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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玉] [請君莫愁][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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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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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莊嚴肅穆的禮堂,年代久遠的雕像沉默的觀看著。
  年輕女子低垂著頭,白皙潤澤的面容是虔誠的表情,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頭髮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他手上捧著一本書,書頁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變得有些泛黃。是啊,這本書的歷史一如兩人身後那座雕像一般久遠。
  聲調平緩的誓言迴盪在禮堂中──「君莫愁,你願意從此付出你的所有心血,傾盡一生的所有嗎?」
  「我願意。」
  「君莫愁,你願意從此愛護他們、關懷他們、扶持他們,不論自身是健康富有,或是生病窮困嗎?」
  年輕女子深吸一口氣,「我願意。」
  老人微微一笑,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有那麼一瞬間,君莫愁覺得老人的笑容與他身後的那個雕像一模一樣。
  孔子的雕像也在對她微笑。
  老人合起手上的《論語》,古老的書本也成了這場典禮的見證人之一。
  「君莫愁,我在此宣佈你正式成為國中老師。」蒼老的聲音說道,帶著隱約的笑意。
  女子再次深呼吸,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她已經準備好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就像急著要上戰場的年輕戰士,她的心帶著無比的熱情與熱切,準備要去「照顧」那些學生。
  但是,那些國中生還沒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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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34: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深秋時節,空氣中帶著微微涼意,雖然君莫愁身上穿著長袖棉衣,但是天黑之後,冰涼的秋意就從她裸露在外的修長十指,慢慢的爬上手臂,然後滲透進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手腳逐漸變得冰冷。
  其實,天氣變冷只是原因之一,她手腳發冷的主要原因是由於緊張。
  她站在高高的圍牆之外,很用力的把頭仰高,開始考慮要用什麼方法攀上圍牆。
  紅褐色的磚牆,在太陽下山之後變成沉重的灰黑色,無言的散發某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訊息。圍牆外的數棵大樹更為這座大宅添加了陰森的感覺,莫愁咬咬下唇,看著深鎖的大門。
  她用力的深呼吸,小巧卻渾圓的胸脯起伏著,直到她覺得胸腔因為吸入太多空氣而隱隱刺痛著,才一鼓作氣的攀上圍牆。
  爬牆的過程不太順利,她試了很多次都無法爬上那道兩公尺高的磚牆,幾次好不容易爬了一半,卻又硬生生的滑了下來,長袖棉衣已經有多處磨損,連細嫩的肌膚都被磨傷了。莫愁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但是也有更多的堅決。
  就不信爬不過這道該死的圍牆。
  經過半個小時的奮鬥,莫愁終於攀上了圍牆頂端,她手忙腳亂的坐在圍牆上,臉上的笑容像是她剛剛征服了聖母峰。看來很簡單嘛!這座大宅子似乎沒有什麼保全裝置,任她在這牆上爬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制止她。她心裡暗自竊喜,但是一種不安的想法也從腦子裡冒出來。
  不安裝保全裝置,會不會是因為這座宅子的主人知道不會有這麼笨的小偷,敢來捋虎鬚?還是因為根本沒有人敢涉足這裡,更別提來這座宅子裡偷東西了?到時候說不定慘死在亂槍之下,或是踩中地雷什麼的,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來幫她收屍的人得玩拼圖,先把她的身於一塊塊的拼起來。
  是這樣的嗎?莫愁用力搖頭,把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給搖掉。她不應該多想什麼,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發不行了,況且她早就抱定無比的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出那個孩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小心翼翼的翻過圍牆,眼角似乎瞄到大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不過因為天色太暗,完全看不清那塊牌子上寫些什麼,她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專心一意的、緩慢的把嬌小的身軀從兩公尺高的牆上往地面移動。
  奇怪,才兩公尺的高度而已,她怎麼突然感覺自己離地面好遠好遠?莫愁伸出一隻腳,徒勞無功的對地面上那片可望卻不可及的韓國草皮晃動。她緊張的嚥了一口唾液,不但發現她構不到地面,更驚恐的發現她整個人的重心已經往下滑去,現在就算她想修正姿勢也來不及了。
  或許她可以把腳再伸長一點,只要她有勇氣把緊緊攀在牆上的手鬆開。很簡單嘛!只要慢慢的把手鬆開□□
  莫愁維持這種姿勢考慮了五分鐘,努力培養勇氣。直到她手臂上的肌肉都在刺痛的抗議,手心也因為冷汗而濡濕時,她才稍微的鬆開緊攀在牆上的手。
  然後──「啊□□」頻率極高的尖叫聲在寬廣無人的庭院迴盪。
  身段嬌小的莫愁摔倒在柔軟的韓國草皮上,濃密的長髮掙脫橡皮筋的捆綁,零亂的四散開來,把她的身子包裹起來,和她特地穿著的黑色棉衣渾然形成一體,一瞬間她看起來就像是被一張黑色的絲網給籠罩住。
  她在地上躺了幾分鐘,皺著眉頭動一動自己的四肢,看看有沒有「摔壞」什麼。
  還好圍牆的高度不算高,而草地又很柔軟,莫愁知道自己沒有受傷,頂多明早起床時身上會有一些淤青。
  莫愁緩慢的悃起頭,用小偷的心悻觀察一下四周,決定沒有人之後才跳起來。
  首先轉過身,她狠狠的踹了那道無辜的圍牆一腳。
  「可惡,不但這裡的主人可惡,連這裡的圍牆都這麼惹人厭。」莫愁不高興的念著,洩憤完畢後轉過身來,才往主屋的方向走不到五公尺,就聽見一陣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
  狗兒在吠叫著。
  她眼神呆滯的看著狗從夜色裡奔跑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
  莫愁終於知道大門上那塊牌子,上面寫些什麼了。
  狗兒持續逼近,吠叫的聲音在她耳中聽來充滿了敵意,就像是狗兒正在很興奮的說:「我要咬你、我要咬你□□」
  一隻狗,不對;二隻狗,不對;三隻狗,不對□□
  是一群狗!一群為數眾多,看起來面目可憎、小頭銳面、獐頭鼠目,還流著口
  水的狗兒全朝莫愁撲過來,彷彿當她是它們今晚的大餐。
  不再遲疑,莫愁撥腿就往主屋的方向跑,一邊毫不客氣的放聲大喊:「救命啊──」
  主屋裡有兩個男人,正透過監視系統看著一切。
  比較年輕的男人已經笑得樂不可支。
  「這個小女人是誰啊?簡直可愛極了。」雷諾偉伸手擦擦眼角因為大笑而滲出的淚水,轉頭看看身旁的人,那個男人正是他的老闆。「該不會又是一個迷上你,傻傻的找上門來的女人吧?」他仔細看著螢幕上那個被狗追著在庭院到處亂跑的女人,習慣性的摸摸下巴,「身段是嬌小了些,臉蛋也不是頂出色,倒是那雙眼睛大得很,我頂多給她八十分。但是我要說一句公道話,她爬牆這一招實在特別,已經完全吸引我的注意力。」
  岳昊極只是沉靜的看著螢幕,一言不發。
  其實當這個女人在圍牆外閒晃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發現她的行蹤,倘若她只是一般的小偷那也就算了,在屋外巡邏的人會自動把她綁起來送往警察局。問題是,這個女人的行動非但沒有一絲鬼鬼祟祟,還很正大光明的一邊爬牆一邊發出奇大無比的噪音,像是恨不得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企圖侵入他人產業。再說,看她笨拙的身手,也實在不是吃小偷這行飯的料。昊極是出自於好奇,才不讓手下先行把她綁來自己面前的。
  螢幕上,女人沒命的跑著,跳過灌木叢,然後摔進淺淺的水池,她連忙站起身,把被她長髮纏住的錦鯉放回水池,接著繼續在廣大的庭院裡像無頭蒼蠅般亂撞,而那群狗則是窮追不捨,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那群狗不會傷她吧?」昊極問道,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關心這個女人的安危,但是一想到她白皙的肌膚會被狗兒銳利白森的牙給撕裂,他就不由得皺眉。
  雷諾偉揮揮手,俊美的臉上有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她身上沒有殺氣,狗兒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它們只是想跟她玩一玩追趕跑跳碰,當作飯後運動。」那群杜賓犬是他親自訓練,有什麼習性他最清楚不過。看見螢幕上的女人在跳不過灌木叢時摔了個狗吃屎,他又忍不住的大笑出聲,「好有趣的女人啊!」
  昊極的臉上也禁不住露出微笑。雖然有些隔岸觀火、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看著她一面跑一面罵,已經罵盡了這個宅子主人的祖宗十八代,還不時在草地上摔摔跌跌,那模樣真的十分可愛,讓人想不笑都不行。
  這個女人是誰?昊極在心裡思索著,卻發現自己對那張小臉沒有任何的印象。
  他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她。那雙眼睛,沒有人在見過那雙眼睛之後能夠忘得了的,雖然他面前螢幕的解析度極高,但是昊極相信機器絕對沒有忠實的顯露出她動人的眼波。一張小臉上,那雙大眼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任何人都能夠從她那雙眼睛裡看出她的情緒。
  此時,那雙眼眸流露出挫敗與憤怒。
  螢幕上的女人又跌了一蛟,不過在跌倒的時候被她摸到一枝掃把,她猛然間跳起身來,像是突然間擁有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她手握著掃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還對狗兒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敢惹我?冬天快到了,你們這些犬類還敢惹中國人?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她帶著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武器,緩慢的走向狗群。
  狗兒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它們所受的訓練是一旦有人帶有殺意或是武器進人宅邸,一律先撲倒再說。但是這個女人手中的掃把能歸類為武器嗎?狗兒們遲疑的散開,也不再逼近了。
  「狗會攻擊嗎?」昊極透過螢幕看著。
  「有可能,畢竟她有攻擊狗群的意思。」雷諾偉回答,仔細看著老闆的表情。
  「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女人?就把她丟給狗群嗎?如果這麼做,其實也不算犯法,畢竟她是擅自闖入私人土地,況且大門口的牌子上也寫得很清楚:「內有惡犬,私闖者請自負全責」。」這座宅邸謗本不用設置保全裝置,因為所有的偷兒都知道,裡面的人物遠比他們所能想像的更厲害。
  而眼前這個女人,雷諾偉不知道她是因為初來乍到,沒有摸清楚這裡是誰的地盤,居然敢到太歲頭上來動土,還是她根本就是不想活了。不然稍微有一點理智的人都會遠遠的避開這座宅邸,更別提還敢攀牆進來了。
  不過以老闆的個性,雷諾偉也知道這個女人凶多吉少。
  岳昊極對那種自動送上門來投懷送抱的女人從來都是不假辭色,在他眼中,這種女人跟妓女沒有兩樣。不能否認的,岳昊極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男人,他的魅力不止於他手握不少家產,年紀輕輕就掌管了家族企業,更多的女人疑迷的是他那種內斂的神秘。
  除了眼光銳利,其實昊極的個性並不能稱之為不好相處,只能稱之為沉默寡言,但是與任何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眼眸的深處還是波瀾不興,彷彿在他內心的最深處還有一塊萬年不化的堅冰,肉體的慾望激情不能觸及那個角落,更別說是去融化。很怪異的,有許多的女人就是愛煞這種內斂與神秘,昊極愈是遠離,她們就愈是急於接近他。昊極清楚,這些女人疑迷的是他靈魂中的黑暗面,她們愛的不是他,而是被他體內某種正邪難分的性格吸引。
  昊極也曾經放縱靈魂中的這一面,任由自己去從事危險的工作。到現在,偶爾從事那些遊走於危險邊緣的工作已成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只是知道他擁有另一面生活型態的人極少。平時他只是家族企業的決策者,居住在大宅邸中的古怪有錢人,而當某些時候,他卻自願為某個人效命□□
  「把她送警察局,還是就由那些狗解決她,或是你對她還有別的主意?」雷諾偉的聲音再度傳來,昊極的視線移回螢幕上。看老闆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雷諾偉卻在自己心裡替女人捏了把冷汗。
  看來這個女人今晚是注定要在拘留所吃便當了。她看起來年輕得離譜,說不定還沒有成年呢!雷諾偉在心裡考慮,晚一點要不要去把她保出來?不知怎麼搞的,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但是一想到她被關在拘留所,臉上愁雲慘霧的表情,雷諾偉心裡就是不大舒服。
  就在雷諾偉已經在心裡思索著保釋未成年少女的程序時,在他身後的老闆岳昊極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讓他吃驚得把嘴張得大大的,半天都無法閉上。
  「把她帶進來,帶到我面前來。」昊極淡淡的說,目光沒有離開過螢幕。
  原本狗兒已經在她身旁圍成一圈,還威脅的咆哮著,莫愁能夠感覺冷汗順著她的額頭慢慢滑下來。她緊張的眨眨眼睛,汗水悄悄往下流,經過粉嫩的雙頰,融化她臉上一層薄薄的粉霜。
  她在心中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她手上還握有武器啊!應該害怕的是那些不識相敢惹上她的狗才對。問題是,當她看見狗兒們森白的牙齒時,莫愁突然發現自己的武器似乎沒有原先想像的那麼牢靠。
  「不要過來啊!我不想□□我不想傷害你們。」她對狗兒說道,顫抖的聲音沒有任何說服力。
  狗兒們前進一步。
  莫愁退後三步。
  兩方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之間狗兒們全都豎起了耳朵,很快的它們拋下莫愁,往大宅的方向奔跑過去。
  窮兵莫追,小心有詐?莫愁在心裡用力的搖頭,否定了老祖宗睿智的格言。她好不容易感受到一丁點佔了上風的優越感,怎麼可能就此放手?揮舞著手上的掃把,莫愁也往大宅方向跑去。
  「你們這些犬類不要開溜啊!本姑娘還沒有教訓你們。」一看情勢變了,她連口氣也不一樣了。
  誰知道一進了大宅子,狗兒們全蹲在一個高大威武得離譜的男人身邊,男人的手中有一枚哨子。莫愁突然之間驚覺,狗群是因為聽見哨音才進屋的。就在她想到這一點的同一時間,在她身後那扇厚重的木門「砰」地被關上了。
  「先生要見你。」男人低沉的宣佈。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其實就算他有什麼表情,莫愁也不敢保證自己看得出來。他的臉上有許多道傷痕,像是被刀劍一類的利器劃傷,一道很深的傷痕還從他的額頭筆直的劃到臉頰,不過那道暗紅色的傷痕卻被黑色的眼罩截斷。那道傷痕不只是讓他破相,恐怕也讓他失去了一隻眼睛。
  莫愁愣愣的看著這個男人,在她眼中,他簡直就像是希臘神話裡那個能夠扛起天空的巨人。她的視線移到巨人的手臂,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這個巨人的肌肉結實得不可思議,還鼓起糾結得像是剛出爐的法國麵包。
  想到這,她突然之間想到晚餐時間已經過了,而她還沒有用餐呢!哎呀!自己的腦子是怎麼搞的,在這緊要關頭,還有閒工夫想什麼法國麵包!莫愁簡直想敲敲自己的腦袋,好讓腦子清醒些,突然之間巨人先前的話閃過腦際──先生要見你。
  先生?這座宅子的主人,那個傳聞中可怕得能讓小孩作惡夢的男人要見她?莫愁瞪大雙眼,正好看見巨人伸出巨掌往她的衣領一拎,就輕輕鬆鬆的把她像小貓一樣拾起來。
  「該死的,你這塊法國麵包趕快放我下來,不然我可對你不客氣喔!」她嘶吼著,她像一隻小貓般努力的舞動自己的四肢。奈何,一來法國麵包巨人手長腳長,二來她嬌小得很,她的手腳始終不能如願的打到目標,莫愁這一輩子再沒有比此刻更怨恨上天給了她這一副小號的臭皮囊。
  雖然她此行的目的也是為了要見宅子的主人,但是這樣子被人像小貓一樣拎來拎去,要她把面子往哪裡擺啊?巨人把手中掙扎不休的女人拎進客廳,在老闆的眼神示意下,輕鬆的把她丟在柔軟的沙發上。
  「肯亞,你可以下去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巨人恭敬的點頭,看也不看莫愁一眼的轉身離開。
  「該死的,我是人不是行李,你這塊法國麵包以為黑社會了不起啊!黑社會就能放狗咬人,黑社會就能把人不當人看嗎?」她對巨人揮舞著粉拳繡腿,只差沒有撲到他背上去捶他。
  一個輕柔的男性嗓音莞爾道:「小姐,我們沒有放狗咬人,若不是你私自闖入私人土地,那些狗根本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危險性;只要你走的是正門,我們也不至於給你這種招待。」
  莫愁從沙發上爬起來,努力想適應客廳中昏暗的光線。一個高瘦而舉止優雅的男人站在一盞立燈旁,她能夠端詳他的外貌,同時猜測剛剛那個輕柔的嗓音是出自於眼前這個男人,他的面容像是經過精雕細琢,俊美得有如文藝復興時代的俊男雕像。大多數的女人或許會喜歡這種男人,畢竟他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而且似乎也是個智慧型的情場老手。
  她漫不經心的想著,心裡惦念著另一個聲音的主人。那盞微弱的立燈只讓她看清極小的範圍,而另一個聲音的主人仍舊隱藏在暗處,一想到有人在暗處窺視自己,莫愁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她幾乎能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眼光上下掃視著她,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曾經努力過,但是你們根本不理會我。我打電話到貴公司,每次到秘書那裡時就被擋住了;而這間大宅的電話號碼居然被電信局列為機密,我根本查不到,更別說是想聯絡到這裡的主人。」她刻意加重語氣,讓眼前的這個俊美男人,以及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傢伙知道她有多不滿。「岳先生,我也曾經想過用文明的手段來解決這件事情,但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雷諾偉微微一笑,知道這個女人認錯人了。
  「通常只要是女人打電話到公司去,如果不能說出個理由,或是提出的理由無關痛癢,都會被秘書過濾掉。但是你私闖宅邸還是你的不對,我們隨時可以通知警方把你帶走。」他說道,發現她並沒想像中的年輕,就他這個情場老將觀察,她的年齡絕對不小於二十歲。
  「哼!」莫愁讓自己站在地板上,努力把腰桿挺直,好讓她一百五十六公分的身高看起來高些。她的鞋子早在剛才的奔跑中遺失了,現在踩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腳底板簡直冷得刺骨。不過她還是努力維持臉上的表情,倔強得不讓敵人知道她已經冷得想發抖了。「做賊的人反而要喊捉賊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莫愁深吸一口氣,卻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彷彿都受制於那道無形的視線,那道視線就像是一張網,已經將她圍困於網中。
  「你們把學齡期的孩子關在屋子裡不讓他上學,還敢讓警察到這裡來?不怕到時候我把這間宅子的主人妨礙學生求學自由的事情抖出來,壞了岳先生的名聲嗎?」她強自鎮定的說道。
  雷諾偉沉默的看著她,許久之後才開口問道:「孩子叫什麼名字?」
  「陳安瑞。」
  整間客廳有半晌的寂靜,幾秒後黑暗中再度傳來低沉的聲音,就連莫愁都能聽出這聲音之中所包含的命令意味。
  「諾偉。」
  俊美的男子點點頭,迅速走出客廳。莫愁正在驚疑不定,突然之間客廳的另一個角落亮起了另一盞燈。
  那也是一盞立燈,而一個男人正站在那片光暈中,目光灼灼的看著莫愁。
  雖然這個男人比不上剛剛那個把莫愁拎進來的巨人高大壯碩,但是在她眼中,他還是比一般人高大得多,而且比較起剛剛那個巨人,眼前這個男人更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威脅感,令他四周的空氣都變得緊繃,就連看著他,莫愁都會感覺到呼吸困難,尤其是那雙銳利而深不可測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時,她會不由自主的摸摸袖子,證實自己還有穿著衣服。那種目光太銳利,銳利到讓人以為自己在他面前是全然沒有保護的。
  光暈把他的頭髮染成黑中帶金的炫目色彩,銳利得讓人不敢逼視的雙眼下,是挺直的鼻樑,光線在他五官深刻的面容上玩遊戲,讓他的臉有一半暴露在光線下,而另一半卻持續隱藏在黑暗中,更顯出他臉上不可測的表情。
  「我想,你才是岳先生。」她深吸一口氣,有些震驚自己所看到的。她在腦子裡設想過無數次岳昊極的長相,但是萬萬沒猜到他會如此年輕,更沒有猜到他有這麼強烈的氣勢,只是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著自已,她就已經感覺到他那無與倫比的壓迫感,讓莫愁緊張到手心冒汗。
  他繼續靜靜的看著她,目光在她身上四處遊走,最後停在她那雙大得不可思議的眼眸上。
  「我是來帶走陳安瑞的。」她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光,不要去躲避那雙像是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點點頭,表情沒有改變。「他的母親在我這裡幫傭,前不久父母離婚後,他就住進宅子裡。」昊極知道那個孩子住在宅子裡沒錯,他看過那個瘦高的孩子幾次,但是卻不知道他沒去上課。
  那麼這個女人會是誰?是陳安瑞的酒鬼父親請來的人嗎?昊極端詳著她,在心中推翻這個想法。陳安瑞的父親是一個終日與酒為伍的酒鬼,只會擔心自己口袋裡有沒有錢可以買酒,根本不會考慮到自己小孩的教育問題;眼前這個女人比較可能會是社會局的人,在知道有一個孩子許久不曾上課後找上門來。
  「而你把他留在宅子,不肯讓他去上學。」莫愁指控的說。
  昊極挑起眉毛,很意外自己會背上這個罪名。他搖搖頭,臉上的光與影迅速交替。
  「我只是提供他住處,沒有限制他不能去上課。」
  「我有證據能證明他不去上學是為了留在宅子裡替你工作。」她頻頻深呼吸想控制自己的情緒,結果還是失敗了,說話的聲音略微高亢,臉上充滿憤慨的神情。「你這個邪惡的人,自已混跡黑社會做老大就算了,為什麼要拖一個小孩子下水,把罪惡抹到他身上?」
  飛揚的劍眉因為她的話而緊緊皺在一起,昊極在心裡回想那個孩子到底在宅子裡做什麼工作。這就怪了,在廚房幫忙清洗蔬菜,這也算把罪惡抹到小孩身上?他實在不明白這個女人在想些什麼,聽她的語氣,在她眼中,他岳昊極似乎是一個十惡不赦、一肚子壞水的傢伙,連小孩子在他家裡工作都會被他「污染」。
  「我不是黑社會老大,現在台灣的黑社會老大都坐直升機到綠島去了。」他為自己辯駁,在心裡某個角落,他實在不希望這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的女郎把他歸類為壞人。
  沒錯,岳氏企業前身的確是黑幫組織,而昊極的父親數十年前在黑道上也的確是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就連昊極年少的時候也曾經在黑幫中逞兇鬥狠。不過那些都是年代久遠的事情了,現在的他是一個清白的商人,岳氏企業也全是正派經營。但是從前岳氏的盛名實在太過顯赫,外界還是有許多人習慣把岳氏與黑幫聯想在一起,天曉得他岳昊極早就歸化成「良民」了。
  不過,眼前的女郎似乎不把他的說法當一回事。
  莫愁從鼻子裡哼出聲音,偏著頭看他,目光中明顯的流露出不相信,若有所指的說:「木炭再怎麼洗也還是黑色的,就算用漂白水放在鍋裡煮個三天三夜,黑色的木炭還是不會變成白的。」
  昊極撇撇嘴,雖然不訝異別人對他仍有這種想法,但是他很吃驚這個女郎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番話。
  「你不相信我?」昊極嘴角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已經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大部分的人在他面前不是畏畏縮縮,就是言詞閃爍,他早就聽膩了恭維的話語,以及他在工作時必須面對的一堆模稜兩可的言詞,從來沒有人如此的勇敢□□或者,他該把這個女人的勇敢稱之為愚蠢。畢竟她現在是站在他的地盤上啊!
