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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爾]天敵靠邊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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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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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發表於 2010-5-3 03:19: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天敵靠邊閃 作者:梅貝爾

奇怪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又怎麼會這麼「番」啊?!
她只不過是誤交損友,被人當面陰了一道,
卻又為了要維持高貴的淑女形象,忍著一肚子怒火沒爆發而已,
他幹嘛莫名其妙跑來招惹她,還一口就咬定說她很好強?
害她強力偽裝的假面具,差一點就曝了光、露了餡,
難道她重形象、好面子,也要他這個路人甲同意才行嗎?
不過算了,反正他倆只不過是狹路相逢、素不相識,
她就大人有大量,大方地原諒他好了,
只是這樣還不夠,他竟然不知好歹地繼續數落她,
說什麼女人太好強不可愛、他比較喜歡她氣嘟嘟的樣子……
吼~~他到底有完沒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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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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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5-3 03:20:41 |只看該作者
  市場與自我 梅貝爾

  我有個習慣,序或後記絕對很少在稿子寫完之後才動筆,這次也不例外,才寫到第三章,突然有股想寫序的衝動。
  因為前一天剛接到編編打來的電話,我的《隨便說說你也信》過稿了,除了一、兩個小地方需要再多加點東西,其他都沒問題了;而且編編還說這一本《隨便說說你也信》很好看,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能說心情真是複雜,原因在於我的第一百本作品《總裁好霸道》被編編歸為「不好看」、「太灰暗負面」的評語,當時真像是被雷打到,腦袋一片空白。
  那天編編說了很多,希望我能寫一些比較「市場」的東西……呃,市場?這個我知道,我家附近就有兩個市場,什麼東西都賣,是我每天必定去閒逛的地方……咳!抱歉,我離題了,「市場」我當然聽過了,但是這兩個字看起來簡單,其實相當深奧,我懇請編編再多指點一些迷津,於是編編開始循循善誘我這只迷途羔羊。
  原來現在所謂的「市場」就是要輕鬆好笑,然後還要能讓讀者感動,最重要的是男女之間的愛情要濃,不然就不叫言情小說。聽完我更迷糊了,難道我之前寫的都沒有?這個我就真的不明白了,如果要那樣的東西,市面上多的是作者在寫,本本大同小異,那有什麼看頭?
  而我就是想寫點不一樣的東西,除了愛情,我還想加入親情、友情,畢竟人的一生當中不只有男女之愛,還想再多寫點懸疑推理、靈異奇幻、宮廷鬥爭,寫出自己不同於別人的梅貝爾風格,這樣有錯嗎?可是編編卻說那就不叫言情小說了。
  編編說,言情小說想要的東西很簡單,就只有三樣:第一是愛情,第二也是愛情,第三還是愛情。我的內心開始天人交戰,想要為自己抗辯,可是當時真的太震驚了,腦子無法正常思考,於是最後只說了一句「讓我好好想一想」,便掛斷電話了。
  連著三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無法呼吸,我找不到自己,我完全迷失了,像是走進死胡同,找不到出路,體內那個軟弱的我頭一次萌生封筆的念頭,因為我寫不出來了,我想哭、想要尖叫,我開始否定自己,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得了現代最流行的黑死病——憂鬱症……
  可是體內另一個堅強的我冒出來了,不願就這樣承認失敗,我奮鬥了十二年,怎麼可以在這節骨眼認輸?我斥責那個軟弱的自己,我不能逃避,如果這次逃避了,那麼一切就真的完了,梅貝爾將從此消失,再也無法執起寫作的筆,我必須要抗拒它,我不要認輸……
  因為身邊沒有朋友是從事這一行的,所以他們無法體會我的痛苦和掙扎,告訴家人,我家老弟就回我一句:出版社最大,它要你寫什麼,你就寫什麼,幹嘛在意那麼多。但是內心的自我卻不願意妥協,我有我的固執、我的堅持,我像是困在繭裡,怎麼也掙脫不開。
  可是扛著「梅貝爾」這塊招牌,我向大家坦白,我還是會害怕聽到讀者說我退步了,說我寫出來的東西不像原本的風格,他們不喜歡……等等,不只是我而已,那應該也是許多老作者共同面臨的困境,我們被自己的筆名「綁」死了,如果我換個新的筆名,可以隨便寫一寫,要多市場就有多市場,反正就算被罵,被說是地雷,也沒有人知道那個人就是我,梅貝爾還是梅貝爾。
  不過我們反過來思考,「市場」到底是什麼東西?「市場」也是作者去創造出來的,只是方正好迎合大部分讀者的喜愛,所以我何必去遷就它,應該說是要去創造另一個市場,而像是撥雲見日般,我頓時豁然開朗。
  那個堅強的我開始努力思索著未來的筆風走向,畢竟現實是殘酷的,編編不只一次的說現在的言情小說市場愈來念萎縮,已經大不如前,出版社也是很為難,其實他們也願意配合我們這些老作者,讓我們能寫自己想寫的東西,可是前提是要能賺錢,書要賣得出去才行,而老作者想要繼續拿比新人高的稿酬,也得寫出讓讀者願意掏錢購買的作品,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第四天,我又坐回電腦前面,打開電腦,找出之前寫的文字檔,我努力的在自我和目前所謂的市場之間尋找一條活路,畢竟路是人走出來的,想著該如何在保有自我之下,創造出讓更多讀者會去喜歡的內容,我不斷告訴自己……我一定辦得到!我不能逃避!我不要認輸!
  那麼我成功了嗎?
  請你們來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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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5-3 03:20:5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爸爸,我會游泳了,我游給你看……」
  八歲的小女孩穿著可愛的粉紅色泳衣,站在私人泳池的池畔對著事業做得很大,總是忙碌到一年只能見上幾次面的父親炫耀著,只希望能得到一聲讚美,即便是微笑也好。由於她的母親受不了丈夫的冷落和寂寞,在她三歲那年要求離婚,之後也改嫁了,所以父親成了她心中最大的支柱。
  瞥見父親還在講手機,她再度揚高聲音喊著,「爸爸,快看我這邊……」說完便抓著扶手,爬下進入泳池內的梯子。
  胡亂的對女兒點了下頭,蘇進強繼續和電話那頭的合夥人談著公事。自從將工廠移到上海之後,他的事業比以前更加繁忙瑣碎,有太多事需要處理,光靠電話根本是不夠的,所以他近日必須親自飛過去一趟才行。
  「……等一下,我去拿筆抄起來……」忘了女兒還在泳池裡頭,他轉身走進屋內,滿腦子除了事業之外,容不下其他東西。
  小女孩在水淺的地方游了幾下,回頭想跟父親招手,卻不見他的影子,小小的臉上馬上露出失望和挫敗的神情。
  「爸爸最討厭了……」她噘高小嘴嘟囔,轉頭往水較深的另一頭游去,冷不防的,她左腳的小腿抽筋了,小女孩露出驚慌痛楚的表情,身子往下沉,還不小心喝了一大口水,直覺就張口想要求救。「爸爸……」
  小小的手臂在水面上拍打著,因為左小腿抽筋,讓它無法伸直,加上池水又太深,根本就碰不到底,她不斷的張嘴想叫人,卻只是吞了更多的水。
  「爸……爸……救……救我……咕嚕……」
  爸爸,好難受喔!
  快來救我!
  我會當個乖孩子!
