕的黑髮纏繞著身軀。
  他發出輕笑,在沒有預警的瞬間沉沒進探幽的水潭,水流很快的吞噬他的身影。陽 光照耀在水面上,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阿揚,你不要嚇我。」她嚇了一跳,魔咒霎時間解除,她有些驚慌的游往他消失 的地方,以為他踩著了水潭邊緣的坑洞。
  久久沒看見他浮上來,恐懼逐漸瀰漫,她緊張的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 睜大了眼睛想在深綠色的水中尋找他的身影。然而不論她如何瞪大眼睛,卻只是徒勞無 功。
  直到胸腔的氧氣不敷使用,她才冒出水面,慌忙的尋找著。水潭還是十分平靜,淺 灘處還可以看見他所褪下的那些衣衫"猜想他或許游到此較深的地方去,綾蘿咬著唇,踢 蹬著水往瀑布處游動。就在她幾乎急得要掉眼淚時,一雙堅實的臂膀從水下竄出,不容 拒絕的將她攬入寬闊的懷抱中。
  她嚇得幾乎尖叫,一隻黝黑的掌迅速的覆蓋她欲張的口唇。當她聞到熟悉的氣息時, 身子幾乎因為放鬆而沉溺,只能軟弱的靠在他懷抱中。
  南宮揚從背後擁抱著她,赤裸的身軀緊貼著她的背,肌膚是冰涼的,但是落在她頸 項上的唇卻是熾熱的。他宛如從水中出現的神祇,前來奪取屬於他的祭品。
  熾熱的唇滑過她最敏感的肌膚,親吻著她的耳朵,低沉的聲音像是醇酒,緩慢的灌 進她耳中,讓她禁不住戰慄。
  「我的妻子,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嗎?」他帶著笑意問,吸吮她的耳珠。
  她伸手拿開口唇上的手,身軀仍舊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只是先前的顫抖是因為擔心 他,現在的顫抖則是因為他的貼近。兩人的身軀之間全然沒有空隙,她能夠敏感的察覺 他的一切,那熾熱的肌膚,堅定的懷抱,以及他的慾望……
  「你幾乎嚇壞我,我還以為你溺水了。」她匆促的說著,聲音有些顫抖。
  他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搖了搖,唇沿著她的背部一路啃咬下去,滿意的感受她的顫抖。 這是他心愛的小女人,他們注定了相屬。「我還以為你是世上最瞭解我的人,所以該對 我有些信心。別忘了,你老公可不是普通人物,我是由你親自挑選的,你應該相信自己 的眼光。」
  雙手緩慢的覆蓋上她柔軟白皙的酥胸,掬了清手的粉嫩渾圓,引發她的驚喘。她呻 吟著往後弓起身子,對兇猛的情慾感到陌生,血液裡流竄著對他的渴望,使她焦躁的甩 著頭,雙手落人水面之下,攀附住他堅實的大腿。
  陽光落在她身上,讓她在昏亂間遲疑了。「不能夠在這裡,我……我……我不能。」 幾乎認不出來那軟弱結巴的聲音究竟是誰的。
  「你是我的妻子。記得嗎?親愛的,我有多麼離經叛道,我有多麼瘋狂。」他的聲 音裡飽含激情,帶著無法拒絕的霸道。「天曉得我已經忍耐了多久,從豫園裡的那一夜 我就想要你,想得如此疼痛。我要你,就在這裡。」
  他將她在懷抱中轉了個圈,尋找到她的唇,在冰冷的水潭中用身軀溫暖她。唇順著 頸項滑落,舔吻過每一吋潔白的肌膚,緩慢的含住柔軟乳峰的尖端,喚醒那兒的粉紅色 蓓蕾。
  綾蘿喘息著,攀住他的身子,雙手笨拙的滑入他潮濕的黑髮中。她的長髮也是濕的, 凌亂的飄散在水面上,也覆蓋了他的肩膀。
  「這三天來你根本理都不理我。」她喘息的說道,不明白他為何像是解開了封印的 惡魔,以狂猛的激情陡然襲擊她。
  他緩慢的微笑著,那笑容如此邪氣。「我不敢碰你,不敢接近你。夜裡你抱著我倒 頭就睡,完全不知道我咬牙撐過一整夜,還要忍受你無心的摩挲。白天時我根本不敢靠 近你,怕會失去理智,將你壓倒在最近的一塊草皮上,狂亂的要了你。」他的手落在渾 圓的臀上,以最搧情的緩慢將她舉高,火熱的唇順著她的身子往下吻去。在水中她軟若 無骨,輕如羽毛,完全適合他的懷抱。
  她緊咬著唇,害怕自己會喊出聲。當身子被抬高時,她只能彎下腰來,將他的頭顱 擁抱在胸前,軟弱的依靠著他。感受到他的唇順著身軀往下,她瞪大眼睛,連呼吸都停 了。
  她的身子好燙好燙,冰涼的水也無法熄滅那把由他引燃的火焰,手掌緊貼著他的脈 搏,一股熱流竄過她的身體,外界的一切都被遺忘,她只記得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是 她的伴侶、她的丈夫。
  他的手探入水下,找尋到她最私密的花瓣,在那兒輕觸撩撥,引發她體內液體的火 焰。
  「住手。」過多的狂喜竄進身子,讓她慌亂喘息著。從沒有經歷如此親暱的入侵, 想抗拒他,全身卻又酸軟無力,心中甚至還懷著深深的好奇,像是在等待著他所能給予 的一切。
  「享受它,我的妻子,這只是讓你能更容易接納我。」他緊靠著她柔軟的小腹,唇 邊的笑帶著男性的滿足。他美麗的妻子正在渴望著他,一個男人怎能要求更多?