  居然還敢大剌剌的指桑罵槐。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今天我要帶陳安瑞離開,他必須回到學校去上課。」一提到學生的事情,她的滿腔熱血就在胸口激烈的翻騰,根本沒想到自己現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完全沒有看主人臉色,只是恣意的大放厥詞。
  昊極又靜默下來了,用那種要穿透她身體的眼光打量她,幾乎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他對她伸出手。
  「過來這裡,到我的面前來。」他緩慢的說道,筆直的眼光像是一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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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5-1 07:35: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為什麼?」莫愁問。
  她倔強的抬起下巴,斜睨著這個任意下達命令的男人。他一定是那種從小就習慣所有人聽命於他的人,這種人最適合當班長。
  「因為這件事情關係著你今天能不能順利把陳安瑞帶離這裡。」他簡潔的說,伸出的手沒有放下。就算這個女社工真的把陳安瑞帶走,昊極也有絕對的把握將孩子帶回這裡,陳安瑞的母親還在這裡工作,他不會讓自己的員工骨肉分離的;而現在,他只是要滿足自已的好奇心。
  萬般不情願的,莫愁向前走了幾步,直到走入光暈中。
  溫暖的燈光灑落,包圍住兩個人,她在岳昊極面前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停住,沒有再前進。莫愁吃力的仰起頭來看他,再次挫敗的痛恨自己如此嬌小,靠他這麼的近,愈顯出兩人體型上的差距,她的視線只能平視他寬闊的胸膛。這個沒良心的黑社會老大高了她一大截,莫愁懷疑自己就算此刻踩著她最高的高跟鞋,恐怕還是只能到他肩膀的高度。
  而他的手也放回身側,不再要求她靠近。在如此近的距離看到那雙眼眸,昊極幾乎要感歎出聲。正如他想像的一樣,那雙大眼有著靈活的神韻,她的眼眸是靈魂的鏡子,喜怒哀樂的情緒都能從那雙眼睛裡流洩出來,沒有任何的保留。小而挺的鼻子,弧形優美的紅唇,組合成她稱不上美麗,卻十分有味道的臉龐。
  「你的鞋子呢?怎麼不見了?還是你根本就是灰姑娘,所以乾脆不穿鞋?」他問道。
  「剛剛被狗追的時候不見的,現在八成已經成了哪隻狗磨牙的工具了。」她聳聳肩,算是替自已那雙苦命的鞋子默哀。「岳昊極先生,你可是把你的那群狗兒訓練得很好啊!」
  她澀澀的說。
  「那是因為我不太喜歡受到打擾。」他頓了一下,目光仔細的審視眼前的女子,沒有錯過任何細微的地方。「不論是正當或是不正當的拜訪,如果事先沒有得到我的同意,我都不歡迎。那群狗只是替我擋開不受歡迎的拜訪者。」他低沉的聲音若有所指的說道。
  嬌小的身段被黑色緊身棉衣忠實的勾勒出來,她的身材在昊極的眼光下一覽無遺,纖細的骨架像是禁不起任何的攻擊,眼前這個女子,在外表上的一切顯得那麼楚楚可憐,一如亟待呵護的雛鳥。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惜感動油然而生,昊極不禁皺皺眉頭。是因為她外表的纖弱,所以激起了他心中的保護欲嗎?但是一接觸到她的眼光,她給人的嬌弱感就大打折扣了。
  此刻,那雙大眼睛燃燒的情緒只能稱之為憤怒。
  「想當然,我是被歸類在「不受歡迎」的拜訪者中。」她怒視著眼前這個頤指氣使的男人,努力把頭抬高。「雖然私自爬牆進來是我不對,但是一切起因也是因為你們監禁學童;再說,你們沒有權利漠視人權,把我當塊破抹布似的拾來拎去。」
  「小姐,我沒有下令狗群攻擊,那已經是十分客氣了,畢竟,我怎麼知道你的目的為何?你不走正門,反而從圍牆翻進來,我大可以把你當成闖空門的宵小。」他不疾不徐的反擊,儼然把自己當成受害者。
  莫愁聞言,氣得眼睛冒火。
  昊極又看了她一眼,「不過話說回來,不可能會有這麼笨的小偷。」
  莫愁咬牙切齒,「你這是拐著彎在罵我愚蠢?」
  「啊!你變聰明了。」他還是維持那種氣死人的徐緩語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稍微融化了他眼裡的冷漠。
  該死的傢伙,把她君莫愁當小孩子在耍著玩嗎?她一邊氣岳昊極在言語上調侃自己,一邊稍稍鬆了口氣。
  在還沒見到他之前,光是翻閱關於他的資料,莫愁便手腳發冷了。這個男人據說陰狠凶殘到極點,曾經做過不少轟動黑白兩道的事情,但是從來沒有人能捉到他的把柄。岳昊極在那些記者的筆下被描述成一個無惡不做的邪惡之徒,只差頭上沒有長角,不然他就足以被稱為惡魔撒旦的化身了。若要套用中國那句被用爛的老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來形容,只要靠近岳昊極方圓一公尺之內,恐怕就會被污染成黑炭。在真正看見他之前,莫愁不能不承認自己真的有些害怕。
  但是現在,她已經被激怒到完全忘記恐懼了。
  「閣下認為這樣調侃我很好玩嗎?」
  「調侃別人,或許不怎麼好玩;但是調侃你,我發現能夠得到不少的樂趣。」他微笑的說。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看見那雙大眼睛裡閃動火焰的模樣,就是那種不知緣由的喜歡,讓他忍不住想逗弄這個小女人。
  莫愁雙臂環抱在胸前,十分不高興的斜睨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大太多的男人。「很抱歉,我到府上來叨擾不是為了給你調侃取樂,我是來帶那個孩子離開□□」
  他揮手打斷她的話,似乎她說的話不重要。在他眼中,此刻重要的只有眼前這個嬌小有趣的女人。
  「我已經叫人去把陳安瑞帶過來了。」昊極清楚,跟社工作對沒有什麼益處,一旦傳出去,只會加重外界對他的負面印象罷了。唯今之計,除了讓她帶走孩子,他別無選擇。
  他不太在乎外界把他說得多麼不堪,只是不希望給別人多一件嚼舌根的話題。那些關於岳家的八卦流言永遠不可能消失,總是有記者忙著在他身上加一些怪異的罪名,把岳家傳說得像是台灣的黑手黨。但是天地良心啊!他岳昊極可是很久沒做壞事了。
  莫愁滿意的點點頭,眼光不自覺瞄向門口。
  「沒有那麼快,陳安瑞還要再一會兒才會到,在那之前,我們還有時間。」現在是晚餐時間,那個孩子可能正忙著在廚房洗菜。
  她的目光馬上跳回他身上,眼睛瞪得大大的,除了之前殘餘的憤怒火花,還有明顯的戒備神情。她小心翼翼的後退一步,皺著眉頭打量他。
  「是什麼時間?」她狐疑的問,聲音裡有一些不太明顯的顫抖。許多可怕的幻想閃過她的腦海,莫愁又退了一步。
  昊極挑起眉毛。「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是嗎?」她反問他,臉上充滿了懷疑與不相信。「傳說中,你都是抓純潔的女孩來當早餐。」
  「你相信那些報章雜誌上寫的東西?」他簡直不可思議,看來他太小看那些記者杜撰故事的能力。
  沒有回答,她只是又退開一步。其實也不需要她回答,從她那雙眼睛裡,他已經得到答案了。她的心裡恐怕正狂喊著:我當然相信,我深信不疑,我□□我□□拜託不要吃我□□
  恐懼從她佯裝堅強的面具下悄然洩漏出來,她就像是一隻裝腔作勢的小貓兒,明明身子都已經在發抖了,卻還要維持表面的鎮定。既然這麼怕他,她又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敢私闖他的地盤?他對她的興趣又多了幾分。
  「我不是抓她們來當早餐。」他用正經無比的語氣說道,彷彿要為自己辯解。
  莫愁停下後退的腳步,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昊極筆直的看進她眼裡,嚴肅的說:「我都是抓她們來當晚餐。」
  她整個身子彈跳起來,當他有傳染病似的往後跳。跟剛才笨手笨腳的爬牆模樣比起來,此刻她的身手靈巧得不可思議。
  「不過,你太瘦了些,不太符合我的胃口。」他打量著沒幾兩肉的瘦弱身子。嗯,雖然身子瘦了些,但是那小巧渾圓的胸脯倒是能引起男人的無限遐思。他的手指刺癢著,彷彿想親手感覺,看看那優雅圓挺的胸脯是否如視覺上給人的感覺那麼完美。他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或許我該把你留下來,養得胖一些,之後再決定什麼時候吃掉你。」
  莫愁完全看不出他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顫抖的笑了笑,那朵笑容卻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神經質。「你在開玩笑,對吧?」她幾乎能感覺自己的腳正在發抖,像是支撐不了她的身子。他真的會吃掉她嗎?這個男人難道是台灣最後一個食人族?「或許吧!」他淡淡的說,語氣多了幾分誘哄。「現在,轉過身子去。」
  「為什麼?」她有些口齒不清。他該不會想從後面撲上來咬她的頸子吧?「我想看你的頭髮。」昊極簡單的說,語氣中的命令口氣卻十分明顯,就像他從來都習慣別人服從。上蒼對他似乎特別恩寵,給了他所謂的領袖氣質,讓他身邊所有的人對他的要求不會多加懷疑。
  她轉過身去,卻對岳昊極的一舉一動更加敏感。一隻溫暖而有些熾熱的男性手掌輕柔的碰觸她的頭髮,敏感的髮梢傳來一陣電流,她忍不住全身顫動。
  昊極幾乎是強迫自己嚥下那聲歎息的。她的頭髮濃密而黑亮,令人聯想到上好的黑色絲緞,彷如瀑布般的長髮流洩到她臀部下方,遮掩了她纖細的腰肢。他幾乎要懷疑,這麼嬌小的身子會被那濃密的長髮淹沒了。他不曾見過女人留這麼長的頭髮,一瞬間有些著迷了,輕輕的,就像怕傷到髮絲,昊極撩起一綹秀髮,放任自己感覺髮絲在指尖滑動的觸感。
  髮絲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先是與他的手指糾纏,然後輕巧的滑開。昊極瞇起眼睛,手掌滑入黑色瀑布中,幾乎觸及那優美的背部曲線□□
  「不要!」莫愁抗議著。從髮梢傳來的感覺好奇怪,使她的雙腳虛軟,快速的把頭一甩,讓長髮脫離他的「魔掌」。「不要再碰我的頭髮。」
  她腳跟一旋,兩人再度面對面。受不了繼續背對著他,莫愁幾乎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沒有受到保護的頸項,使得她皮膚上站起一顆顆的雞皮疙瘩。
  他先是看看自己的手掌,像是在懷念某種深深撼動他心靈的東西,有些迷茫的眼光接著回到她的臉上,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陡地,她幾乎要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想擄獲她的靈魂。
  「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發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倔強的瞪視他,試圖平復因為他的碰觸而席捲她全身的怪異戰慄。
  「你知道我的身份、職業,而我卻對你一無所知,這似乎有點不公平。況且我完全配合你,毫不抵抗的讓你帶走陳安瑞。」他的聲音低沉,似乎帶著安撫人心的作用,讓人不自覺的放下防衛的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不過分吧?」
  岳昊極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莫愁有些迷惑了。就連他的聲音都可以如此變化多端,能冷酷、能充滿命令意味,也能像如今一般,帶著蠱惑人的催眠力量。
  「我叫君莫愁,是陳安瑞的□□」她還沒有自我介紹完畢,便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一個男孩。「陳安瑞。」她驚呼一聲,飛快的奔到男孩的身邊。
  大理石的地板可能前不久才打過蠟,而莫愁又沒有穿鞋,差點就在偌大的客廳中表演「滑壘」。
  「你還好吧?他們沒有逼你做壞事吧?」她急切的問,像只心急的老母雞,迫不及待的想把迷途的小雞納入她的羽翼之下。
  「我很好。」陳安瑞有些不耐的說道。岳家的第二把交椅雷諾偉剛剛到廚房來找他,只是說有社工來找他,他才知道自己幾個禮拜沒去上課的事情曝光了,有些不情願也有些興奮的來到客廳。
  不情願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社工帶走,興奮的則是因為能接近心目中的偶像、大英雄。他幾乎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走進客廳,不安的看著這間宅邸的主人。
  但是當那個女社工衝過來時,陳安瑞連忙把崇拜的眼神收回來,眼底有些迷惑。
  他沒有見過這麼年輕的社工,況且,這個年輕女人熱切得實在有些不尋常。
  「真的嗎?」莫愁不相信的查看男孩的外表。這個年輕的男孩手長腳長,細瘦而此她高得多,像根竹竿似的。
  「陳安瑞。」昊極的聲音響起。
  男孩像是聽到長官的命令般,立刻挺起胸膛站好。
  「她是來帶你走的,暫時你就跟她離開,後續的事情我會再處理的。」
  男孩點點頭,神色中充滿難掩的敬畏。
  銳利的眼光又回到莫愁身上,那目光如此難解,她看不出這個男人的想法。她強迫自己微微點頭當作感謝,拉著陳安瑞,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主屋。
  直到走出主屋,赤裸的腳觸及冰涼的草地,她才急急的喘息,猶如脫離獵人掌握的小兔子。男孩不耐的掙脫她的抓握,不高興的瞄著這個比他矮小的女人。
  「你是我老頭請來的社工嗎?我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回到那個酒鬼身邊的。」
  他打定主意,先聽岳先生的話跟這個社工走。剛剛岳先生不是說會處理嗎?那麼他就不用怕會被抓回那個酒鬼老頭身邊了,岳先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員工被迫離開。
  「社工?我不是社工啊!」離開了主屋,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順暢多了,岳昊極的影響力太大,壓迫得她也緊張起來。
  男孩的腳步停了下來,兩個人已經離開岳家的大門。「不是社工?」帶著些許傲氣的年輕臉上,第一次浮現迷惑的表情。「不是社工,那麼你又是誰?」
  莫愁露出燦爛的微笑,不在意赤裸的腳底傳來陣陣的寒意,成功拯救出男孩的成就感淹沒了她的心。「我們從頭來一次吧!我先自我介紹。」她伸出友善的手,一臉笑意。「我是特別班新上任的導師,下星期就要去學校報到。在那之前,我先來這裡救你離開那個邪惡的男人。」
  陳安瑞張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塞得下兩顆鹵蛋。
  「陳安瑞被帶走了。」雷諾偉輕聲說道,看著自己的老闆。
  昊極仍然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靜默的看著窗外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影。那個嬌小的身影跳啊跳,赤著腳跳過地面上的一些坑洞。他幾乎忘了她沒有穿鞋,緩慢的,他走到主屋外。
  一隻曾經被狗兒當磨牙工具,之後又被遺棄的黑色高跟鞋,如今孤零零的閔在階梯上,原本漂亮精緻的鞋子在狗兒的蹂躪下已經殘破不堪,只能勉強看出它原本是只高跟鞋。
  「她可能不是社工。」他說道,惹得身後的雷諾偉挑起眉毛。
  「不然會是誰?」
  昊極把玩著手中的鞋子,許久之後才開口,「或許,是灰姑娘吧!」
  及肩的黑色髮絲因為疾速的奔跑,在女孩身後形成一片黑色波浪,汗水從她光潔的額頭滑落,眼鏡之後的眼睛掃視四周,緊緊的把一個深綠色書包抱在胸前,彷彿那裡面裝著什麼無價之寶。葛薰衣有些慌亂,不時的回頭查看有沒有人追來。
  跑出白色的大門之後,眼前是寬廣的馬路與兩旁青翠的行道樹,來不及仔細思考什麼了,葛薰衣聽見身後傳來追趕聲,大批人馬已經追著她出了學校大門,眼看自己就要走投無路。
  她不可能跑得過那些高頭大馬的男人們,更無法順利溜回學校,葛薰衣心裡清楚,那些無所不在的糾察隊此刻八成正在後門,等她這只無路可走的小白兔自投羅網。
  焦慮凝結成汗水,一顆顆冒出額頭,她的雙臂抱得更緊了。不,她絕對不交出去,這些東西一旦落人那些人手上,就不可能物歸原主,說不定還會落到被毀滅的命運,殺雞儆猴來警告其他學生不要像她葛薰衣一樣,傻到以為能把這些東西帶到學校來。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更加接近了,葛薰衣幾乎能想像那些人氣急敗壞的模樣,她跑得更快了,順著那道又高又長的圍牆漫無目的的跑著。
  她說什麼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寶貝交出去,但是眼看眾人無情的圍剿,葛薰衣開始懷疑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一輛紅色的March駛進學校教職人員專用的停車場,在碰撞了兩旁無辜車輛的車門、撞歪後照鏡後,好不容易莫愁才把車子停妥,還來不及享受油然而生的成就感,眼角就瞄到一個臉色蒼白、神情慌張的女學生。她打開車門,好奇的看著快速接近的女學生。
  莫愁看了看她身上的制服,視線又落到她左胸前的刺繡,數字與文字代表著學生所屬的年級班別,這個女孩是二年級的闔別班學生。
  莫愁微微挑起秀眉,主動地問:「需要幫忙嗎?」
  葛薰衣拚命點頭,在絕望中看見一線曙光。老天有眼,救兵到了。「拜託,有人在追我,你可不可以掩護我一下?」跑得太急,她喘個不停,看上去顯得可憐兮兮。
  聽見後方的追趕聲,莫愁知道時間很急迫,簡單的說:「上車。」
  連道謝的時間都沒有,葛薰衣幾乎是跳進後座的。
  莫愁拿了一床她放在後座的毯子,仔細的蓋住女學生,然後不客氣的把一堆雜物放理由,是因為我不肯交出這些□□」她從書包中倒出十多本愛情小說,在兩人之間堆成一座小山。
  封面上繪製的粉彩美女風姿各有不同,或古裝或時裝,或斂眉或淺笑,唯一的共同點,是每一個都漂亮得令人瞠目,許多書名古怪得讓莫愁有想一探究竟的衝動。
  「你就為了保護這些書,所以被那些人從校內追到校外?」她發現書包吐出那些小說後,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扁扁的被丟在一旁,看來葛薰衣的書包就只裝著這些小說,一本教科書都沒有。
  「當然,這些書可是我的精神糧食,怎麼能讓那些老男人沒收去?」她一臉的憤慨,彷彿要跟這些小說同生共死。葛薰衣低頭把寶貝小說收一收,瀟灑的濼出車子。
  「姑娘,救命之恩難以言謝,恕小女子來日再報。」說完,她腳跟一旋,就要從正門溜回教室。
  「你不怕正門也有人等著要逮你嗎?」莫愁慢吞吞的問道,似笑非笑的看著葛薰衣。
  女學生皺皺眉頭,用手指推推眼鏡。「我總不可能爬牆吧?沒有班上男生的幫忙,我是爬不上去的。」她咕膿著,知道正門可能也有埋伏。
  莫愁聽見她的抱怨,有些吃驚的眨眨眼睛。看來這些學生還常常「互助合作」的爬牆啊!她暗暗提醒自己,下班之後記得去買雙布鞋,穿著高跟鞋恐怕是跑不蠃這些學生。
  在考慮的同時,莫愁也已經背起隨身的小皮包,順手把車門鎖上。看葛薰衣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窘境,她不知道該不該主動報出身份。
  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停車場旁的圍牆上傳來幾聲呼喚,還伴隨著物體落地的聲音。女學生的臉上充滿了驚喜,以極快的速度跑到圍牆邊。莫愁想也不想,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圍牆邊已經有幾個穿著制服的男學生在等著了。青春期的男生,同樣高瘦的身材,但是這些男學生看上去就是有些不同,莫愁說不上是哪裡不同,總覺得他們在神態上與前不久她來學校時看到的那些中規中矩的學生渾然不同,多了些不馴與隨性的感覺。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一雙眼睛就言在這些學生的身上打轉,想找出端倪。
  一個女學生趴在牆頭,清脆明亮的聲音喊道:「葛薰衣,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訓導處的那些人還不是我的對手,這種追逐的場面,本姑娘一個禮拜都要玩上好幾遍,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逮到的經驗。」葛薰衣自豪的說,把裝滿小說的書包拋給同學,自己則是踩在男同學伸出來的手掌上,熟練的爬上圍牆。
  莫愁終於找出結論了,這些學生,不論男女,所穿著的制服雖然樣式與綠水國中一般的學生相同,但是穿著方式都不合規定。男學生們幾乎都把襯衫下擺拉出長褲,使得他們看起來隨意而不正式,與那些正襟危坐的學生截然不同。她還發現一個共通點,這些學生,包括牆頭上那個發號施令、眉清目秀的女孩在內,他們全都是二年級特別班的學生。
  有著一雙濃眉、眼神比一般同年齡孩子更沉穩的男學生清清喉嚨,彷彿要開口了。
  莫愁看了一下他胸前的刺繡,得知他叫林睦德。
  林睦德扯著嘴角微笑道:「問題是,你把追逐範圍擴大到校外,今天可是第一次。
  我們看著你愈跑愈遠,訓導處的那些人也毫不鬆懈的追著,都替你捏了一把冷汗,不知道你要怎麼溜回來。」他一偏頭,發現了站在旁邊的莫愁,眼神裡冒出許多個問號。
  莫愁有些不自在的一笑,不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麼。
  葛薰衣坐在牆頭上,感激的猛點頭,「對啊!我正在進退維谷之際,不知道要怎麼溜回校園,想走後門又怕遇見糾察隊,走正門又有守衛在等著,正巧你們就出現了。」
  「這不是正巧,是黎迷迭算準了你沒法子回來,所以找我們這些人來英雄救美。」
  另一個男生柯文其說道,不時左顧右盼,像是在把風,看看有沒有人來阻攔他們「偷渡人犯」的行動。
  「黎迷迭,我好愛你。」葛薰衣對著身旁的女孩說道,熱情的擁抱她。「對了,你們怎麼找到這個沒有糾察隊看顧的圍牆?」校園裡每個適合爬牆的地方,幾乎都被安排了糾察隊駐守。
  黎迷迭不停的往後退,想避開迎面而來的熱情攻勢。「不要把小說裡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搞清楚啊!我可是女的,不是你偏愛的那種又俊又酷的男主角。另外,這裡也有糾察隊看顧,只是那個傢伙一看到杜若,就逃命似的跑走了,看樣子八成是去找救兵,所以我們動作要快一些,在那些糾察隊聚眾前來之前溜回教室。」
  葛薰衣跳下圍牆,改換抱住一旁靜靜不發言的杜若。「杜若,你是我的救星,今生無以回報,恕小女子來世以身相許。」
  圍牆外的莫愁只聽見聲音,沒有看到動靜。糾察隊都被嚇跑了?是什麼樣的學生,會讓糾察隊逃之夭夭的去討救兵?她好奇的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個杜若是何等模樣。
  林睦德終於忍不住了,沒有對著莫愁發問,只是對圍牆內喊道:「葛薰衣,這個女的是誰?」
  葛薰衣探出頭來,「喔!她是剛剛掩護我的人,訓導處的人差點就捉到我了,她好心的讓我躲在她車裡。」
  「開車的?」林睦德的視線從莫愁嬌小的身子慢慢的轉到停車場,再不可思議的回到她身上。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怎麼可能會開車?他的目光中明顯的流露出懷疑。
  「你是遲到吧,所以才會學黎迷迭那一套是不是?」柯文其忍不住笑了出來,陽光般的笑臉令人印象深刻。「黎迷迭,有人傚法你喔!」
  「傚法?」莫愁一頭霧水,看見黎迷迭又探出頭來,清亮的眸子上下打量她。
  「嗯,配備倒是齊全,懂得要穿成熟一點,也戴了假髮,這樣守衛也比較不會疑心。
  你有駕照嗎?我可是考上國際駕照才敢這麼大膽的。」
  「駕照?我當然有。」莫愁直覺的回答,在腦子裡慢慢消化這番對話有些什麼含意。
  「你是今天遲到,所以也學著黎迷迭這樣闖關嗎?看來她這種行徑已經成為人人爭相模仿的對象了,不過我要說一句老實話,你實在不太適合用這一招。」柯文其摸著下巴端詳莫愁。
  莫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們難道以為她也是學生嗎?雖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生來一張娃娃臉,但是被這些國中生認為是同類,莫愁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聽他們的談話,看來這個黎迷迭似乎違規開車上下學,還知道要打扮成老師的模樣闖關,瞞天過海的騙過守衛與糾察隊,而他們以為莫愁也是用這招混進學校的遲到學生。
  黎迷迭看了看她,以過來人的口吻評論道:「你的打扮是還可以啦!但是氣質方面就騙不了人了,一看就知道還是學生,一點氣勢都沒有。你那雙大眼睛裡的無辜,用在守衛身上可是一點效用都沒有的。」
  莫愁張開嘴正想解釋,忽然後門方向傳來幾聲尖銳的口哨聲,圍牆內外幾個學生都像是觸電一般,猛然一震。
  「快點,訓導處的人又折回來了,快點爬牆進來,不要被逮到了。」黎迷迭連忙吩咐,圍牆外的男學生也毫不耽擱,馬上攀上圍牆。
  林睦德發揮同學愛的伸出手掌,急急對莫愁喊道:「不要發呆了,快點踩上來,我們必須快點跑回教室去。」
  「其實,我不用逃的。」她努力的想解釋。
  黎迷迭卻毫不留情的喊著:「你難道以為這身打扮騙得過訓導處的人嗎?他們不會相信你是老師的。你再遲疑下去,連我們都會被你連累。」
  莫愁還搞不清楚狀況,只能乖乖的踩著林睦德的手掌,笨拙的攀過圍牆,幾乎在她掉落地面的同時,三個男生已經翻牆過來了。她還沒有時間揉揉摔得發痛的臀部,就已經被幾隻手抓著飛奔而去。
  雖然是下課時間,走廊上都是學生,但是一行人如入無人之境,以百米賽跑的速度在走廊上奔跑。看到這群像是急著要去投胎的人馬,所有的學生全都乖乖的讓開,人海之中筆直的開了一條寬敞的閿生之路,就跟摩西過紅海一樣,一點阻礙都沒有。
  跑過走廊與廣場,經過幾棟建築物,終於在一棟淺藍色的建築物之前,學生們放慢了腳步。一直被拖在後面跑的莫愁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了,她的頭髮全亂了,皮包也從肩膀滑落到手臂上,兩隻腳上的高跟鞋,在剛剛發狂的奔跑中不見了,赤裸的腳丫子沾滿泥土。
  怎麼最近常常需要爬牆?爬牆之後就需要賽跑,而賽跑之後,她就會損失一雙心愛的高跟鞋。她心疼死了,回頭去看看有沒有高跟鞋的蹤影。淚眼汪汪的莫愁硬被林睦德拖進教室。
  這棟建築物比起其他棟顯得安靜許多,許多教室都是空的,只有目前他們所在的這一間是使用中。莫愁分神看了看四周,發現教室裡的人數也少得出奇,偌大的教室裡只有十幾個人。她抬頭看了一下門上的牌子,果不其然的發現這裡就是二年級的闔別班。
  綠水國中的闔別班,是由年級中各班挑選出較「特別」的學生,由老師推薦或者是自願,把這些學生集中到一個班級。挑明了說,特別班就是一堆令人頭痛的學生的集合。
  不過雖說是令人頭痛的學生,倒也不是說他們的成績不如人,其實這個班級的學生每一個都是智能超群,但是在行為方面卻特立獨行,造成老師與學校的困擾。訓導處的人乾脆下了一道命令,把這些學生集中起來,個別教導他們,所有的課程都由他們自修,導師只是負責管理或是挑一些簡單的課程來教,做個樣子給教育部看。但是,這一群聰明的學生群聚起來,反而成了綠水國中的一股勢力,不但沒有老師敢帶這個班級,就連訓導處的人都要忌憚他們三分,只敢偶爾找找小麻煩,倒也不敢對他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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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36:12 |只看該作者
  葛薰衣往自己的椅子上一坐,嘴裡嚷著:「累死了,每天都要玩這種百米賽跑的活動,難怪我腿部的蘿蔔愈來愈大。」她嘴裡念著,手卻沒有一秒鐘的停歇,摸出一本小說,又開始專心的閱讀。
  黎迷迭微微一笑,「你還敢說?要不是因為你,我們需要這麼勞師動眾趕去圍牆邊救人嗎?」
  對於她的指責,沉迷在小說裡的葛薰衣根本沒聽進去。
  轉過頭,黎迷迭問一個待在教室裡的女學生,「老師來過嗎?」
  「沒有,聽說今天有新導師要來,我們等了老半天也沒看見一個鬼影子。」
  莫愁正準備舉手表明身份,卻又被一個聲音打斷,她往出聲的人看過去,發現是那個叫杜若的女孩。
  「應該是被嚇壞,不敢來了吧!我們這個特別班,學校裡沒有人敢帶,聽說校長從外面聘請了一個剛從國文系畢業的女老師來。我想她是事先聽到有關我們狼藉的聲名,所以嚇得不敢來報到。」
  杜若高挑而清瘦,有著一頭跟其他女學生不同的長髮,別人都是清湯掛面的髮型,只有杜若把長髮紮成俐落的一束,神態冷靜且剛柔並濟,是個淡雅的美人胚子。莫愁實在看不出來她有什麼可怕之處,為什麼糾察隊一看到她就夾著尾巴溜了?這麼一個美女,應該是人人趨之若才對啊!
  黎迷迭沉思的偏頭,「是這樣嗎?我倒覺得這老師挺不簡單的,她不是到岳家宅邸,從岳昊極那個黑社會老大手上把陳安瑞拖回學校嗎?光是這一點,我就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說到這裡,怎麼沒看見陳安瑞?」
  柯文其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說:「陳安瑞只回來上了兩天課,這些天又不見他的蹤影了,八成是回到他效忠的岳昊極身邊。聽他的口氣,那個岳昊極簡直是他的偶像。」
  「該死的,虧我還耳提面命不准他再蹺課。」莫愁恨恨的一咬牙,情不自禁的罵出聲來,對著空氣猛揮左鉤拳。那個孩子又回到萬惡的淵藪去了,那她先前的努力豈不是全白費?可惡的岳昊極,說不定是他要那孩子再度回到岳家宅邸。
  當初莫愁一知道自己接掌了特別班,就努力熟讀每個學生的資料,雖然離報到的時間還有一個禮拜,但她迫不及待的去將陳安瑞救出火坑,帶離岳家。
  誰知道等到她正式報到的時候,那孩子又溜回岳昊極的身邊了。
  她的咒罵讓所有學生呆立在當場。黎迷迭開始認真的審視她,沒有了高跟鞋,她看起來更嬌小細瘦,那雙清澈而大得不可思議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而且那頭長得誇張,原先讓她以為是假髮的頭髮,經過長時間的奔跑也不見掉落。黎迷迭嘗試性的去拉拉看,吃驚的發現那居然是真發。
  整個綠水國中,留著長髮的學生只有杜若一個人,她是經過強力抗爭之後,才把長髮保留下來的。
  那麼,她又是誰?埋首小說書頁中的葛薰衣抬起頭來,有些詫異的看著莫愁,「你怎麼還在這裡?都已經上課了,你不回自己的班級嗎?」
  莫愁眨眨眼睛。「我也是這一班的啊!」
  林睦德皺皺眉頭,跟黎迷迭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你是剛被分發到這裡來的,還是轉來的學生?」他沒有聽人提過,有學生要再被分發到特別班來啊!