  爸爸……
  剛從二樓下來的蘇太太,也就是蘇進強再娶的妻子見不到繼女的身影,劈頭就問丈夫,「小嵐呢?」
  「……什麼?」手機講到一半,他抬頭問道。
  她瞪了下丈夫,「我問你小嵐呢?」
  「哦!她在游泳。」蘇進強隨手往屋外指了一指說。
  蘇太太睜大雙眼的看著他,「你居然讓她一個人待在泳池裡,萬一出事怎麼辦?你這個爸爸是怎麼當的?」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但到底照顧了她快三年,再怎麼樣也是會有感情的。「真是受不了你……」
  當她急忙走到屋外,來到泳池旁邊,看清了某個浮在水面上的「東西」,那粉紅的顏色好像她前兩天才買給繼女穿的泳衣,這才領悟到發生什麼事了。
  「啊……」蘇太太發出尖叫。
  聽到淒厲的叫聲,蘇進強連忙不解的衝了出來,看見溺水的女兒,連忙跳進泳池裡頭,將一動也不動的小女孩撈上岸邊。
  看著繼女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蘇太太淚眼哭喊,「小嵐!小嵐!」
  蘇進強已經探不到女兒的生命跡象,心跳似乎也停止了,他趕緊幫女兒急救,但一次又一次的人工呼吸,女兒還是沒有反應。時間慢慢的流逝,以為像是過了一個小時之久,其實只有短短十多分鐘,最後小女孩終於吐出肺腔裡的水。
  「咳、咳、咳……」
  「醒了!醒了!」蘇太太喜極而泣,差點就被嚇死了。「真是太好了……」
  小女孩悠悠醒轉,瞥見最愛的父親就在身邊,隨即「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張臂就想要抱住他。「爸爸……嗚……」
  「不會游就不要這麼愛玩,你就是不乖,以後不准你再靠近游泳池一步。」蘇進強的反應不是抱住女兒安慰一番,而是先來一頓痛罵。「聽到沒有?」
  死裡逃生的小女孩扁了扁嘴,淚眼汪汪的看著父親,不曉得自己犯了什麼錯,只能低頭道歉。「爸爸,對不起……」
  「快帶她去把濕衣服換了。」說完便兀自回到屋內,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公事。
  蘇太太不滿的瞪著丈夫的背影,再看看一臉委屈的繼女,只能歎了口氣,「我們進去吧!阿姨帶你去樓上換衣服。」
  「阿姨,爸爸是不是討厭我?他是不是不愛我了?」小女孩投進繼母的懷中,痛哭流涕的問道。
  她輕輕拍哄著繼女,「怎麼會呢?小嵐這麼可愛,爸爸怎麼會不愛你?」
  「可是……」
  「因為爸爸最近工作太忙了,所以才會這樣,等他忙完就好了。」蘇太太自己也很後悔當初選擇嫁給像他這樣事業心重、又不懂得體貼的男人,就連對待女兒也是這樣;可是萬一他們離婚了,繼女該怎麼辦?誰來照顧她呢?「小嵐等會兒要不要來幫阿姨的忙?我們來做爸爸最愛吃的菜。」
  小女孩這才破涕為笑,「好,小嵐也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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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2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今天是蘇穎嵐大學畢業的日子,想當然耳,總是忙於擴大事業版圖的父親依然沒有出現,但她發現自己已經漸漸麻痺了,父女親情對她來說根本是一種奢求。
  「小姐,先生回來了。」在家裡幫傭的歐巴桑笑呵呵的對著剛回家的蘇穎嵐說。
  她怔了一下,「我爸爸回來了?」
  歐巴桑指著樓梯上的書房,「對啊!先生在樓上講電話,還特別交代說若是小姐回來的話,要你馬上去見他。」
  「謝謝,我現在就上去。」蘇穎嵐不禁綻露出美麗燦爛的笑靨,原以為父親不會特地在今天她畢業的日子回來台灣,想不到原來父親還是沒有忘記她這個女兒,所以她決定再原諒他一次。
  三步並兩步的來到二樓的書房前,她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攏了攏及肩的秀髮。距離上次他們父女見面已經有半年多了,她希望能在父親面前有個很好的表現,讓父親以她為榮。
  叩!叩!「爸,是我。」
  裡頭響起蘇進強嚴肅的嗓音,「進來!」
  蘇穎嵐迫不及待的打開門,但唇畔的笑弧在瞥見書房裡除了父親之外,那個年紀約莫四十左右的女人後,臉色倏地一冷。若不是這個叫呂鳳琳的女人介入,繼母也不會痛下決定離開這段婚姻,而對她來說,繼母比她的親生母親更像個媽媽,所以她才更無法原諒。
  「爸!」
  正好講完電話,他抬頭看向年紀愈大,和第一任妻子就愈相像的獨生女兒,他很高興看見她已然長得亭亭玉立。「你真是愈來愈像你媽了。」
  不理會父親身旁的女人,她懷著欣喜的心情來到辦公桌前。「爸爸是專程回來慶祝我畢業的嗎?」她還以為父親早就忘了這件事。
  「畢業?今天是你大學畢業的日子?」蘇進強愣愣的問。
  看到父親的反應,蘇穎嵐的心不由得直往下沉。「爸爸真的忘了?我上個月還有打電話到上海給您,您的秘書沒有提醒您嗎?」她意有所指的橫了下呂鳳琳。雖然老闆和秘書之間鬧出一些緋聞是常有的事,可是她絕不允許這個女人當上蘇太太。
  呂鳳琳果然很懂得做表面功夫。「小嵐,真的很抱歉,因為工廠最近出了些事,你爸爸忙得晚上都沒睡,所以我不好再增加他的負擔。」
  「負擔?你的意思是說我是我爸爸的負擔?」她沉下嬌顏質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呂阿姨也是為了爸爸著想,怕我來回奔波會太累,何況爸爸今天不是也回來了?你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蘇進強袒護著自己的秘書。
  蘇穎嵐眼眶一紅,「爸……」
  「這十年來要不是多虧有你呂阿姨在身邊幫爸爸的忙、打點一切,工廠也不會這麼順利運作。你在台灣能吃好的、穿好的,可全都是她的功勞,你應該感謝她才對。」父親的話讓蘇穎嵐很受傷,但她卻又無法反駁,因為自己從小到大用的的確全是父親賺的錢,她從來沒有出去工作過。
  聞言,呂鳳琳對他嬌嗔著,「別說什麼功勞,這是我該做的事,何況我們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不是嗎?」
  「什麼一家人?爸?」她震驚的瞪著父親問道。
  蘇進強笑得合不攏嘴。「爸爸下個月要和你呂阿姨在上海舉行婚禮,到時候她就是你的繼母了,以後你們得要好好的相處。」
  她不加思索的大叫,「我反對!」
  「你說什麼?」他沉下臉來怒喝。
  呂鳳琳假意打著圓場。「進強,不要嚇到小嵐,她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你好好跟她說就行了。」
  「今天不管你反不反對,爸爸都會娶她。」今年已經五十歲、兩鬢微微刷白的蘇進強瞪著獨生女兒。「你要來參加婚禮也好,不來也沒關係,爸爸不會勉強,反正你已經長大了。」
  她含著淚水,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
  「你呂阿姨哪一點不好?你為什麼這樣排斥她?」他沉著臉問。「你都幾歲了,還這麼不懂事,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挨了父親的責罵,蘇穎嵐有滿腹的委屈,卻說不出口。
  「別嚇壞孩子了……」
  蘇進強哼了哼,「都已經大學畢業了,還說什麼孩子?供她吃、供她穿,她居然還用這種態度來回報我,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爸爸,對不起……我會去參加的。」她不想這麼輕易認輸,不想稱了那女人的意,可是她卻改變不了父親的決定,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想讓父親討厭自己,只好告訴自己要忍耐。
  「那就好。」他收起怒容,很滿意女兒表現出來的順從。「鳳琳,你去幫我泡杯咖啡,糖加多一點。」蘇進強故意支開她,好讓父女倆可以單獨的說話。「我知道爸爸這些年來都沒有陪在你身邊,爸爸也覺得很對不起你,不過爸爸老了,也需要有人在身邊照顧……」
  蘇穎嵐喉頭一梗,「我可以照顧爸爸。」
  「爸爸需要的是個能幫助我事業的妻子,而鳳琳她可是大有來頭,也認識不少高幹,就連爸爸贊助的考古隊,當年能夠順利挖到一批兩千多年前的秦朝古物,她也是出了不少力,幫我打通不少關節,這樣的女人要上哪裡去找?你就好好的跟她相處,不要讓爸爸為難了。」他半哄誘、半威脅的說道。
  她用力咬著下唇,「爸,我知道了。」
  「這樣才是爸爸的乖女兒,你能夠想通是再好不過了。」蘇進強點了根煙抽著。「還有,你也畢業了,對將來有什麼打算?」
  「爸爸之前不是希望我念研究所?我已經去台大的人類學系報名了。」只要是父親的希望,她都願意聽從,只盼能得到一點關愛。
  蘇進強沉吟片刻,「如果你不想念也沒關係,爸爸有個朋友在經營一家骨董鑒定買賣公司,在業界也算是小有知名度。你不是也對這方面很有興趣?我前幾天剛好跟對方談起你,對方也表示很歡迎你到那邊上班,反正多歷練一下也不錯。」
  「可是我……」蘇穎嵐有些猶豫,在體內的另一個自己渴望能擺脫父親的安排,但她也想當個聽話的乖女兒。
  他彈了下煙灰,「你也知道爸爸平常最喜歡的就是收藏骨董了,不然也不會花那麼多錢贊助那支考古隊。要是你能夠當上專業的骨董鑒定師,就能幫上爸爸的忙了,以後你也可以跟在爸爸的身邊工作,這樣我們父女倆就不必再分隔兩地,更可以常常見面了。」
  「真的嗎?」她心動了。「我可以跟爸爸一起工作?」
  看得出女兒被說服了,蘇進強的笑容也跟著加大。「當然是真的。」
  蘇穎嵐不再考慮,猛點著頭。「好,我去、我去。」
  「你真是爸爸的乖女兒。」他滿意的點頭。「爸爸和『女媧』的老闆認識將近二十年了,你去了之後可別丟爸爸的臉,學習態度一定要認真,有疑問就要虛心求教,讓大家知道爸爸的女兒是個很有教養的淑女……」!