  綾蘿緊閉上眼晴,感受著狂喜從他手中傳來,在她身軀裡來回肆虐著,掌握了她的 靈魂。她昏眩的緊抱著他,像是溺水的人依靠唯一的浮木,細白的牙咬住他的肩,在那 兒留下屬於她的烙印。
  他擁有操控她慾望的能力,那男性的力量讓她有些恐懼,心中意外的慌亂著,不知 他會帶領自己到何處。
  「不要閉著眼睛。」他微笑著,找尋到她最敏感的一處。
  她驚呼著,別無選擇的看著他,模樣脆弱極了。「我……我不知道該看哪裡。」她 囁嚅著,今生第一次覺得如此笨拙。
  「只要看著我,親愛的,只要看著我。」他緩緩說道。
  南宮揚深呼吸著,炫惑於綾蘿的美麗。他的手離不開,甚至懷疑這一生都離不開她。 老天爺是厚愛他的,給了他一個能夠瞭解他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美麗得讓他失神的女 子。
  將因慾望而軟弱的她緩慢的放下來,他的唇找尋到她,深深的探進她口中,仿真著 即將來到的進襲。
  「用腿環住我的腰。」他悄然說道,手落在兩人之間,摩挲著那兒的柔軟。
  她顫抖著,睜開濕潤的眼眸,依照他的指示笨拙的行動。當環住他時,他熾熱堅挺 的慾望讓她喘息。
  「你是我的,記得嗎?我們是相屬的。」他緩慢的說,雙手捧起她的臀,壓著她貼 近他的慾望。
  「飲血為盟。」她喃喃低語著,靠在他的唇邊,有些不安的想挪動身子。
  南宮揚發出輕笑聲,聲音因為摻入慾望而沙啞。此刻的他再也不是游刃有餘的浪子, 他只是這個女人的俘虜。「我的妻子。」他低喃著。
  來不及有任何響應,他的堅挺進入了她的柔軟。綾蘿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感受到 他在穿過敏感花瓣時帶來的隱約刺痛,她咬著唇,不讓呻吟逸出口中。
  他停住片刻,直到她能夠適應他,低頭舔去她眼角的些許淚滴。直到她不耐的拱起 身子時,他知道疼痛已經過去,他的妻子正在熱烈渴望著他。低吼一聲,他狂猛的衝刺 進她身軀中。
  火熱的慾望在她體內移動著,疼痛已經遙遠得像是前輩子的事情。狂喜的火焰燒灼 著她,她從不曾經歷過如此強烈的慾望,只能在他懷抱中翻騰著,呻吟著拱向他。
  撫摸著他的肌膚,她能感受到他的緊繃與起伏,就像是擁有一頭最溫柔的野獸。她 知道他不會傷害她。愈來愈猛烈的力量進入她的身體,她不顧一切的抱住他。突然之間, 像是整個世界在她四周爆炸,劇烈顫抖著,再也無力支撐,整個人滑入水中。
  在探幽的水潭裡,兩人仍然交纏著。她緊閉著眼,甜蜜的火焰燒灼身軀,怎麼也喘 不過氣來。
  他激烈的吻上她,將空氣哺進她口中,在她體內釋放自己。高潮的時刻裡,他們分 享了最親密的靈魂。
          ☆          ☆          ☆
  難以想像,她的初次竟然是在水中。綾蘿摸著仍舊燙熱的臉,懷疑紅暈一輩子都褪 不了。
  高潮之後她昏厥了,任由他抱著自己上岸,等到清醒時,軌發現躺在它的懷抱中, 兩人仍是赤裸的,他低頭寵溺的看著她。
  「醒了嗎?」他溫柔的微笑著,拿起一綹她的發,緩慢的在她臉頰上嬉戲。
  她愣愣的眨了幾下眼睛,記憶慢慢回到腦中,她的臉登時紅得像是熟透的西紅柿。
  「讓我起來。」她吞吞吐吐的說,雙手不曉得該遮哪襄。最想遮住的,應該是他那 雙賊溜溜、將她的身軀一覽無遺的黑眸。