  莫愁深吸一口氣,很高興自己終於能夠表達身份了。「我不是轉學生,」她稍做停頓,加強效果。
  果不其然,整間教室鴉雀無聲,就等著聽她的下文。
  「我是被分發到這個班級沒錯,不過我不是學生,而是老師。我就是新上任的導師,請各位多多指教。」她對著所有人微笑。
  十幾個學生呆滯的看著她,每一個都張大了嘴,因為受驚過度而無法動彈。
  莫愁臉上的微笑掛不住了,被這些學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咕噥著低下頭,無限委屈的說:「我也一直想解釋,一直想表明身份啊,但是都沒有人肯聽我說話。」
  整間特別班一片死寂。窗外飛過幾隻黑色的烏鴉,嘲弄似的呱呱亂叫。







第三章

  秋季的南台灣,早晨的陽光伴隨著有些冷冽的陣風。人們又開始一天的例行工作,在這個遠離都市的小社區裡,生活步調徐緩而平靜,運動歸來的人們、趕著上班上學的人們、趕往菜市場的主婦們,都志同道合的往同一個方向聚集而去。
  岳昊極到現在還不太清楚此行的目的,他所接獲的指示是到這個小鎮來找「鬼魂」的王子。
  「鬼魂」是特務界一個十分特別的組織,它隸屬在企業鉅子東方旭之下。官方給東方旭的稱號為「東日」,這個男人近十年來被稱為商業奇才,手上的資產多到無法估計,傳說他的財富足以買下一個國家。這位神秘的商界人士是典型的嫉惡如仇,他也不在乎讓別人知道他和特務界有關係。他曾經說過:「法律無法執行的正義,我就用非法律的方法來執行。」因為如此,他召集各行各業的菁英組成「鬼魂」組織,執行他的命令,奉命破壞不法行為與犯罪組織。顧名思義,這個組織的成員都極為神秘,隱藏於無形之中,平日他們有自己的生活與普通人的身份,只在東方旭召集時,才會有所行動。
  這個組織並不是因為利益而結合,應該說是東方旭個人的理念吸引了有共同信念的各類型的人才。當社會中的犯罪轉變成為台面下進行,要消除這些犯罪,也只能用非常的手段。「鬼魂」所插手的案件含括所有層面,不僅一般奸商,就連不法的政府組織都曾經吃過悶虧,官方對於這個組織也是又恨又愛,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岳昊極也是「鬼魂」的成員之一,東方旭算是他的父執輩,在他年輕尚未接掌岳家企業前,東方旭就看上這個年輕人的才能,勸誘他加入「鬼魂」,而昊極靈魂中渴望正義與危險的一面正尋求冒險刺激,在理念相同的情況下,他無條件的加入「鬼魂」
  ,放任自己靈魂的黑暗面,在特務界解決不少案子。當他接掌岳氏企業之後,昊極十分享受這種不同的生活體驗,他一方面是企業的管理者,另一方面卻甘心效命於東方旭,而在他替「鬼魂」出任務時,好友雷諾偉就替他處理岳家的一切事情。
  不過最近特務界卻傳言四起,傳說中「鬼魂」已經由東方旭的兒子接掌,這位被稱為「鬼魂」王子的男人失蹤了十多年,最近卻又神秘出現,傳說也是個在特務界頗有盛名的人物。
  昊極前不久接到指示,說明組織有任務交代給他,但是任務內容卻不是由東方旭下達,而是要他到南部某特定地點。看來,傳說東方旭之子在南部遙控掌管「鬼魂」
  的一切,是事實沒錯。
  但是當昊極到達指定地點之後,卻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地址。
  循著地址找來,居然是一間早餐店?活動式的桌椅旁坐滿了人,看起來熱鬧無比,人們忙著聊沆與進食,每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負責掌廚的是一對年輕男女,面容清麗的女主人拿著大湯勺,指揮高大的男人煎蛋餅。
  「把蛋跟蔥花打勻,再加上適量的鹽跟味精。」女人的頭髮縮成一個清爽的髮髻,神情緊張的看著男人。
  高大的男人笨拙的打著蛋,表情無限的嚴肅。他拿起調味罐,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像是在心裡衡量「適量」是多少。最後,他拿起小小的茶匙,加了滿滿一匙,轉過臉來看著身旁的女人,像是在期待得到鼓勵。
  女人把臉埋在自己的手掌裡,發出挫敗的呻吟聲,「你是想把大家的舌頭用鹽給醃了嗎?還是當我的客人的味蕾全都麻痺了不成?」她搶下蛋汁,不讓男人插手了。「給我讓開一點,再讓你搞下去,我這家豆漿店非關門大吉不可。」
  高大男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不太能接受自已被打蛋花這麼一個簡單的小事給難倒了。「我是想幫忙。」他抱怨著,聲音裡有些委屈,在心裡大歎英雄無用武之地。
  「君子遠庖廚,聽過這句話沒有?東方滅明,我鄭重警告你,只要你再敢插手我店裡的一切,我就跟你離婚,聽清楚沒有?」女人不客氣的喊著,在她身後所有客人聞言馬上用力鼓掌,看樣子已經被男人的食物荼毒了好些日子。
  東方?昊極不能說不吃驚,他實在沒有想到,東方旭失而復得的兒子居然是在賣豆漿為生。
  像是戰敗公雞的東方滅明瞪了客人們一眼,奈何礙於老婆大人「顧客至上」的理念,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在一旁生悶氣。
  這個美麗的妻子是他費盡心血才娶到手的,他可不敢冒險惹她生氣。他這個娶進門沒多久的妻子宮嬙柳雖然沒有娘家可回去,但是滅明更怕她發起火來,包袱收一枚就跑去台北找他老爸,要如道他父親東方旭早就對宮嬙柳的商業才能十分滿意,迫不及待的希望這個兒媳婦能到自己的企業來效命。這世上哪有父親跟兒子搶媳婦的道理?滅明當然不希望嬙柳到台北,一旦幫父親管理龐大的企業,夫婦倆相聚的時間勢必減少,他怎麼捨得?而東方旭算準了滅明捨不得讓妻子離開,半逼迫半誘哄的把「鬼魂」交給滅明管理。整件事情繞了一大圈,滅明還是回到老爸的麾下乖乖的幫忙做事。不過說實在的,他在婚前也是特務界的頂尖好手,東方旭把「鬼魂」交給他,也是名副其實的「人盡其才」
  偶然抬起頭來,滅明看見他等了一早上的人。
  「岳先生嗎?」他主動問道,激賞的看著這個內斂的男人。兩個人的身形幾乎是差不多高大,短暫的打量之後就能知道彼此之間有許多相似點。
  昊極略微點頭,已經能夠確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東方旭的兒子。除了外貌上的神似,那種嫉惡如仇的眼神也如出一轍,東方滅明跟年輕時的東方旭簡直一模一樣,同樣的優秀、出眾。
  「我是東方滅明,裡面請吧!」滅明簡單的說。
  兩個男人穿過依舊忙著聊沆的客人們,進了兩層樓的優雅洋房。
  客廳佈置得溫馨舒適,昊極在沙發上坐下之後,不著痕跡的環顧四周。裝潢與佈置很明顯的出於女性手筆,很可能就是東方滅明的妻子一手包辦的,溫馨的色調讓人的心情不由得放鬆,眼前的環境實在不像是要討論任務。
  「前不久我父親把『鬼魂』交給我負責,以後要是遇上什麼任務,就由我跟你們聯絡。」滅明說道,倒了一碗豆漿給岳昊極,也在一張皮椅上坐下。
  「直接進入正題吧!給我的指示不是說情況緊急?」昊極不太習慣這種輕鬆的氣氛,一直以來,交代任務都是透過電話或文件,從來沒有這樣與負責人面對面的經驗。
  滅明輕笑一聲,「難怪老頭說你是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人,他曾經警告過我,想要跟你攀談任務之外的事情就可能碰釘子,跟你談事情愈快說完愈好。」
  昊極挑起眉頭,「原來在東方旭眼裡,我是這麼一個難以親近的人。」
  「也不能說你難以親近,只是比起別人,閣下顯得太正經八百。我之所以不遵循以前的方式交代任務,也是因為想跟你見見面。我也在特務界闖了一些時日,你的事跡倒也聽了不少。」在滅明十多年的特務工作中,也聽過岳昊極的名號,外界對他的傳言似乎都跟黑幫脫離不了關係。而在父親的口中,岳昊極更是一個頂尖的高手,不少非法組織都吃過這個男人的苦頭。
  這麼一個嚴肅沉默的男人,讓滅明想起以前的自己。
  「或許,有時候放鬆一下也不錯,不必時時刻刻都把神經繃得緊緊的。」
  昊極只是聳聳肩膀,不置一詞。
  「好吧!我不再廢話。」滅明拿出一些文件放到兩人之間,開始解說。「這一次是想請你保護東方旭的女兒。」
  東方旭有女兒?昊極在腦海裡思索著,他倒是不曾聽過這個消息。東方旭身邊長年跟著一個名叫西門如月的美麗女人,有人傳說西門如月就是東方旭的繼室,能匹配得上東方旭的女人自然也不是簡單角色。西門如月是全球網路站在台灣的總負責人,在網路上販售各類情報。這一對出色男女如影隨形十多年,有愛情的結晶也不足為奇,但是昊極只是吃驚,東方旭能保密得這麼好。
  「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你可以想像,身為東日與西月的女兒有多少潛在的危險,畢竟這兩個人樹敵太多了,許多人跟東日、西月有深仇大恨,恨不得啃他們的骨頭洩憤。」滅明是在回到父親身邊之後,才知道自己還有妹妹。想到妹妹,以及那遺傳自東方家的膽大妄為,滅明就忍不住搖頭。
  「東方旭不讓外界知道他有女兒,也是基於安全考量。」昊極瞭解的點頭,伸手拿過桌上的文件,卻發現只是一些人境資料。「她原本居住在國外?」
  滅明點點頭,「原本是住在瑞士,但是如月希望孩子能在台灣接受教育,前不久把孩子接到台灣。這倒也不要緊,問題是,東方旭之女回國的消息走漏,已經有太多人等著要伺機行動。」西門如月雖然是他的繼母,但是畢竟相處的時間不多,滅明也學妻子嬙柳直呼繼母的名字。
  昊極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應該沒有人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有腦子的人都該知道,只要敢傷害到東方旭的家人,那麼就算是有九條命恐怕都不夠死。」他不是誇大其詞,別的不提,就說「鬼魂」的成員,每一個都會盡力保護東方旭的家人,而任何人只要隨便惹到這些成員的其中一個,絕對是吃不完兜著走。
  「問題是,狗急也會跳牆。」滅明嚴肅的雙臂交替在胸前,背靠著柔軟的皮革。
  「你也是商界的人,應該聽過宋尋豐的名號。」
  昊極沉吟的點頭,「他是幾間大型投資公司的負責人,美其名是投資公司,其實跟詐欺沒有兩樣,前不久『鬼魂』破壞了他公司不少重大交易,現在幾間投資公司都只剩下空殼子,撐也撐不了多久了。」
  宋尋豐說起來是一個挺聰明的商人,懂得錢上滾錢的道理,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從投資人那騙了不少資金,表面上是正派經營,但是私底下卻拿著那些資金去放高利貸或走私毒品。
  不過前不久在東方旭的指示下,宋尋豐名下的幾家公司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現在能做的也只是垂死前的掙扎。
  「沒錯,有腦子的人是不會傻到來碰東方旭的家人,但是對宋尋豐而言,目前的情況他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已經走投無路了,他手中有許多資金是外國毒梟的,要是那些毒梟知道自己的錢全都泡湯,那麼宋尋豐別說是身首異處,連他的四肢恐怕都要分開下葬,所以他打算挾持東方旭的女兒,做為跟東方旭談判的籌碼,要東方旭以自身的財產賠償他的損失。」
  「他認為他做得到嗎?」昊極幾乎失笑,那根本是毫無勝算的行徑。
  「宋尋豐請了一個殺手,我們不清楚是誰,只知道對方不是普通角色。對宋尋豐而言,這是他最後的希望,勢必已經把一切都豁出去了。被逼急的貓連老虎都敢咬,我想我們的顧忌不是沒有道理的,所以想請你暗中保護女孩。」
  昊極點點頭,知道事情沒有先前所想像的那般簡單。「把女孩的資料給我,我再來決定該怎麼做。」
  出乎岳昊極意料之外的,滅明緩慢的搖搖頭。
  「我手邊沒有女孩的資料,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自己還有素未謀面的妹妹,老頭之前為了保護愛女,完全封鎖這個消息,所以我手邊沒有照片,也不知道特徵,唯一得知的是她的落腳處在你家附近,就讀綠水國中。」滅明暗地裡咬著牙,痛恨父親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他。他可是很久都不曾說謊了。
  「那間國中有幾千名學生,我不可能有辦法負責她個人的安全。」昊極不可思議的說道。看來東方旭對於女兒的保護措施做得很好,但是這也造成他無從保護起的困擾,手邊沒有任何資料,總不能到那間國中去,把女學生一個個抓來逼問。
  「我們現在得知的資料跟宋尋豐一樣多,我知道女孩讀二年級的闔別班,那個班級的學生不多。我是希望你能在不暴露我妹妹身份的情況下,給予充分的保護。」滅明垂下視線,專注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意思是,我不能去求證哪一個人是東方旭的女兒?」
  「你認為就算你去求證,她會說嗎?」滅明反問。「她是東方旭與西門如月的女兒,跟一般女孩絕對不同,基於安全自保的原則,我想她是不會輕易透露自己的身份。再加上為了她以後的安全著想,我們也不想打草驚蛇,把她的身份弄得人盡皆知。」
  對於女孩的身份保密,其實只是一項「賭注」。而岳昊極,就是雙方挑選出來的人,做為整件事情的裁判。雖然這是妹妹的要求,但是要他欺騙岳昊極,滅明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在特務界闖蕩這麼久,他的直覺不曾退化,滅明心裡清楚,欺騙岳昊極是極端不智的行為。
  問題是,箭已在弦上,滅明別無選擇。
  「你要我負責整個班級的學生安全,藉以模糊對方的焦點,來掩護女孩的真正身份?」昊極在心中快速的把整件事情過濾一遍,已經有些底,知道該怎麼行動了。
  滅明點頭,嚴肅的說:「一切就拜託你了。」
  昊極把文件順手放進口袋,平靜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他正在思索整件事情,找出該由何處下手。綠水國中二年級的闔別班?某種火花閃過腦海,兩件毫不相關的事情突然之間連結起來,昊極弄清楚了自己為什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岳家宅邸中,那個在廚房裡幫忙、名叫陳安瑞的男孩也是那個班級的學生,換句話說,他與東方旭的女兒是同學,或許他可以利用這一點展開行動。
  不知怎地,在縝密思考的同時,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張清秀的臉龐,大而清澈的眼眸似乎能讓人溺斃其中,溫潤的紅唇欲言又止,以及那一頭瀑布也似的黑髮,可以在纏綿的時候淹沒兩人交纏的身軀□□
  他用力的甩甩頭,像是要把那些奇怪的影像甩出腦海。
  是因為想起了陳安瑞,自己才會聯想起那個叫君莫愁的社工,只是這樣罷了,沒有別的理由。當她的倩影在昊極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時,他一直努力的這樣說服自己。
  莫愁壓根兒沒想過自己還會踏進這間屋子,她原本以為那次令人心驚膽戰的見面,是她與岳昊極的最初也是最後;她更沒想到陳安瑞有膽敢再度蹺課,絲毫沒有把她這個剛上任的導師看在眼底。那個男孩只是意思意思的來學校上兩天課,等不及莫愁到學校報到,他又溜回那個黑社會老大的身邊了。
  那個天殺的邪惡男人!莫愁在心裡喃喃罵著,看樣子報章雜誌上寫得還不夠詳盡,岳昊極不但習慣對純潔無辜的女人伸出魔掌,就連小男孩也不放過。陳安瑞是否因為害怕,所以又乖乖的回到他的身邊效命?莫愁一想到陳安瑞不知道會被污染成什麼樣子,不禁全身發冷。
  她暗自咬咬因為寒冷而變得無血色的唇,在心裡發誓,今天她要是不能帶那孩子離開,她的名字從此就讓別人倒過來寫!
  莫愁大剌剌的走到岳家宅邸的正門,修剪得潔淨而修長的纖纖素指死命的按著電鈴。她知道岳家有裝置監視系統,更知道岳昊極會透過監視系統得知她的一舉一動,所以這一次她不再虐待自己,打算直接從正門進去,看在她跟岳昊極有過一面之緣的份上,他應該不會拒絕自已的再度造訪。當然,要是他懶得理她也不要緊,她別的沒有,就是耐心驚人,岳昊極要是不肯見她,她就待在這裡把電鈴按到走火報廢。
  事實上,她沒有機會測試一下岳家電鈴的耐用程度,不到三十秒,一個溫和而似曾相識的男性嗓音從對講機中傳出來。
  「君小姐,裡面請,岳先生為了自家圍牆的完整性,非常願意見你。」雷諾偉的聲音仍舊充滿莞爾。
  一名守衛把大門打開,莫愁像是打蠃一場戰爭的女英雄,昂著頭走進岳家宅邸。但是還沒有走到岳家的士屋,她就遇上麻煩了。那群狗兒好死不死的正在院子裡曬太陽,一看見這個嬌小的女人,全都掙脫訓練者的掌握,爭先恐後的撲向莫愁,任憑守衛與訓練者如何訓斥都不聽,狗兒們太興奮了。
  莫愁直覺的開始跑,卻發現跟上次一樣,她還是跑不過這些狗。莫愁挫敗的低頭看看自已漂亮的白色高跟鞋,她還以為今天走正門可以不用跑步,所以沒穿上實用的布鞋,而且還挑了她心愛的高跟鞋,誰知道雖然換了進門的方式,但是在同一個院子裡,同樣的戲碼照樣上演。
  跑了幾十公尺,一隻離她較近的狗往前一撲,把莫愁撲倒在地上,她能感覺到狗兒的呼吸和濕濕的舌頭舔著她的腳,莫愁緊張得四肢僵硬,剛爬起身,就看見狗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她尖叫一聲,雙手摀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幾秒之後,她的腳沒有感受到預期中的劇痛,只有些涼涼的感覺,風兒在她赤裸的腳趾上嬉戲。
  赤裸?她疑惑的放下雙手,瞇起眼睛端詳自己的腳。沒有狗兒的牙印,也沒有傷痕,她的腳上只剩下絲襪。莫愁嘗試性的動動腳趾頭,覺得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對勁。狗兒沒有咬她,而且已經跑開了,不像是被趕開,倒有點像是它們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了。再仔細一看,她發現它們正在爭奪東西。那東西怪眼熟的,但是已經在狗兒的利齒下有些損壞了。
  莫愁看看狗兒,再看看自己的腳,突然感覺到頭皮發麻。
  她心愛的高跟鞋!原來那些狗的目標不是她,而是她腳上的高跟鞋。這些狗八成上次玩她的鞋子玩上癮,一看見莫愁上門就迫不及待的撲上來搶「玩具」。她坐在地上欲哭無淚,現在過去跟那些狗搶鞋子也是枉然,莫愁知道自己到時候搶到手的,可能只剩下滿是牙印與口水的破碎皮革。
  「該死的岳昊極,我要你付出代價。」她宣示的說道,順手撥幾根地上無辜的草兒加強語氣。
  一個陰影籠罩她,莫愁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一股熱力接近自己,瞬間有種莫名的戰慄竄過她全身。是因為深秋的寒冷嗎?或是還有其他的原因?「看來就算讓你從大門走進來,雖然能保護我的圍牆,卻不能保護我的草皮。」昊極緩慢的走到她的視線之內,衣冠楚楚的模樣就像是剛從哪個宴會裡走出來。簡單的黑西裝與白襯衫是為了展現男人斯文的一面,穿在他身上卻好像更加深他桀驁不馴的氣質,他的頭髮有些零亂,一綹髮絲調皮的垂落在他的眼前。
  莫愁瞪著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模樣再狼狽不過了。為了今天的拜訪,她還費心的打扮過,精挑細選的素色套裝保守而優雅,恰到好處的包裹著她嬌小的身軀,勾勒出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身段,窄裙下露出粉光細緻的美腿,讓她看起來完全符合都會女郎的形象。
  但是,現在一切都毀了。她的套裝沾滿了泥土和草屑,高跟鞋也不見了,只剩下無處可躲的腳趾頭。她恨死了自已現在的模樣,更恨透那些讓她出糗的狗兒,忿忿不平的,莫愁又開始撥周圍的草兒。
  「我的草皮惹到你了嗎?我似乎聽見負責種草皮的工友正躲在屋裡哀哀哭泣,卻不敢出來阻止你,因為他不知道殺氣騰騰的你會不會也把他當草一樣,順手撥之而後快也。」
  昊極揚起嘴角,似乎不能決定自己該怎麼微笑──嘲諷或是溫柔?「草皮沒有惹到我,惹到我的是那群狗,但是我知道自己打不過它們,所以只能撥草洩憤。」她若有所指的說,半命令的伸出一隻手,無言的要求他發揮紳士風度。
  他嘴角的弧度終於彎成一個小小的笑容。她柔若無骨的柔荑安然置放在他厚實的手掌中,自她掌心傳來的溫度令人感覺舒服而不突兀,有那麼幾秒鐘,他發現自己好喜歡這種接觸,手掌的皮膚像是已經習慣這種溫度,甚至還有些依戀。昊極對自己皺眉,刻意忽視那種感覺,俐落的輕輕一拉,她已經輕盈的站起身子。
  莫愁拍拍裙子,把上面的草屑拍掉,但是對於那些泥土她就沒辦法了。她用了比必要還要多的時間來整理自己的儀容,像是有意無意想延緩和岳昊極之間的面對面。
  終於,等到素色套裝上沒有一點碎草,只剩下令她束手無策的泥土時,她才有些不情願的抬起頭,正視那雙像是可以洞悉一切,卻又似謎般難解的雙眸。
  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有些戰慄。
  就算再怎麼刻意忽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卻總不曾忘記對方的那雙眼睛。第一次見面好像改變了什麼東西,他們感覺到了,卻沒有辦法真切的說明,細細的把對方的眼神收藏在靈魂裡,就連對自己都要欺騙,騙自己只是無意的想起對方,直到再度會面,才知道自己已經在記憶中把對方的容顏溫習了千萬遍。
  有什麼東西在空氣中流竄嗎?昊極看著那雙美眸,強迫自己嚥下一聲歎息。他不會忘記的,那一雙最美麗的黑玉眸子,隱隱在其中流轉的光彩令他目眩神迷;濃密的眼睫毛在兩池深邃的黑潭上,正因為某種他不知道的原因而顫動;那一頭在睡夢中幾乎要將他的美夢淹沒的長髮,今天被她綁成蓬鬆髮辮,一些不聽話的髮絲迸出橡皮筋的捆綁,纏繞著她的臉與頸。
  他是不是好想念這張面容?心裡一個聲音悄然的問道。
  莫愁因為他奇怪的眼光而低下頭,有些不自在的拂開被風撩起的頭髮。好怪異的感覺!為什麼自己一看到他,就有一種心跳加快的感覺,像是她胸腔中的氧氣已不敷使用,必須要不停的深呼吸,讓新鮮而冰涼的空氣使她冷靜下來?「我好像每次見到你的時候,總是赤著腳外加一身的狼狽,而你卻總是西裝革履的。」她有些指控的說。她低頭看看自已的腳,視線瞄到岳昊極光可鑒人的皮鞋,心裡有些不是味道。
  他看著那些正在咬高跟鞋的元兇,只是輕鬆的聳聳肩。「那些狗對你的高跟鞋很感興趣。」他沒有告訴她自已還留著她上次來時所遺留的那雙高跟鞋。就連昊極自己也不太清楚,他留著那雙殘破的高跟鞋要做什麼,其中一隻還是他到狗群裡,好說歹說、威脅利誘,才哄得那些狗乖乖張開嘴把鞋子交給他。
  莫愁看著那群「仗勢欺人」的狗,轉過身毫不客氣的說:「既然狗群是你岳家的,而我又是到府上拜訪才會遇上這種事情,那麼是否能直接跟你索賠?」
  她偏著頭,認真的看著身旁這個男人。一如她記憶中那樣,岳昊極仍舊高大得令人難以忽視。剪裁合宜的黑色外套與白色襯衫一看即知是高級貨,恐怕她這種小教師幾個月的薪水都買不到他的一隻袖子,袖口則用貓眼石扣住,他身上的每樣東西都顯示著冷漠的優雅,以及這個男人顯而易見的侵略氣質,而他眸子裡熠熠的精光更令莫愁手腳發軟。
  她開始懷疑自己再度來到岳家宅邸的決定是否理智。在他那不知名的眼光審視下,莫愁幾乎想拋下身為導師的責任感,再也不去管那個小兔崽子回不回學校上課。為了保命,她是該聽從自已的直覺,馬上逃離岳昊極的身邊,逃得愈遠愈好,只要能避開他那幾乎噬人的目光。
  好不容易逃脫陷阱的獵物,怎麼會傻到再次往陷阱裡跳?除非,那陷阱裡有誘惑她再度回頭的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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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36: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玻璃杯裡的液體看來頗具吸引力,淡淡的琥珀色冷凝著幾塊晶瑩剔透的冰塊,融化的液體在杯子裡流轉,散發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香氣。莫愁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覺瞬間充滿她的胸腔,成功的奪去她呼吸的能力。莫愁猛然低下頭,急急將酒杯放回桌上,雙手握著脖子,猛烈的喘著氣。
  「你要謀殺我。」她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指控的瞪著岳昊極,那雙大眼睛還有著因為嗆咳而產生的淚水。看著他滿不在乎的喝下一杯酒,莫愁不禁懷疑他的味蕾是否已經麻痺。
  昊極按了內線電話,示意肯亞再幫莫愁端杯果汁過來。
  「你喝不慣烈酒嗎?」
  「我這輩子碰過最濃的酒精是我媽媽煮的麻油雞,那裡面加的米酒就足夠把我擺平了。」莫愁嘗試挽回一些形象,端莊的在沙發上坐好,卻發現自己的腳碰不到地板。
  碰不到地板也好,莫愁實在不太喜歡腳底踩著冰冷大理石的滋味。
  「我想要見陳安瑞。他那天雖然乖乖的跟我回去,但是沒上幾天課,他又蹺課了。我想你應該知道他的下落吧。」她直視著站在窗邊的岳昊極,固執的眼神像是不接受否定的答案。「我那天應該堅持跟他回家去見他的家長,但是當時陳安瑞的表現太好,所以我疏忽了。」她有些自責的說。
  那天陳安瑞除了偶爾流露不耐的表情,整體上看來簡直是個乖寶寶,不論莫愁說什麼,他一律點頭答應,莫愁一時大意忘記跟著他回家,跟陳安瑞的家長好好的談個話,竟傻傻的縱虎歸山,落得如今還要再度上門來要人的窘境。
  「你怎麼能確定陳安瑞一定會回到我這裡來?」他側著頭看她,這個嬌小的女人渾身散發著挑戰的氣息,在她身上找不到一點懼怕。
  「他的同學告訴我的,況且那天我要帶走他的時候,你不是也說你會『處理』
  嗎?不用多加猜測,那個孩子一定是懼怕你的惡勢力,所以一脫離我的掌握,就連忙跑回來幫你為非作歹,連自己的家都不敢回。」她憤怒的揮揮粉拳,誰知道揮動的幅度太大,猛然打到某個有如石頭般堅硬的東西,她疼得哀號出聲。
  有如巨人的肯亞無聲無息的出現,手裡端著一杯柳橙汁。無端端被這個小女人打到,他卻一點表情都沒有,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啊!法國麵包先生。」她不自覺小聲的喊出來,被旁邊的昊極聽到。
  肯亞沉默的看她一眼,緩慢的把果汁放到她身旁的桌上。「小姐的果汁。」聲音低沉得像是一聲悶雷。
  莫愁喃喃的道謝,她的手還在隱隱作痛。老天啊,要怎麼樣才能鍛煉出這種肌肉?一塊塊的糾結鼓起,看上去好不嚇人。想到這裡,她的視線不由得轉到岳昊極身上,剛剛在庭院,岳昊極扶她起身時,她也感覺到他那身隱藏在西裝下的強健身軀。她試著想像岳昊極身上的肌肉,然後很快的,她的臉紅得像是熟透的番茄。
  「看到肯亞會臉紅的女人,你倒是第一個。」昊極緩慢的說,很好奇這個小女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莫愁連忙把頭轉過來,卻因為轉得太急,險些扭傷脖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已一直在這個男人面前出糗,笨拙得像是個幼稚園小娃娃。莫愁的臉頰還呈現高溫的狀態,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正等待人採擷的可口水果。
  「不要談題外話,我今天來是要待帶回陳安瑞的,這一次我一定要把他安全的帶回家去,然後跟他家長談談,徹底讓他脫離你這個邪惡的傢伙。」她過度激動的說道。
  昊極看著她好半晌,不太能確定這個女人的腦袋是如何運轉的。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做壞事了,嚴格說起來,他還在暗地裡執行正義,要是政府知道他的義舉,可能都會感動傳頌勳章給他。而眼前這個君莫愁,壓根兒就認定他是個壞胚子,聽她的口氣,他就像是那些小報記者所描寫的一樣,把壞事做盡做絕,還想染指未成年少男。
  「君老師,我想你有些反應過度了,我可是一個正當的商人。」得知她的身份是一項驚喜。昊極原本以為她只是個好管閒事的社工,為了東方滅明所托付的事情,他去調查綠水國中二年級特別班的一切,卻意外的發現君莫愁就是新上任的導師。
  她的身份沒有帶給他困擾,經過深思熟慮,君莫愁反倒在他現在的計劃中佔著一席之地。不過眼看她如今的激烈反應,以及對自己的深惡痛絕,昊極已經有些心理準備。這個小女人,怕是不會太合作了。
  「正當的商人?」她從鼻子裡哼出她的不相信。「我才不管你要自稱什麼,我的要求只有一個:把陳安端交給我。」她站起身,朝他逼近一步。