  這是一場在五星級飯店舉辦的骨董珍玩藝術品拍賣會,因為是小型的,不像蘇富比或佳士得是屬於國際級的,因此會來參加的都是些開始對收藏骨董有興趣、想要踏進這一行的人士。
  「……待會兒你們得幫我好好挑選,可別買到假貨,我就算有錢也不要當冤大頭。」身為田橋仔,金有潛最不希望的就是被嘲笑光是有錢,卻沒有氣質,因此他特地聘請「女媧」的骨董鑒定師陪他來與會,打算買幾樣骨董回去給那些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瞧一瞧,證明自己也是可以很有內涵的。
  進入這一行有十多年經驗的詹濟南拍了拍胸脯保證。「金先生儘管放心,我絕對會讓你買到物超所值的好東西,不會打壞我們『女媧』的招牌。」
  金有潛點了點頭,雙下巴跟著抖動。「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金先生,拍賣會快開始了,我們先去坐下來。」身為公司裡唯一的男性骨董鑒定師,他可是自認眼光比其他女同事還要好。
  今天也跟著出來見見世面的蘇穎嵐狐疑的看了一眼客戶,雖然才到「女媧」上班一個多月,但遇到像他這種型的倒是不少,以為家裡擺幾件骨董,就比別人高尚,被他們買回去的骨董恐怕也會哭泣。
  「詹先生,我去一下化妝室。」她說。
  詹濟南像在揮蒼蠅一樣打發她,要不是老闆有交代要他多多照顧這位新人,他才不想讓她跟在身邊,免得被偷學步數。「快去!快去!」
  感覺到他敷衍的態度,蘇穎嵐也只能氣憤在心,誰教自己年少學淺,當然要從頭學起,等她拿到骨董鑒定師資格的證書,就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在化妝室裡,蘇穎嵐對著鏡子撲粉、補妝,希望能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不要像個剛畢業的學生,雖然她的確是剛畢業沒錯,但過於年輕的外表總會讓人無法信賴,所以她只好忍著上妝之後的黏膩感,搞得皮膚都快透不過氣來了。
  「要開始了,快點!快點!」
  這時,幾家的媒體記者接到電視台的通知,說幾個月前才剛嫁入豪門的名模也來參加這次的拍賣會,據說是要買給公公的生日禮物,所以大家全跑來搶獨家,想知道她看上哪一件。
  嗜血成性的記者完全顧不得旁人,只想著往前衝進會場,拿到最好的位置,因此蘇穎嵐都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人狠狠的撞開,而當她意識到不對時,已經驚叫一聲,以不太好看的姿勢趴跌在地上。
  蘇穎嵐第一個念頭是跳起來罵人,但硬是忍住了,想到今天還特地穿著新買的套裝,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專業,結果卻落得這麼悲慘的下場。她暗自希望沒有人看見她的窘態,可惜她的祈禱並沒有實現。
  「你沒事吧?」
  一個隱隱帶著笑意的溫和男嗓在頭頂響起。
  她閉了下眼皮,在心中低咒著,然後滿臉羞窘的仰起頭,「你、你就不能當作沒看見嗎?」見到對方是個約莫二十五、六歲左右的男人,溫文爾雅,而且長得出色好看,是那種很容易就吸引女性目光的典型,她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看到女性同胞有難,我要是裝作沒看見的話,那還算是男人嗎?」年輕男人很風趣的朝她伸出手掌。「我扶你起來吧!」
  「我可以……哦……」才動一下,蘇穎嵐便發現右腳的腳踝痛得要命。她今天特別倒楣,而偏偏自己又最愛穿高跟鞋,所以這下子摔得更慘了。
  友善的男性手掌固執地沒有收回去。「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她搖搖頭不肯接受幫助,想到父親要是知道她居然當眾出這種糗,鐵定會很不高興。「唔……」
  年輕男人初次見識到像她這麼好強的女人,但仍舊堅持,「把手給我吧!」
  「真的不用了……」蘇穎嵐覺得自己的臉頰快要燒起來了,真想用手扇一扇。她在跟人家臉紅個什麼勁?又不是沒跟男生說過話,好歹她也談過兩次戀愛,怎麼心跳會這麼快,好像要從喉嚨蹦出來似的?一定是因為太糗的關係。「我真的可以自己來……」
  對方歎了口氣,「如果你想引起更多注意的話,那我倒是不介意。」
  蘇穎嵐這才察覺到幾道像是在看戲的目光瞧了過來,她只好勉為其難的把小手遞到對方的掌心。「那、那就麻煩你了。」
  「這點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他動作不敢太大,在蘇穎嵐可以忍耐的範圍內,將她從地上攙扶了起來,還體貼的叮嚀著,「會痛的話要跟我說。」
  她垂下眼瞼,笑得好尷尬。「謝謝。」
  「不客氣。」男人的聲音實在好聽。「可以走嗎?」
  靠著他的手腕,蘇穎嵐吃力的跨著每一步。「還、還好。」就算痛也不能叫出來,那樣太難看了。
  「我倒不覺得哪裡好了。」年輕男人停下腳步,沉吟片刻。「不如這樣好了……對不起。」先道了聲歉,男人接著便彎下腰,打橫將蘇穎嵐抱起,嚇得她發出低呼,本能的攀住他的脖子。
  「快放我下去!」蘇穎嵐趕緊壓低嗓音叫道。
  年輕男人抱著她的感覺好像她沒有重量似的,跨著大步往前走,途中還不忘詢問飯店的服務人員醫護室的方向。「再忍耐一下就到了。」
  「你……」她真是又羞又氣,抬起雙眼,近距離的覷見對方的臉孔,跟她在學校時交往的那些不成熟又幼稚的對象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個男人看似年輕,可是做起事來卻很穩重,蘇穎嵐從沒見過哪個男人的眉毛這麼整齊濃密,以及一管挺直的鼻樑,還有熠熠的雙眼,眼尾有著很淺的細紋,這表示這個男人平時就很愛笑,他甚至連嘴唇的形狀都很好看。
  察覺到她的凝視,年輕男人垂下眸光,「腳很痛嗎?」
  她也狼狽的避開視線。「不、不是。」
  「已經到了。」當他們終於找到飯店專屬的醫護室時,卻發現裡頭沒有人在。他先讓蘇穎嵐坐在病床的邊緣,然後半蹲下來,當著她的面,為她脫下高跟鞋,而這個舉動讓她整個耳根子都紅透了。
  「你、你不用這麼做……」蘇穎嵐急著想把腳縮回去。
  年輕男人執起她右腳的腳踝,輕按了一下。「會痛嗎?」
  「嗯。」她瑟縮的說。
  他頷了下頭。「看來真的是扭傷了。」
  可以肯定自己的臉準是又紅又燙,蘇穎嵐暗罵起自己又不是沒交過男朋友,怎麼才被他碰一下就全身像著火似的。「大概是吧!謝謝你送我到這裡,我在這裡等醫護人員回來就好了,不好意思再麻煩你。」
  「真的沒問題?」他再三確認。
  蘇穎嵐擠出一抹笑意。「我不會有事的,謝謝你。」
  「那好吧!你多保重,下次不要再穿這麼高的鞋子了。」年輕男人一臉笑謔,「再見。」說完便轉身離去。
  蘇穎嵐這才大口的喘氣,臉頰上的熱度也慢慢褪去,陡地她突然想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我怎麼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真是的。」

  因為扭到腳,所以蘇穎嵐隔天又請了一天的假,直到看過醫生也吃了藥、狀況好多了才有辦法開車到公司上班。
  不過當她早上進了公司,就發現詹濟南的火氣很大,動輒得咎,一不小心靠近他的人都會遭殃。
  蘇穎嵐忍不住問起他的助理。「小潘姊,詹先生是怎麼了?」
  「他從前天回來就是這樣了。」天生身材就壯碩的小潘是最大的無辜受害者。
  她歎了口氣接著說:「因為你扭傷腳,所以沒有看到最後拍賣結果,自然不知道詹先生的客戶用高出一倍的錢買到了一隻紫砂壺。而如果它有那個價值也就算了,後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明末,而是二十世紀初期的作品,客戶知道之後簡直氣炸了,當著大家的面指著詹先生的鼻子破口大罵,還說下次再也不委託『女媧』買骨董了,你說他的心情會好嗎?」
  蘇穎嵐覺得這理由實在太可笑了。「那要怪也要怪詹先生自己的眼光,買錯了東西居然還怪別人,真是莫名其妙。」
  瞄了下緊閉的辦公室,小潘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量說:「其實這也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們『女媧』和『盤古』是商場上的死對頭,聽說前天『盤古』的人也帶了客戶去,就是那個前陣子嫁入豪門的名模,對方也同時看上那只紫砂壺。詹先生不服氣,就和人家競標起來,沒想到『盤古』的人到最後卻突然收手不買了,詹先生原本還很得意,以為自己打敗『盤古』,替公司出了口怨氣,想不到……」小潘兩手一攤,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了。
  蘇穎嵐不免好奇了。「會不會是『盤古』的人早就知道那只紫砂壺不值錢?」
  「有可能。」小潘猛點著頭。「畢竟邵允澤是『盤古』的首席鑒定師,不會那麼容易就看走眼的。」
  她怔怔的念著對方的名字。「邵允澤?」
  「你不知道邵允澤?」見蘇穎嵐搖頭,小潘很八卦的聊了起來。「他在我們這一行很紅,今年才不過二十六歲,聽說五歲就有鑒定骨董的眼光,十八歲那年就拿到鑒定師的執照,是業界公認的天才。」
  「你說的太誇張了吧!」她才不相信。
  小潘托著下巴,兩眼閃著崇拜偶像的眼神。「等你見過他本人就知道了,他不但長得英俊,而且為人斯文有禮,又不會耍大牌,還很有女人緣,要是能把他挖到『女媧』來上班就好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驟然被人打開。
  「我的咖啡呢?!」
  「對不起,詹先生,我忘了,我馬上去泡。」小潘從椅子上跳起來叫道。
  詹濟南脾氣相當火爆。「要是不想幹就滾出去!」
  吼完,「砰」的一聲,又把辦公室的門摔上了。
  「自己愚蠢還不會檢討,幹嘛這樣遷怒?」小潘嘴裡一邊念著,一邊去幫頂頭上司泡咖啡去了。
  對於「邵允澤」這個人有多厲害,蘇穎嵐可沒多大的興趣,她倒是忍不住想著這一行競爭真是激烈,就連同一家公司的同事都要小心,就怕一個不留神被人爬到頭上去,社會果然是現實的,她之前實在太小看了。
  
  雖然已經畢業了,不過蘇穎嵐和幾位同學還是有聯絡,因此大家就嚷著說要來開第一次的同學會,於是十幾個人就約在遠企六樓的餐廳。
  「……穎嵐真是愈來愈漂亮了,而且打扮的好時髦,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女同學滿臉的艷羨,希望自己就是她。「我聽說你在一家骨董鑒定買賣公司上班是不是?」
  蘇穎嵐臉上保持著最優雅的笑容,從CD的皮包內拿出名片。「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
  「骨董是有錢人在玩的,我們怎麼買得起?又不是每個人的爸爸都是台商,可以讓你穿名牌的衣服,拿名牌的包包。」一位女同學酸溜溜的挖苦著。