  南宮揚看出她的羞澀,微笑著站起身子。「我將你的衣服拿來這裹了,快些穿上, 我們好繼續趕路。」他伸出手扶起她,突然間又靠近,用最親密的語調問:「你能夠走 路嗎?」
  緩蘿點點頭,身子僵硬得像是石像。如此親暱的問題,讓她回想起水潭中的那一幕, 心中不斷的提醒自己,他是她的丈夫,她已經不需再臉紅了,她的一切他全盤知曉。
  撿起散落在一旁的衣衫,她笨拙的穿著,不敢看向在她身後穿衣的南宮揚,手指抖 得幾乎扣不上鈕扣。背後伸來一雙黝黑的大手,接過穿衣的任務,她呆愣的看著他無限 溫柔的動作,幾秒後滿足的靠進他懷抱裹。
  她已是他名副其實的妻子,不需再逃避什麼。
  軟弱的靠著他,卻突然感覺他的身軀僵硬了。綾蘿困惑的抬起頭來,仰頭看進他的 黑眸裡,不解的看見黑眸中滿是警戒的神色。
  「怎麼了?」她小聲的問,身軀卻被他推得趴下。
  「噓。」
  南宮揚敏銳的感覺到空氣中的殺意,有某種動物靠近了,緩慢而別有所圖的接近, 在一旁虎視沉沉。他的手滑入綾蘿的衣衫內,尋找到她放在腰測的匕首。
  四周變得死寂,連鳥獸的聲音都不可聽聞。他環顧四周,終於看見那個讓鳥獸們爭 相走避的動物。那是一頭黑豹,優雅而緩慢的舉步靠近,有著光亮美麗的毛皮,甚至在 陽光下閃著駭人的光亮。
  「看來我們有同伴了。綾蘿,來跟黑豹打招呼。」他聲調輕鬆的說道,眼眸裹卻有 著危險的光亮,緊盯著黑豹綠色的雙眼。他感覺得到殺意,知道黑豹的目標是他們。
  「黑豹?台灣哪來的黑豹?台灣山裹最多只有黑熊。」綾蘿皺著眉抬起頭來,當視 線落在豹子身上時,她瞪大了眼睛。「老天,阿揚,它好漂亮。」她驚呼著,沒想到在 野生動物幾近滅絕的台灣,竟還能看到這麼美麗的豹子。
  南宮揚哼笑幾聲,對妻子的不知死活感到無奈。「是啊,等你進了它的肚子,滋養 它那一身毛皮時,再來感歎它的美麗吧!」
  絞蘿握了一聲,更往他靠了過去,不自覺的尋求保護。轉念又想到那晚拜堂時他沖 進點春堂的狼狽模樣,她轉過頭去,用憐憫的眼光看著他。「喔,阿揚,你不要擔心, 我會保護你的。」她溫柔的說,眼睛裹浮現決心。
  「保護我?」他挑高濃眉,懷疑有沒有聽錯。
  「是的,我會保護你。」她加強語氣的說道,開始搶他手上的匕首。「把刀子給我, 你躲到一邊去。」
  「親愛的老婆,你是不是說反了?」他瞇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綾蘿。
  「當然不是,我這是關心你啊!你不是看到狗就會嚇得發抖嗎?那麼你拿著刀子有 什麼用?不如讓我來保護你。」她豪氣干雲的宣佈,企圖從他手中奪過匕首。
  黑豹甩甩尾巴,不耐煩的咆哮著,巨大的音量震動整座森林。足踏在森林的地上是 寂靜無聲的,彷彿最優雅的獵食者,能夠在獵物還沒有察覺時就咬斷對方的脖子。它往 前走來,每一個動作都牽動有力的肌肉。
  它在原地端詳了幾秒,之後緩慢的伏低身子,蓄勢待發的看著眼前一對男女。
  南宮揚露出危險的笑容,那笑容裡的野蠻與黑豹如此的神似。「綾蘿,我是怕狗, 但是我可不怕豹子。」俐落的將她推出戰場之外,他翻身站起,沒有浪費時間的往前撲 去。
  綾蘿的心幾乎停止跳動,緊握著衣衫,她只能驚駭的看著丈夫與黑豹廝殺。她怎麼 也沒有辦法想像,被狗追時狼狽不堪的他,怎麼遇見豹子時,反倒兇猛起來?難道她的 丈夫如此與眾不同,不懼怕危險的黑豹,而害怕無害的狗兒?