  「這有些技術上的問題。」他緩慢的說。好玩的發現,自己的聲調愈是緩慢,她的怒氣就愈高張,像是受不了他如此滿不在乎的悻度。一且激怒她,那雙眼睛就會閃耀火花,昊極發現自己的心裡已經有些接近惡作劇,他愛極了她眼睛冒火的模樣。
  「不要跟我打哈哈,只要你把那孩子交給我,我就不再煩你。」看見他張嘴想說話,莫愁毫不客氣的揮手打斷。「不要想跟我解釋你們必須講義氣那一類的話,我不會相信你的,那些話可以騙騙小孩,騙騙那些跟著你招搖撞騙做壞事的人,但是騙不了我。」她驕傲的挺起胸膛。
  他的雙手交疊在胸前,沒有感覺到一絲怒氣,只覺得好玩。「你太戲劇化了,黑社會片子看多了嗎?」
  「該死的你。」她咬牙切齒的撲向前,就差沒有張牙舞爪。「把那孩子交給我,不然我就□□不然我就□□」她挫敗的停住,說不出什麼比較有份量的威脅。
  「要我把孩子交給你也行。」
  「什麼?」他說得如此容易,莫愁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的對著他眨眼睛。
  他靠近她的臉龐,呼吸輕柔的吹拂著,「我不但可以把陳安瑞交給你,還可以保證他天天準時去上課,不過前提是你必須答應我的要求。」他仔細的看著那張小臉上千變萬化的表情,那雙眸子裡有著困惑與吃驚,濃密的睫毛扇啊扇,溫潤的紅唇微微的張開。
  莫愁愣了幾秒鐘,然後急急的深吸一口氣,猛然跳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她的臉上開始流露懼怕的神情,雙手握住自己的衣襟,一面搖頭一面還不停後退,眼神變得又慌亂又著急,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不到幾秒鐘那雙大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險些就要潰堤而出。
  「你這個邪惡的男人!」她倒吸一口氣,雙手防衛的擋在胸前,憤怒而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把他當成惡狼般防著,像是他只要敢越雷池一步,她就會馬上從旁邊的窗子跳出去。「你怎麼能這樣威脅我?」她不停的眨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流出來,讓他看出自己有多害怕。
  「威脅?」這次輪到昊極一臉的茫然。他只是提出要求,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出要求的內容,何時曾經威脅她來著?「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難道真的要把我當晚餐吃掉嗎?我還以為你多少有點理性,能夠好好的溝通,結果事實證明你跟報章雜誌上寫的一模一樣,甚至比那些記者描寫的更邪惡。」她早該聽父親的勸告,多用腦袋想,而不是一味的只依靠衝動,現在落入這個邪惡男人的手上,她已經怕得有些神智不清了。「你真的要把我留下來嗎?看清楚點,我真的沒什麼肉。」她胡亂的說道,再看見他站起身,她已經嚇得快昏過去了。
  他要怎麼對付她?想到自己從一進門就對他不假辭色,毫不客氣的大放厥詞,岳昊極從來都身處高位,誰敢對他這麼吆喝?她是不是把他逼到極限,現在這個男人已經惱羞成怒了?昊極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發現這個女老師的想像力簡直令人歎為觀止。她的身子此刻正在不停發抖,萬分驚懼的看著自己。他發現自已每靠近一步,她就深呼吸一次,但是等他走到她身邊時,她只能呆呆的看著他,完全忘了要呼吸。
  發現他伸出手握住自已冰涼的手臂,莫愁嚇得動彈不得。惡魔不該有這麼溫暖的手掌吧?她胡亂的想著,發現自己已經失去逃走的機會。他會怎麼對付自己?先姦後殺,還是先殺後奸?再也忍不住了,莫愁扁扁嘴,然後不客氣的放聲大哭。
  昊極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這個哭得烯哩嗶啦的女人,在心裡回想,何時曾經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哭得如此放肆?女人的眼淚他不是沒見過,多少美麗女子都用過這一招,想用眼淚攻勢打動他的心。在速食愛情充斥的社會裡,眼淚變成一種手段,許久之前他也會為這些眼淚心折,直到他認清楚女人的眼淚不值得他付出任何感動,因為很多時候眼淚往往代表著極高的要求。現在的女人都太聰明,懂得利用自身的武器來控制男人,昊極已經把這些把戲都看透了。
  但是,遇上了眼前這個女人,他卻意外的只感覺慌亂,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鎮定。
  君莫愁的哭泣可不同於他所熟悉的那些女人,她絲毫不顧形象,像個孩子似的雙手捂著臉,不停發出哀號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兒,大量的淚水滲透指縫,順著光滑潔潤的手背往下滴流;這跟昊極熟悉的那種女性化哭泣完全不同,反而讓他一時傻了眼。
  居然有女人是這樣哭的?昊極有些不可思議。
  女人哭泣時不都是低垂著頭,先是美目中波光蕩漾,一臉欲言又止之後,萬千的情感凝結成珍珠般美麗的淚水,緩慢的流下臉頰,讓旁人看得心痛到極點,徹底騙光所有人的同情心。
  而君莫愁居然連最基本的演技都沒有,哭得毫無美感,幾秒鐘之內就變成了一個又吵又濕的淚人兒。
  昊極不知道該怎麼做,一雙手在半空中晃啊晃,無法決定是否要擁抱她,怕自已一旦碰觸到她,她會哭得更大聲。
  「不要哭了,我沒有要傷害你。」他無奈的說著,皺著眉頭彎下頸子。昊極開始後悔剛剛那樣逗弄她,現在她哭成這樣子,他該怎麼收場?他覺得像是回到以前求學時代,自己還是個調皮男孩的年紀,把女同學捉弄過頭,弄哭了人家,只能拚命的想法子止住對方的眼淚。
  她只是繼續哭著,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纖細的肩膀不停的抖動著,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你不要反應過度,我不會對你有什麼非分的要求。」他誘哄的說道,覺得自己的耳膜有些受不了。她不是安靜的悶聲哭,而是發出極驚人的聲量,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哭聲,昊極覺得家裡的玻璃彷彿都在震動,只差幾分貝就會出現裂痕。
  昊極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自從他加入「鬼魂」,幾年來經手的任務何其複雜與詭譎多變,好像還沒有遇過這麼頭痛的事情。
  「不要哭了。」他束手無策的哄道,伸手拉開她摀住臉的雙手,強迫君莫愁直視他的眼睛。
  這個孩子似的小女人仍舊在哭,斗大的淚滴不停的從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流洩,輕眨幾下睫毛,淚水就落得更急了,整張臉上都是淚痕。是因為她的眼睛比他所見過的女人都大,所以出水量也特多嗎?昊極忍不住猜想。
  莫愁掙脫他的手,顫抖的抬起頭,溫潤的紅唇也在發抖,深吸一口氣想恢復情緒,卻只能制止住哭聲,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拚命滑落。
  「我沒有要欺負你,你不要哭得這麼淒慘,我屋裡的傭人聽見還以為我獸性大發襲擊了你,這樣我已經千穿百孔的名譽又要遭到破壞,說不定那些人明天就集體遞出辭呈,嚇得不敢替我工作了。」他無奈的搖搖頭,搖搖她的肩膀。「冷靜一些,好嗎?」
  她顫抖的吸著鼻子。「你不會把我當成晚餐?」對於第一次見面時他所說的威脅她還謹記在心。
  「不會。」他保證的說,眼光卻不聽話的瞄過她嬌小卻玲瓏有致的身軀。她的確沒有什麼肉,但是這種身段無疑能帶給男人最綺麗的幻想。自已真的不會把她當成晚餐吃掉嗎?當昊極做出這項承諾時,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
  「你沒有打算要威脅我當你的情婦,然後對我始亂終棄?」她指控的問,雙手掙脫他的掌控,又牢牢的護住自己的衣襟。
  昊極閉上眼睛,先在心裡從一數到十,再大吼一聲,「沒有。」他胸腔裡的空氣不夠了,憤怒與挫敗像是一把火,把他胸腔裡的空氣燃燒殆盡。「我該死的沒有想要你當我的情婦,我該死的也沒有要把你當成晚餐,聽清楚了沒有?」老天,這女人是上帝製造出來用來考驗男人耐性極限的,昊極覺得太陽穴正在劇烈的闞痛。
  莫愁害怕的退後一步,喃喃說道:「喔,天啊!我沒有意思要惹你生氣。」她偷瞄著眼前這個大男人,女性的直覺讓她知道,岳昊極正處於很想把她的頸子扭斷的憤怒狀態。
  「你為什麼以為我在生氣?」他瞪著她。
  「因為你對我吼叫。」從她跟岳昊極初次見面以來,莫愁只看見他冷靜的表情,講話的聲量不會超過一定的分貝,簡單的說,她知道岳昊極是一個很自製的人。就連報章
  雜誌都給了他一個「冷面殺手」的封號,足見這個男人的撲克牌臉有多出名。
  莫愁開始覺得脖子涼涼的,彷彿感覺到死神輕柔的呼吸。
  昊極歎了一口氣。他也有些吃驚,自己居然會失去自制。都是這個莫名其妙、行事不按常理的女人,她先用那些謬論模糊他的思想,再用淚水弄得他的理智潰堤。他又長歎一聲,不情願的想起自己已很久沒有這麼激動了。
  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昊極發現她又半威脅的張開嘴巴吸氣,彷彿只要他一開口罵人,她就絕對會故技重施的放聲大哭,而看她吸氣的氣勢,這次的哭聲絕對會把他的耳膜震破,把客廳的玻璃震裂。
  該死的!昊極在心裡罵著,卻只能把怒氣吞進肚子裡。對著一個滿面淚痕的女人,他也實在罵不出什麼話來。哼!君莫愁,到底是哪個傢伙替她取了這個名字?這種製造麻煩的女人,叫做鬼見愁都不為過。
  「擦擦臉,我們都冷靜一下再談。」他抽出口袋裡的手帕,塞進她的手裡。
  看他似乎不再滿臉殺氣,眼神也不再灼灼的看著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吞進肚子才能洩憤,莫愁放心多了。她乖乖的用手帕把臉上的淚痕抹乾淨,之後揉揉手帕,好奇的摸著上面精美的刺繡,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她又把手帕拿到面前,這一次,她毫不客氣的拿那條手帕擤擤鼻子。
  昊極在心裡呻吟,可憐自已的手帕竟然落到這種下場。
  「這條手帕我帶回家洗乾淨了再還給你。」她說道,看見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冷靜下來了嗎?」經過幾分鐘令人不耐的沉默之後,昊極的聲音再度響起。
  莫愁點點頭,對於先前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
  「很好,我們重新再談。你有任何疑問就提出來,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莫愁過度乖巧的用力點頭。
  「好,我先說明一下,我只是對你有一些要求,做為交換陳安瑞回去上課的條件,你答應的話對我們兩人都有好處。我不會有什麼非分的要求的。」昊極冷靜的說道,不太高興的發現自已的酒杯已經空了,他走到莫愁身邊,不客氣的拿起她只喝了一口
  的酒杯,大口的將酒吞入肚裡。此刻的他極度需要酒精鎮定神經。
  看見他喝著自己曾經喝過的酒,想像那些曾經觸碰過她雙唇的液體滑進他的身體,莫愁感覺怪怪的,莫名其妙的開始發抖,不太能理解自己的反應。她連忙甩甩頭,專注於兩人目前的談話。
  「不會有非分的要求?」她懷疑的問,大眼睛裡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但是你是混黑社會的啊,你們不是為非作歹慣了,還喜歡強搶良家婦女□□」看見他逐漸發黑的臉,她不敢繼續說下去了。「算了,把你的要求說出來吧!」她見風轉舵的把話題轉入正題。
  昊極瞪她一眼,卻拿她沒有辦法。這麼一個小女人,用武力嘛,那一身沒幾兩重的身子怕是連他一根指頭都承受不住;罵她嘛,他又對她驚人的「哭功」招架不住,只好盡力把怒氣壓制住。
  「我要到你的班上去上課。」他那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什麼?」她猛然跳起來,直勾勾的望著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希望他再說一遍。「我沒有聽錯吧?」她發出不自然的笑聲。
  「把陳安瑞帶回學校的條件是,我也要到你的班上去上課。」他重複自己的要求,看見她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我哪個字說不清楚,需要重複的?」
  「你開玩笑的吧?」她深呼吸好幾次之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個黑社會老大要到她班上當學生?那豈不是會嚇壞她的學生?更可怕的情況是,這傢伙說不定還會帶壞她天真可愛的學生,等他不想上課,想回來「重操舊業」的時候,恐怕她整班的學生都已經成為黑社會幫派的小嘍囉了。
  莫愁邊想邊皺眉頭。不過她壓根兒沒想到,她那班學生也不是普通的國中生,比起其他的孩子,綠水國中二年級特別班的學生絕對跟天真、可愛這兩個形容詞扯不上關係。
  「不是開玩笑,這是我的條件。」他觀看著莫愁的表情,嚴肅的告訴她。真是的,他何必如此屈就?他早就脫離求學的年紀很久了,本來他還打算直接動些手腳,取導師之位而代之,親自下海去當那班學生的老師。偏偏他的身份太過顯眼,外界很容易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這樣執行任務無疑是打草驚蛇。
  「你還想回到學校來讀書?」莫愁有些為難的問道,得到他一個搖頭的動作。
  雖然她在大學裡修教育學分時,教授百般叮嚀她,絕對要遵守「有教無類」的準則,不能拒絕有心向學的人,但是當對方是一個被人傳說成冷面無情的黑社會老大時,這條準則還適用嗎?莫愁陷入兩難的局面。
  他哼了一聲,「是教書,不是讀書。」
  「學校方面會答應嗎?」她不抱希望的問。她心裡也清楚,岳昊極這種人,若想要達到目的,是不會把任何障礙看在眼裡的,要是他有心要到她的班上來上課,學校的校規根本管不到他。
  「那不是問題。」他簡單的說,發現君莫愁的臉皺得更難看了。
  「你要跟我搶飯碗嗎?這可是我踏出校門之後第一份教職。再說,你要來教書?你能夠教些什麼?教那些孩子打打殺殺,或是黑杜會的幫規嗎?」她當他腦袋有問題似的瞪著他。
  「我有些麻煩,必須要避開一陣子,所以想暫時離開公司,到你那間學校去消磨時間。」他流利的說著謊言。
  「消磨時間?你以為教學生是件容易的差事嗎?請閣下不要小看教育的重要性。」
  她不高興了,氣岳昊極把自己的工作看得如此容易。
  「關於這點,我們不需要討論。其實我跟本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學校方面我會搞定,他們不會拒絕我。我只是禮貌性的知會你一聲,你要是真的不能忍受與我共事,那麼恐怕就只能請你另謀高就了。」他撂下威脅。
  「卑鄙。」她咬牙切齒的罵著。
  「你不是一直認為我是個無惡不做的傢伙?」他反問,很高興自己終於佔了上風。
  「你放心吧!我只是需要個地方讓我待著,不會真的去教那些學生,我會要求學校,讓你我兩人一同擔任特別班的老師,不過我只掛名,關於課程上所有的事情,全都由你處理,我不會插手。怎麼樣,你考慮得如何?」
  「我有考慮的餘地嗎?」
  昊極愉快的搖頭,「當然沒有。你答應就好了,不過我有一個附加的要求。我在你班上教書的事情,請你暫時保密,就算別人問起我的身份,也請你不要洩漏。」多一個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的行動就多一層阻礙。他能處理好學校方面,要他們好好閉嘴,不過對於眼前這個小女人,他忍不住要多叮嚀一下。
  「我知道啦!這種事情給人家知道對我也沒好處。你要躲避到學校裡來,肯定是要避開仇家的追殺,我不會多嘴的去大肆宣揚閣下的身份。要是讓你的那些仇家知道,恐怕他們會殺上門來,替我的學生惹來無妄之災。」她無奈的答應,知道自己的麻煩只是愈來愈大,絲毫沒有解決。雖然成功的再度帶回陳安瑞,卻附帶來了個想教書的黑社會老大,莫愁的眉頭打著結。
  想著想著,她也在心裡懷疑,岳昊極真的以為自己能成功的混進國中當老師,在裡面待上一段時間嗎?就算在特別班這麼特異的班級,他的氣勢還是太明顯,哪個老師會有那種銳利如刀劍的眼神?別說學生不敢作怪了,說不定一看到他就嚇壞了。
  側頭想了一下,她又開口,「不過我也要說明一點,你要來教書可以,不過千萬不可以帶壞我的學生,要是讓我發現你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可愛的小貓,在對著一隻無動於衷的大獅子揮動小爪子。昊極有趣的想著。
  「那是當然的。」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
  「不准傷害我的學生,不可以帶著他們為非作歹。」她叮嚀著,很不高興要跟這個男人分享導師權。他太危險、太不可測,雖然他對自己沒有什麼非分的行為,嚴格說起來,他對自己還挺溫柔的。想到這裡,莫愁忍不住又臉紅,但是她強迫自已正視眼前的問題,把對他奇怪的感覺撇到一邊去。
  「只要你不哭,一切好談。」他正經的回答。
  「那麼,」她不情願的伸出手。「我想我們將會相處上一段日子,希望能相處愉快。」
  嬌小的手掌被溫熱的大手包裹住,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在她全身流竄,莫愁輕微的顫抖著,不明白為什麼一碰到他,自己就好像快喘不過氣來。當他的溫度包圍了自己,她的心跳速度就會加快,讓她覺得口乾舌燥。他們真的必須要相處上一些日子嗎?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自己細白的手掌消失在他古銅色的大手,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是不是做了一個很糟糕的決定?莫愁開始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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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37: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當她說出那句最正常不過的話時,整班的學生都愣住了,他們停下手邊的一切動作,呆滯的看著站在講台上的君莫愁。
  「我說錯話了嗎?」幾秒鐘之後,莫愁有些奇怪的打破沉默,狐疑的看著台下的學生。
  葛薰衣首先恢復過來,她推推鼻子上的眼鏡,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麻煩你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看樣子大家的推論沒錯,這個年輕的女老師還沒把事情瞭解清楚。可能性有兩個,一個是教務處跟訓導處的人不敢告訴她,她接的班級有多「特別」,怕把這個剛從國文系畢業的生嫩老師嚇壞了;另一個就是學校根本不在乎她,把這個女人當「犧牲打」踢到他們班上。
  「我是說:開始上課啦!有什麼錯誤嗎?」她不解的問,眼光一瞄就看見陳安瑞乖乖的坐在自己位子上,她滿意的點頭,但是當她的眼光移到旁邊的岳昊極身上時,她的頭就硬生生的僵住,滿意的感覺像是潮水一般突然退去。
  陳安瑞是跟著這個男人來上課的。岳昊極今天穿著簡單的運動服,看上去頗為清爽,不過臉上卻架著一副太陽眼鏡。莫愁猜想那原本可能是要用來遮住他那雙嚇死人的眼光,但是所呈現出來的效果卻適得其反,岳昊極看起來更是危險得令人寒毛直豎。
  她眼睜睜看著他走進校門,所有的學生爭相走避,還驚動訓導處的孫主任拿著棍棒出來,以為他是前來找學生麻煩的傢伙。等到教務處的人出來解說岳昊極的身份時,孫主任才不情願的退開。
  他到了特別班後只是往講台上一站,簡單的說明自己是這班的兩個導師之一,連名字都沒有說,就自顧自的走到教室後面,單腳挑起一張倒在地上的椅子,一個俐落的動作就把他那龐然的身軀安置在座位上。他坐定之後才把臉轉向莫愁,禮貌性的點一點頭,像是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
  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是莫愁仍舊能感覺到那股灼熱的存在感,從看見他的那一秒開始,就持續不斷的侵襲著她脆弱的神經。為什麼這個男人對自己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她愈來愈感覺到他的可怕,或許當她所讀過的那些八卦文章都被遺忘,她在女性的直覺上仍是對這個男人畏懼三分。這麼強大的力量,像是要把她吞噬,或是輕而易舉就能改變她。還是他的影響力大到她可能會輕易的為他改變自己?她忍不住用雙臂環抱身軀,感覺那陣流竄全身的顫抖。這種感覺已經不陌生,她的身體因為他的眼神或是接近而變得好奇怪,莫愁根本無法分辨自己是否喜歡這種感覺,只知道岳昊極有一種奇怪的能力,能讓她心慌意亂。
  一個清脆的聲音拉回莫愁的思緒,她往聲音的來源看去,認出那個名叫黎迷迭的女孩。
  「學校是想大力整頓我們這班嗎?先是派一個大哥來當老師,想要『以暴制暴』,接著連我們習慣的課程都想變動。」她若有所指的看著沉默的岳昊極,眼中閃爍著有些奇異的火花。
  「課程變動?教務處沒有給我你們的課表啊!他只說要我自己決定。」莫愁有些不解的說,她到現在還不太瞭解教務處的意思。
  「特別班並沒有安排課程,所有的進度都由我們自修。」林睦德簡潔的說。
  「但是你們的成績□□」莫愁皺著眉頭。她看過這些學生的成績,每一個都好得驚人,即使是全校排名也都是名列前茅。
  這種學生在其他國中早就被當成鴨子,老師們會努力的從早到晚要他們做盡迸今中外的各類考卷,讓他們在聯考時有好成績。在綠水國中同樣有資優班,證明學校對考試成績還是萬分重視,但是讓人百思不解的是,老師們不但把這些成績特優的孩子擺在一旁,還忽視到有些放棄的意味。
  「成績好是自修出來的。這聚集的是令老師們頭痛的學生,簡單點說,就是他們對我們已經全無辦法,所以把我們歸納到一班,順便設下超高的成績標準,要是達不到的人,就請到別的學校去就讀。這是當初設立特別班的時候,我們學生跟校方事先約定的。」黎迷迭解釋著。
  「意思是,你們從開班到現在沒有上過課?」莫愁不可思議的瞪著眼前這些孩子,他們還若無其事的聳聳肩膀。
  「是有上過幾堂課啦!一些新來的老師沒有打聽清楚就跑來上課,不過很快就放棄了。」柯文其探頭看了一下莫愁手上的課本。哇!還是那種正統的課本地!現在的學生大都奉三考書為圭臬,很少看課本了。
  「是啊,老師都被嚇跑了。上理化課時間老師對前任諾貝爾物理獎得主的研究有何看法,上健康教育課的時候問老師愛滋病的最新治療法,上國文課的時候問老師現今的文藝小說對於主流文學的影響。老師答不出來,學生就大放厥詞,你想,哪個老師還敢來上課?」林睦德邊說邊看著班上的同學,聽他的口氣,對於自己班上的「豐功偉業」還挺驕傲的。
  莫愁先深深的吸一口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
  她不能這樣就退卻,她可是師大體系出身,不能輕易的就被這些小孩子打倒。
  「過去是過去,從現在開始我是你們的導師,課程由我安排,一切都是我說了便算。」她喊著,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說了便算?那後面那一位怎麼辦?」黎迷迭手指眾人後面,一直沉默不語在看好戲的岳昊極。
  「你們當作沒看見他就行了。」莫愁簡潔的說。
  林睦德哼了一聲。「偏偏這個人實在不容忽視。」
  莫愁開始感受到什麼叫做無力感了,很多事情並不是只靠熱情就可以行得通,她到此時此刻才深切的瞭解這一點。
  「暫時安靜下來,反正我今天一定要上課,你們就認命吧!」開玩笑,她第一天正式上課教授知識,這些小表膽敢妄想阻撓她。莫愁翻開手上的國文課本,決心排除萬難。
  但是,問題又出現了。
  「我沒辦法上課。」葛薰衣的聲音冒出來。「我沒有帶課本來學校。」
  此話一出,所有的學生都跟著用力點頭。
  「沒有課本?」莫愁狐疑的看著她鼓鼓的書包,不可思議的走下講台。
  「那麼你書包裡都裝些什麼?」
  葛薰衣快速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虛的把眼光移開。「呃,那個□□你之前都看過了不是嗎?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倒給你看過啦!」
  不會吧?莫愁瞪大眼睛,開始感覺到頭痛了。她不客氣的拿過那個鼓鼓的深綠色書包,往桌上一倒。照例的,十幾本文藝小說滾到書桌上,封面上所有美女都在對莫愁微笑,除此之外,那個書包空無一物,連枝筆都沒有。
  她每拿起一本書就念著作者的名字,感覺像是在唱名。連續念了五、六個人名後,莫愁已經懶得念了。
  「老師也有看嗎?」葛薰衣目光閃閃發亮的看著她,興奮而期待的問。
  莫愁搖搖頭,拿起一本書在手中把玩。粉彩的封面看起來十分舒服,真是不可思議,居然有人能畫出如此美麗的畫作。她大略翻了翻內容,懷疑的問道:「你書包裡都裝這些小說,那麼請問一下,你把國立編譯館的書放在哪裡?」
  葛薰衣愣了一下,像是莫愁丟給她一個難題。她低下頭思索著,秀眉皺在一起。
  「她都看這些書嗎?」莫愁環顧其他的學生,果不其然看到所有人有志一同的點頭。
  「葛薰衣還常跟訓導處的人演出『小說保衛戰』,學校裡常可以看到訓導主任在她後面追著跑。」柯文其輕鬆的解釋,伸手拿了一木小說來翻看,做了個古怪的表情之後又放回桌上,在他的腦子裡,實在想不透這些書有什麼魅力。
  黎迷迭微微一笑。「她不但看,而且還信奉某作者說的:看小說的人成績不能退步。小說看得昏天暗地,拚起學校的課業一樣不含糊,教務處的人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看見葛薰衣還低垂著頭,她推了推沉思中的女孩。
  葛薰衣仍舊皺著眉頭,嚴肅的說:「老師,你侮辱我。市面上各出版社大大小小有十幾間,我無一不知,但是從不曾聽過有一家叫「國立編譯館」的。」
  這席話只換來莫愁猛翻白眼的動作,她好想就這麼昏過去。「葛同學,現在是誰侮辱誰啊?」看來她必須把之前的方針改變一下,對於這些學生,傳統的方法肯定是無法奏效,或許自己該改變一下方法。
  林睦德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著,「哈!壞學生不帶課本上學,挨罵了吧!」
  他樂不可支的說道,冷不防自己的書包被葛薰衣拿走。
  她瞪著自己的好同學,嘴角揚起一抹過度溫柔的微笑,手拿著書包的兩角,就這麼輕輕一抖「卡啷」一聲巨響,一個光亮的平底鍋掉落在地上,旁邊還有一支小巧的鍋鏟,幾顆番茄在地上滾動,一包用塑膠袋包起來的米飯也掉落在一旁。
  「你有立場說我嗎?這位沒帶課本,卻帶了鍋碗瓢盆跟食物來上課的同學咱們兩個可是半斤八兩。」葛薰衣的笑容過於甜蜜。
  黎迷迭看了一眼,隨口問道:「今天吃番茄炒飯嗎?」
  被拆台的男生不情願的點頭。
  莫愁順手撿起一顆番茄,看著眼前的學生,「這又是怎麼回事?哪個人來解釋一下。」
  「睦德立志要繼承自家餐廳,所以現在正把握時間努力學習做菜,他不帶便當,只帶材料到學校來自行動手。」柯文其自動站出來,獻寶似的把好同學的桌子抬到老師面前,面居然裝滿了各式調味罐,還有攜帶式簡易瓦斯爐。
  「這就是我們班上的小廚房。」
  「剛開始是好玩啦,但是日子一久就發現這樣子帶東西來學校煮也挺不錯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福利社賣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吃,家裡的人也沒空幫我準備便當,再說,自從我替同學們開伙之後,大家的伙食費節省了不少。」林睦德極力想解釋,一張臉漲得通紅,轉念一想,他又何必解釋給她聽,自己不是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嗎?多少有如凶神惡煞的老師,他都不放在眼裡,依舊帶著鍋碗瓢盆在學校橫行,有時候甚至連解釋都懶得說。問題是,在這個年輕女人的目光下,他就忍不住要申訴自己的無辜,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麼努力說明自己的動機,不希望君莫愁把他當成壞學生。