  她臉色微變,還是漾開笑顏。「骨董不一定要買,單純的欣賞也可以。」心裡暗自嘀咕著:幸好你買不起,不然豈不是糟蹋了它們。
  在場另一位女同學也跟著嘲諷,「我們可不像你這麼有氣質。」
  「你幹嘛這樣說?」身旁的一位男同學不平的指責對方。
  一把妒火猛地燒了起來。「你心疼了是不是?你們不是分手了嗎?還是你心裡依舊喜歡她?」
  男同學一時語塞,感覺像是讓她抓到把柄。
  「我猜對了?」現任女友馬上捧醋狂飲。「你根本還忘不了她?」
  他結結巴巴的否認。「我、我才沒有,你不要亂猜。」
  「好了,你們在幹嘛?好好的同學會都快被你們搞砸了……」坐在旁邊的同學連忙勸阻。
  蘇穎嵐抓起皮包,儀態大方的對眾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妝室,你們慢用。」按捺住快要發火的性子,她用尿遁的方式先離開現場。「我到底招誰惹誰了?說要辦同學會的是他們,結果卻只會找我麻煩,就算嫉妒我也不要表現得這麼明顯,下次請我來,我也不會再來參加了。」
  蘇穎嵐有些氣憤的跺著腳上的土耳其藍高跟涼鞋,就在這時,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推著嬰兒車到處跑,就這樣朝她衝了過來。她見狀,下意識的閃了開來,雖然成功躲過了,只不過鞋跟太細,一時之間她竟站立不穩……
  「啊!」
  她兩手在空中晃動,試著保持平衡,可是效果卻不大。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條男性手臂從後頭緊緊環住蘇穎嵐的纖腰,及時挽救她的面子,沒有讓她就這樣摔個四腳朝天。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很少男人的聲音這麼好聽,因此很難讓人錯認。
  「又是你?」蘇穎嵐定睛一看,面頰頓時又熱了起來。
  邵允澤等她站穩就放開手掌,俊臉含笑。「我想高跟鞋這種東西一定是女人發明的。」
  「為什麼?」
  他半開玩笑的揶揄。「因為可以用來謀殺比自己美的女人。」
  蘇穎嵐被他的說法逗笑了。「上次真的很謝謝你,想不到我們還會再見面。」天啊!她的頭髮有沒有亂?妝有沒有脫落?為什麼每次最糗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老天爺真會跟她作對。
  「看來你的腳已經沒事了。」邵允澤語帶調侃的意味說。
  「因為我習慣穿高跟鞋,換作平底鞋,我還真不曉得該怎麼走路。」她多此一舉的解釋,就是不希望對方認為她只是個愛美,卻沒有大腦的女人。「你也是來喝下午茶?」該不會是跟女朋友吧?不過就算是也不奇怪,畢竟像他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多的是女人倒追,蘇穎嵐忍不住在心裡OS起來。
  「我陪家人出來吃飯,你呢?」
  她告訴自己不要太過緊張,要像個端莊有禮的淑女,才能給他留下好印象。「因為很多人說這裡的東西不錯,所以我們今天選在這兒開同學會。」
  「的確是這樣,如果你喜歡吃甜點,可以嘗嘗這裡的巧克力鍋,那可是我表妹的最愛。」邵允澤大力推薦著。
  「我會試試的。」她努力尋找話題。「對了,還不知道尊姓大名?」
  邵允澤從西裝內袋中拿出一張名片。「請多指教。」
  低頭一看,蘇穎嵐嚇得眨了幾下眼皮,確定沒看錯上頭的字體。「你是……『盤古』的邵允澤?」想不到他就是讓小潘崇拜不已的偶像,也是讓詹濟南吃癟的敵人。
  「請多指教,『女媧』的蘇穎嵐小姐。」
  她怔了怔,「你知道我是誰?」
  「我早就聽說『女媧』來了位美麗的實習鑒定員,那天見到你和『女媧』的詹濟南去拍賣會場,我便猜到你的身份了。」他沒有隱瞞的說。
  蘇穎嵐狐疑的看著他,「我聽說那天的事了,你是故意的嗎?」
  「故意什麼?」邵允澤笑意不變的問。
  「故意把價錢抬高,然後收手。」
  他低笑一聲,「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有這種想法。」蘇穎嵐其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邵允澤仍是笑著。「蘇小姐,要幫客戶收藏或投資骨董,不光只是要辨別真假而已,還要瞭解每個朝代的精品罕有程度,例如唐朝是唐三彩,漢朝是陶器,明清是瓷器。另外就是制度特徵,明白和熟悉其中的制度形制,便能掌握真偽,如果本身的知識不夠,能把過錯怪在別人身上嗎?」
  「你不要看不起人,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雖然是只菜鳥,但不表示什麼都不懂。「我該回位子去了,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邵允澤笑著看她又搖曳生姿的離去,忍不住搖了下頭,還真有點替她擔心,畢竟下次他可不一定有機會又碰巧救了她。
  蘇穎嵐回到位子上坐下,其他人卻都吃完東西準備要走了。
  「你們要走了?」
  「是啊!我們要去看電影。」
  「但我還有約會……」
  「那這一餐就讓你請客……」
  她一臉錯愕,「我請客?」大家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反正你爸每年賺那麼多錢,這一點小錢你不至於出不起吧?」有人反唇相稽,存心刁難。
  「那、那是當然了。」蘇穎嵐努力壓抑脾氣,不想跟這些人一般見識。「對我來說的確不算什麼,那這餐就我請客吧!」說什麼同學?根本是刻意來敲她竹槓的,以後大家最好都不要再見面了。
  「謝啦!」
  「那我們走了!」
  「掰囉!」
  蘇穎嵐低頭悶悶不樂的吃著義大利面,她真的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明明就很生氣,為了維護形象,卻還得裝作不在意。
  「你一定要這麼好強嗎?」付完帳要走,順便過來跟她打聲招呼的邵允澤也看到這一幕。「不高興的話就說出來,這對你有這麼困難嗎?」
  「你……我的事不用你管。」蘇穎嵐羞惱的嬌斥,好像自己的真面目被他給看穿了,那讓她覺得像是自己沒穿衣服。
  邵允澤笑歎一聲,「這樣不會很累嗎?」
  「不關你的事!」
  他不以為忤。「女人太好強就不可愛了。」
  「你!」她登時氣結,聲音也忍不住上揚好幾度。
  「這樣感覺好多了。」邵允澤反倒比較欣賞她現在氣嘟嘟的樣子,有股說不出的可愛,那應該才是真正原本的她。「那我先走了,很高興認識你。」
  蘇穎嵐瞪著他的背影。「我一點都不高興認識你。」
  在這一刻,她決定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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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21: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三年後
  電梯門打開,蘇穎嵐怒氣沖沖的踏進公司,腳上踩著這一季最新款的高跟鞋,她每踱一步,整棟大樓就好像在震動似的。繃著盛怒的嬌顏越過助理面前,讓助理趕緊把頭往後仰,以免被怒火給波及。
  「唉!又來了。」已經是她專屬助理的小潘無奈的起身,到茶水間倒了杯上司最愛的冰紅茶,然後跟著走進辦公室。
  只見蘇穎嵐將皮包摔在桌上,扯著喉嚨朝天花板開罵。「可惡的邵允澤!該死的臭男人!你以為我會認輸嗎?不!我不會!你休想這麼簡單就打敗我!邵允澤,你給我記住!」
  小潘歎了口氣,「先喝口冰紅茶再繼續罵吧!」
  似乎還嫌罵得不夠,蘇穎嵐兩手握成拳狀,「小潘姊,我告訴你,他一定是使了什麼卑鄙手段,不然怎麼可能有辦法搶走我的客戶?」
  「對,你說的對。」按照慣例,她在旁邊附和上司的話。
  蘇穎嵐獲得支持後,口氣更加篤定。「沒錯,他這次一定是使出了美男計,他一定是個同性戀。」
  「咳、咳!」可憐的助理突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她來回踱著步子。「沒錯,他一定是色誘我的客戶,不然王董怎麼會棄我選他?真是太可惡了!居然用這一招,這下我們的梁子結大了。」
  小潘已經笑到腸子都快打結了。「穎嵐,我看你們真的是八字不合。」因為年紀比她大,加上私交不錯,所以小潘都直接叫她的名字,除非有外人在時才是喊她蘇小姐。
  「哼!豈止是八字不合,我和他上輩子鐵定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否則他為什麼老是喜歡搶我的客戶?」蘇穎嵐已經罵了一長串卻還沒發飆完畢。
  「你知道我今天去王董家裡,他跟我說什麼嗎?他說邵允澤參加蘇富比拍賣的經驗比較豐富,資歷也比我深,所以他這次去香港想找『盤古』。你說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就沒去過嗎?難道我沒有幫他賺過錢嗎?兩年前我幫他買下齊白石的畫,到今天不曉得翻了幾倍,現在卻說換人就換人,我看他分明是有性別歧視,看不起我們女人。」
  「好了,喝口茶,別氣了。」小潘趕緊將冰紅茶遞到她手中,對她好言相勸。「雖然他搶走你的客戶,不過邵允澤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同性戀。」
  她橫睨了助理一眼,「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蘇穎嵐也知道自己說的都是氣話,只是不這麼說,一口憋在心裡的氣就是發洩不出來。「不要因為他是你的偶像,你就替他說話,別忘了你可是『女媧』的人,而他是我們的死對頭。」
  「我是就事論事。」小潘一臉好笑。「這兩年聽說他也和幾個女人交往過,倒追他的可以從台北排到高雄,所以他要真的是同性戀,早就會有不好的風聲傳出來了。」
  蘇穎嵐喝了一大口冰茶,頓時透心涼,彷彿可以聽見頭頂的火氣「嗤」的一聲熄滅了。「呼!!舒服多了……我看說不定那只是演戲,為了掩飾他是同性戀的事實,就像李安的電影『喜宴』一樣,他也可以找個女人來假裝是女朋友。」
  「你真的那麼討厭他?」小潘皺起眉來。
  「那是當然,誰教他老愛搶我的客戶。」蘇穎嵐就是氣不過。
  這點就令小潘相當不解了。「我總覺你對邵允澤有偏見,別人惹到你,你都可以忍到得內傷,表面上還能保持優雅的態度,不會和對方撕破臉,唯獨遇到他就不行,活像是火山爆發一樣。」
  她抵死不承認。「我哪有這樣。」
  「有。」小潘正色的點頭。
  「我……所以才說我和他前世一定是仇人。」是他先惹她的。
  小潘以旁觀者的身份安撫著她,「或許王董有他的考量。」
  「我看他擺明了就是不信任我的能力。」這才是真正令她氣憤的原因。「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表現得有那麼差嗎?」