  黑豹沒有料到人類竟敢主動裝擊,壓低的身子微側,露出尖銳的牙齒,低沉的咆哮 聲帶著極大的風壓,足以讓人恐懼得手腳發軟。不過很顯然的,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將 它放在眼中。
  一人一豹互相撞擊在一塊兒,肌肉與骨骼發出可怕的聲音,眼前的景況如此野蠻, 就像是一切退化到洪荒時代,外界的一切都被遺忘,只剩下人與豹之間的生死之爭。
  黑豹猙獰的張大嘴,試圖往南宮揚的喉間咬下去,一口氣讓他斃命,奈何對方動作 太快,一下子避了開去,還緊勒住它的脖子,翻身到它背上。
  南宮揚喘息著,眼眸裡卻有著野蠻的快意,如此駕險的爭鬥,引燃了他體內原始的 一面。他俐落的身手在此刻展露無遺,在綾蘿面前他不需遮掩什麼。
  他掄起拳奮力敲擊黑豹的頸部,那巨大的咆哮聲像是要震破耳膜。用盡所有的力氣, 他勒緊了黑豹的頸。
  黑豹憤怒的跳躍著,終於將背上的男人甩了下來。它被刺激得發狂了,綠眼裹的殺 氣深濃,只想著要快些解決眼前的男人。在原地趴了下來,它咧著嘴,看準了角度,再 度朝南宮揚跳了過去。
  「看在你是保護類動物,我本來還不想動手的。」南宮揚簡單的說道,眼看著黑豹 撲殺過來,他竟沒有閃躲的動作。
  「阿台!」綾蘿驚恐的喊著,幾乎想要衝上前去。
  他急促的大吼一聲,「躲開!」
  黑豹將南宮揚撲在地上,張大嘴正準備給他致命的一擊,綾蘿看得幾乎昏厥。突然 之間,黑豹發出可怕的哀號聲,像是被燙著般跳開,在原地跳躍不停,一邊吼叫著一邊 用力甩頭。
  綾蘿再也克制不住,撲進南宮揚的懷抱裹。不論再怎麼危險,她不會讓他一個人獨 自面對,他們是一體的,是不可拆散的。就算是死,也該要死在一塊兒。緊閉著眼摟住 他的頸項,她等待著黑豹再回來解決他們。
  只是等了幾秒,沒有等到預期中的疼痛,仍舊只聽到黑豹的哀號聲。她困惑的睜開 眼睛,訝異的看見黑豹四周灑滿了鮮血,一道很深的傷口從黑豹腹部割開,大量的血液 從傷口流出。
  「看來你還挺有幫夫運的,這把隨身的匕首救了我們。」他將沾血的匕首在衣衫上 擦乾淨,從新放回綾蘿的腰側。他站起身子,高大的身軀居高臨下的俯視黑豹。
  黑豹的哀號聲漸小,似乎還打算要撲過來,但是大量失血使得它虛弱,而野獸的直 覺告訴它,眼前這個男人是難以對付的。黑豹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收斂起足爪,蹣跚的 走進森林中。
  「啊,綠色的眸子。」南宮揚看著黑豹遠去的步履,恍然大悟的說道。
  「你說什麼?」綾蘿仍舊餘悸末平,顫抖著站起身來,環抱住他的身軀。
  「沒什麼。」黑眸裹的精光褪了去,在看著她時只會是最溫柔的眼神。「我只是說, 親愛的老婆,我們該回家了。我想我已經知道那位自稱是周家繼承人,企圖染指青幫的 人究竟是何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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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6:58:28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豫園的夜晚是死寂的,紅綢與宮燈仍在,只是氣氛凝重得不可思議。就像是改朝換 代了,江山仍舊美麗,換的只是所有者,而江山千萬年仍不變。
  許多荷槍實彈、傭兵打扮的男人駐守在豫園四周,在月下顯得神色猙獰。
  交班的時刻,一個男人扛著步槍,喃喃抱怨著。雖然這趟工作的報酬可觀,但是大 半夜的來守這個死氣沉沉的園子,實在今人感到不愉快。他伸手在口袋裹摸索,拿出一 包煙來,再伸手預備拿打火機。一個打火機從黑暗中冒出,替他將煙點燃,他抽了一口, 然後抬頭看看是哪個同伴那麼好心。
  他只來得及看見綾蘿燦美如花的笑容,然後就被一棒子敲昏。
  「耍帥嗎?」她小聲的質疑已經昏倒的男人,然後看看他手上的煙。嗯,的確看起 來是有那麼一點危險帥勁的感覺,她偷偷摸摸的看看四周,然後將掉落一旁的一包煙撿 了起來。
  黑暗裡陸續出現兩個人影,比較起她輕緩的腳步,這兩人顯然沉著而穩健,看來比 她可靠多了。
  「你跑得那麼快,想要搶頭功嗎?」南宮揚微笑著說。從一進豫園起,綾蘿就像是 沒了韁繩的野馬,靠著對地理的熟悉,率先跑在前頭,所引起的所有騷動,都由他與東 方滅明斷後。
  她輕鬆的哼了一聲,替昏倒在地的傭兵繳了械。「這是當然的,難得長老們遇到危 機,能讓我這個冥王出馬,我怎麼會錯過大顯身手的機會?」她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南 宮揚身邊。
  兩人又花了兩天的時間才走出森林,找到有人煙的地方求救。青幫的勢力恐怕都被 控制,也虧得南宮家的影響力足以與青幫媲美,才能在最隱密的情況下,領著他們回到 東方滅明的住所。
  只是簡單的休息之後,連衣裳都來不及換,綾蘿堅持要連夜出來,好拯救已經淪陷 的豫園。雖然時常與爺爺或是長老們賭氣,但是心裡很清楚,不論有血緣與否,那些老 人是她的親人。她雖然氣他們的專斷獨行,卻也擔心著他們的安危。
  「豫園有關囚犯的地方嗎?」東方滅明簡單的問,嚴肅的神情在夜裡看來格外嚇人。
  絞蘿側頭想了想。「點春堂西側有一個隱密的地牢,用來關犯了重大戒律的幫眾。」 她曾經去過一次,地牢襄空無一物,加上節氣入秋後天氣轉冷,她實在難以想像老人們 這些天在那裡過的是什麼日子。
  心裡焦急的情緒冉冉升起,她轉過身去,往點春堂前進。黑暗裡經過幾個崗哨,雖 然驚擾了鎮守的傭兵,但是傭兵們還來不及通知警告,就被尾隨在她之後的兩個男人收 拾掉,連半點聲息都沒有,他們的背後橫躺著一個又一個昏迷不醒的傭兵。
  小心翼翼的進了點春堂,她攝手攝腳的,連呼吸都是徐緩的。冷不防身後靠來一個 身軀,她被嚇得險些尖叫。一隻黝黑的手掌火速的覆蓋上她的唇,溫暖而熟悉的氣息靠 了上來,她渾身一軟。
  「親愛的老婆,你是不是把出發前答應我的事情忘了?」南宮揚危險的低語,緊抱 著膽大妄為的妻子。看著她一路闖進敵營裡,他的壽命已經被她嚇短了好幾年。
  她拿下他的掌,討好的擠出微笑。「沒忘沒忘,安全第一嘛!我會照顧自己的。」
  她陪著笑,拍拍他嚴肅的臉龐。
  在東方滅明的家裡,簡單的聽了相關的情報,她就急著要出來救人。偏偏兩個男人 決定情況險惡,不肯讓她跟來,是她費了好大的勁懇求,還發下誓言說一定注意安全, 不離開南宮揚半步,他們才勉強點頭的。
  只是一進了豫園,感染了危險的氣息,她就把先前的誓言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是 青幫的負責人,就該有負責人的樣子,老是躲在男人背後,怎麼有辦法營造出救人女英 雄的形象?