  這個女人看上去嬌嬌小小的,又弱不禁風,更別說威嚴了,要不是教務主任出來證明她的身份,班上的學生根本不會相信她就是新導師。她是沒什麼份量沒錯,但是一接觸到她的眼睛,就沒有人捨得對她大聲說話,甚至是惹她生氣。這個對新導師一向不假辭色的闔別班,對君莫愁是意外的友善,她似乎有一種很奇怪的力量,讓人會不由自主的喜歡她,相對的,也不希望她討厭自己。
  這群學生正陷入這種情緒中,很努力的解釋自己的行為。
  昊極則是在旁邊靜靜看著一切。好幾次他差點克制不住幾乎要逸出唇畔的笑聲,這些國中生讓他想到自己年少輕狂的歲月。他也曾經經歷這種成長的階段,這些孩子跟他很像,因為過於早熟造成思想上的叛逆,無形中就不適合於眼前的教育制度,他們率性的選擇自己的生活,但看在大人眼中,卻像是無理取鬧的反對每件事情。
  他瞭解這種感受,學生不是一味的反對,只是那些制度真的不適合這些特異的孩子。他也經歷過這些日子,而他選擇逞兇鬥狠來發洩自己的挫敗感,在他國中時期,他可是鄰近學校有名的狠角色。不過後來遇上一位男老師,他才乖乖的把械鬥用的棍棒放下,重拾書本。連他都不敢想像,要是當初沒有那位老師,現在的他大概就像莫愁所說的,成了個無惡不做的邪惡傢伙吧。
  「還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現在一併拿出來吧!讓我有一些心理準備。」莫愁無可奈何的說。
  學生們乖乖的繳械,不到一分鐘,講桌上的東西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無線電話、手提式電腦,還有一些商業投資書籍,莫愁拿起來看了一下,發現這些書即使是大學畢業的她看來都十分吃力,她實在猜不出這些孩子怎麼會帶這種書到學校來。
  「黎迷迭,你不把書包交出來嗎?不是聽說你的書包很有可看性?」一個臉圓圓的女孩問道。
  「啐,我的書包可是最高機密,怎麼可以隨便給別人看?」黎迷迭像是在保護國家機密似的,緊抱著自己的書包。
  莫愁被桌上的一堆東西弄得眼花撩亂,抬起頭卻看見那位名叫杜若的美麗女孩抱著書包慢吞吞的走到自己身邊。
  「我有帶一些防身用具。」她素淨的臉蛋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睛裡波瀾不興,像是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驚訝,或是破壞她完美無瑕的氣質。
  那種神態令昊極有些熟悉,他不由得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這女孩身上。昊極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個女孩,猜測著她會不會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所有的學生看到杜若伸手進書包,全都倒退了一步,看樣子不是怕她,而是怕她從書包裡拿出來的東西。
  莫愁知道這個女孩,訓導處的人曾特別警告她要小心這個女孩。杜若是綠水國中的風雲人物,傳說中是校內不良分子的大姊頭,甚至連三年級的一些壞分子都對她言聽計從,訓導處的人不敢碰她,而糾察隊看到她更是直接逃之夭夭。莫愁怎麼也看不出來,這個素淨典雅的女孩會是眾人口中傳說的校內幫派首腦人物。
  「什麼防身的東西?哨子嗎?」莫愁好奇的走近一步,沒聽見學生們驚訝的吸氣聲。
  「杜若。」黎迷迭急急喊了一聲,焦急的語氣像是要阻止什麼。她有些擔心杜若會嚇著莫愁。
  杜若朝示人淡然一笑,給了黎迷迭一個「我自有分寸」的眼神。
  「帶防身用具沒什麼不好,女孩子總要懂得保護自己。你帶什麼來學校?」
  莫愁微笑著。
  杜若的微笑緩緩擴大,伸進書包裡的手拿了出來,直接將東西塞到莫愁的手。莫愁低頭一看,那是一塊冰冷沉重、閃著銀色光芒的四方形金屬,小巧得可以安置在掌心。
  「這是什麼?」莫愁狐疑的問。
  「槍。」杜若緩慢的從玫瑰色的雙層間吐出那個字,果然看見老師的臉色刷地變白。
  教室裡沒有一點聲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莫愁身上,看她接下來要怎麼做。她接下那把槍之後就直勾勾的瞪著它看,彷彿不太能確定這是什麼。
  幾秒鐘之後,她毫無預警的把手上的槍往昊極的方向丟,像是那把槍會燙人似的。銀色的金屬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穩穩的落在昊極手上。
  「為什麼拋給我?」他挑起一道黑眉,拿下鼻樑上的墨鏡,仔細的看著剛剛拋過來的槍。他沒有看錯,幾乎是在那個女學生掏出這把槍時,他就看出這是什麼了。
  「我直覺的認為,你這種邪惡的人跟這種東西應該會很相配。」她想也不想的回答,換來他一道銳利的眼光。莫愁知道自己失言,只能低下頭暫時懺悔。
  他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金屬,抬頭看向杜若。「隨身攜帶這種東西不太好吧!」
  「我有使用執照。」杜若簡單的說。
  「執照?台灣不可能發槍枝使用執照給一個十幾歲的國中生吧?」莫愁皺著眉頭喊道。其是人不可貌相,誰能看出這個女孩會如此嗜血。她對杜若的墮落感到悲哀,就差沒有泫然欲泣。
  「莫愁,不要激動。」昊極直覺的安撫道,沒有發現自己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而且呼喚得如此自然,沒有分毫的遲疑。「這是電擊槍,不是一般的槍枝,台灣有關單位允許人們拿來當防身用具。只是我倒不知道會普及到這種地步,連國中生也在用。」
  「電擊槍?不會傷人嗎?」莫愁走到他身邊,順手把剛剛拿在手上的番茄拋開,又把槍拿了過來。
  一個學生眼明手快的跑過去,跳起來用嘴巴接住番茄。
  「正確說來,這種槍會發出一定伏特的電量,讓一個大男人昏迷不醒達十五分鐘以上。」昊極解釋,看見莫愁興致勃勃的把玩著電擊槍,眼看已經把保險栓撥開,還很高興的接近他的手臂,看樣子是想找實驗品,他連忙奪回槍。「你想做什麼?」他瞪著她。
  莫愁一臉無辜與理所當然,雖然毫無勝算,卻還想把電擊槍搶回來。「我想試試看。你不是說這能讓一個大男人昏迷嗎?這裡只有你是大男人。」她往前傾身,想要接近他舉高而離她遠遠的手,沒有發現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太過親密,她幾乎已經是半個身子趴伏在他身上了。莫愁還在努力的跳啊跳,想拿回那枝電擊槍。
  女性的幽香竄入他的神智中,昊極向來冷靜的思緒變得混亂。她的身軀好軟,軟得如此美妙,幾乎令他失控。昊極萬分艱難的想不著痕跡的後退避開,無奈他雖然一再把身軀往後靠,但莫愁不死心的想拿回那個危險物品,到最後他已經靠在牆壁上,感覺到無法動彈了。
  她幾乎已經在他的懷抱中。
  「勇敢一點,不要怕啦!不會痛的。」莫愁努力跟他爭奪,壓根兒就不知道電擊是否會痛,只是很有研究精神的想證實一下。
  「何不乾脆你勇敢一點,我們來看看這電擊槍能讓成年女人昏迷多久。」昊極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把話擠出來。
  此話一出,莫愁果然停止了動作。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停在他的身上不動,有些猶豫的問:「會痛嗎?」拿別人當實驗品,跟自己下海當實驗品可是兩碼子的事。況且她一向認為混黑社會的人都是銅筋鐵骨的妖怪,幾下的電擊應該挨得起才是。
  「你剛剛不是告訴我不會痛的嗎?」昊極反問,不客氣的逼近她的臉,瞳眸燃燒著有些嚇人的怒氣。是因為怒氣嗎?他似乎感覺兩人之間的空氣變得有些熾熱。
  「呃□□這個□□」她回答不出來了,只能呆呆的看著那張離自己好近好近的臉。他的眼睛好深邃,像是隱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情感,一旦去探索就會陷溺其中。莫愁胡亂的想著,發現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衣服上,透過那層衣料,溫暖了她的肌後膚為什麼那陣溫暖的氣息竟然會讓她顫抖不已呢?莫愁忘了要搶奪電擊槍,兩個人就這麼望著彼此,猶如從盤古開天時就已經如此相依相偎的石像,直到天荒地老都不能分開。
  「你想,他們會持續多久?」葛薰衣感興趣的問。這種場景她再熟悉不過了,小說裡常常可見嘛!她隨手翻了翻手上的書,不由得猜測這一對下一步要做些什麼。
  「不知道,最好是能維持到下課,這樣我可以到校園裡去賣門票,讓別人來三觀。」黎迷迭實事求是的說。
  成為主角的兩個人緩慢的把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發現自己已經成為觀賞的對象。所有的學生在兩人旁邊圍了一圈,對於這種現場表演很感興趣,正目不轉睛的看著。
  「不管維持到何時,總要先把東西還給我吧!」杜若淡淡的說,找了張椅子坐下。
  莫愁與昊極瞪著那些學生,動作僵硬的慢慢分開。
  「啊!不用管我們,請繼續、請繼續。」林睦德一邊咬著番茄一邊口齒不清的說。原本要拿來當炒飯佐料的番茄,如今已經成為學生們的零食。
  「你們當自己是買了門票在看戲的嗎?」莫愁直起身子,嗔怒的說道。
  黎迷迭拿出電子計算機,指頭迅速按著數字鍵。「如果要買門票的話,所得納入班費,我們這一次的期末餐會就可以上館子了。怎麼樣,兩位有演出意願嗎?」
  她盡忠於總務的職責。
  莫愁翻翻白眼。她的學生居然要求她當眾表演擁抱以賺取班費,這些孩子怎麼跟她所認知的國中生不同?那些可愛乖巧、禮貌安靜的國中生上哪去了?為什麼這種學生在她班上一個也找不到?「要是演出的話,我可以抽成嗎?」昊極慢條斯理的說。
  莫愁急急轉身瞪著他,像是很想用那電擊槍電他的腦袋,好讓他的腦子清楚一點。
  黎迷迭的微笑似乎有著別的含意。「岳先生真是精打細算。」
  「我似乎沒有自我介紹,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他有些好奇的直起身子。東方旭會選擇這個班級讓女兒安身也有他的道理,這些孩子都很出色,這種搶眼的團體能夠掩飾團員的闔異性,讓人無法看出哪一個才是東方旭的女兒。
  林睦德好不容易把最後一口番茄吞下肚去。「不用猜啊!單是看陳安瑞那種崇拜的眼神,我們就知道你是誰了。對了,你怎麼有興趣來教書?想要吸收幫派的成員嗎?」
  昊極能感覺到君莫愁的目光死盯著自己,像是他要是膽敢點頭,她就會撲過來咬他。這個小女人還是處處防著他,懷疑他會染指這些國中生。他開始感覺輿論的可怕性了,連國中生都當自己是黑社會的。昊極委屈的皺眉頭。
  「岳先生當然是有目的才會到這裡來教書的,不是嗎?」葛薰衣捧著小說遮住半張臉,難解的目光從鏡片之後投射過來。
  昊極沒有開口,只是輪流看著班上五個女學生。
  到底會是誰?誰是東方旭的女兒,那個他必須要保護的對象?沉默又籠罩了教室,每一個人都是若有所思。
  放學的時候操場簡直是兵荒馬亂,學校附近各派人馬雜沓喧囂震天,老師們通常是等到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下班回家。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昊極問道,兩人已經走到停車場。
  「不用了,我自己有車。」莫愁冷冷的說,手上用著車鑰匙,連視線都不想跟他接觸。
  「怎麼了,你在生氣嗎?氣些什麼?」他不能理解的問,對於女人的脾氣他始終都摸不透,尤其是莫愁的性子又跟一般女人不同,她突如其來的怒氣更令他一頭霧水。
  「你自己心裡有數。」她拋下一句話,鑰匙插進鎖孔,打開車門。
  迅雷不及掩耳的,昊極伸手把她的車門關上,稍微施加力氣就讓她不論怎麼努力也拉不開,最後只能不情願的轉過身來與他面對。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她的面頰上,潔白的肌膚染上黃昏的嫣紅,大眼睛裡閃著光芒,像是一湖映照著陽光的秋水。
  「大眼兒,我就是不清楚才要問你,我可不希望你我第一天共事,我就在你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言不由衷的說著,其實是好奇她為了什麼事情突然改變對他的態度。說實在的,他懷念在教室時她貪玩著電擊槍的模樣,可愛得讓人忘卻這個小女人也是有脾氣的,而且青天可證,她的脾氣還不太好呢!她抬起下巴,努力用不屑的眼光看他,再一次痛恨他如此高大,仰視著他,自己的脖子都快折斷了。「你這個邪惡的傢伙,竟然跟班上的女學生眉來眼去。
  你曾答應過我不把學生帶進黑社會,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居然想要對我那些學生亂來。我當初真不該答應你,讓你有機會染指那些女孩。
  你這個有戀童癖的變態□□」她未完的指責成為含糊的呻吟,原木動個不停的小嘴被他的大手牢牢摀住,如今別說罵人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要被逼瘋了。這個女人實在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動粗,一再的用無稽的想像指控他,測試他理智的臨界點,他無法決定自己是要給她那渾圓的臀部一陣毒打,還是吻得她昏頭轉向,再也無法說那些話來氣他。雖然以吻封緘她長篇大論的想法挺吸引人的,但是礙於兩人現在身處公共場合,他只能選擇摀住她那張令人又恨又愛的小嘴。
  「該死的你。」他低下頭,逼近她那雙愈睜愈大的眼睛,嘶聲說道。
  兩個人靠得如此近,在夕陽的照射下,兩人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看起來幾乎像是情人正在擁抱。
  「你要是再胡說八道,一旦我的自制力崩潰,我就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他鬆開摀住她的嘴的大手,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一絲畏懼。不過,很快的,那些許的畏懼又被倔強淹沒了。
  「我說的是事實。」她雖然降低音量,但還是很堅持自己所看到的。她是真的看見岳昊極的目光一直在女學生的身上轉來轉去嘛!昊極威脅的又舉起手,她連忙自動摀住自己的嘴,不敢再讓他代勞。自己摀住嘴巴還能呼吸,哪像他剛才那樣,徹底截斷她的呼吸,彷彿要讓她窒息。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兩人靠得那麼近,她又開始呼吸困難了。
  他看莫愁學乖了一些,才收回手。「我是個男人,當然對女人有興趣,不過我不會去搶劫搖籃,對那些未成年的女學生出手,更不會實施什麼「源氏計劃」,想拐騙女孩回去自行教育。如果我要出手,絕對是針對成年女人。你不要瞎猜,懂了沒有?」他盯著莫愁看,直到她不情願的點頭。「我之所以會把視線落在女孩的身上,是因為我這一次來這裡的目的,跟那些孩子有一些關係。」他希望莫愁能夠識相一點,不要像個小母雞似的護住那些孩子,憑她微薄的力量,肯定不是宋尋豐,或是他派出來的殺手的對手。
  「什麼目的?」她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點你不需要知道,知道愈多內情只會增加你自身的危險。」他簡潔的說,不由分說的打開車門。「你可以回去了。」
  莫愁看了他半晌,最後決定敵方與自己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況且自己正因為某種不明的原因,一靠近他就心慌意亂,沒有能耐跟他爭辯。
  「你這個邪惡的男人。」莫愁喃喃的罵著,把握最後機會也要表明自己對他的看法。過度用力的,她摔上愛車的車門,很快的發動車子絕塵而去。昊極只是站在原地,許久許久都沒有移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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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38: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雖然對這位年輕而嬌小的女老師有些好感,但是綠水國中二年級特別班的學生再怎麼也不可能乖乖的、毫不反抗的任君莫愁更改他們的課程。他們處於這種「無政府狀態」已經有一段日子,所有人都習慣了這種在家自修、來學校安逸度日的日子,如今要他們再回到教室安靜的上課,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礙於那個像門神一樣,每天都戴著墨鏡,沉默的坐在教室後面的男人,特別班的學生暫時還不敢有所動作。岳昊極的名號極為響亮,幾乎每一本八卦雜誌都有記載他的豐功偉業,人人眾說紛紜,指證歷歷的說他是大哥級的危險人物。
  特別班的學生再勇敢,也不想輕易的拿自己的腦袋去冒險。目前這位大哥可是掛名導師,要是正大光明的蹺課,難保不會遭到被處以私刑的下場。
  所以頭幾天學生們就勉為其難的待在教室裡,痛苦的聽莫愁上課。這件事情在學校造成不小的轟動,連校長都跑來握著莫愁的手痛哭流涕,滿心以為她有辦法制得住這些學生。
  但是,等到學生們把情況摸清楚後,狀況就來了。
  他們派出代表去跟昊極打交道,看看這個沉默的掛名導師持什麼立場。結果昊極只是淡漠的說他僅是旁觀者,教育的事情交給君莫愁,他只要學生們不離開他的視線就可以了。
  然後,在莫愁上課的第五天早上,當她抱著課本、拿著申請單喜孜孜的走進教室時,發現教室裡一個人影都沒有,包括那個高大沉默,一向穿著運動服、戴著墨鏡坐在教室後方的岳昊極都不見蹤影了。
  莫愁站在原地幾乎傻眼。學生們呢?不可能還沒來上課,空氣裡有蔥油餅的味道,林睦德一定剛剛才在這裡煮過早餐,地上還有殘餘的麵團,她小心的用鞋跟踏踏看,發現麵團凹了一個洞。麵團還沒有硬化,看樣子他們剛走不久。問題是,他們現在上哪裡去了?莫愁站在教室門口想了一下,思索學生們可能的去向。
  虧她還安排好了一切,連申請單都到手了,原本想到班上來宣佈,讓他們高興一下,這些小毛頭卻跑得不見影子,要是再找不到他們,那她的苦心豈不是全白費了。
  她咬咬嘴唇,沒有一點灰心。抱起國文課本,莫愁深吸一口氣,踩著新買的高跟鞋,不浪費一分一秒的往教室外衝去。
  想蹺她君莫愁的課?那些學生也未免太天真了。
  圍牆上,一群學生正在用力攀爬。
  昊極站在圍牆外,有些歎為觀止。他不是沒蹺過課,也不是沒有爬過牆,只是連最輕狂的國中時代,他也不曾做過這種集體行動,不但整班蹺課,還勸誘老師一起行動,先嚇跑糾察隊之後才輪番的爬出圍牆。
  站在他身旁的是黎迷迭,她穿著咖啡色的套裝,梳著時髦的髮型,任何人看到她這種打扮,絕對猜不出她還是個學生;再加上那種冷靜自若的神態,難怪她能騙過守衛的眼睛,自由出入校門,不受到任何限制。當同學們正在努力爬牆時,就只有她能夠大剌剌的跟昊極從大門走出來。
  「你都穿這樣來上課?」他看著那些攀牆的學生,防衛著他們的安全。
  「只有在遲到,以及我下課後有事,必須開車來學校的時候。」女學生解釋,自若的表情像是在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昊極想了一會兒。「你領的是國際駕照?」他看見黎迷迭點頭之後,又問:「但是考國際駕照要年滿十六歲,而你在年紀方面應該還未達標準吧?」他銳利的眼光緊盯著女孩,不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黎迷迭愣了一下,在很短的時間內又恢復了鎮定。「我入學的年紀比較晚。」
  岳昊極臨時這樣問她,聰明女孩的思緒一下子亂了章法,只能隨便掰一個破綻百出的理由。
  「是嗎?其實在出生證明的文件上動些手腳,要早幾年領到國際駕照也不是困難的事情,我說得沒錯吧?」他的嘴角有一抹微笑,眼神卻沒有跟女孩交會,讓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黎迷迭全身僵硬。她以為自己一直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岳昊極卻是一個如此厲害的角色,還能看透她的偽裝。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她困難的吐出哽在喉間的字句。
  「我相信你很清楚。」肯定的語氣不容許她的否認。
  兩人之間有幾秒鍾的沉默,後來由昊極率先開口。
  「出了校門之後,你們打算去哪裡?」淡漠的語氣,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黎迷迭聳聳肩,在心裡佩服這個男人的內斂與深不可測。她專注的觀看同學們爬牆的動作,不願接觸岳昊極的眼光。
  現在是上課時間,應該沒有什麼老師會路過,不過他們的動作還是必須快一些,剛剛被嚇跑的糾察隊可能會去找來訓導處的人。
  「還沒想到要去哪裡,反正只要能離開那間狹小的教室就行了。連著上幾天課下來,都覺得呼吸沒辦法順暢,十幾個人長時間擠在一間小房間呼吸一樣的空氣,這樣子身體會搞壞的。」
  「但是其他學生都是這樣子生活的,不是嗎?」
  女孩又聳肩,看向昊極的目光已經恢復了冷靜,像極了某個他熟識的人。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這點你該很清楚。」她撂下這些話,轉過頭去不理會岳昊極。
  有些不耐煩的,黎迷迭朝圍牆邊的同學揮揮手,要他們加快動作。女孩子們已經在男生的幫助下攀過圍牆,只剩下幾個在另一頭給人當墊子踩的男生,現在排在最後的陳安瑞也爬上牆頭,眼看已經跨過一隻腳,再差一步就要躍下牆頭。
  猛然之間,陳安瑞的身子整個往下一沉,霎時間圍牆外的人只能看見陳安瑞頸部以上,他的身子被不知名的東西拖拉下去了。
  「咬呀!不要再拉了,我的褲子要被你拉掉了啦!拜託你,停停手啦!」陳安瑞氣急敗壞的喊著,年輕的臉漲得通紅。
  「我也要跟去。」莫愁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威脅的味道。
  「不行。」陳安瑞斬釘截鐵的拒絕,不到半秒鐘就發出慘烈的尖叫聲,「不要再拉了啦!我的褲子□□」
  「帶不帶我去?」莫愁壞壞的笑著。
  陳安瑞的回答是從圍牆上滑下來,無言的伸出手交握,讓莫愁踩著他的手掌爬上圍牆。他乘機把險些春光外露的褲子穿好,嚴謹的把皮帶繫緊。
  莫愁熟練的攀上牆頭,對著牆外的所有人露出勝利的微笑。「哈羅!大家早安。」笨拙的一翻身,她捧著課本、背著皮包不太優雅的落地。
  學生們有些茫然的看著她,不敢相信蹺課行動失敗了,這個女人輕鬆的語氣像是他們這一堂課原本就是準備來爬牆的。
  不過,莫愁微笑的表情只給與學生,當她轉過頭來面對岳昊極時,她又變得不悅了。
  「你這個邪惡的男人,要把我的學生帶到哪裡去?」她壓低聲音道。
  「不是我要帶他們走,到目前為止我也不知道他們要上哪去。你這個指控太嚴重了吧!我只是基於保護者的立場,為了避免他們發生危險,所以隨侍在旁。」
  他輕鬆的說,打量著莫愁的打扮。
  她仍舊是穿著素色套裝,腳上踩著高跟鞋,長而濃密的黑髮縮成一個髻。照理說,她的打扮十分合乎國中導師的身份,但是經過一番波折,若莫愁看上去半點嚴肅的模樣都沒有。零亂的髮絲垂落在肩膀上,唇上的口紅半殘,似乎是被她不經意咬掉的,素色套裝上濺了一些泥巴,像是綻放的點點小花,至於高跟鞋就更不用說了,上面全是泥巴親吻過的痕跡,看樣子八成又要報銷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從這裡溜出來?」林睦德奇怪的問,不能明白行蹤為何會洩漏。
  「很簡單,我只要看哪一個圍牆邊的糾察隊跑去訓導處求救,就能猜出你們是從哪裡翻牆的。」莫愁甩甩腳,想把鞋上的泥巴甩掉,奈何那些泥巴硬是黏在上面。昊極遞一條手帕到她面前,莫愁想他不想的接過來擦拭鞋子。
  「我不管你們要去哪裡,反正我是跟定了。」她平靜的說。
  「來個約法三章好不好?只要不要繼續留在那間教室裡上課,我們就盡量安分。」葛薰衣提出折衷的辦法。
  莫愁露出燦爛的微笑,像是剛剛鷹得了什麼比賽。「當然可以。我也正打算把上課的地點做些改變,讓你們能學到多一點東西。」她翻翻皮包,拿出一張申請單。「我申請了戶外教學,今天就帶你們去外面透透氣。」
  「戶外教學?老師,拜託啊,我們根本沒帶課本。」
  昊極看著她,發現她嘴角的那抹微笑並沒有消失,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沒帶課本也行,只要地點找得對,我還是有辦法上課。」她緩慢的宣佈,決心跟這些孩子卯上了。
  上午的植物園沒有什麼人,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樹枝上偶爾還有小松鼠會冒出頭來,眨著大眼睛,看著這群有些吵鬧的人。,莫愁要在植物園裡上課,幫這些國中生上「愛蓮說」。
  「來,每個人都找位子坐好,乖乖的聽我上課。」她先找了個石椅坐下來,志得意滿的喊道。
  昊極半坐半臥的倚在池畔的長椅上,饒富興味的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小女人。他發現自己很喜歡觀察她,君莫愁與他相識的女人不同,在他面前沒有一絲的膽怯,反倒顯得膽大妄為,不斷的用言語貶低他,毀損他的男性自尊,更把他的品行糟蹋得一無是處。但是,昊極有些疑惑,他並沒有動怒,反而被她勾起了不少興趣。一個心思透明如水晶的小女人,率直得藏不住任何思緒。
  學生們瞪著眼前的池子,莫愁已經等不及的翻開課本,兀自念道:「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發現學生們還是動也不動,她終於忍不住放下書本。「不是要你們找位子坐好嗎?怎麼還站在那裡發呆。」十幾個學生都愣在那裡,看起來實在有些礙眼。
  「今天上課的重點是蓮花吧?」葛薰衣問道,聲音裡有著疑惑。「怎麼整個池面都沒有半朵蓮花呢?」
  聽著君莫愁在那裡很高興的喃喃介紹蓮花,他們還求證的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不論他們怎麼努力的搜尋,整座池子裡還是只剩下半殘的荷葉,沒有看到一朵蓮花。
  「現在是深秋,當然沒有蓮花羅!你們就發揮一點想像力,從這些荷葉想像一下蓮花的模樣嘛!」雖然美中不足,但是她也沒辦法啊!現在不是花季,自然看不到蓮花的姿容。
  「這算什麼戶外教學?要我們來看這些殘破的葉子?」有人開始抱怨了。
  莫愁不服氣的瞪著學生們,在她的想法裡,能夠把課堂挪到植物園來就已經是創舉了,這些學生居然還敢東挑西撿的。
  「留得殘荷聽雨聲也很有詩意啊!」她企圖說服學生們。
  像是為了證明她的話,話才剛說完,就聽到叮叮咚咚的聲響,聲音由小而大,逐漸變得密集,冰冷的雨滴開始襲擊人們。學生們尖叫著做鳥獸散,紛紛快速走避,找合適的避雨處。
  「真的下雨了。」莫愁不敢相信的低喃著,抬頭看看原本就有些陰霾的沆空。
  沒想到老天爺這麼捧場,馬上下這場雨,讓她好好的品嚐一下「詩意」。
  一件小牛皮夾克當頭罩下來,替她擋開冰涼的雨水。夾克還有著體溫與淡淡的古龍水味,莫愁做了一個深呼吸,發現自己對這個氣味好熟悉。
  「你還是跟那些學生一樣,找個地方避雨吧!」昊極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還隱含著濃濃的笑意。
  她拉下阻擋視線的夾克,不高興的看著他。「你覺得很好笑?」
  他是真的在笑,雖然不是那種張狂的大笑,但是眼底、嘴角都有著笑意,這一刻的他看起來一點危險性也沒有,半濕的頭髮讓他看起來像是個頑皮的大孩子。
  「原諒我,但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女老師,在轉眼間被淋成可憐的落湯雞,這實在很有趣。」他的嘴角咧得開開的,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莫愁惱羞成怒的用力踩了下他的腳,只聽見他悶哼了一聲,那抹氣死人的笑容還是留在他臉上。戶外教學被打斷的莫愁正在氣頭上,她沒有發現,昊極的雙手緊緊環抱著她,像是護衛著某種心愛的珍寶。