  「你不要這麼想,連老闆都誇你是我們『女媧』的台柱,表現怎麼可能會差呢?」小潘可是看著她從實習的菜鳥一路爬到現在的位置,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就有這樣的成就,是要有相當的毅力和決心,這可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你不要因為小小的失敗就灰心喪志,開始否定自己,這不像你。」
  蘇穎嵐動容的看著助理,「小潘姊,謝謝你,沒有你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想要我留下來,只要幫我跟老闆說要加薪就好。」她呵呵的笑說。
  「我會考慮的。」兩人早就習慣這樣互開玩笑。「我沒事了,罵一罵心情也好多了,我要是再跟那個厚顏無恥的男人計較,我就跟他姓。」
  她笑得有些曖昧。「穎嵐,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小心成真。」
  「絕對不可能!」蘇穎嵐斬釘截鐵的說。
  小潘只是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把今天的行程,還有該回的電話向她報告完後便出去了。
  「好,沒關係,有種你就把我的客戶全部挖光,但我是不會這樣簡單就被你打敗了……」坐進特地從義大利進口的皮椅上,她打開電腦,開始收信。
  鈐鈐……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我是蘇穎嵐。」她拿起話筒說道。
  中低音的好聽嗓音一灌進耳膜,馬上點燃她心中的余火。「聽說你早上去見王董了?」
  「姓邵的,你是專程打來炫耀的嗎?」蘇穎嵐咬牙切齒的問。
  邵允澤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講著電話。「我是那種人嗎?我還以為你夠瞭解我,想不到你對我這是產生這麼大的誤解。」他的口氣聽來相當遺憾。
  「姓邵的,你不要在那邊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可不會這樣就認輸了。」她專心的對付起敵人來。
  他又低沉的笑了起來,「我相信。」
  「相信就好,我要掛電話了。」蘇穎嵐可不想浪費時間在敵人身上,她得盡快想出還擊的方法才行。
  「等一下!」邵允澤不疾不徐的阻止她,「要不要出來喝杯咖啡?」
  蘇穎嵐輕易的就被他惹火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為、什、麼、要、跟、你、出、去、喝、咖、啡?」
  「難道你怕我?」
  一聽,她從皮椅上氣跳起來,已中了敵人的激將法卻不自知。「我為什麼要怕你?去就去,要約在哪裡?」
  「×××轉角那裡有一家連鎖咖啡屋。」邵允澤很快說出了個地點。
  「我知道那個地方。」蘇穎嵐悻悻然的回道,這才有點上當了的感覺。
  邵允澤努力不讓自己透出得逞的口氣。「那待會兒見了。」說完,他掛斷電話,這才笑出聲來。「你還是這麼好騙,隨便激你一下就上當了,教我該拿你怎麼辦?」兩人認識也有三年了,除了在公事上過招之外,他也時常故意去招惹她,喜歡逗得她臉紅脖子粗,再也裝不出優雅端莊。雖然明知道自己的行為有點惡劣,可是他就是無法克制逗弄她的衝動。
  讓電腦儲存資料、關機,然後他拿起被在椅背上的西裝便走出辦公室,助理小羅正在和女同事打情罵俏著,見到上司出來,才坐回位置去。
  「邵先生要出去?」
  他穿上西裝。「嗯,有人找我的話,請他留下電話。」
  「是,我知道了。」
  
  叭!叭!蘇穎嵐忍不住按了兩下喇叭,看著整條還是堵得動也不動的馬路。
  「真是夠了,這個時間也會塞車?」她將手肘撐在車窗邊緣,托著下巴等著前面的車輛移動。她可不想遲到,然後讓邵允澤逮到機會借題發揮,以為她是故意讓他等。
  在等待之餘,眼角瞄到後照鏡,蘇穎嵐趕緊審視臉上的妝粉,發現額頭泛出油光,心頭一驚,馬上從皮包裡找出化妝包,然後補起妝來。化妝對她來說雖不是頂重要,但是想到是要和邵允澤見面,可不能草率,她絕對要拿出最完美的一面,還要用高人一等的氣勢將他壓落底。
  塗上CD最新上市的口紅,很適合她的膚色,兼具典雅和嬌媚,接著她又攏了攏每天在家自己用魔術發捲來做造型的秀髮,因為髮色刻意挑染過,加上卷度看來更明顯,難怪大家都稱呼她為「美女鑒定師」。其實蘇穎嵐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外號,好像她光有美色、沒有頭腦,她希望大家注重的是自己的專業知識。
  前面的車流終於開始動了。
  雙手握著方向盤,她又看向手腕上的表,心想萬一邵允澤先到了,肯定會一邊計算時間,一邊想著待會兒要如何奚落自己。
  過了十幾分鐘,她的車轉了個彎來到距離咖啡屋不遠的地方。
  把愛車停妥了,蘇穎嵐檢視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白色的外套和及膝的窄裙,裡頭搭配的是件合身的粉藕色襯衫,既年輕但又正式;而腳上蹬了雙露趾的皮鞋,她的裝扮連自己看了都很滿意,因此她挺起胸脯,準備和敵人開戰了。
  從停車場走到咖啡屋不過兩、三分鐘的路程,她卻還在腦中演練著等一下要如何給邵允澤來個迎頭痛擊。她絕對不會給他好過,也不能丟「女媧」的臉,打定主意後,蘇穎嵐更有自信的跨出每一步。
  聽到高跟鞋的清脆步音,早已等在咖啡屋座位上的邵允澤,本能的抬起俊臉,總是含著笑意的瞳眸落在正朝這兒走來的身影,那身影看似柔媚,不過高昂的戰鬥力卻不容小覷。
  他很紳士的起身,「我還以為你故意放我鴿子。」
  「我可不像某人那麼惡劣、愛耍心機。」蘇穎嵐昂起下巴,意有所指。「路上塞車,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邵允澤為她拉開座椅。「請坐。」
  「謝謝。」她也禮尚往來。
  「想喝什麼?」邵允澤笑吟吟的問她,彷彿一點也不介意她的遲來。
  她也報以假笑。「熱的榛果拿鐵。」
  「好。」向服務人員點了兩人要的咖啡後,他重新回到座位上。「你今天還是這麼漂亮。」他愈來愈佩服女人,尤其是眼前這個女人,每次見面都看她打扮得如此完美無瑕,真要替她喊累。
  蘇穎嵐提防的橫他一眼,「姓邵的,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是真心讚美你。」邵允澤噙著一縷笑意,「你又買了新鞋?」
  談到自己的最愛,她的防禦能力稍稍撤除了些。「你也發現了?這雙鞋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請店員從國外調來的,這個顏色我第一眼就愛上了,還有這個鞋跟的弧度也是特別設計的。」
  他的目光流連在她優美纖細的腳踝上。「難怪這麼適合你穿。」
  「那是當然了……」說到這裡,蘇穎嵐突然警覺過來。「邵允澤,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以為我會忘記我們是死對頭。」
  邵允澤的俊臉露出無奈的神情。「死對頭這三個字會不會太嚴重了?」
  「一點也不。『女媧』和『盤古』本來就是誓不兩立,我們當然也不例外了。邵允澤,你不要以為一杯咖啡就可以讓我們盡釋前嫌,沒有那麼簡單。」她加重語氣的說。
  「唉!」
  她瞪著嬌眸,「你這是在歎什麼氣?」
  「難道你就沒有搶走過我的客戶?」這女人還真會記恨。
  蘇穎嵐一怔,「什麼時候?我只記得你搶走過我五個客戶,還買走我看上的青花雙龍紋碗、唐寅的墨寶,還有清朝的一隻鼻煙壺。」
  「小姐,要不要我也一個個數給你聽?」邵允澤總算見識到她的「番」。「生意本來就是要有競爭才會進步,何況我們這一行,大家各憑本事,所以我們算是扯平了。」
  「怎麼會扯平?」她很不服氣。「我一定要贏才行。」
  他閉了下眼,「好吧!那就算我輸行不行?」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承認輸也不會丟臉。
  「除非你把我的客戶都還給我。」蘇穎嵐更得寸進尺的要求。
  邵允澤頓時啞口無言。「那是不可能的。」
  「哼!有說跟沒說差不多。」這時店員適時送上兩杯咖啡,她把奶精倒進杯裡,攪拌了幾下,然後滿足的啜了一口。「話不投機半句多,以後不要隨便找我出來喝咖啡,免得我氣到連晚飯都吃不下去。」
  「我發覺你對我很不公平。」他有話要說。
  她又是一怔。「哪裡不公平了?」
  「你跟別的男人出來喝咖啡、吃飯,都是笑臉迎人,可是對像換作是我,就變得張牙舞爪,我真的很讓你討厭嗎?」邵允澤一臉受傷的問。
  蘇穎嵐登時語塞。「那、那是因為我們是敵人……」
  「那也是在公事上,私底下我們應該算是老朋友了吧?!我也不求太多,只希望你能給我一點好臉色看就好了。」他說得委曲求全,讓蘇穎嵐的氣焰不自覺得削弱不少。
  「那要怪你,誰教你老愛跟我作對。」她努力不讓自己內疚。
  他深深的瞅著她,「你認為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蘇穎嵐開始有點想要逃避。「我、我怎麼知道?姓邵的,我告訴你,我會打敗你,把那些客戶全部搶回來。」
  「那好吧!隨時歡迎。」既然她要繼續裝糊塗,那他也只有迎戰的份了。

  從早到晚忙了一整天,晚上七點半,蘇穎嵐才回到空蕩蕩的屋子,不過今天已經算是最早下班的一天了。她吃力的爬上二樓,走進臥室,把高跟鞋甩掉,然後將自己往床上一丟。
  「唔……我快累死了……」
  撐完一天,她已經快不行了。
  有時蘇穎嵐真會覺得活著好累,時時要注意臉上的妝有沒有掉,衣服得不得體,笑容有沒有經常掛在唇畔。除了要當個端莊的淑女,就連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不能丟了公司的臉……還有父親的面子,她真的好累了。
  蘇穎嵐猛地翻了個身,仰躺著瞪向天花板上的吊扇,然後大叫起來。「啊……啊……」反正家裡沒有半個人在,她可以不顧形象的叫個痛快。「啊……」一直叫到嗓子都快啞了她才住口,這樣的發洩果然很舒服。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她就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找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她可以不必勉強自己扮演「蘇穎嵐」這個角色,隨便愛當什麼都好,可以不用化著美美的妝,可以穿著棉質上衣和牛仔褲,不管別人用什麼眼光在看,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上,生氣就罵人,開心就大笑,就算邊走邊吃東西也行,那該有多好啊!