  看著新婚夫妻親密的模樣,東方滅明搖頭歎息。他好想念宮嬌柳,只希望快些解決 青幫的麻煩事,說不定還趕得及回家去幫老婆擺豆漿店。
  綾蘿簡單的安撫南宮揚,之後閃身到香堂的牌位後,在隱密的地方找到了個暗格。
  她喜上眉梢的在牌位前拜了拜,喃喃低語幾聲算是向歷代冥王們請示過了。爬進暗 格裡,撥開濃密的蜘蛛絲,她抱出一把系紅穗鋼柄薄刀。
  「不要告訴我你打算拿著這把生銹的破銅爛鐵去跟外面的步槍硬拚。」南宮揚冷著 臉,瞪視著意氣風發、正在耍弄刀子的綾蘿。
  她扮了個鬼臉,又涮了個劍花,點春堂內銀光閃動。很奇異的,身陷最危險的處境 卻沒有恐懼的感覺,只要在他身邊,似乎就能夠安心,她知道他會守護在她身邊。
  「有點見識好不好?這是青幫歷代的傳幫之寶,是數百年前創幫長老所留下來的。」 她提起刀子,往西側走去,覺得自己像是古代的女俠。
  他臉上的嚴肅沒褪,只是挑起濃眉。「那更糟,幾百年前的破銅爛鐵能夠幹什麼?」
  看著綾蘿已經打開另一個暗室,往地下的牢房走去,他站在原地,瞇起黝黑的雙眸, 有種很深切的無奈感襲上心頭。
  他是南部各大族的族長,手握著最驚人的權勢,從來遊戲人間,將操控他人當作理 所當然的事情。怎麼曉得當上天派來這個美麗卻衝動的小女子時,他的生活就全亂了, 他必須提心吊膽的,因為她而憂,因為她而喜。
  東方滅明很瞭解的拍拍好友的肩膀。「發現被一個小女人牽著走,很不好受吧?慢 慢來,你總會習慣的。」他婚前是遊走生死邊緣的特務,結婚後為了嬌妻就再也沒有冒 險犯難的興致,只想守著妻子。「不過話說回來,我的運氣比你好些,至少我老婆不會 有半夜提大刀亂闖的習慣。」他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南宮揚瞪了拜把大哥一眼,跟著綾蘿走人地下室。
          ☆          ☆          ☆
  地牢內一燈如豆,二十來個老人家困頓在狹小的地牢內。夜涼如水,老人們互相緊 靠著,雖然疲累,卻咬緊了牙不肯求饒。老人家有著堅固的尊嚴,是怎麼也打不垮的。
  只是,怎麼也想不到,活了這麼大歲數,一夥人加起來都超過一千歲了,竟然會栽 在一個毛頭小伙子手上。青幫的領導權被奪去,連少主綾蘿都不知去向,看那人陰狠的 手段,老人們擔心綾蘿恐怕凶多吉少。
  這個時候才想起其實少主是很不錯的,雖然是個女人,至少在年輕的一輩裡是最出 色、最爭氣的。老人們懷抱著後悔的情緒,在斗室內沉默不語。
  入口處傳來輕微的聲響,老人們警覺起來,推醒沉睡中的夥伴,屏息等待著,不知 道在半夜前來的,會是援兵還是死神的召喚。
  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煙霧之中,老人們皺皺眉,懷疑是睡糊塗了,有的伸出手揉 揉眼睛。
  怎麼也沒有想到,走進地牢的,竟會是將傳幫寶刀扛在肩上、手上夾著煙的綾蘿。
  她抬高了頭,想營造豪氣萬千的氣勢,緩慢的走近地牢,對著所有老人微笑。
  「嗨,爺爺、各位長老,晚安啊!」她撇嘴笑了笑,看看地牢上的鐵鏈。
  青幫的某些規矩還是古老得很,地牢裡的設備倒沒有換新,只是簡單的用鐵鏈鎖上, 鑰匙則由冥王保存。不過她離開豫園前沒有帶走鑰匙,想也知道那鑰匙現在在誰手上。
  「少主,你沒事?」「德」字輩長老驚喜的說道,趴在鐵欄之上,雙眼發亮的看著 綾蘿。不只他,所有人都像看著救世主般,用崇拜的眼光看著綾蘿。
  「我好得很,只是那天逃出去有些暈機。」她簡單的說,將煙咬在嘴裡,之後舉高 薄刀瞄準鐵鏈,用力的砍了下去。
  「少主!」所有的老人全發出呻吟。
  「放……放……咳……放心,我會救你們出來的。」她勉強維持臉上酷酷的表情, 卻被嘴上的煙熏得眼淚直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還咳個不停,毀掉了女英雄的形象。
  奮力砍了幾刀,金屬撞擊時發出火花,在暗室內流竄著。她氣喘吁吁,猛吸了一口 氣想振作精神,卻忘記嘴上叨的煙,這麼一吸氣,煙全跑進肺腔裡,她猛烈的咳著,幾 乎停不下來。