  臨時找不到避雨的地方,昊極只能選了棵大樹,讓她站在自己懷裡,以高大的身軀幫莫愁擋去所有的雨滴。他扯開那件皮夾克,在保護她的前提下,勉強遮住自己的肩膀。
  莫愁發出不滿的哼聲,有些不願意跟他分享皮夾克。
  他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女人,那雙大眼睛依舊教他目眩神迷。「莫愁,不要忘記,這件皮夾克可是我的。」他稍微變換一下姿勢,讓皮夾克能夠遮蓋住他更多的肌膚,也有意無意的讓兩個人的距離更加接近。
  她權衡整個情況,終於認命的咬咬下唇,乖乖的站在原地。身後是潮濕的大樹,怕自己新買的套裝會被弄髒,她毫無選擇的靠進他的懷抱。不過話說回來,他的氣味意外的好聞,她倒也忘了自己的抱怨。她已經對這種氣味感到熟悉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種氣味無時無刻的出現在她身邊,令她感到安心。
  池子裡半殘的荷葉被雨滴敲打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就像是一陣陣的私密低語。
  倚靠在他的胸膛前,她的世界此刻是由他的夾克所籠罩的,寒冷被擋在外面,在這方寸的小天地裡充塞著他溫暖的體溫,讓莫愁原本發冷的身子更加依戀,她緩慢而不自覺的靠近熱源。她似乎是被催眠了,忘了自己的身份與身旁這個男人的危險背景,因雨水而潮濕的前額依靠在他的肩膀上,跟他呼吸著相同的空氣。
  「怎麼了?」他低頭問道,有些意外莫愁會毫無戒心的倚靠自己。
  「腳有點酸疼。」她喃喃的說道,溫暖的空氣讓她不自覺的放鬆肌肉,直到身子整個鬆懈下來,才發現腳在隱隱作痛。剛剛為了趕上那群爬牆的學生,她不得已穿著高跟鞋沒命的跑,此刻肌肉已經開始在抗議。
  「把鞋子脫下來如何?」
  莫愁看了一眼佈滿腐葉的土地,有些遲疑。脫掉鞋子休息這個建議是很誘人沒錯,但是要她穿著絲襪踩在冰冷的泥地上,莫愁就開始發抖。
  「泥地太冰了。」她可憐兮兮的搖頭。在他面前,她似乎常當被迫赤著腳。
  「那就踩在我的腳上好了。」他提出邀請,卻看見莫愁又咬著下唇,一臉猶豫的模樣。唇膏早已經被她咬光了,溫潤的紅層散發著自然的粉紅色,對於昊極有著超乎尋常的吸引力。「還是,你打算讓自己的腳繼續疼下去?」
  他的話讓莫愁下了決定,她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當支撐,搖晃著酸疼的腳。
  喀啦一聲,鞋子被甩離莫愁的雙腳,撞上一旁的大樹,昊極的腳掌上立刻感覺到她身子的重量,她靠得更近了,幾乎是一低下頭,他就能將臉埋在那如雲的秀髮。為了避雨,也為了支撐住自己的身子,莫愁別無選擇的靠在他懷裡。昊極聽見她徐緩的憔了一口氣,像是滿意終於能讓自己的腳休息一會兒。
  他的背後因為雨水而冰冷,懷抱裡卻因為這個小女人而無限溫暖。因為她踩著他的腳,所以兩人的身子之間幾乎是沒有距離的,從他的腳到他的胸膛,都被她的體溫熨燙著。
  這短暫卻又永恆的一刻裡,莫愁忘了好多好多的事情,眷戀著此刻的舒服。原本只要一靠近他,她的一顆心就跳得像是要迸出胸口一樣,口乾舌燥、呼吸困難,所以莫愁刻意避開他。這麼危險的一個男人,她沒有能力負擔招惹他之後的下場,外界對岳昊極的傳言太多,但是她對他的敏感與那些傳言沒有關係,莫愁對那種震撼感到陌生,就像是知覺到這個男人有能力控制她。
  一切事與願違,她想避開他,偏偏為了不明的原因,他半強迫的要求與自己共事,就像是命運偏要惡作劇的把兩人纏在一起,不允許她怯懦的隔離。
  這是一個邪惡的男人啊!她無力去招惹,卻在潛意識裡對他無限好奇。在咒罵他的同時,她也渴望一窺他的世界,那些被人描寫得萬分刺激的危險背景,對於一向安分守己的她是完全陌生的。她其實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深受吸引的。那些戲劇化得像是小說的背景,以及這個神秘的男人,都在勾引她走入一個陌生的世界。
  她陷人自己的思緒中,不自覺的抓緊手中的運動衣,聽見頭上傳來岳昊極短促而柔和的笑聲。他一定很少這麼溫和的微笑,那張因自製而時常抿著的薄唇似乎只適合冷笑,這麼溫和的笑容可能是絕無僅有的。她一直認為岳昊極不是那種有溫和情緒的人,他像是一把火與一團冰的混合體,熱烈而冷靜,矛盾而特異。
  所以他此刻溫和的笑聲讓莫愁迷惑了,她抬頭看著他的臉,在那雙高深莫測的眼睛看到愉快的光彩。
  「你笑什麼?」她追問。
  「脫掉高跟鞋,你一下子縮小了好多。」此刻她的頭只能靠在他的胸膛上。
  很難想像這個嬌小的身軀會有那麼多的精力,能和那些國中生周旋,而且完全不害怕阻礙,決心做好老師的本分,昊極幾乎要對她肅然起敬。學生們也不刁難她,只是盡力的想阻止她改變現有的生活。昊極在一旁觀看著,知道這兩者正在努力相互適應,尋找平衡點,學生們是真的喜歡君莫愁。
  雨滴從樹葉上滑落,灑在莫愁濃密的發間,像是一顆顆微小的鑽石,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著。
  「沒有穿高跟鞋,總是會讓我覺得有些無助,」她眨眨眼睛嘲弄自己。「我太矮了,加上又具娃娃臉,看起來一點份量也沒有。我從大學時就習慣穿高跟鞋,感覺自己像是長高了一些,能讓別人看得到我,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這是第一次兩個人之間沒有針鋒相對,而氣氛好得讓莫愁意外。
  「但是你看起來還是像個偷穿媽媽衣服的未成年少女,就連黎迷迭穿起套裝都比你有氣勢。」他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感覺有些迷醉。
  莫愁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粉霜被雨水消溶,一張素淨的臉龐令人心折,而她朦朧的眼睛又顯得如此脆弱,彷彿是一隻迷途的恙羊,讓人心生不捨。「就因為我缺乏那種氣勢,所以似乎沒辦法做好任何事情,我的堅持常常會被人當作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鬧,很多人漠視我的要求與努力。這身嬌小的臭皮囊總讓我事倍功半。」她抬起頭看著他,認真的說:「好羨慕你這種身高,一站出去就能唬住所有的人。」
  這麼親密的氣氛,令人感到迷惑。與他相依偎,並沒有讓莫愁像以往一樣心慌,一股寧靜而溫柔的情感從心底生起,某種溫暖的液體從心底流淌出來,溢滿她的四肢百骸,她靜靜的靠著他,聽著那有力的心濼聲,四周有著奇異的熟悉感,就像他們已經相識了很久,已經如此分享體溫長達好幾個世紀□□
  她一直在抵抗,連潛意識都知悉他有多麼危險,先前那些咒罵全是為了抗拒,莫愁要自己離他遠遠的,不可以靠近。但是一個疏忽,她就在他的懷抱裡了,靜謐的感動讓她有些害怕。莫愁不能分辨那種感覺,只知道自己的保護色被洗褪了,所有的抵抗都是枉然。
  抬起頭,視線接觸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又失去了規律,馬上以等比級數加快。
  岳昊極臉上的表情淡然,但是那道視線似乎看透了她的思緒,銳利的光芒也隱含著難解的溫柔。老實說,她並不害怕他眼光裡的銳利,反倒是那種溫柔令她心慌。
  「你不喜歡把心情反映在臉上嗎?」她打破這過度親密的沉默。直覺告訴她,要是再不開口,沉默會演變成無法收拾的危險。
  空氣很溫暖,但是他的目光卻過於熾熱,今她無法正視。
  她的問題惹得昊極勾起一邊的嘴角,那種笑容讓莫愁聯想到狂妄的海盜。
  「在商場上我必須冷靜,喜怒不能形於色。久而久之,一切的情緒都習慣了內斂,我變得很難放鬆自己,少了比較鮮明的個性。」他簡單的說道。
  莫愁不相信的皺起鼻子,大眼睛裡充滿了懷疑。「缺少鮮明的個性?就我跟你相處的這些日子看來,你的個性可是鮮明得教我吃不消。」她是看過岳昊極冷靜的一面沒錯,但是他對她發怒與吼叫的次數也不少。或許在初見面的那短暫時刻裡,她會相信岳昊極是個極端冷靜的人,但是相處的時日一久,她就發現他的冷靜只在一個限度,只要把他逼過了那個界線,猛烈的情緒就會爆發。
  而她,偏偏就很擅長把人逼得失去控制。
  「跟你共事,這種經驗超乎我之前與其他人的相處,說明白點,跟你在一起,是一個男人訓練自己耐力的最好機會。」
  莫愁把這些話當成讚美,鼓勵似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能幫得上忙,我很高興,這樣一來我們的相處會容易一些,大家就當彼此是朋友,共事時互相關照一下。」她垂下長長的眼睫毛,在心裡打著主意,想要跟岳昊極攀上好友的關係,順便套出他放著老大的位子不坐,跑到綠水國中當導師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知道莫愁沒有聽出自己話裡的含意,卻也沒有費心去點明。
  「莫愁。」他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
  莫愁抬起頭,詢問的張大眼睛,等待他繼續說話。
  「大眼兒,我從來沒有意思要當你的朋友。我要自己與你相處、習慣你的一切,包括那些對教育的過度狂熱,以及攻擊我的言語,聽著你的咒罵,被你的行為氣得半死,我接受這些,但是我不要當你的朋友。」他嚴肅的說道,低頭專注的看進她的眼眸。
  她的眼睛被失望的沮喪淹沒了,不明白自己哪裡惹他討厭,他居然拒絕成為她的朋友。莫愁咬咬下唇,難過的轉移視線,直到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兩人的視線再度交纏。
  銳利的眼光也包含著溫和,他就像是包裹著天鵝絨的鋼鐵,優雅卻也致命。他的手掌握著她,令莫愁覺得格外無助,她像是一隻落入陷阱的鳥兒,制止不了身上的微微顫抖,也不能移開規線。
  他的手感覺有些粗糙,大拇指輕柔的在她臉頰上移動,描繪著小巧的骨架。
  「我不要當你的朋友。我要在你生命裡所佔的位置,不會只是個朋友。」他誘哄似的說道。如此特別的女子,昊極還無法決定要將她安置在他生活中的何處,此刻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留下她,將她綁在身邊,不許她離開。
  她迷惑了他。那一天,嬌小的身子攀過了圍牆,也悄悄的攀過了他的心牆,有如一陣旋風般的快速來去,只留給他許多的驚歎與那雙擺在他的床頭、已經殘破的高跟鞋。
  之後愈靠近她,昊極愈是無法冷靜,他早已受這個令人既驚喜又驚嚇的小女人吸引。
  某種不知名的氣氛在醞釀,好像已經等待了許久許久。就算是刻意躲避,潛意識還是渴望著這種機會,想要看清對方眼睛裡那一閃即逝的光芒,看看對方是否也同樣有著心悸的感動。他們都不能確定,他們都在摸索著,直到這一刻□□
  莫愁因為他的話而幾乎不能呼吸。她的心狂跳著,恐懼與為慌混合著某種奇異的興奮,在她的血管裡到處流竄,衝擊著她的腦袋。岳昊極所說的話,是否代表他對她有著強烈的興趣?這個原本會讓她驚慌或大哭的認知,在此刻卻令她感到絲絲的興奮,那陣令她顫抖的力量不僅僅是恐懼,還有不容忽視的喜悅。
  她不是應該害怕嗎?這麼一個危險的男人居然會對她有興趣。
  他依舊低著頭凝望她,那張五官深刻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共除了那雙眼睛燃燒著炙人的火焰,吸引她如撲火的飛蛾般,毫不猶豫的投入其中。他的手指轉移到她的唇瓣上,懶洋洋的畫著輪廓。
  「僅僅是朋友,並不能滿足我。」他的笑容也有些不穩。
  他們的力量是對等的,岳昊極並不是完全無動於衷,他也同樣深受她的影響。知覺到這一點,莫愁輕鬆多了。但是他捧起她的臉時,她的心跳又馬上加速。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莫愁因為迷失在此刻親密的感覺中,幾乎忘了要呼吸。
  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岳昊極的運動衣,像一個溺水者一樣,絕望而無助的抓著最後一根浮木。她不敢放手,四肢太過沉重無力,一旦鬆開手,她可能會癱倒在地上。
  一隻手繞到她的背部,堅定的鬆開被縛住的長髮,然後悄然滑進她的頭髮。
  「老天,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他的低喃已經接近呻吟,著迷的看著自己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黑髮中。
  輕輕的一用力,他找尋到最滿意的角度,如雨點般的細吻落在她的面頰。那件為兩人遮雨的皮夾克已經掉落了,但是沒有人發現,此刻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你承諾過不會把我當成晚餐的。」她還記得他先前的承諾,虛弱的低語著。
  「我反悔了。」他的唇蓋上她的,無限的溫柔。
  「邪惡的男人---」莫愁只來得及呢喃出這句話,按著他就接管了她的呼吸、神智與靈魂。
  莫愁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兒般迎接他的吻,他的舌探入她的口中,令她收緊拳頭抓住指下的衣料,運動衣下的胸膛在熱烈的起伏,那陣熱氣將她整個包圍住。她的腹部有一種陌生的空虛感,腳也變得虛軟,像是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
  他的吻技巧的深入,強烈卻也溫柔,像是不想驚嚇到她,只是想喚醒她。他的手從髮絲間緩慢的下移,輕拂變成了無數的愛撫,小心翼翼的輕憐蜜愛。
  她喜歡這個吻。不,喜歡這個形容詞太過小兒科了,她簡直會為這個吻而興奮到心臟休克。就算是心裡清楚他是個邪惡的男人,也無法阻止她依戀在他的懷抱裡。她大概已經被帶壞,成為一個壞女人,不然怎麼會如此不知羞的回應他?而且更誇張的是,他們現在身處植物園裡,大白天的,任何一個經過的人都會目睹到他們的熱吻。
  她呻吟一聲,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同樣扯著他的頭髮。他的吻令她渾身發軟,只能更加偎進他的懷抱,密合到再也分不清彼此。她真的被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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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3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早已經忘記如今是身在何處,耳邊除了斷續的喘息聲,還有那陣雨打荷葉的細碎聲響。聽得久了,那些聲響倒有些像是輕柔的笑聲,嘲弄她竟然如此的迷醉在這個男人懷中。
  激情的需索因為她的配合逐漸變得不可收拾,昊極摟抱起懷中的嬌小身軀,安置在自己的胸前,直到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只能依附著他。
  「你會帶壞我。」她抗議似的吐出這句話,星眸半閉。
  兩人的唇只分開了幾秒鐘,他眷戀極了那香甜誘人的紅唇。「相信我,我會盡全力的。」昊極承諾著,呼吸急促而不穩定。他像是嘗不夠她,要不夠她嘴中的甜蜜,雙臂持續的收緊,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這一生再也無法分開。
  他感覺到慌亂了。他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子,對於男女之情他並不陌生,但是這種激烈的撼動是他不曾體會的,就像是一把火從體內燃燒而出,除非得到她的溫柔,否則那把火會將他的神智焚燒殆盡。他忘了一切,包括那些撈什子的鬼任務,此刻只有懷裡的這個女人是最重要的,他的思緒無法容納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事。
  直到那聲尖叫生劃破了寧靜的空氣,懷裡的莫愁渾身一僵,原本攀在他頸項上的雙手將他推開,一張素淨的臉而有些煞白。
  「該死的!」他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眉頭緊皺。那是葛薰衣的聲音,昊極也聽出來了。「你留在這裡不要動。」他搖搖莫愁的肩膀,直到她點頭之後才鬆手,迅速的朝那些學生跑過去。
  七,八個黑衣男子正準備強行帶走那五個女學生,男生們為了保護同學,不停的上前阻止與扭打,但是終究敵不過這些高頭大馬的成年男人,有幾個學生已經被推倒在地上,或是掉進滿是污泥的池子裡。林睦德拿出書包裡的鍋碗瓢盆奮戰,勉強用平底鍋解決了一個黑衣男子。
  昊極衝進混戰中,幾個俐落的翻踢就撂倒了三個男人,一轉頭卻看見其餘的黑衣男子都在對付杜若。
  能被尊稱為校園裡的大姊頭,杜若的拳腳功夫當然比一般女孩了得。要是一對一打起來,她還勉強能收拾這種成年男人,但是當四個大男人一起圍上來,杜若也沒轍了。因為杜若的身手最矯健,所以這些人格外用心對付她。一不小心,手上的電擊槍就被踢飛了,現在四個人分別抓住她的四肢,努力的想把她扛進一部轎車裡。
  她正在絕望的扭動著,冷不防原本扣住她雙腳的那兩個人悶哼一聲,下一秒鐘就軟倒下去。杜若乘機掙脫開來,頭上幾聲呼呼作響的風聲,她還來不及看清怎麼回事,另外兩個也倒了下去。
  昊極把電擊槍丟給她。「還好吧?」
  杜若點點頭,眼睛裡投射出崇拜的光芒。「不愧是黑社會的大哥,三兩下就解決了這些傢伙。這些人是誰?怎麼敢在光天化日下擄人?」
  「我說過了,我不是黑社會的。」昊極恨恨的解釋,發現還有兩、三個黑衣男子不死心的要抓女學生,匆匆說道:「你把男生聚集起來,對付這些人不用手下留情,就當作是體育課在發洩體力。」
  莫愁站在原地,制止不了那陣顫抖。她不知道這陣顫抖是因為眼前的危機,或是因為岳昊極剛剛的那個吻。那個幾乎要將她的神魂強行擄獲的吻,至今令她的唇瓣隱隱作痛,她還能在上面嘗到那個男人的味道。沒有時間再深想了,看見一個男人單手拎起葛薰衣的衣領,莫愁再也無法待在原地不動。
  以雷霆萬鈞之勢,她狠狠的撞擊上那個黑衣男人,讓他因為腳步不穩而鬆開葛薰衣。
  「見鬼了,怎麼又冒出一個娘兒們?我們到底是要抓哪一個?」黑衣男人咒罵著,不死心的又要來抓葛薰衣,女孩一個地上翻滾,溜到了跌坐地上的莫愁身後。
  「上頭已經交代過了,看到就抓,可以錯抓,不能錯過。」另一個黑衣人回話,抓住班上一個叫唐淑美的女孩丟進車子裡,不懷好意的轉身逼近莫愁她們。
  莫愁緩慢的退後,好不容易才勉強站起來。「你們要想清楚,這樣子是犯法的。」她的聲調有些發抖。
  「老子當然知道這樣是犯法的,但是宋老闆的命令不能不聽,你們這些小丫頭就認命吧!」黑衣人冷笑著,伸出手就要抓莫愁。
  「你們這些王八蛋。」葛薰衣罵道,伸手從書包掏出一本小說,想也不想的往那兩個逐漸逼近的黑衣人砸去。雖然有些心闞,但是眼前的情勢危急,還是先保住小命重要。
  一看到有武器,莫愁也加入投擲的行列,接過幾本小說,開始沒命的往壞人身上丟去。可惜丟了幾本,都被黑衣男人不當回事的擋開來;就算砸到了,他們也只是嘲弄的笑著。
  「笨女孩,這種薄薄的書能有什麼殺傷力?還是乖一點束手就擒,這樣身上也能少一些淤青。」
  莫愁拉住葛薰衣的手,已經準備要撥腿狂奔了。岳昊極正忙著應付別的傢伙,不可能分神來救她們,看來除了自求多福之外,別無他法。
  葛薰衣卻發出一聲冷笑。「嫌我的書薄嗎?那試試這一本如何?」
  一本深褐色的小說飛過半空,準確的砸中男人的面門,發出砰然巨響。男人晃了晃,之後兩眼一翻的倒地不起。
  「那是什麼?」莫愁好奇的問。
  「外國的原版羅曼史。」她努力的繼續把書扔出去,但是對方已經有了警覺心,每一本飛書都被躲過。「外國的原文小說比較厚,有的還是用木頭做的,封面、封底各有一公分厚,被砸到的話可不是開玩笑的。」眼看武器快要用盡,葛薰衣也開始冒冷汗了。
  莫愁深吸一口氣,還是勉強護著自己的學生。「還有沒有小說?繼續丟他,看能不能撐到岳昊極過來救我們。」
  女孩可憐兮兮的搖頭。「老師,我現在才明瞭什麼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
  她看著地上散落的小說,心裡在淌血,為心愛的小說鞠一把同情淚。
  莫愁瞠大雙眸,只差沒有跟學生一起尖叫了。兩個黔驢技窮的人淚眼汪汪的被拎起衣領,眼看就要被扔進轎車。
  「放開她們。」一個冷靜而陌生的聲音響起,所有的黑衣男人都在瞬間停止了動作。
  「陸先生,這是宋老闆的命令。」黑衣男人為難的說。
  一個年輕的男人緩慢走出樹蔭處,俊美如希臘雕像的臉龐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宋尋豐也說過,你們必須聽我的命令行事,不是嗎?」疑問的尾音包含無限的威脅。
  穿著正式服裝的男人扶起葛薰衣,體貼的讓她站好。年輕女孩兩眼發直,直盯著這個俊美得過火的男人看。
  「陸先生,您這樣會令我們很難向宋老闆交代。」黑衣男人不甘心纏鬥了半天,居然一點成果都沒有。
  被稱為陸先生的男人揮了揮手。「宋尋豐那裡我會負責說明,現在你們馬上給我消失。」堅定的語氣不容拒絕,黑衣男人們魚貫的上了車,轉眼間就絕塵而去。
  所有人靠攏過來,昊極走到莫愁身邊,因為發怒而皺著眉頭。
  「我不是要你待在原地別動嗎?」看到那些黑衣人抓住她時,他的一顆心差點沒有迸出胸腔。昊極知道自己麻煩大了,他居然忘記任務的重要性,將所有的目光與重心都膠著在君莫愁身上。
  他必須保護的是東方旭的女兒,卻又對這個女老師失了神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的笑容所牽引。
  「那些人要抓葛薰衣,你總不能要我在一旁袖手旁觀吧!保護學生是老師的職責之一,要是讓那些人抓走我的學生,那我就該死到家了。」她不服氣的瞪回去,雙眸睜得大大的,素白的臉上就只見一雙黑寶石似的汪汪大眼。
  昊極在心裡強迫自己冷靜,他還有人必須應付,跟君莫愁的爭論可以等到私底下再進行。
  「看來宋尋豐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他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花了多少錢才能請到你來插手這件事?」
  「反正是你付不起的價錢。」男人淡然一笑。
  昊極認識這個男人,在他為「鬼魂」工作的幾年間,兩人曾經交手過幾次。陸磊驥是這一行有名的闔異分子,他不屬於任何組織,大膽的行事也令人捉摸不透,要請得動他出馬,價碼非得是天價不可。
  「跟東方旭為敵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宋尋豐已經是窮途末路了,為他工作只會增加你在特務界的敵人。」昊極簡單的說。
  陸磊驥點點頭,「我當然明白這點,再說我目前還沒有接下宋尋豐的工作。我答應前來看看這個工作,只是想跟東方旭的女兒打個照面,看看東日與西月的女兒究竟生得何等模樣。就是因為我的遲遲不肯行動,所以宋尋豐按捺不住的先派人出來綁人,他打算拿女孩跟東方旭談判。」他的目光掃過五個女孩,最後落在昊極守護著的莫愁身上。
  「不會是這一位吧?年齡似乎不對。」
  「她是這些孩子的老師。」
  「只是這樣嗎?你對她的保護態度令人起疑。」陸磊驥優雅的執起莫愁的手親吻。
  「姑娘,幸會了。」
  昊極無法分辨心裡那種複雜的感覺,看見陸磊驥親吻莫愁,他的心裡就是十分不舒服。「你會接下宋尋豐的工作嗎?」
  「我還要衡量一下情況才能決定,畢竟跟『鬼魂』為敵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再者,我懷疑宋尋豐根本付不出我的價碼。東方旭已經把他整得太徹底了,現在他手上的企業只剩下一個空殼,拿不出多少現金的。」他露出一個微笑,令那張俊美的臉看起來更令人炫目。「目前還不能斷定你我之間是敵是友。」
  「不管如何,我要謝謝你出面救了我們。」莫愁忽視昊極要她閉嘴的眼神,笑著站出來插嘴,不喜歡大男人們自顧自的談話,把她當不存在似的談論。
  「我沒有幫上什麼忙,其實剛剛的情況我可以不用出面,你的男人已經完全掌控情勢,我只是冒出來讓事情提早結束罷了。再說,我也看不下那些人愚蠢的行動,居然光天化日就想搶人。」陸磊驥的眼光閃過一絲微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他無疑是一個優雅如歐洲貴族的男人,但是在俊美的面容下,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危險。
  葛薰衣已經看呆了,眼鏡之後的眼睛閃爍著愛慕的光彩。危險而優雅的男人,簡直像是從小說裡走出來的男主角,怎麼能不讓她心醉神迷?雖然那個一邊當導師,一邊又身兼黑社會頭子的岳昊極也十分出色,有幾分男主角的氣勢,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經為君莫愁神魂顛倒了。死會難以活標,葛薰衣還是對這個優雅的男人多了幾分興趣。
  「喂,把口水擦一擦。」黎迷迭看不過去的推推她。「你那眼神像是只要他一開口,你就會無條件倒貼過去。」
  女孩沉思的皺起眉頭,認真的問:「你想他會接受我的倒貼嗎?」
  「如果他勇氣夠,覺得應付得了老爸與老媽的話。他剛剛不也提過,接受宋尋豐的邀請是為了要見□□」黎迷迭笑著回話,無意間接觸到岳昊極的眼光。看見他警告似的搖搖頭,她不禁詫異的僵直了身子,把剩下的半句話吞回肚子。
  掩飾著無意間聽到那段對話後的震驚,昊極不動聲色的轉過頭看陸磊驥。「宋尋豐還會這樣私下行動嗎?」
  要是有內行人插手,他還不必很擔心,因為稍微有腦子的人都會知道要好好保護人質。
  他擔心的是宋尋豐又派出那些什麼都不懂的混混,無知的行動往往會帶來可怕的危險,極可能會傷到莫愁或是這些女孩。
  「很難說,畢竟東方旭已經把他逼得走投無路了。」陸磊驥的眼光又在女孩們的身上掃視了一遍,突然發現一個戴眼鏡的女孩用作夢似的眼光看著自己,他禮貌性的點點頭,頸背的寒毛卻敏感的豎起。
  他感覺到某種不確定的危險。這就奇怪了,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國中小女孩,能夠對他這個特務高手造成什麼危險?就算她是東方旭的女兒,他也不該有這種反應,何況現在根本不能確定,說不定眼前這個戴眼鏡的女孩只是個平凡的國中生。這種難以捉摸的危險讓陸磊驥直覺的想逃開,轉了個身子,他繼續面對岳昊極,以及他懷抱裡那個一臉好奇的年輕女子。
  「我會好好考慮是否要幫助宋尋豐的。」陸磊驥說道。
  「這個情形最好不要發生,我不希望與你為敵。」昊極嚴肅的說。這個年輕人太過聰明,兩人幾次作對,都耗費他許多的時間才能完成任務。
  「我只是想滿足自已的好奇心。」陸磊驥一臉無辜,撂下一句啞謎似的話就翩然離開了。
  兩個成年人與一堆小毛頭沉默了半晌,突然之間像是解禁般開始吱吱喳喳,學生們的問題如潮水般湧來,連莫愁也加入追問的行列。
  「那些人是誰?為什麼要綁架女生?是人口販子嗎?」
  「該不是你的仇家吧?」
  「是因為你惹到別的黑社會頭子,所以他們要來綁架我們嗎?」杜若一臉正經的問,她還一邊分神檢查自己的電擊槍,剛剛耗電太多,看樣子回去必須充電才行。
  「那我們是遭到池魚之殃羅?」
  「話不能這樣說。『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是當學生的基本常識,現在岳老大有難,我們幫點忙也是應該的。」陳安瑞努力替自己的偶像脫罪。
  莫愁則是跳起來抓住昊極的領子,憤怒的對著他的臉喊道:「你答應過我,不把學生捲進那些幫派事件的。」
  昊極還沒來得及替自已辯白,葛薰衣又以高分貝的聲量發問,企圖壓過其他人的問題。
  「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叫什麼名字?」她不知道從哪裡摸出紙筆,興匆匆的準備做筆記。
  而黎迷迭則是站得遠遠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心虛的表情,像是剛剛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昊極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試圖在腦子裡分析自己的判斷。