  她不想再當蘇穎嵐了……
  閉上眼皮作著美夢,夢中的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正悠閒的作著美夢,煩人的手機鈴聲卻打斷了她。
  小手摸了半天,總算摸到手機。「喂?」
  「穎嵐,是我。」
  聽見是到日本出差的男友打來的電話,蘇穎嵐倏地坐直嬌軀,臉上的血色又褪去了些,不自覺得繃緊神經,然後佯裝出甜蜜的嗓音。「安權,你在哪裡?」
  「我傍晚已經回到台北了,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給你,可是都打不通。」鄭安權有些不太滿意想見女友時卻聯絡不上。
  蘇穎嵐猛地想起自己的疏忽。「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手機沒電了。」
  「算了,你到家了嗎?」
  她赤著小腳踩在長毛地毯上,不知怎麼,每回跟鄭安權說話,自己就會戰戰兢兢,還有種莫名的懼意。這根本沒道理啊!他們算是男女朋友,她根本沒必要怕他才對。「我才剛到家。」
  「我還沒吃飯。」他沒頭沒腦的接著說。
  愣了愣,她沒有反應過來。「那你快去吃吧!」
  鄭安權聲音一沉,「你不過來陪我吃?」
  「過去陪你?可是我……」我好累。蘇穎嵐其實想要這麼對他說,但話到舌尖,就是吐不出來。「好吧!你人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說了一家餐廳的地址,手機便切斷了。
  蘇穎嵐站在原地不動,嬌顏怔仲,許久以後才將手機從耳畔挪開。「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有沒有想過我上一天的班也會累?也很想早點休息?居然還要我去陪你吃飯?」
  為什麼當初會跟他交往呢?是因為礙於父親的命令嗎?明明知道他很大男人又不懂體貼,她還是和他約會,然後順理成章的變成男女朋友關係,蘇穎嵐雖然也曾經想跟他提出分手的要求,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還能忍多久呢?
  
  換上另一套衣服,小心檢視臉上的彩妝,確定沒有問題她才開車出門,來到他們相約的知名法國餐廳。
  一進餐廳,侍者拉開椅子讓她落坐,然後再將菜單遞給蘇穎嵐。
  「謝謝。」她綻開嫵媚的笑靨。
  坐在對面的鄭安權不贊同的皺眉,「不要這樣亂笑,真不夠端莊。」在他的觀念中,女人就該坐有坐相、站有站姿,笑須掩口、貝齒不露,談吐高雅、輕聲細語才對。
  她有點尷尬的斂起笑容。「對不起……這次出差還順利嗎?」
  「當然順利了,客戶已經簽了合約,而這張合約可以幫公司賺進數千萬台幣。」三十八歲的他有張嚴厲精明的臉孔,身材中等,不胖也不瘦,做事相當講究規矩,也正處於事業的最高峰。「再過不久公司應該就會升我當副總了。」
  蘇穎嵐臉上馬上表現出歡欣鼓舞的表情。「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來!我們乾杯。」她舉起桌上的飯前酒,對他笑說。
  「女人不要喝太多酒,隨意就好。」他低聲警告著。
  「呃,好。」她啜了一小口,便放下酒杯。雖然她很想再多喝一點,但礙於鄭安權那雙虎視耽耽的雙眼,彷彿只要稍有疏失,他就會不假辭色的訓誡,她只得硬生生將酒杯擱下。「我今天也剛談成一筆生意,那位客戶的個性真的很爽快,而且眼光也不錯,真的很難得,所以我們今天要好好慶祝……」
  他涼涼的打岔道:「你們那一行算什麼生意?在我來看就像扮家家酒一樣,有什麼好高興的?」
  「你怎麼這樣說?這也是我的事業,我……」
  不等蘇穎嵐說完,鄭安權又潑了一盆冷水。「我承認『女媧』是小有知名度,但若要和北京還有上海那些有規模的骨董買賣公司相比,還差得遠呢!」
  「你……」她氣得桌下的小手握成了拳狀。對他來說自己的工作或許不算什麼,但她可是付出很多心血才有今天的成就的。
  鄭安權對女友的怒氣渾然未覺,自以為是的繼續往下說,「前幾天我還接到你爸爸的電話。」
  「我爸爸?」她的嬌軀倏地僵住,「爸爸」這兩個字永遠是她的罩門。「他打給你做什麼?」他們之所以會認識,也是父親從中牽線……不!應該說是呂鳳琳安排的,因為男友的公司在上海也有設廠,而台商的圈子就這麼大,因此兜來兜去很快就兜在一塊了。
  待侍者送上前菜離開之後,他才繼續開口。「你爸爸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她心口一涼,「那你怎麼回答他?」父現很滿意這位未來的女婿人選,因為他們可以說是同一種人。
  「我說最近公司很忙,還沒有考慮結婚的事,等過一陣子再說。」鄭安權又了塊熏鮭魚到口中。「是你跟他說了什麼嗎?」
  不知怎麼,聽男友這麼回答,蘇穎嵐反倒鬆了一大口氣。「怎麼會呢?我最近的工作也很忙,暫時不會考慮要結婚。」
  聽她說完,鄭安權口氣透著一絲傲慢。「那就好,因為我不喜歡被人逼婚的感覺。結婚當然是要結,不然我就不會跟你出來吃飯了,你知道我的時間向來很寶貴,一點也不能浪費,或許等到明年我有空,就可以找時間辦一辦了。」
  蘇穎嵐臉頰忍不住抽搐了幾下,但還是硬擠出一抹甜甜的笑顏。「我不會逼你的,結婚的事等有空再說。」你的時間寶貴,難道我就很閒嗎?你這頭自大的豬!最好永遠都沒有空結婚,因為我還不想嫁給你。
  「吃飯吧!」他不再說話,只顧低頭吃著東西。
  她食不知味的吃著沙拉,內心的自己卻不斷的在問: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說?你真的甘心嫁給這樣的男人嗎?
  「鏘」的一聲,她手上的叉子因她的不留神而滑下,重重掉落在地毯上。
  「對、對不起。」她本能的道歉。
  鄭安權皺著眉頭叫來侍者,幫她換了一支新的叉子。「吃飯要專心。」
  「對不起。」蘇穎嵐又道了一次歉,覺得壓力好大,真的怕自己會消化不良。吃了一個小時之久,晚餐終於結束了。
  「你自己開車來嗎?」
  「嗯,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她一邊說著,一邊卻想著該如何開口說分手的事。
  他點了下頭。「那等過幾天我忙完了再打電話給你。」
  「沒關係,公事要緊。」蘇穎嵐表現的像是個很識大體的女友,其實她也不太想跟他有太多接觸。
  「那我走了。」他揚了下手就離開。
  蘇穎嵐登時傻在原地,看著男友就這麼自顧自走了,也不陪她走到停車場去,確定一切都沒問題?