  南宮揚在她後方搖頭,終於看不過去的走上前來,輕敵仍舊咳個不停的綾蘿。「耍 帥嗎?」取過她口中的煙,以及手上的刀。
  他將煙放進嘴裡,微瞇起深幽的眸子,俐落的一揮刀,地牢上的鐵鏈應聲而斷。幽 暗的光影在他臉上閃動,看上去恍如古代的戰神,讓所有人心生畏懼。
  綾蘿咬著牙,好不容易順過了氣,站在一旁嫉妒的看著南宮揚。真不公平啊!她好 不容易逮到的機會,卻被他給發揮了,將掌聲全搶走了不說,更顯出她狼狽的模樣。是 不是該私底下跟他打個商量,以後最好將出風頭的機會都讓給她?
  老人們顫抖的走了出來,心疼的看著那把已經敲擊得刀刃捲翹的古刀。這是青幫的 古物啊,連著上次那件嫁裳,綾蘿已經毀掉了不少東西了。不過這一次沒有人敢出面責 怪,畢竟是為了眾長老,綾蘿才會私取寶刀的。
  「爺爺,您沒事吧?」綾蘿走上前來,關心的看看祖父。
  「我沒事,周衍冉沒有傷害我們,只是將我們囚禁起來,而他拿著冥王帖號令在豫 園之外那些不知情的青幫部眾。」前代冥王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孫女兒,視線往後挪, 落在南宮揚的身上,老人瞇起眼睛,端詳了半晌,之後白眉才緩緩鬆開。「是你救了綾 蘿?」
  南宮揚沉穩的目光回視老人。「我不敢居功,綾蘿本身也很努力,我們是互相配合。」
  實在難以將眼前這個散發著威脅感的男人,與先前那個傭懶的男人聯想在一塊兒, 眼前的南宮揚,明顯的是個出色的男子,從那雙黑眸襄迸射的堅決,能掃蕩任何膽敢擋 在他面前的人,更會親手將傷害他親人的人送下地獄去。
  這麼出色的男人,就是絞蘿所選擇的丈夫。當青幫所有長老們被蒙蔽時,她就執意 只要嫁給他。
  老人感歎又欣慰的歎息。孫女兒的眼光是正確的,這樣的男人才足以匹配冥王。
  綾蘿的視線在長老們身上轉了轉,彎彎的眉輕蹙著。「怎麼沒看到「道」字輩長老?
  他沒跟你們關在一塊兒?」謀害冥王可是大罪一條,她實在想不出幫老人開脫的方 法。
  老人們一徑沉默著,前代冥王緩慢的搖頭。「道」長老幫助周衍冉裹應外合,騙住 了幫內的長老們。但是在周衍冉奪權時,他卻是第一個遭殃的,就在眾人面前被殺,用 來殺雞儆猴。」終究是數十年的老戰友,對方的背叛讓人心痛,而對方的慘死則讓老人 們感到悲哀。
  地牢裡有片刻的沉默,綾蘿咬著唇。或許「道」長老的死亡是比較好的結局,不然 他也無顏面對青幫的所有人了。幫規第一條就是不准欺師滅祖,犯了這條戒律是難逃一 死的。
  「那個男人不是周衍冉。」綾蘿緩慢的宣佈。
  老人們吃驚的抬起頭來,綾蘿轉頭看向東方滅明,無言的要求他解釋。
  東方滅明微微點頭。「周家兩天前在宅邸內發現慘死的周衍冉本人,照屍體的情況 看來,大概已經死亡好幾周了。而在這段時間內,青幫長老們所接觸的周衍冉,明顯是 個冒牌貨。周家已經展開行動,準備逮捕兇嫌,想來歹徒大概就是那位假扮成周衍冉的 男人。」他重複一次先前透過情報網所得來的資料。
  綾蘿扶著爺爺,率先離開地牢走入點春堂。「爺爺,那男人真的有問題的。」她強 調,有些害怕長老們到現在仍不肯相信。
  或許是因為經歷了生死的風險,前代冥王難得軟化了,沒有駁斥孫女兒的說法。
  「你的眼光沒有錯。」他點頭讚許道,視線再度落在南宮揚身上。「不論是對事, 或是對人,你有一雙能看得見真實的好眼睛。」他如謎的說道。
  綾蘿遲疑的看著租父,衡量著所聽見的是不是讚美。從小她就被祖父罵慣了,從來 沒聽過老人家賞她一句稱讚的話,今晚這一句算是最接近讚美的一句話了。不過她仍舊 不滿足,畢竟這離她所想要的承認還有一大段。
  她希望老人們能夠承認她有資格擔任冥王一職,不過看起來,這將是一場很漫長的 戰爭。
  正待開口,點春堂的門卻被打開了,門口站著的赫然是面帶微笑的周衍冉。更令人 驚駭的是,他手中挾持著一個人質。宮嬙柳被用搶抵住太陽穴,狼狽不堪的拖進點春堂。