  他的猜測會是正確的嗎?如果是真的,那麼整件宋尋豐事件根本只是東方旭丟給女兒的測驗,這位大人物八成是要測試一下女兒的能力,看她是否有能耐應付這種事件。而昊極這個保護者,說穿了只是個防止整件事情出軌的「保母」。看來,東方滅明一接手「鬼魂」就擺了他一道。東方滅明可能是怕他明白整件事之後,會拒絕接受任務,所以一開始沒有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告知。
  這樣一想就說得通了,不然東方旭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兒暴露在危險之下,卻只派了他一個人來保護?東方旭能夠如此放心,那麼想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領子被整個掐緊,胸腔中的空氣不敷使用時,昊極才結束了思考,銳利的眼光回到那張在自己眼前只有五公分遠、怒氣騰騰的小臉。
  「你快點回答。」一旦發現自己的學生有危險,莫愁就像是只被惹怒的小母獅子,對著這個高大的男人齜牙咧嘴,完全忘記自己不久前才陶醉在他的懷抱裡,因為他的吻而意亂情迷。「你答應過我的,怎麼現在又讓那些黑幫的事情沾染到學生?」
  逼問聲像是唸唸的蜜蜂叫聲,昊極忍無可忍的大吼一聲,終於勉強鎮住了場面。
  「先回學校去,一切事情,找個適當的時機,我會跟你們解釋。」昊極不容拒絕的說道,鋒利如刀劍的眼光掃規眾小蘿蔔頭,滿意的看見所有人都噤聲不語。快速的一個轉身,他往植物園門口走去。
  學生們毫無選擇餘地的,乖乖的跟在他身後走。至於莫愁,仍緊抓著昊極的領子,一路被拖出了植物園。
  上課鐘響,幾個學生從二樓的福利社衝出來,嘴裡咬著麵包、懷裡兜著中午要吃的便當,在走廊上狂奔起來,跑過莫愁身邊的時候,還撥空行了個童軍禮,口齒不清的問聲好。
  莫愁手拿著綠水國中發給老師的第一張悔過書,秀眉皺得緊緊的。
  訓導處的孫主任好像看她不太順眼,不滿意她大搖大擺的帶著學生戶外教學,更不滿意她允許特別班的學生繼續帶著那些違禁品到學校來,在教室裡開伙、在課堂上討論文藝小說。然而今天早上大鬧訓導處的事件,無疑是火上加油。
  今早三年級的一群男生為了爭球場,演變成廁所的群架,雙方打得正激烈,被奉為校園大姊頭的杜若被請到現場,還沒來得及勸架解決糾紛,訓導處孫主任就帶隊殺了過來,跑得慢的一群人全被帶回訓導處,在門口罰站,杜若也懶得解釋了,孫主任平常抓她抓慣了,不會相信她是來勸架的。
  莫愁在班上問了林睦德,把事情搞清楚之後,跑到訓導處跟主任討人,堅持要把罰站中的杜若帶回班上。她堅持勸架的杜若不該被罰站,可惜主任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說法,兩人愈吵愈烈,直到在門口罰站的學生全都畏罪潛逃,最後校長也被驚動。所有人都為這個嬌小的女老師捏一把冷汗,訓導處孫主任更是不懂,這麼一個像是風大一點就會被吹走的小女人,哪來那麼大的脾氣,居然敢對他大吼,校園裡的不良分子可是一看到他就手腳發軟啊!最後,所有的學生無罪開釋,但莫愁撈過界,干擾了訓導處負責的職務,必須在今天下課之前交出一張悔過書。她看著手上這張薄薄的白紙,心裡有預感,要是訓導處的教育方法跟她不一樣,那麼接下來勢必是長期抗戰,她肯定會常常接到這種悔過書。
  她把那張紙塞到牛仔褲的口袋裡,不當回事的聳聳肩。她打算請葛薰衣幫她捉刀,那女孩看過的小說不計其數,文筆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去,小小的一張悔過書應該難不倒她,莫愁只是有些擔心葛薰衣會把悔過書當成短篇小說寫。
  經過轉角,她彷彿聽到叫喚的聲音。莫愁停下腳步,不確定的看看四周,特別班的教室離這裡還很遠,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君老師,這裡啦,一樓圍牆外面!」這次聲音更清楚了。
  莫愁靠到二樓的欄杆旁邊,果然看見全班的學生站在圍牆外,興高采烈的向她揮手,一身運動服的昊極也仰起頭,微薄的層挑高一邊,扯出一個有些邪氣的笑容。
  「你們怎麼不回教室上課?」她俯下身子喊道,沒有綁起來的頭髮垂落臉頰。幾乎每當她綁起頭髮,昊極就不由分說的把她辛苦弄好的髮髻拆開,把她的髮夾丟得到處都是,最後莫愁也放棄了,懶得跟他作戰,任由頭髮披散在背後。如今,她甚至已經慢慢習慣,他那伸手進她長髮中戲弄的動作。
  柯文其向她揮舞著一張許可單,獻寶似的叨開嘴大笑。「君老師,岳老大替我們弄到一張戶外教學的許可單了,你再不下來,我們要走羅!」
  「不可以丟下我。」她喊了一聲,開始考慮要從哪個地方下樓。「要是膽敢丟下我,你們學期末的操行成績就完蛋了。」
  「那你現在下來啊!從樓上跳下來吧!我們也省得到校門口去接你。」林睦德壞壞的笑著,存心捉弄莫愁。「再不跳下來,我們不讓你跟羅!」
  柯文其不客氣的往林睦德的頭上敲了一記。「不要亂出餿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開不得玩笑的。」
  「開不得玩笑又如何?她總不會真的跳下來吧?」林睦德拍拍哥兒們的肩膀,要他放心。
  兩個男學生忙著談話,沒有注意到二樓的情況,倒是他們身邊的一票同學眼尖,全都聰明的退到三公尺之外,深怕遭到池魚之殃。
  「你們還不瞭解她嗎?」昊極示意兩個男孩看二樓,低沉的聲音裡有著不可能錯認的笑意。
  莫愁已經脫下高跟鞋,用牙齒咬著細細的皮革,手腳俐落的翻過二樓的欄杆。「我真的要跳下去羅!」因為嘴裡咬著東西,所以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她發現自己翻牆的技術愈來愈好了,大概是最近都有在練習的原因吧!想當初她在學校還是個好寶寶,從來沒有爬牆的經驗,怎麼成了老師,反而時常要陪著學生爬牆。
  柯文其只來得及發出慘叫聲,林睦德則是拋出裝滿食物的背包,盡責地伸出雙手,嬌小的身子從二樓飛撲下來,把兩個男生整個撲倒,三個人在地上跌成一團。
  「要命啊!」被壓在底下的柯文其呻吟著,雙手在柏油路上亂抓。「你真的跳下來了。」
  莫愁跳下來的時候雙眼緊閉,直到安全之後才張開眼睛,駕喜的動動雙腿。「不會痛耶!」高跟鞋在跳下來時飛離她的嘴邊,正巧掉到昊極身後。
  「下面有墊背的,你摔在上面當然不會痛啊!」林睦德掙扎的站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自己書包裡的食物。苦著一張臉,他拿出書包裡有些稀爛的高麗菜。「糟糕,摔爛了。」
  「沒關係啦!反正你本來不就打算要把它剁碎的嗎?摔爛和剁碎也沒有什麼差別。」
  葛薰衣安慰道。
  莫愁站起身子,臉上沒有一點的罪惡感。「今天上哪裡去戶外教學?」她發出疑問,順手接過杜若遞來的皮包,想把車鑰匙拿出來。
  「學生們說他們有主意。」昊極回答,拿起還有些許溫度的高跟鞋,想也不想的半跪下身子,用手掌執起莫愁只穿著絲襪的腳,想把那雙美觀卻不實用的高跟鞋套回她腳上。
  她扶著昊極的肩膀,信任的伸出腳。當溫暖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的腳,莫愁又感覺到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慌亂。他的手指摩擎著腳底細緻的肌膚,幾乎今她忘卻呼吸,引起一陣席捲全身的顫抖。就像習慣了爬牆一樣,她也逐漸習慣這種撼動,甚至還偷偷喜歡上這種奇怪的震動。
  「我們打算找個地方包水餃。」黎迷迭宣佈著。
  「你們心裡已經有理想的地點了?」莫愁問道,眼睛卻沒有看向學生們,仍舊低著頭,像被催眠了一樣,著迷的看著專注幫自己穿鞋的昊極,捨不得移開視線。
  「是啊!他們打算到我家去。」昊極站起身子,兩人的目光還在交纏。「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他忍無可忍的低吼著,聲音只讓彼此聽見。
  「什麼樣的眼光?」她同樣低聲問道,絲毫沒發現自己低低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喘息。
  「就像是現在我們身邊沒有任何人,而你渴望我再度吻你。」對於莫愁,昊極太明白自己的自制力有限。夢幻般的目光,令他險險要失控。
  「我才沒有。」她終於移開眼光,一張臉紅通通的。
  掙脫開他催眠似的眼睛,莫愁的腦子才變得比較清楚些,黎迷迭的話慢慢滲入她的思維裡,她倒吸一口涼氣,僵硬的看著學生們。
  「你們剛剛說要去哪裡包水餃?」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去我家。」昊極走到她身後,有些捉弄意味的又露出那種帶有邪氣的笑容。他低下頭來,在莫愁耳畔無限惋惜的說道:「真是糟糕啊!今天早上出門時,我忘記要訓練狗兒的人把狗關起來了。」
  「君老師,你的臉色不太好,難道你不喜歡水餃嗎?」林睦德看著莫愁,不解的發問。
  他是故意的!她完全能夠肯定。莫愁瞪了昊極一眼。要是此刻真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不會渴望他的吻,她會渴望把他端得跪地求饒。現在為了在學生面前維持形象,不造成暴力的示範,她只能把滿腔怒氣忍下來。
  「我很喜歡水餃。」她保證的說道,隨即又歎了一口氣。「我只是不想跟狗兒比賽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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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39: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基於未來廚師的尊嚴,林睦德堅持水餃皮不能買現成的,就連內餡的高麗菜與絞肉他都要仔細的用刀剁碎,而當他忙著剁那顆高麗菜的時候,班上的學生理所當然的就忙著桿皮。
  麵粉像是紛飛的細雪,在大廳裡飄啊飄,染白了每一個人的頭髮,學生們拿著桿面棍努力把麵團敢成水餃皮,於是奇形怪狀、厚薄不一的水餃皮產生了。
  陳安瑞清洗菜葉的熟練技巧讓林睦德有些吃驚。「技術不錯,哪裡學來的?」
  「我待在岳家大宅的日子,都會在廚房裡幫我媽洗菜葉。」陳安瑞頭也不抬的回答。「我媽媽在這裡幫傭許多年了。」
  「怎麼,陳安瑞是幫忙洗菜的?」莫愁有些吃驚的看著昊極。這跟她當初所想的邪惡行為似乎有所出入,是她誤會了昊極,還是他只是對陳安瑞顯示了微乎其微的良心,所以才沒有染指這個孩子?「不然你以為我會派他做什麼工作?」昊極反問,眼睛危險的瞇起。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相信莫愁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她張開嘴巴,像是要吐出一大串的罪名,後來眼睛往四週一瞄,又想到自己現在身處在岳家的地盤上。莫愁學聰明了,閉上嘴巴,繼續乖乖的揉她手中的麵團。
  「我怎麼知道你會派他做什麼工作!」她故意裝傻。
  「放心,像我這麼善良的人,當然不可能會虐待童工,或者是要那些孩子去做什麼邪惡的事情,不是嗎?」昊極挑起一邊的嘴角,靠在她身旁的流理台上。
  昊極要手下把廚房的一切用具搬到大廳來,讓學生好好發揮。現在整間大廳已經被孩子們弄得髒亂不堪,地板上滿是麵粉與高麗菜屑,偶爾還會踩到水果丁,一不小心就會因為腳底打滑而摔得四腳朝天。
  「你善良?」莫愁洩憤似的把手裡的麵團摔進盆子裡,激起一大片的麵粉雨,嗆得她有些想打噴嚏。「你這個男人邪惡得讓撒旦都自歎弗如。」
  「你太看得起我了。」昊極把這句話當作是讚美,謙虛的接受了。
  莫愁哼了一聲,伸手拿過敢面棍,賣力的把麵團桿成圓形的水餃皮。「我真是不懂,你明明能夠正正當當的當個商人,為什麼還要混跡黑社會?這條路可是不歸路,就算現在意氣風發,能夠逞兇鬥狠,過了幾年風光不再,還不是要被一堆仇家追殺。」她忿忿不平的凌虐手裡的麵團。
  「我不是黑社會的。」昊極不知道第幾次重複這句話,他從一開始為自己辯解,到如今有些麻木無奈。問題是,莫愁就是聽不進他的解釋,把他的申訴當成耳邊風。
  而學生們讀八卦新聞永遠比課本用心,甚至對那些不實報導深信不疑。
  而前不久植物園裡的擄人事件,更是讓學生們對他黑社會分子的身份深信不疑。
  為了維持東方旭女兒的身份不會暴露,昊極只能讓他們繼續想像下去,很驕傲的認為自己的導師是一個黑社會大哥。
  「那你如何解釋那次發生在植物園的事件?」莫愁專挑他無法解釋的事情逼問。
  「我跟你說過了,那和我這一次來學校當導師的目的有關,現在時機還沒有到,等到一切水到渠成,你就會明白。」昊極看著她手裡正在捏弄的一張面皮。那種厚度不像是水餃皮,倒很像是做蘋果派的派皮。
  「你也曾經說過你的目的跟班上的女學生有關係。」她恍然大悟的抬起小臉,那張素淨的臉蛋沾著些許麵粉。「所以說,那些人也只抓女學生。我還聽那些傢伙彼此喊著,說什麼寧可錯抓也不能錯過。這麼說來,你的目的跟那些人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負責保護她們,而那些黑衣人則是挾持。」
  莫愁低頭專心的揉了幾分鐘麵團,終於滿臉嚴肅的悃起臉來。她先深吸一口氣,正經的問道:「岳昊極,你老實告訴我吧!你是不是因為惹到別的黑社會分子,所以他們才會想要抓你身邊的女人,打算對你加以威脅?」
  他忍不住想為她難得的正確思考鼓掌。莫愁的猜測很接近真相,不過卻把對像搞錯了。真正惹得宋尋豐抓狂,找來陸磊驥要挾持女孩的,是那個從頭到尾都躲在幕後發號施令,說不定還在暗地裡觀察女兒反應,把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在眼底的東方旭。而昊極本身,不過是一個保護者。
  「真正惹惱對方的人可不是我。」看見莫愁張嘴又想開口,昊極揮手打斷。
  「莫愁啊,相信我吧!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你就暫時把好奇心壓制住,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不用我向你解釋,你也會明白的。」
  莫愁把手裡的面皮扔到他臉上,用以表示自己的不滿,整張面皮剛好蓋住他的臉。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已經知道昊極有多麼固執,不想讓她知悉的事情,他不是四兩撥千金的略過不提,就是乾脆默不作聲,任憑她問得口乾舌燥,他也是沉默不語,只用那雙銳利得像是會看穿人靈魂的眼睛靜靜的看著她。
  莫愁焦急的想獲知一切,連她都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如今這種想知悉他的焦急,不單單只是來自於對學生的關心,其中更混雜了她對他那種不確定的感覺。
  她曾經試著想逃開,而且還試得十分努力。她強迫自己厭惡昊極,把這個男人想成十惡不赦的傢伙,並要自己相信雜誌上記者們對他的一切指控。
  為了什麼她要如此抗拒他?是因為從一開始心裡就蠢蠢欲動的那股懼怕吧!他帶給她的慌亂感,讓她在夜裡一再夢見那雙似乎要看穿她的眼眸,無力去分析自己到底是怕他,或是怕自己對他的反應。
  「你什麼事情都不願意告訴我。」她緩慢的說道,視線停留在沾滿麵粉的雙手上。
  這句話有沒有更深一層的意思?莫愁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昊極深吸一口氣,彷彿被這句話燙傷般,心底略過一陣刺痛。「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莫愁,而是我不能告訴你。」他多麼想抹去她眼底那抹柔弱的不確定,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他無法涉險告知她,那只會帶給她危險,把她捲入複雜的事件裡。
  葛薰衣拎著一個漂亮的雞尾酒缸,砰的一聲放在流理台上,解除了兩人僵持的情況。酒缸裡裝盛著暗紅色的液體,上面還漂浮著許多切丁的水果,在她身後的是捧著瓶瓶罐罐的黎迷迭。
  「君老師,要不要喝一杯?我跟黎迷迭剛剛忙著調這缸飲料,還倒了罐頭水果下去,喝起來還不錯。」葛薰衣倒了一杯遞給莫愁,青春的臉龐紅撲撲的,堆滿著誠意的笑容。
  「這是什麼?」莫愁吸了一口,帶著甜味的飲料喝起來十分清涼,而裡面的水果又加添了口感。莫愁眨眨眼睛,很捧場的一口飲盡。「味道還不錯。」
  只是聞到味道,昊極心裡就有底了。再看到黎迷迭放在身後、躲躲藏藏不敢讓他看見的幾個空酒瓶,他就全明白了。這兩個女孩居然把他收藏的酒翻出來,把幾種酒加在一起調和,又用果汁稀釋,調成了一大缸的雞尾酒。
  「莫愁,不要喝多了,那是水果酒。」他叮嚀著,記得莫愁曾經說過她碰不得酒,光是麻油雞就能將她擺平。
  他記得她的一切,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任何一個細微的習慣。不知不覺間,在兩人都漫不經心的時候,有某種東西滲透在兩人之間,而且悄悄發酵,成為一種迷離的不確定感。無法就此放手,就算明明知道自己必須專心於任務,他還是捨不下她,這個有著一雙慧黠大眼的女子,已經用那雙眼睛擄獲了他。放不開雙手,情願就此陷溺沉淪,雙手纏繞在她的長髮間,不能也不願分離。
  「這才不是酒。」她不服氣的說道,挑戰似的又喝了一杯。「再說,未成年的學生也不能喝酒,她們不會明知故犯的拿酒來給我喝的,我說得沒錯吧?」最後的詢問句是針對兩個女孩發問的,莫愁直直的看著她們,大眼睛裡充滿相信。
  兩個女孩別無選擇的用力點頭。兩個人的動作一致,看在昊極眼中,有一種格外奇異的感覺。他用大拇指緩慢的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兩個女孩,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看過葛薰衣把那副眼鏡拿下來過。兩個女孩,看起來是完全不同的典型。葛薰衣顯得聰明而靈巧,黎迷迭僅僅十幾歲就表現出精明幹練,然而卻在某些不經意流露的眼神中,教人驚訝的看出兩人之間的相似。
  昊極覺得自已像是在玩拼圖遊戲,緩慢的聚集所有散落的圖片,在心裡逐漸拼出整件事的內幕。
  「岳老大,你要不要也喝一杯?」葛薰衣把紙杯遞到他面前。
  「不要叫我老大,這年頭被叫老大的都上綠島去觀光了,我可不希望這個稱呼傳到警方那裡去,讓他們誤認我這個一等優良公民是個危險分子,等會兒說不定就派直升機來拘捕我了。」
  莫愁繼續喝著那暗紅色的飲料,覺得自己的手腳慢慢變得溫暖。她根本不相信這飲料是酒類,對於酒類的印象,莫愁還是停留在當初昊極塞給她的那杯烈酒。她不曾喝過這種水果酒,只覺得喝起來甜甜的,很順口。
  她撇撇嘴,把握機會挖苦昊極。「哼,我幾乎都可以聽到直升機的聲音了。」又喝盡了一杯,她把紙杯放到桌面上,雙手撐在滿是麵粉的流理台上,傾身接近他。
  「既然你還對咱們的警方有那麼一點的懼怕,為何要繼續為非作歹?聽我的話,去自首吧!法官會酌量減少你必須蹲苦窯的年數。」
  她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氣息吹拂在昊極臉上。莫愁的呼吸裡有著酒類甜甜的氣味,因為酒精在體內發生作用,她的大眼睛裡增加了些許茫然與狂亂。
  「你喝醉了。」昊極淡淡的說,沒有發現語氣中隱含的深深愛憐,他伸出手扶住莫愁有些搖晃的身子。
  她彈開他的手,有些惱怒自己站都站不住。在他的懷抱裡,覺得自己好渺小,像是她的領地都被他所霸佔,莫愁討厭這種無助的感覺。她被人保護太久了,過度的保護讓她有種想尖叫的挫敗感。嬌小的身段與柔弱的五官,讓她身邊所有的人都萬分疼寵憐惜,好像她連一件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所有人都會主動的幫她做得盡善盡美,不許她插手,更不把她的意見聽進耳朵。
  執意上師大,就是她對自己的一項挑戰。她要向自己與那些把她當三歲娃娃看待的人證明,她還是有能力成為一個好老師。
  但是,一切事與願違,從她踏出校門起,好像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利的,她只是把每件到手的事情搞砸、弄擰,而眼前的昊極無疑就是罪魁禍首,他不遺餘力的把她當成需要呵護的瓷娃娃,漠視她的能力與意願。
  莫愁咬咬下唇。她不甘心,她必須證明什麼事情才行。這個男人雖然邪惡,但是卻如此的剛毅優秀,在昊極面前,她總覺得自己差了他好大一截。她不要離他如此的遙遠,拚命的想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堅持、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她已經太在乎他,卻還看不清自己在乎他的理由。
  「我沒有喝醉,不用扶我。」莫愁的身子晃得厲害。
  昊極搖搖頭,還是扶住了她。這一次,她不再掙扎,沒有推開他的協助,甚至還主動的把兩手攀在他的肩上。
  「去自首吧!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警察伯伯不會為難你的。」她激動的喊道,奮力踮起腳尖。
  兩個女孩在一旁低聲竊笑,昊極瞪了她們一眼。葛薰衣吐吐舌瓣,知道自己現在跟個一千五百燭光的電燈泡一樣閃亮,連忙拉著黎迷迭退到一旁去,免得導師一個不高興,在她的操行成績上一次扣個十幾二十分洩恨。
  「莫愁,你弄錯了,從頭到尾都弄錯了,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只是個商人。」昊極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身為「鬼魂」的一員,無法將他的一切告知莫愁。
  莫愁吸吸鼻子,軟弱的鬆開手。「你還要騙我。」她的心情亂糟糟的,對於昊極的不誠實有些難過。她理不清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覺,心裡明知他的危險,明知不可招惹他,理智卻無法遏止衝動,她還是萬分期待的朝他走近,愈走愈近,直到完全沉醉在他的懷抱□□
  她在期待什麼呢?莫愁回答不出來。
  昊極沒有辦法反駁,歎了一口氣站開一步。
  「告訴我實話。」她繼續要求著,大眼睛裡盈滿要求,令人不忍心拒絕。
  「實話只會給你帶來危險。」他狠下心說道,強迫自己轉過身去。再繼續看著那雙眼睛,昊極知道自己一定會豎白旗投降。用盡每一分的自制力,他要自己對莫愁的要求無動於衷。但是,老天爺啊!她眼中的難過幾乎要令他的心整個糾結起來。
  「藉口。」莫愁不高興的低喃著,酒精在體內流竄,讓她無法一直待在原地。過度用力的,她拾起桌上那張曾經打過昊極門面的面皮,「我不理你了,你不肯說實話,又不願意說謊話,我們無法談下去。」說完,她轉身加入包餃子的學生們。
  他像是不曾看過她一般,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熱烈的眼光裡,揉合了不捨及些許的歉意,還有埋得很深很深的依戀。
  沒錯,他是真的陷溺了。昊極第一次對自己承認這個事實。
  掌廚的林睦德堅持餃子必須要用蒸的,才不會流失原味。所以廚房裡的人很配合的找出蒸年糕用的大蒸籠,把上百顆大大小小的餃子放進蒸籠,但是因為餃子皮厚薄不一,出蒸籠之後,不像是餃子,倒像是奇形怪狀的小籠包。
  一群學生邊吃邊喝,把整間大廳當成活動中心似的,快樂的開著同樂會,一整缸的雞尾酒見了底,很快的,學生們一個個醉倒在地上。而身為導師的莫愁更是早早就窩在沙發上,像頭貓兒般盤起雙腳,睜著朦朧的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班上的學生,看樣子周公已經在呼喚她去下棋了。
  昊極吩咐手下,把學生們一個個叫醒,分別送回家去。他拿了條毛毯,緩慢的走到莫愁身邊,輕柔的抱起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像是怕驚醒懷半夢半醒的小女人。
  「你喝太多了。」他有些責難的說,腳步沒有停,堅定的邁向自己的臥室。
  她睜開一隻眼睛,花了幾秒鐘端詳他,確認他的身份,之後像是很放心的把臉埋進毛毯裡,滿足的摩挲著毛毯下厚實的胸膛。她已經太習慣、太眷戀這個胸膛,直覺的就伸出雙手,一如他擁抱著她一樣,盡其所能的伸展雙手,擁抱這個高大男子。
  「我好喜歡你。」她呢喃著,聲音雖然細微卻很清楚。「雖然知道不可以,但是我還是好喜歡你。」她歎了口氣,傾吐這個困擾她好久的秘密。
  昊極整個人僵硬了,難以置信的低下頭,向來聰明冷靜的腦袋,因為懷裡的這個小女人又一次亂了章法。
  「你在說醉話嗎?」他靠近她的臉龐,擁抱她的力量不自覺又多了幾分。
  「我沒有喝醉。」她不滿的抬起頭,打了個酒嗝,雙手移到他的頸項上,像個新娘似的被他抱進臥室。「我怎麼會喜歡上你呢?明明知道你是一個壞人,卻還是忍不住喜歡上你。」她皺著眉頭,想要在迷亂的腦子找出一個理由。
  他將她放在床上,依舊用毛毯包裹著她,甚至又拉來一條棉被蓋住她嬌小的身子。
  知道自制能力有限,昊極不敢冒險更加貼近她的嬌軀,她剛剛的話還讓他有些震撼,心裡尚未平復過來。一股難以形容的甜蜜淹沒了他,那種釋然的感覺更令他想對空氣大聲吼叫。
  就像是他一直在等待、在恐懼,害怕她不願意承認兩人之間那種奇異的情愫。
  昊極修長的食指畫過她的臉龐,彷彿要證明某些事情,某些她剛剛才願意承認的溫柔話語。
  「莫愁。」他低喚著她的名字。
  「嗯?」莫愁睏倦的睜開眼睛,無法繼續思索自己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酒精讓她感到全身溫暖。有了他的陪伴,她徜徉在他的目光中,無法也不願自撥,享受著那種要將她包裹起來的安全感。
  「我也喜歡你。」像是在宣示最私密的誓言,他的聲音低沉卻真誠。
  昊極不知道這種說法對不對。他對莫愁的感情如此難解,喜歡只是一個太過平淡的形容詞,不足以表達他心裡深刻的溫柔。想要就這麼擁抱她,承受她的迷糊與衝動,甚至是那些無端的怪罪也好,他都願意承擔,只要能留住她,讓兩個人就此相守,不要分開。
  他想說的,其實不僅僅是喜歡而已,而是更強烈的字眼。但是昊極心裡清楚,莫愁還在掙扎,不然也不會直到酒後才對他說出實話,他有耐心,能夠等待,直到這個小女人看清楚自己的感情,知悉兩人之間那不可切斷的聯繫。
  莫愁沒有反應,閉上雙眼的小臉平靜得像是睡著了,只有棉被上絞緊的小手洩漏了她心裡的激動。有什麼東西破碎了,溫暖的液體漫流在心坎間,彷彿收到一份珍貴而脆弱的禮物,她感到雀躍,更感覺到不知所措,像是不知道該怎麼掌握手中美麗的承諾。無可抑止的暖流湧進眼眶裡,她閉著雙眼,不讓眼淚滑落。
  「我已經被你帶壞。」她半指控的說道,眼睛仍舊是閉著的。「你這麼邪惡,而我卻想追隨你,不希望你把我拋在一旁。如果你是黑帝斯,我甚至願意成為波瑟芬妮,拋下現有的一切,跟隨你一起萬劫不復。」她原本是要拯救那些學生,遠離他的影響力,卻在他的懷抱迷失了自已。
  「你太戲劇化了。」昊極撩開那片劉海,彎身吻她的額頭,緩慢的將唇游移到她柔軟香甜的紅唇上,仔細的品嚐,反覆輕吻細咬,像是永遠嘗不夠她。
  理智要他不要逼得太急,但是體內原始的需求像是一把火焰,一再的熾熱焚燒,要求他放縱自己的衝動,帶領兩個人一同向慾望低頭。他太想要她,想得心竅與肉體同時感到疼痛,植物園裡的那一吻像是一個危險的撩撥。他已經太飢渴,一個在沙漠中乾渴的人,不會只滿足於一小口甘霖,給他少量的水,是最殘忍的折磨。
  激情的火焰被壓抑了太久,一下子迸發出來,彷彿要焚燒一切,讓這個世界只剩下他與她,除了那份溫柔與激情,什麼都不要去想。他與她之間有太多的不願承認,以及無法解釋的隱情,兩個人都無法全然訴說自己的一切,卻又無可克制不朝對方伸出手。
  這一次的錯過,會是一生的悔恨。沒有人禁得起這種後悔的折磨,更沒有把握不在分離之後的磨人思念下痛苦。明明知道不該,明明知道不可以,卻還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他掬飲著她口中的沭蜜,無意識的呻吟,環抱她的雙手愈來愈緊,像是想要把她壓進自己的懷抱,或是自己的靈魂,深深的囚禁她,不准她飛離自己的身邊。
  「我沒有。」她喃喃的反對他之前的話語。這已經變成習慣了,他所說的話,她都會有所不贊成,繼而加以反駁。即使是在如此繾綣悱惻的時刻,莫愁還是沒有忘記要跟他唱反調。
  昊極的手指穿過已經散亂的長髮,溫柔的一用力,讓她更加能適合他探索而飢渴的唇舌。烏黑的長髮糾纏著他的手指,一如她糾纏著他的神魂,讓他心神俱醉。
  他能品嚐到她口中淡淡的酒味,當她羞怯而生疏的回吻他時,昊極簡直要失控了。
  莫愁生疏的親吻帶著急切,幾乎令他感到為奇。她就像是一個剛剛發現新奇玩具的小孩,忍不住想要將學來的東西加以應用。