  你真的要嫁給這種人嗎?那個聲音又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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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22: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表哥,快過來吃西瓜,這粒西瓜好紅,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丁筱雨用盤子裝了一片片切好的西瓜,端到外頭的院子,朝正在吞雲吐霧的邵允澤叫道。
  將煙一丟,邵允澤用鞋底將煙頭踩熄,坐在屋前的石階上,隨手拿起一片西瓜咬一口,汁都流出來了。「嗯,滿甜的。」夏天正是西瓜盛產的季節,便宜又好吃。
  「真的好甜。」她連吃了兩片,才靦腆的微笑,「還好有你幫我說話,不然姑媽真的要我搬回高雄來了。」
  他輕笑一聲,「你這麼不喜歡住在家裡?」
  「不是不喜歡,只是姑媽太關心我了,反而給我很大的壓力。」丁筱雨搖晃了下腦袋,紮在腦後的馬尾也跟著甩動。「我還記得小時候,只要我身上有稍微瘀青或者不小心跌倒,姑媽都會緊張個好半天,害我很過意不去,所以我才堅持要搬到台北。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這不是你的錯,大概是因為我媽只有舅舅一個親弟弟,他們姊弟倆的感情從小就很好,自從舅舅去世,她不由自主的把全部的感情都投射在你身上,就怕你有個什麼閃失,她會愧對舅舅和舅媽。」他理智的分析。
  丁筱雨抱住膝蓋,下巴抵著。「這些我都清楚,不過我已經是個大人了,總不能老讓她為我操心。」
  聽她說完,邵允澤故作不經心的問:「說到這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告訴我?」
  「呃?」
  他似笑非笑的點醒她。「剛剛在飯桌上,你突然提到想知道捐眼角膜給你的人,我看得出你心裡有話沒說出來,現在我爸媽都不在家,你可以說了。」
  丁筱雨吐了下舌尖,「還是瞞不過表哥的法眼。」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爸媽操心,但萬一真的有什麼不對勁,不要憋在心裡,說出來大家想辦法解決,我們是親人,不要太見外了。」他這個表妹就是不想增添別人的麻煩,有苦淨往肚裡吞,就算是自己的親人,有些心事還是說不出口。「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我說了你不要笑我喔!」話到嘴遣,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邵允澤揉揉她的頭,就像她小時候一樣。「快說吧!」
  「其實……這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丁筱雨歪著頭思索著。
  他沒有催她,等待她找到適當的措辭來形容。
  「最近這幾個月我老是突然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覺,起初以為自己眼花了,或者天氣太熱,熱昏了頭。」
  「什麼樣的幻覺?」邵允澤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丁筱雨盡可能的去描述它。「有幾次早上醒來,我以為自己睡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因為房裡的裝潢完全不一樣,傢俱擺設的位置也不對;可是當我揉了揉眼皮,再度睜開來看,剛才的幻影都不見了,我仍在自己的臥室裡。」
  「你是不是在作夢?」他笑了。
  她認真的搖頭,「不是!因為最近這種現象愈來愈嚴重,我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結果很痛,可見得不是在作夢……表哥,你有沒有看過李心潔演的『見鬼』?」
  「沒有。」邵允澤搖頭。「裡頭演些什麼?」
  「這部電影是演一個原本失明的女主角接受了眼角膜的移植手術重見光明後,卻開始看到陰間的好兄弟,發生不少怪事,後來女主角就去追查眼角膜捐贈者的身份,這才知道那個女孩子原來有陰陽眼……你說我會不會碰到同樣的情況?」
  邵允澤被表妹的說法給逗得哈哈大笑。「那只是電影,要是移植手術都會發生這種情形,我想誰都不敢隨便接受別人的器官了。」
  「我沒有騙你,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她焦急的低喊,「甚至有一次我在公司的廁所還看到……看到洗手台上的鏡子反射出來的女人不是我。」想到當時,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他俊臉一整,「有這種事?」
  「我確信當時很清醒,連鏡子裡的女人長什麼樣子到現在都還記得。」丁筱雨不自覺地圈抱住自己,「表哥,你想會不會是移植眼角膜給我的女人有什麼心願未了,想透過我幫她完成?」
  「你想太多了。」邵允澤不是個迷信的男人。
  丁筱雨不認為是自己胡思亂想。「不然要怎麼解釋這種情形?」
  「視力有減弱嗎?」
  「沒有。」
  「那就好,其他的就不要管,這些事先不要跟我媽說,我怕她會大驚小怪,以為你中邪了。」見她依舊滿眼憂慮,邵允澤沉吟片刻,「如果再有同樣的事發生,我們找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
  「嗯。」也只有這樣了。「其實我已經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她的野心很小,目前的生活她很滿意。「表哥呢?究竟是誰能當上我的表嫂?」
  邵允澤陡地被西瓜籽給噎到了,俊臉微紅。「咳咳……不會是我媽派你來探我的口風的吧?」
  「都有,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丁被雨噙著一抹調皮的笑意,「聽公司裡其他同事說,表哥最近和『女媧』的一位蘇小姐似乎走得很近……」
  「咳、咳。」這次咳得更大聲。「不要相信那些八卦消息,我跟她什麼事也沒發生。」事情還沒成功之前,讓太多人知道只會壞事,他只好匆匆結束話題,趕緊拍拍屁股閃人。看來他還是趕快回台北去,免得又被父母緊迫盯人才好……
  
  他才剛踏進家門,手機鈴聲便像追魂鈴聲似的響起,而且似乎響了很久,對方卻沒有死心的跡象,像是非等到有人接不可。
  看著上頭顯示的手機號碼,邵允澤嘴角輕輕一揚,馬上掀開機蓋接聽。
  「喂?」
  「邵允澤,你是大混蛋!為什麼響這麼久才接?」
  幾條黑線頓時從他的額頭滑下來。「小姐,我又是哪裡惹到你了?」
  「我好生氣!」那一頭的蘇穎嵐高聲怒喊道。
  聞言,他真的很想翻白眼,這女人真是從不給他好臉色啊!
  蘇穎嵐一逕氣呼呼的質問道:「你怎麼不問我生什麼氣?」
  「好,那你在生什麼氣?」邵允澤好脾氣的接著問。
  她做了個深呼吸說:「那個王八蛋!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以為自己條件好就很了不起嗎?居然懷疑我向他逼婚?這算什麼?我蘇穎嵐難道只能嫁給他嗎?他……嗝……」她邊說邊打了個酒嗝,既清楚又大聲的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你喝酒了?」他早覺得有點不對勁。
  「姓邵的,你不要跟我說女人喝酒不端莊……」蘇穎嵐開始有點大舌頭,「不要想跟他們一樣教訓我……」
  邵允澤笑著搖頭,「我要說的是你想喝酒怎麼不找我?一個人喝酒多乏味,有個伴比較好。」
  「嘻、嘻。」她吃吃的笑了。「難得你會說句讓我覺得中聽的話……」
  他是不排斥她喝酒,畢竟適當的宣洩壓力也很不錯,但地點總要安全,萬一喝醉了、出了事那可就後悔莫及。「你在哪裡?」
  「我在……嗯……」
  「在哪裡?」他捺著性子再問。
  蘇穎嵐東張西望了好久,總算想到自己身在何處。「大安……大安森林公園裡面……邵允澤,你快點來陪我喝酒……」
  不用她說,他已經拿了車鑰匙往外走了。「你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到了。」
  「姓邵的……其實你也不錯……只要你別搶我的客戶,或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她有些哀怨的咕噥。「沒有可以說真心話的朋友真的好寂寞,你知不知道?邵允澤,你跳槽好不好?跳到我們『女媧』來……這樣我們就不是死對頭了……我可以幫你跟老闆說……」
  聽著蘇穎嵐的醉言醉語,邵允澤愈想愈擔心。「我馬上就到了。」
  「一個人喝酒好無聊……快點來……」她又喃喃自語起來。
  好不容易到了大安森林公園,但因為這個地方實在太大了,邵允澤根本找不到她人,只好又撥了通電話過去。
  「喂……」她刻意拉長的尾音像個小女孩般可愛。
  他一邊小跑步,一邊找人。「我已經到了,你在哪裡?」
  「你是邵允澤?」
  「對,我是邵允澤……」
  蘇穎嵐嬌聲的抱怨。「怎麼那麼久?酒都快被我喝光了……」
  「我不是來了?不過我沒看到你,你在哪邊?」邵允澤像只沒頭蒼蠅般到處跑,然後他突然聽到手機那一頭有小孩子的嬉笑聲:心裡大概有個譜了。「先不要掛斷,我就快到了。」
  她很聽話的照做,這不忘吩咐。「快一點喔……」
  「好。」他知道許多小孩都喜歡到兒童遊戲區去玩,所以就往那個方向跑去。
  「換我玩了……我要溜了……」
  聽到手機裡傳來蘇穎嵐孩子氣的叫聲,邵允澤不由得露出笑意,接著老遠就看到兒童遊戲區那邊還是有不少家長帶著孩子來這裡玩耍,他心口的大石頭也才跟著落下了,他擔心的是她會遇到變態,或存心不良的男人。
  邵允澤再往前走幾步,四處張望那道讓他頭痛、卻又忍不住放在心上的嬌柔身影。
  「我在這裡……」
  聞言,他本能的循聲抬頭,見到站在溜滑梯上頭的蘇穎嵐,正開心地朝他招著手。
  「快點看!我要溜下去了……」她坐下來,兩手舉得高高的,屁股一路,便「咻」的往下溜了。「哈哈……」
  他等在下面抓住她,注意到她身上雖然還穿著名牌套裝,但頭髮亂了,還打著赤腳。他想她要不是真的醉了,清醒的她是不可能做出這種失態的舉動來。
  「好玩嗎?」邵允澤好笑又寵溺的問。
  蘇穎嵐藉著他的攙扶站起來。「呵呵,好好玩喔!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溜滑梯了,因為爸爸說那是男生玩的,女生不可以玩,那不端莊……邵允澤,你是男生,你要不要玩?很好玩喔!」
  「不要,你玩就好。」他說。
  她比出一根手指。「那我要再玩一次。」
  「好,我在這裡等你。」邵允澤看著她跟著幾位小朋友爬上去,然後在上頭跟他招手,再看著她一路尖叫的滑下來,笑得都快站不起來了。「還要再玩嗎?」他又伸手拉她一把。
  「你不能跟我爸爸講喔……」她嬌瞪著他,提出警告。
  邵允澤舉起右手作發誓狀。「我發誓不會說。」