  「小柳。」東方滅明駭然的往前一步,卻被南宮揚攔了下來。他站在原地,心中驚 慌萬分,卻知道情況緊急,必須保持冷靜。「你該死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發怒的 問。
  宮嬙柳喘了一口氣,無辜的看著丈夫,手上甚至還拿著大湯勺。「這人趁我在煮豆 漿時闖進家裡來,硬是把我帶來這裡。」搶抵住柔軟的肌膚,讓她覺得疼痛。
  「放開柳姊姊,一切與她無關。」綾蘿站了出來,咬著唇面對眼前的危機。「你的 一切詭計都被識破了,連周家都開始追緝,你以為還有可能逃出去嗎?」
  溫和的微笑慢慢消失了,陰冷的詭譎態度從眼眸之中流洩。他仍舊微笑著,卻笑得 讓人不寒而慄,背後的陰影像是聚攏了許多的冤魂。
  「真是讓我驚訝,原本以為青幫的現任冥王只是個黃毛小丫頭,沒有半點的能耐, 卻沒想到你會牽扯上南宮揚,更沒想到你是塊沒有人注意到的璞玉,經過雕琢後,將會 是極大的威脅。」他淡淡的笑著,將官嬙柳推到身前。「當有情報說你們安然回來時, 我就知道自己難逃此劫,所以特地去將東方先生的妻子擄來,好保我能全身而退。」
  南宮揚冷然的挑眉,與身旁散發怒氣的東方滅明此較起來,他全身反而有著一股致 命的冷靜。在遇見最危險的事情時,那深埋在面具之下的真實才會出現,而他只想要保 護這些人,尤其是綾蘿。
  「人總有自己的「逢魔時刻」,而閣下的也該到了,還不以真面目示人嗎?雷先生。」 他緩慢的說道,看見對方微微一愣。
  更冷的笑容漾在唇邊,手掌落在頸項處,拉撕掀開一層極薄極薄的人造面具,霎時 間一張有著深刻五官的臉龐展露在眾人面前。「是什麼事情洩漏了我的身份?我還以為 不可能有人看得穿我的身份。」混血男子年約二十五歲,深刻的五官十分實心悅目,一 道淺白色的傷疤到過右額,讓他失去了一隻眼睛。他略微一揮手,一頭黑豹咬著火炬從 窗外竄入,輕巧的落在主人身邊。
  黑豹警戒的看著南宮揚,受過傷的左腳並未痊癒,在跳躍時有些跛。
  南宮揚先是看看那頭黑豹,露出瞭然的笑容。在森林中遭到黑豹攻擊時,他就有所 懷疑了。這種品種的黑豹根本不產於台灣。「你的眼睛,雷先生,你有著跟那頭豹一模 一樣的眼眸,人可以改變外表,可以改變態度,但是改變不了眼神。」他走上前去,靜 默的看著這個男人。
  聽過太多關於這個男人的事跡,才加入國際恐怖組織「暗夜」沒多久,就漸漸嶄露 頭角,外界的流言紛擾,傳說著那只綠眼可以在轉瞬間決定人的生死。傳說中他極為年 輕,手段卻無所不用其極,身旁還養著一頭同樣危險神秘的黑豹。一個名喚雷厲風的傳 奇男子。
  雷厲風露齒而笑。「真是該死了,竟遇見眼力這麼好的人。南宮先生,您也是赫赫 有名的人物,我頭一次來到台灣執行任務就遇見你,該說我幸或不幸?」他的聲調是愉 快的,就連聽見豫園外喧鬧成一片,那愉快的神情都沒有改變。
  多麼可怕的男人,那邪氣就如那頭黑豹般,壓迫著在場每個人。
  「你假冒周衍冉是為了什麼?」前代冥王問道,無法接受青幫被滲透的羞辱。
  雷厲風追到門口,仍舊挾持著宮嬙柳不放。「久聞青幫的影響力無遠弗屆,我們想 借用青幫的資源,成為冥王的丈夫似乎是最簡單而徹底的方法,畢竟長老們很可笑的不 相信青幫內的女人,卻肯相信一個外來的男人。」他諷刺的笑著。
  所有的老人羞愧的垂下頭去,沒有多言。這是他們的盲點,數年來始終看不破的一 個盲點,對綾蘿的不信任,使得青幫險些遭到滅幫的命運。男人對女人總是不信任,老 人對年輕人的輕視則是通病,總握著甜美的權力不願意鬆手,造成旁人有機可乘。
  「你逃不掉的。」綾蘿低喊著,提起薄刃寶刀,衝動得想上前救人。
  「是嗎?」雷厲風諷刺的一笑,接過黑豹口中的火炬,順手將官嬙柳推了開來,還 將火炬往綾蘿的身上丟去。
  所有事情在瞬間結束。
  點春堂內充斥著男人的吼叫聲,南宮揚衝向綾蘿,將她抱離火炬的範圍;東方滅明 撲向妻子,將臉色蒼白的妻子擁入懷中。火炬則錯過原先的目標,掉落在一大片的紅綢 中,綢布在火焰的舔吻下開始燃燒,很快的火勢逐漸旺盛,霎時間點春堂內已經煙霧彌 漫。
  「該死的,你就不能給我安分點?」南宮揚吼叫著。