  他的吻震動了莫愁的身體與靈魂,那種強烈的衝擊幾乎令她摔下床。要不是現在被他摟在懷中,她肯定已經癱軟在地上了,他帶來的感覺太過強烈、陌生,激起她沉睡了許久的女性自覺,她沒有絲毫反抗的念頭,只想迎向他烈火般的吻,一如撲火的飛蛾。
  比起植物園裡的那一吻,此刻的激情更帶著無限的憐愛,他糾纏住長髮的手,輕柔的撫摸過零亂的髮絲,令她無法停止的顫抖。
  昊極顯得如此急切,甚至有著些微的狂野,但是莫愁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懼怕。她熟悉這個男人,知道他有多麼危險,但是她從來不會懼怕他。那雙銳利的眼眸在看著自己的同時,會湧入無可錯認的溫柔,是那種溫柔讓她陷溺,讓她無力抗拒。明明知道他是會毀滅一切的火焰,她還是無法抗拒那種誘人的溫暖與火光,情願在他的懷抱灰飛煙滅。
  她逸出口中的呻吟驚醒了昊極。召喚所有的自制力,他要自己放開懷抱裡的小女人。
  天知道這有多麼的困難,她的眼神朦朧,微張的唇兒輕輕的顫抖著,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放開她。咬著牙,他要自己清醒一點。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他拋下這句話,狼狽的離開床鋪。
  身體與靈魂都還在疼痛中,每個細胞都嘶吼著要繼續品味她的沐溫及甜蜜的吻。昊極深吸一口氣要自己冷靜,他們之間已經太複雜,而他太在乎她,不願意在一切不明朗之前就佔有她,即使此刻的莫愁是如此的心甘情願□□
  「昊極。」她軟軟的聲調喚住了他。
  他沒有回頭,無法保證自己此刻回頭會做出什麼事情。四周的氣氛太過熾熱,激情一觸即發,他的手指刺癢著,想念髮絲在指尖滑動的觸感。老天,他是如此的想要她。
  昊極開始慶幸他們之間一直橫瓦著那些狀況百出的學生,要不是有那些孩子,他可能早早就克制不住的讓莫愁成為他的人。
  「昊極。」
  他還是沒有回頭,甚至急切的想要逃離這個房間,找個角落強迫自己冷卻那像是要將他淹沒的慾望。
  小手攀上他寬厚結實的背部,爬上他的頸項,堅定的將他的臉龐轉過來,不容許一絲的拒絕。
  「昊極。」她繼續低喚著他的名字,像是天地間就只剩下這兩個字。此刻她不想理會任何的事情,只除了身邊的男人,這個像禁忌卻誘人的男人---
  她的眼眶裡有著淚光。他在剎那間怔住了,被莫愁纖纖十指轉過來的身子無力動彈,只能看著那張距離自己不到十公分的臉龐。直到胸膛開始刺痛,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是屏住呼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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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07:40: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零亂的長髮把那雙眼睛烘托得更加突出,只是靜靜的對望著,昊極就覺得幾乎要溺斃其中,被那流轉的淚花奪去魂魄,無法動彈,彷彿被她眼裡的溫柔給催眠。
  「昊極。」她軟軟的呼喚他的名字,雙手在他的頸後交握,之後緩慢的溜進他的髮根處。
  他所呼吸的空氣是由她的淡淡幽香,以及那水果酒的氣味所構成的,整個天地都被她所佔有。他像是落入了這個小女人的掌握,強烈的心折令他無法呼吸,就這麼看著她,就這麼靠在彼此的身邊,可以地老天荒的依偎下去,沒有一絲的厭倦。
  「昊極,去自首好不好?」她緩慢而正經的說出這句話,小臉上滿是堅決的表情。
  昊極霎時間不知該大哭還是大笑。這個正經的小女人還是掛心他那黑社會的虛名,一邊咒罵他的邪惡,一邊為他擔憂,像是非要將他拖出那「罪惡」的深淵才肯罷休。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黑社會的。」他幾乎是絕望的為自己申辯。他第一次發現,活得不在乎其他人想法是不太可能的。他對那些記者太放任,任由那些人在雜誌上大放厥詞,弄得現在天底下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別人不相信他,他不會在乎,但是當懷裡的小頑固也不相信時,他簡直想衝出去把那些記者給大卸八塊。
  「你不肯嗎?」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大眼睛裡淚花亂轉,像是只要再幾秒鐘,那些眼淚就會逸出眼眶,在潔潤光滑的臉頰上橫流。
  莫愁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察覺自己的呼吸吹拂著他頸部的皮膚,引起這高大結實身軀的顫抖。「那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溫潤的肩無意識的吻著他的肌膚,學著他先前品嚐她一般,莫愁在細碎的吻之間加上了無數的輕咬。純其如孩子的動作,卻帶著最煽情的效果,她不知道自己正在撩撥他,只是順著直覺行動,不想掩飾自己的想法與渴求。
  「要是警方逮到你犯罪的證據,他們就會把你帶離我的身邊,然後你會被檢方起訴判刑,被送到綠島去,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他的氣味是如此的熟悉好聞,莫愁著迷的吻著,像是上了癮,無法將唇移開他的肌膚。
  「莫愁,你還是沒有把情況搞清楚。」甚至連他都不能確定,如此沙啞、彷彿呻吟的聲音是誰的。他的身體在顫抖,理智已經崩潰得所剩無幾。無法相信那細小的牙齒會有這種力量,只是幾下輕咬親吻,他就陷入神智不清的局面,向這個小女人俯首稱臣。
  「去自首,好不好?」她的肩巡迴至他的面頰,緩慢的吸吮他的皮膚,之後放開,不自覺的伸出粉紅色的舌瓣舔過紅馥柔軟的唇,那模樣像極了一隻尚未饜足的貓兒。
  再堅強的男人,在自己心儀的女人面前,也會成了繞指柔。昊極簡直想要不顧一切的點頭,全盤托出自已的身份與目的,再也不能思考哪些事情需要保密、哪些事情她不適合知悉。
  「你不願意嗎?」一連串的問句,是最甜蜜的逼問,也是最令人無法抗拒的折磨。莫愁學著他那般深深的吻著,用粉紅色的舌瓣糾纏他,企圖粉碎昊極的堅持與防禦。她沒有絲毫的心機,酒精讓她變得慵懶,連腦細胞都罷工,此刻的她只是依循著遠古的直覺,以最原始的武器企圖說服這個男人。
  見他沒有回話,莫愁也有些氣餒了。她挫敗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再流連他那薄而性感的唇,之前有些退潮的眼眶再次蓄滿淚水。努力了那麼久,昊極還是不肯答應她,這對一個女人的自尊是多麼大的打擊。他只是不停的深呼吸,偶爾高大的身子還會掠過陣陣的顫抖,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難道她就這麼沒有說服力嗎?她不明白他的反應,只一廂情願的認為昊極在忽視她,對男女情慾的知識還停留在健康教育課本第十四、十五章的莫愁,不知道此刻的昊極正在承受生理與心理上的雙重磨難,根本無暇開口回話。
  他的額頭冒著冷汗,雙眼緊閉,在忍受著他無法抗拒的甜蜜折磨,不知道自己能夠忍受多久,卻又捨不得停止□□
  「你不願意嗎?」她重複著這句話,聲音比起之前,已經包含了令人心憐的顫音。挫敗與酒精的影響力,讓莫愁的情緒急轉直下。
  昊極睜開眼睛的瞬間,正好看見站在他懷抱裡的莫愁張開嘴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做著預備動作。他知道那個動作代表什麼,前一次的經驗令他心有餘悸,他可不想自己的耳膜再受一次摧殘。
  電光石火間,他趕在莫愁發出那驚天動地的哭聲之前,伸出大手摀住她的嘴,摀住她的哭喊。問題是,止得住她那令人神經緊繃的哭聲,對於那溢出眼眶的淚水,昊極就全然無能為力了。
  她的哭聲變成模糊的啜泣,晶瑩的淚水卻順著眼角滑落,潤濕了臉上的薄薄粉霜。
  在學生跟昊極面前,她習慣化上的淡妝永遠無法維持太久。粉紅色的唇彩會被莫愁自己咬掉,而粉霜則是被汗水浸濕,或是像如今的情形一樣,被淚水洗淨。
  高跟鞋與淡妝都是她防衛自己的道具,然而在昊極面前,那些東西卻無法阻止他看透她的真正想法,更無法阻止他執意的憬索。
  那雙眼睛因為淚水而顯得更加燦爛,盛滿了無限的委屈,令昊極的心整個糾結起來。眼淚也沿著他的手漫流,緩緩的在手腕處滴落。這種無聲的哭泣比號淘大哭更有效,他像是被那幾滴淚水燙著般鬆開手。看著莫愁那雙眼睛,他心裡的罪惡感一下子加重,突然間覺得好想痛打自己一頓。
  「莫愁,不要哭了。」他手足無措的低喊,發現一旦她發出眼淚攻勢,自己就只能舉雙手投降。
  沒有了昊極的箝制,她沒有如他預期般放聲大哭。莫愁咬著顫抖的下唇,流著淚的眼睛直勾勾的看進他的眼裡,像是要探進他的靈魂深處。
  「答應我,去自首好嗎?」她勉強擠出這幾個字,濕潤的眼期待的看著他。
  昊極神智不清的點頭,胡亂的答應她。那些淚水穿透了心中的牆,將他的心軟化,為了眼前的小女人,昊極甚至願意上刀山下油鍋,只求她能再次展眉微笑。
  「你答應了?」看到他點頭,莫愁的眼淚奇跡似的停住,眨眨大眼睛,滿懷期待的望著昊極,迫不及待的想再確認。
  昊極再度點頭,換來她一個微笑。
  「這樣就好,就算你被警方帶走,應該也不會坐很久牢。我會一直等著你,直到你接受完法律的制裁,我們就能夠在一起了。」她重新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給他一個綿長的吻,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看來不把事情解釋清楚,他的莫愁鐵定會繼續誤會下去的。昊極也是在歎氣,不過無奈的成分居多,他的雙手溜進莫愁的長髮裡,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莫愁,你願意聽我解釋一些事情嗎?」昊極在心中細細思索之後,謹慎的開口問道。
  任務與感情兩難顧全,但是他再也受不了莫愁如此誤會他。想像力如此豐富的小女人,到現在還在為他的「特殊身份」苦惱不已,用盡一切的努力想把他導回「正途」。瞧她剛剛那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固執,昊極幾乎能夠想像兩人之後的生活肯定是精采萬分。
  而現在把一切告知她才是最重要的。宋尋豐的威脅依舊存在,但是權衡情況之後,昊極發現自己進退維谷,實話實說恐怕會帶給莫愁危險;然而要是繼續隱瞞不說,這個小東西恐怕就要為了自己愛上一個「邪惡男人」而煩惱到作惡夢。
  原以為聽到他願意解釋,莫愁會跳起身來,眼巴巴的聽他訴說。誰知幾秒鐘過去了,懷裡的小女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那溫潤柔軟的唇也持續的吻著他頸問的肌膚,沒有分毫的移動,就連她的呼吸都變得規律平緩。
  「莫愁?」他懷疑的低頭看看她。
  莫愁的雙眼緊閉,嘴角有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得到了他的承諾,她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窩在溫暖的懷抱裡,她動也不想動,吻著他,突然之間覺得好累。剛剛情緒起伏得太激烈,加上在大廳喝下的大量酒精開始發揮作用,她沉沉的睡著了。
  昊極有些意外的看著她,薄唇浮現寵溺而無可奈何的微笑。
  這個心滿意足的小女人在他懷抱裡睡著了,那美麗的笑容,就像認定了他的懷抱是她這一生的歸依。
  老天啊,痛死人了,她的頭好痛啊!莫愁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睛,然後又呻吟的閉上。
  她不敢妄動一根手指頭,怕會引起更嚴重的頭痛。咖啡的香味,還有吐司微焦的氣味飄進鼻子裡,她能感覺早晨的陽光照射在身上,讓她的身體還有身下的絲質被褥都暖烘烘的。
  太陽穴像是有把鐵槌正在不留情的敲擊,讓她疼痛得想要尖叫。莫愁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此時的她只覺得口乾舌燥,不舒服到極點。
  「君老師,再不起床的話,我們會遲到喔!」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在耳邊響起,莫愁感覺自己的身子被兩雙手扶起,香濃而有些燙口的咖啡被送到她唇邊,她直覺的喝了一口。
  咖啡讓她的神智清楚了些,劇烈的頭痛也減輕些許。她總算能睜開眼睛,看見葛薰衣與黎迷迭關心的看著她,兩個女孩神清氣爽的模樣,一看就知道睡了一晚好覺。
  「好一點沒有?」葛薰衣說道,把咖啡杯塞進莫愁的手裡,順手又從餐盤上拿了一片吐司給她。
  莫愁乖乖的接了過來,勉強自己咬了一口,新鮮的吐司嘗起來卻有點像是木屑,她的味蕾八成已經被昨天的那缸雞尾酒給毀了。
  「你們居然真的拿酒給我喝,當初岳昊極說那是酒的時候,我還堅決不肯相信。」
  她呻吟一聲,感覺剛剛吞下去的吐司像是極力想跑出她的胃。「兩位小姑娘,你們的學期操行成績完蛋了。」
  「別這麼絕情嘛!我們為了將功贖罪,所以今早特別來照顧你,好讓你免受宿醉之苦。」葛薰衣求繞道,燦爛的笑容點燃青春的臉龐。「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不是嗎?」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們昨晚沒有回家,就待在岳家過夜。」岳昊極把所有人都送走了,卻只留下她們兩人,兩個女孩心裡都有幾分明白了。
  莫愁呼了一口氣,把咬了一口的吐司丟回餐盤上。
  黎迷迭從沙發上拿起一套淡紫色套裝,把罩在外面的塑膠袋拉開。「快點換上衣服,等會兒坐我的車到學校去。岳老大半小時之前就已經出門了,我們的動作必須快一點,這個禮拜是遲到加強取締周,訓導主任會親自在校門口坐鎮,要是遲到的話,可是會被抓去訓練成蘿蔔腿的。」
  莫愁點點頭,雙手伸到領口,解了兩個鈕扣之後才猛然瞪大雙眼,以恐怖的眼光看著自己身上的襯衫。她昨天穿的那件套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男用襯衫,下擺長到可以覆蓋住她的大腿,袖子則是捲了好幾層。她拉開領口不安的看一眼,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的套裝變成如今的男用襯衫,就連貼身的內衣都被脫下來,隨意的去在枕頭旁邊,莫愁連忙把內衣拉進棉被裡,臉漲得通紅。她記得昨晚喝了酒之後,昊極抱她進臥室,也記得昊極在她半強迫的要求下許諾要去自首,更記得那些令人心醉神迷的熱吻,和幾乎要令人昏厥的愛撫□□但是她不記得自己有做過換衣服這個動作。
  昨晚最後的記憶只剩下他懷抱裡的溫度,除此之外一片迷離模糊,任憑她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
  「老師,怎麼臉色突然間發白?」黎迷迭把套裝放到莫愁身邊,皺著眉頭端詳自己的老師。看她蒼白的臉色,黎迷迭還怕她會昏倒。
  「是誰幫我換衣服?」她滿懷希望的看著兩個女孩。
  「你在說什麼?幫你換衣服的當然是岳老大啊!」葛薰衣理所當然的說道,作夢似的憔了一口氣。「好棒,大哥的女人耶!就跟小說上寫的一模一樣。」
  莫愁簡直想找一個洞鑽進去,再教人把洞填平,讓她能夠永遠躲開眼前這種尷尬的情況。因為不勝酒力,她才有勇氣纏著昊極,還說了那些要求他去自首,然後與她長相斯守的蠢話,之後事情還沒討論出一個結果,自己卻在他的懷抱中睡著了。雖然不太清楚昨晚和他進行到什麼程度,但是他甚至幫她換了襯衫,那麼可以肯定的是,昊極該看與不該看的全都看光光了。
  更糟糕的是,她居然被自己的學生逮到她在一個男人的床上醒來。莫愁一張臉忽紅忽白,不知該怎麼跟學生解釋。
  「老師,」葛薰衣頓了一下,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問道:「昨晚感覺怎麼樣?」
  「葛薰衣!」莫愁忍無可忍的大喊女孩的名字。
  女孩雙手亂揮,想避開老師的怒氣,不過眼睛裡跳躍的光彩還是沒有變。「我只是問一問嘛!今早來照顧你之前,就看見岳老大雙眼充滿血絲,一臉倦容,我還偷瞄到他脖子那裡有很明顯的吻痕。我就在猜測,昨晚一定是「戰況」激烈。」
  她手腳靈活的躲開莫愁扔過來的枕頭,不怕死的戲謔道:「老師,是「餓虎撲羊」
  還是「餓羊撲虎」啊?」
  「你從哪裡學來那些話?」莫愁惱羞成怒的喊著,尷尬死了。
  「這裡。」葛薰衣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本羅曼史,莫愁投降的抱著頭再次呻吟。
  她是記得昨晚在昊極身上留下不少吻痕,甚至還流連貪戀他的頸子,又啃又吻的。她的臉因為熱情的回憶而燒紅,差點又要喘不過氣來。
  但是話說回來,也不只是她一個人意亂情迷。剛剛拉開領口匆匆一瞥,就足以讓她看見自己胸前有無數吻痕。即使是尚未佔有她的身子,昊極還是在她身上「烙印」了,昭告所有的人,也昭告莫愁本身,她就只能屬於他,別人休想染指。
  昨夜,兩個人都不曾「客氣」過。
  「我不要做人了。」莫愁喃喃。
  「想要逃避嗎?老師不是都教導學生要敢做敢當,怎麼你把人家吃了之後就想開溜,居然連面對「被害人」的勇氣都沒有?」黎迷迭開玩笑的說道,逼著莫愁換上新套裝。
  套裝的尺寸剛好符合她的身材,想到昊極是如何探知她的尺碼,莫愁就覺得全身滾燙,神經末梢竄過一陣顫抖,彷彿被某種電流穿透身子。他的雙手曾經巡迴過她身上的每一處,連最細微的地方也沒有放過,一如勘查領土的君主□□
  「還沒有真正成為他的情婦,他就開始供養我了。」她不滿的咕膿著,卻捨不得脫下這身套裝。那個她傾心的男人,雖然邪惡,但是眼光的確好得沒話說,淡紫色套闋裝剪裁合宜,一看即知是高級品。
  「君老師打算怎麼辦?」葛薰衣繼續打聽,迫不及待的想聽後續發展。這種小說似的事情可不是時常可見,而這對老師之間的故事,簡直比一些小說的劇情更精采。
  「還能怎麼辦?」莫愁反問一句,咬咬牙,像是下定決心的說道:「要敢做敢當是嗎?我當然知道要敢做敢當,既然事情發生了,好歹也該負起責任,免得落人口實,說我侮辱了岳昊極,壞了他的名節之後還刻意逃避。別的不說,我怎麼也不能留下壞榜樣給你們,不是嗎?」她的表情堅決,大大的眼眸閃動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葛薰衣與黎迷迭互看一眼,突然之間有種為岳老大祈禱的衝動。
  黎迷迭把車子順利的停到教師專屬停車場裡,匆忙的看一眼手錶。「太好了,還有三分鐘才早自習,我們趕上了。」
  「趕上早自習是很好,但是可不可以請你以後開車慢一點?」莫愁臉色蒼白的下了車,發現自己的腳到現在仍舊虛軟。黎迷迭剛剛展露的那一手飛車特技讓她頭暈目眩,路上幾次驚險的情況都使得她差點心臟麻痺。
  「太慢可是會遲到的,我可不希望讓訓導主任逮到機會,把我一雙修長的玉腿折磨成蘿蔔腿。」拿起皮包,她隨手鎖上車門。
  把握時間,女孩們拉著莫愁開始小跑步的朝校門方向移動。
  眼角瞥到一個身影,莫愁硬是停下腳步,示意兩個女孩先走。為了自己的玉腿著想,也顧不得老師了,兩個女孩沒有多想,一溜煙的跑進校門。
  早自習的鐘聲響起,路上只剩下幾個拚命趕路的學生,而大部分的糾察隊都集中在校門口,與遲到的學生展開追逐大戰。
  一個修長的身影輕巧的跳下牆頭,從來冷靜淡然的臉龐有了些許的微笑。她正在心裡慶幸自己時間把握得宜,能夠順利的溜出來。
  「早自習不假外出,我想你不會是想要去買早餐,對吧?」一直躲藏在行道樹之後的莫愁現身了,好整以暇地看著吃驚的杜若。
  「你怎麼會在這裡?」女孩詫異的問。「我還以為你今早會留在岳老大的床上休息,不來上課了。」
  莫愁在心裡歎氣。她八成在這些孩子男女關係的觀念上,留下了最差勁的榜樣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學生還真可怕,這種話都能如此輕鬆的說出口。
  「我只是有點宿醉,不用休息一整天。」她解釋道,走近女孩。「你打算去哪裡?」
  杜若愣了一下,把淡雅清秀的臉龐轉開,表情有些複雜。「我打算去看一個人,所以今天要請假。」
  莫愁的腦子很快的轉動。昊極曾經說過,他來學校當老師的原因,跟班上的女學生有所關係,全班的女孩子們,她看來看去,似乎就只有身為全校大姊頭的杜若可以跟昊極的黑社會背景扯上關係。昊極所謂的「目的」,該不會就是眼前的杜若吧?「何必請假?你如果想溜出去,我可以去辦一張戶外教學許可單,全班陪你去。」
  她舉起手,制止杜若尚未說出口的拒絕。「我不許你拒絕。上次在植物園裡才發生過事情,要不是大家團結合作,女孩子們八成都會被擄走。現在你打算單獨行動,豈不是替那些在暗地虎視沈沈的人製造機會?」
  杜若有些為慌了,她知道莫愁有多麼固執,但是她實在沒辦法答應莫愁,讓所有同學跟著她一起行動。
  「給我一點私人的時間,我保證下午的時候就會回來。」
  「不行,要是那些穿黑衣服的傢伙發現你落單,那麼你的安全就堪慮了。」莫愁搖搖頭。「岳昊極的事情不能牽扯、連累到你身上。」
  「我的天啊!又關岳老大什麼事了?」杜若急得快哭出來,面對這個小女人,她深切的感受到何謂無力感。
  「我懷疑那些黑衣人是衝著岳昊極來的,他八成在哪裡惹到人,所以那些人想抓他身邊的女人做籌碼。我猜他是來學校保護自己的親人,而全班的女孩觀察下來,就以你的特質跟他最為相像。」她說出心中的假設,打量著女孩,停頓了幾秒鐘才問道:「杜若,你是岳昊極的女兒嗎?他是到學校來保護你的,對吧?」
  黑社會老大的私生女,在學校是大姊頭,似乎是很理所當然的。
  「你偷看了葛薰衣的小說嗎?居然能瞎猜出這種結論。」杜若忍無可忍的大喊,再也懶得維護自己的秘密。「岳老大不是我的父親,我老爸是前不久才落網的一個通緝犯,現在被關在監獄裡,今天是會面的時間,我就是要去看他的。」
  莫愁的嘴巴半開,沒想到自已辛苦想出來的假設馬上就被推翻。
  尖銳的哨音從兩人身後傳來,訓導主任發現她們了,正帶著糾察隊準備來緝捕。
  「這禮拜是遲到加強取締周,早自習的鐘聲都響了那麼久,你們居然還敢在這閒聊。」孫建國大吼著。
  「該死的,被發現了。」杜若撥腿就想開溜,冷不防幾輛黑色轎車在她面前緊急煞車,幾個黑衣男人打開車門,手中還拿著一捆尼龍繩。
  莫愁頭皮發麻,連忙擋在黑衣男人與杜若之間。還是被她猜中了一些,這些黑衣男人真的逮住了她們落單的時候,選擇昊極不在她們身邊時行動。
  「馬上溜回學校去,我知道你跑得很快。」她小聲的叮囑。身為老師,她必須保護學生的安全。
  杜若沒有回答,只是突然之間冒出一聲驚呼,莫愁還沒來得及回頭,劇烈的疼痛在她的後腦勺爆開,許多此點在她眼前跳躍,她陡然間失去了意識,整個人昏倒在柏油路上。
  孫建國大驚失色,卻也是見慣了暴力場面的人,力持鎮定的想上前解救自已學校的人,卻看見黑衣男人手上閃過金屬的光芒,他硬生生的站在當場,不敢輕舉妄動,而身後大批的糾察隊幾乎部已經嚇呆了。
  「你們這些傢伙!」杜若恨恨的咬牙,拿出腰間的電擊槍,電得那些黑衣男人哭爹叫娘。但是寡不敵眾,不到半分鐘,她也遭受到跟莫愁一樣的待遇,被一棍子打昏在地上。
  「會是這個女孩嗎?」
  「不會錯的,那群女學生裡就數她拳腳功夫最俐落,憑這點應該就能確定她的身份。」黑衣人討論著。
  一個黑衣男人拿出尼龍繩把昏倒地上的兩個人五花大綁,還拿出一把剪刀,毫不留情的把莫愁的長髮一刀剪下來,用黑色緞帶粗率的綁住,拋給一旁的孫建國。
  「把這個交給岳昊極,告訴他女孩跟女人都在我們手上,要他馬上聯絡東方旭出面,要不然下次我們從這個女人身上剪下來的就不只是頭髮了。」撂下這些話,黑衣男人把昏厥約兩人抬上轎車,迅速的離開現場。
  整間教室安安靜靜,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昊極看著手中的長髮,那柔潤的髮絲還帶著些許的溫度,只是失去了原有的生命力,無力再與他愛撫的觸摸糾纏。他的眼神冷酷,像是在極力隱忍著憤怒,薄唇緊緊的抿著,散發出來的氣勢壓迫所有的人,學生們終於見識到,那個被外界傳說得有如凶神惡煞的男人有多麼可怕。他不用言語、不用動作,光是那種眼神,就讓所有人手腳發軟。
  「太過分了,居然敢把君老師捉走。」第一個敢開口說話的是黎迷迭,她咬著下唇,眼神激狂。「宋尋豐那傢伙是真的不想活了。」
  昊極緩慢的悃起頭,視線落在女孩臉上。「他當然不想活了,你老爸已經把他逼上絕路,他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誰的老爸?聽岳老大的說法,把宋尋豐逼得快發瘋的,應該是東方旭啊!」
  林睦德不太明白的看著自己的同學。
  黎迷迭咬咬牙,在岳昊極的眼光之下,根本無法否認。事到如今,其實也是無法繼續否認的。「我老爸就是東方旭。」她歎了一口氣,還是很難接受自己的身份被看穿。
  「還有呢?」昊極的眼光看著另一個女孩。
  漂亮的小說封面被緩緩放下,修長的手拿下臉上的眼鏡,那雙從來隱藏在鏡片之後的雙眸第一次毫不隱瞞的顯現其中的光彩。「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猜出來,畢竟我自信掩飾得還不錯。」那種輕鬆的神態不見了,此刻的葛薰衣與平常判若兩人。
  「我只猜出黎迷迭的身份,她的眼神跟東方旭實在很像,銳利得隱藏不住。至於你,我是直到植物園中,無意間聽到她跟你的對話,才推測出你的身份,你的偽裝沒有絲毫的破綻。東方小姐,身為東日與西月的女兒,你也不是個簡單人物。」昊極靜靜的說。
  「好說。你也不簡單啊!滅明大哥沒有給你任何的資料,而你居然能猜出我們的身份。」
  「也應該把自己的本名昭告天下了吧?」
  女孩微笑,那雙向來埋在小說裡的眼睛清澈異常。「我是東方傾國,她是東方傾城。如你所猜想的,我們就是東日與西月的女兒。」
  「你們是姊妹?」柯文其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輪流看著兩人。
  「我們是異卵雙胞胎,所以面貌並不相似。」東方傾城解釋著。「不是故意要欺騙你們,只是我們討論過,假使外界不知道我們的關係,這樣會安全些。」
  「的確沒錯,外界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東方旭居然有兩個女兒。」昊極當初也是絲毫沒有懷疑到葛薰衣身上,不,現在該稱她為東方傾國,那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傾城不太高興的摸摸臉龐。「我就那麼容易看透嗎?老爸總是說我不如傾國,我是繼承了他的領導力,傾國卻繼承了他的思考能力。」
  「現在好像不是討論雙胞胎中誰比較優秀的時機,我對於東方滅明和你們的隱瞞非常的不高興。我想,你們欠我一個解釋。」昊極不客氣的說,他已經顧不得眼前這兩個女孩是東方旭的女兒,事情已經威脅到莫愁的性命安危。此刻的他正全力克制衝動,其實他著實想拿把刀子衝到宋尋豐的地盤,把那個膽敢碰他女人的王八恙子砍成好幾塊。
  傾國把小說收進書包,把書包的縫線拆開,拿出藏在裡面的手提電話。「宋尋豐的事件,只是我們跟老爸還有大哥打的賭。他們放出關於我們的消息,讓宋尋豐把注意力擺在我們身上,只要我們能夠解決此次的威脅,又沒有洩漏自己的身份,那麼滅明大哥就答應讓我們加入「鬼魂」。」
  「而我就是被挑選出來擔任整件事情的保母與裁判,只要宋尋豐的事件解決,而我又沒有猜出你們的身份,就代表你們蠃了這場賭注?」整件事情昊極已經猜出不少了,這就能解釋東方滅明當初為何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完整告知他的原因。
  但是發覺自己始終被人蒙在鼓,那種感覺是十分令人不舒服的。
  「沒錯,但是我們沒有預料到宋尋豐會綁走君老師與杜若,這一點是我們估計錯誤。」傾國承認道,手指熟練的按了幾個鍵。現在就算輸了與大哥的賭注也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要救出君莫愁,看岳昊極那種表情,她實在有些怕怕的。
  「僅僅是承認自己估計錯誤,這樣也沒有辦法讓莫愁脫離危險。」他站起身子,把那束頭髮握在手中。帶著些許殘酷的表情讓所有人噤若寒蟬,他像是一個即將出征的戰士,不計任何代價與手段,都要奪回自己的女人。
  宋尋豐與東方家的恩怨他根本不關心,但是既然對方愚蠢到膽敢碰他的莫愁,那麼他也必須有所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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