  綾蘿憤怒的吼回去,「你早該知道你娶的老婆一點都不安分。」轉過身去,她還想 要追殺雷厲風,身子卻被他抱得緊緊的,怎麼也掙脫不開。
  「放開我,我必須擒住那個男人。」
  「綾蘿,潛龍難困於淺灘,雷厲風沒有那麼容易就被擒住的,你追上去只會受傷。」 眼看火焰四處肆虐,他抱著她往外撤去。
  「我要報仇。」身為一幫之主,怎能忍受有人到幫內撒野?甚至還殺了她幫內的長 老。
  但是當她轉過頭去,卻已不見雷厲風的身影。
  「等待機會,總有一天他會再回到台灣來的。」他在濃煙中吼著,揮動手臂示意老 人們跟上。
  雷厲風則在一片混亂中,翻身出窗,動作如同黑豹般矯健,躍過無數個倒臥在地上 的傭兵,打倒了數個前來支持的青幫弟子,消失在夜色之中。一日一任務失敗,他就絕 不留戀。這是他首次嘗到敗績,這塊海島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綠眼的男人帶著詭異的笑容,在月光下,偕同那頭黑豹漸行漸遠。
  豫圍在雷厲風離去後,四處陡然燃起許多的火焰,看來是事先就被放置好的,雷厲 風的心思縝密可見一斑。老人們先是吼叫著,像是無頭蒼蠅般,在點春堂內亂竄,最後 終於黝不過南宮揚的命令,全都從半毀的點香堂中退了出去。
  精神中聖地毀於一旦,老人們茫然的站在火焰之前。
  綾蘿陡然想起香堂還在點春堂內,她驚呼一聲,直覺的想往火焰中衝去。肩上一沉, 手掌落在她身上。她轉過頭去,以為是南宮揚,正待開口解釋香堂對青幫的重要性,卻 驚訝的發現,阻止她的竟是爺爺。「爺爺,香堂在裡面,我必須……」
  前代冥王搖搖頭,制止了孫女兒的行動。「舊的,就讓它去吧!」他別有深意的說 道。
  古老的幫會,在這一夜有了些許的改變。雖然離真正的變動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 但這起碼是一個開端。
  最起碼,這些男人看見了她的能力。
  被遺落在地上的匕首,被「法」字輩長老撿著。他沉思了半晌,目光與所有的夥伴 都接觸過一遍,終於落在南宮揚的身上。老人緩慢的上前,態度莊嚴,將匕首放入南宮 揚的手中。
  「少主就拜託您了。」老人們微微鞠躬,轉身往外走去。
  綾蘿瞪大了眼睛,憤怒冉冉從內心升起。她舉步要上前跟那些老骨頭說說道理,身 子卻被往後一拉,拉進南宮揚的懷抱裡。
  「怎麼了?」他悄悄的問,手中握著那把匕首。
  她咬咬唇,不情願的開口,「那些老骨頭……」火氣一上來,稱呼也都回到先前, 也忘了要用敬語,什麼敬老尊賢也拋到九霄雲外。「他們承認了你是冥王的丈夫,承認 你是青幫的人。」她抱著他,挫敗的感覺一切像是沒改變。
  「那不是你所希望的?」他溫柔的微笑,暗暗發誓要守護這個小女人一生一世。
  「不,不是,我是希望他們承認你,但是我也希望他們承認我啊!」她喊遭,接過 匕首,思索了幾秒後,原先的挫敗倒是慢慢褪去。看著眼前的南宮揚,她的心是滿溢的。
  他被承認,是她欣喜的。或許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男人掌控一切,而女人掌控男 人,她還是可以在他的身上撈到一些些的上風。不過這可不容易,他聰明而矯健,擁有 最完美的特質,怎會有什麼弱點?
  弱點?
  綾蘿的唇邊綻開微笑,在燃燒豫園的火焰前,將南宮揚的頸項拉了下來,靠近他的 唇邊。「阿揚,答應我一件事。」
  「嗯?」看著懷裡的妻子,他的眼光是柔和的。當她如此微笑時,他幾乎會答應她 的一切要求。幾乎。
  她的笑容更甜、更美。「我想要養狗。」她愉快的宣佈著,吻上丈夫的唇。
  歃血為盟,地老天荒。她有一生的時間可以跟隨著他,讓他寵著她、護著她,直到 得到那些老骨頭的承認。當然,同時也給他毫無保留的愛情,以及此後的生命,他是她 的摯愛--
  他是冥王所挑選的最愛,冥王的丈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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