  「嘻,你今天對我真好。」蘇穎嵐吃吃的笑說。
  他歎了口氣,「你要是有注意的話,就會發現我對你一直都很好。」
  「哪有,你對我好壞,每次都搶我的客戶……」她不否認自己是很愛記仇的女人。
  「我這麼做還不是希望能激怒你,要你不要再這麼好勝,當回原來的自己……」邵允澤忍不住在嘴裡嘀嘀咕咕。
  蘇穎嵐把嬌顏湊近他,瞇起美眸。「你說什麼?」
  「沒有。」他低頭看著她纖白的小腳。「你的鞋呢?」
  她往草坪上指了一下。「我放在那裡了。」
  「酒呢?」
  「嘻,已經被我喝光了。」蘇穎嵐有些得意的說。
  邵允澤見她走得搖搖晃晃,趕緊伸手摟住她的腰。「算了,先把鞋子穿起來吧!」
  「不要!」她推開他,踩上柔軟的草坪,然後張開雙臂繞著圈圈。「我想跳舞……你也把鞋子脫下來……快一點……」
  他沒有拒絕她的「命令」,彎下身將自己的鞋襪也都脫了。「這樣可以了嗎?」
  「好棒!」蘇穎嵐興奮的拍手。
  踩著草坪走向她,他行了個西洋的禮節。「小姐,有幸請你跳隻舞嗎?」
  蘇穎嵐仰頭大笑,整張臉都在發亮。「好。」
  牽著她的小手,右手環住她的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你好像變矮了?」少了高跟鞋,他這才發現她好嬌小,真想把她偷偷藏在口袋裡帶走。
  她沒有生氣,反而嘻嘻的笑著。「你現在才知道?所以我才喜歡穿高跟鞋,因為它會讓我感覺高人一等。」
  「原來是這樣。」他忍俊不住的笑了。
  將食指比在紅唇前,她「噓」了一聲。「這是秘密,你不能告訴別人喔!尤其是那個姓邵的,只有你和我知道就好。」
  「好,我不會告訴他。」怎麼有女人這麼可愛?邵允澤真想抱抱她,不過他可不想明天之後被她追殺,想想還是作罷。
  「我們來跳舞……」蘇穎嵐拉著他繞圈子。
  邵允澤任由她帶著自己,無視週遭民眾投來的驚詫目光。
  「我還想要唱歌……」她又有驚人的舉動了。「我要快樂,我要能睡得安穩……我要快樂,哪怕笑的再大聲,心不是熱的,全都是假的,只有眼淚是真的……你也要唱啊!」
  「我不會唱這首歌。」他老實的承認。
  她瞪他一眼,「你好落伍,這是阿妹最新的歌,每個人都會唱……我不管,你也要唱一首……快唱!」
  「好吧!」邵允澤為了討美人歡心,也顧不得自己五音不全的嗓子了。「不要再想你,不要再愛你,讓時間悄悄的飛逝,抹去我倆的回憶……」
  蘇穎嵐猛烈的鼓掌叫好。「這是伍佰的歌,我也會唱……對於你的名字,從今不會再提起,不再讓悲傷將我心佔據……讓它隨風去,讓它無痕跡,所有快樂悲傷所有過去統統都拋去,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不會再是你,不願再承受,要把你忘記……」
  「……我會擦去我不小心滴下的淚水,還會裝作一切都無所謂,將你和我的愛情全部敲碎,再將它統統趕出我受傷的心扉……」兩人的大合唱引來更多人來旁聽,當他們唱完,周圍的民眾也跟著拍手叫好。
  「再唱一首!」小朋友坐在地上鼓掌。
  「少年仔唱得不錯……」來散步的阿公阿嬤雖然聽不懂國語流行歌曲,但也很捧場。
  他俊臉微紅,「謝謝大家。」
  「嘻嘻,你臉紅了。」蘇穎嵐取笑他。
  邵允澤輕咳一聲,「好了,我送你回家吧!現在已經很晚了。」
  「那下次我們再來玩。」她的記憶中,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好。」邵允澤當然是不會拒絕了,但問題是除非她又喝醉了,否則他們是不太可能再有下一次的機會。「把鞋子穿上。」
  她在石椅上坐下,抬起左腳。「幫我穿!」
  「算我欠你的。」邵允澤按著眉心笑了幾聲,這才蹲在她跟前,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幫她仔細的清理掉沾在腳底板上的草屑還有泥土,那謹慎的態度宛如面對著價值連城的骨董。
  蘇穎嵐看著看著,淚水突然唏哩嘩啦的往下掉。「嗚嗚……」
  「怎麼突然哭了?」他仰起俊臉,訝異的看著她的淚顏。
  她扁了扁嘴,「從來沒有男人對我這樣過……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體貼……這麼溫柔的男人……嗚……你好壞……你一定是故意的……」
  「這又沒什麼。」邵允澤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因為家教讓他從小就學會尊重女性同胞,還有寵愛自己喜歡的女人。
  「嗚……我討厭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蘇穎嵐愈哭愈傷心,因為她最愛的父親和男友都不曾讓她有過這種感覺,而今天卻在一個死對頭身上找到,這教她怎麼甘心。「你應該不要理我……嗚……」
  邵允澤幫她穿上粉紅色涼鞋。「你不喜歡我這樣?」
  「不是……我就是太喜歡了……所以我怕……」
  他柔聲的問:「你怕什麼?」
  「我怕我會愛上你……我不能愛上你,所以你要對我壞一點,不要對我這麼好……」蘇穎嵐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道。
  「愛上我不好嗎?」看著她,他眼光更柔了。
  蘇穎嵐邊哭邊搖著頭。「我爸爸喜歡的是鄭安權……」
  「什麼意思?」邵允澤知道鄭安權是她現任男友的名字。
  她不斷抽抽噎噎。「我爸爸要我嫁給他……」
  「可是重要的是你愛不愛他,如果你不愛他的話,就算是你父親也不能強迫你。」他聽出她話裡的一點端倪。
  「不行,我要聽爸爸的話……要當個乖女兒,我不要爸爸討厭我……嗚嗚……你以後不要對我這麼好……」蘇穎嵐還是固執的認定。
  邵允澤聽她這麼說,心反而安了下來,只要她不愛那個叫鄭安權的男人,那麼自己還是有機會的。「別哭了,我先送你回家吧!」他起身穿上自己的皮鞋。「把皮包拿好,不要掉了。」
  她突然又手臂高高舉起。「背我!」
  「小姐……」
  「背我!」她含著淚光,柔柔的撒起嬌來。
  他歎了口氣,轉身背對她蹲下。「上來吧!」
  「嘻。」蘇穎嵐忘了哭泣,興奮的跳上他寬闊的背。
  邵允澤誇張的低叫,「沒想到你這麼重。」
  「你真沒禮貌耶!居然這樣說一個淑女。」她輕敲了下他的腦袋。「女人最怕被人說胖了,你懂不懂?」
  「懂。」邵允澤乖乖認錯。「你的車停在哪裡?」
  蘇穎嵐歪著螓首,「我的車……我的車……嘻,我忘了。」
  「真拿你沒辦法。」他好氣又好笑。「那就坐我的車吧!我先送你回家。」
  她將面頰偎在他的肩上,「你對我真好。」
  「你才知道。」
  「……你比我爸爸還要好。」她閉上眼皮咕噥著。
  邵允澤一臉哭笑不得。「我該感到高興嗎?」
  「喂!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好嗎?」蘇穎嵐忽然張眼,很不是滋味的喃道。
  「什麼意思?」他回頭問。
  她覺得胸口悶悶的。「你對你那些女朋友也會這樣嗎?陪她們玩,還幫她們穿鞋子,就跟剛剛一樣?」
  「不,你是唯一一個。」邵允澤笑說。
  蘇穎嵐將面頰貼在他的背上,不禁掀唇微笑。「嗯……我想睡覺了……」
  「那就睡吧!」他往前走著。
  走沒幾步,背上的人突然又喚著他的名字。「邵允澤……」
  「嗯?」
  在夢裡,她夢見他又搶走自己的客戶。「你這個大混蛋,把客戶還給我……」
  「好,我是大混蛋。」他真是敗給她了。
  但接下來,她又醉言醉語的重複說出真心話,「其實你對我真好……」
  
  小潘已經是第N次看表了。
  「怪了,都十點了,穎嵐怎麼還沒來?」雖然上司不必打卡,可是蘇穎嵐從來沒有這麼晚卻還沒進公司過,而也沒聽她說要去拜訪客戶什麼的,心想還是打個電話給她,問問看是什麼原因比較保險。
  才要摁下電話號碼,小潘眼角就瞥見一道窈窕的粉藍色身影飄了進來。她放下話筒才抬起頭來要問,反倒被對方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怎麼臉色比鬼還要蒼白?」
  頭重腳輕的蘇穎嵐睨她一眼,「謝謝你的註解……麻煩幫我泡杯咖啡進來,糖和奶精都不要,我頭痛得快要死了。」
  「馬上來。」小潘連忙去茶水間幫上司準備。
  蘇穎嵐一進辦公室就跌坐在皮椅上,頭往後仰起。「好難受喔……」原來宿醉的滋味這麼可怕,下次她再也不敢喝這麼多酒了。「我快死了……」她不該喝那麼多酒,雖然只是啤酒,不過喝多了還是會醉,她真的太小看它了。
  「來了!來了!」門被推開,小潘趕忙將咖啡端了進來。「你要的不加糖、奶精的黑咖啡來了……你怎麼喝酒了?你不是從來不喝的嗎?」
  她有氣無力的發出哀鳴。「不是不喝,是不能喝……我不行了……都是那頭自大的豬害的……」
  「豬?」小潘想了想,「你是說鄭安權?他出差回來啦?」
  「沒錯,結果回來之後居然還要我從家裡出門,專程去陪他吃飯,也不想想我上班累了一天也需要休息……你說他是不是自大又自私?」蘇穎嵐滿腔的怨氣實在是不吐不快。
  小潘聽完也有感而發,「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穎嵐,你真的覺得他適合你嗎?鄭安權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女性,還有他一點都不體貼,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托付終生。」
  「我也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為什麼還不把他甩了?」小潘納悶不已。
  她張開口想反駁,接著又吶吶的說:「因為我爸爸很欣賞他。」
  「拜託!要嫁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爸爸。」有沒有搞錯啊?!
  蘇穎嵐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在座椅上。「是我沒錯,可是……」有些事外人是無法理解的。
  「我真的不希望等到你嫁給他之後再來後悔,既然知道他不適合你就早點解決,愈拖愈久就愈難收拾。」這是身為助理和好朋友的忠告。
  「謝謝你,小潘姊,我會好好想一想的。」蘇穎嵐也是有苦難言。
  辦公桌上的電話好死不死挑在此時響起。
  小潘見上司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主動幫她接聽。「蘇小姐辦公室您好……邵先生早,你要找蘇小姐?」
  聽到是姓邵的打來的,蘇穎嵐冷不防被口中的咖啡給嗆到,連忙從皮椅上驚跳起來,小手還不斷的左右揮動。「咳、咳……」
  「呃,她、她正在和客戶談事情……是、是,好的,謝謝你,我會轉告她的,再見。」小潘笑得有些詭異的掛斷電話。
  蘇穎嵐又咳了一聲。「他、他說什麼?」
  「邵先生說你今天早上要是宿醉得很嚴重的話,要我幫你準備柳澄汁,他說果汁可以加速酒精代謝……穎嵐,你老實說,你們昨晚是不是一起喝酒了?」小潘很邪惡的笑問。
  她頓時漲紅了臉。「誰、誰跟他一起喝酒了?」
  「不然邵允澤怎麼會知道你今天早上一定會宿醉?」小潘一臉非問出真相不可的表情。「很可疑喔!」
  「那、那是因為我喝醉了嘛!所以才會打錯電話……」直到早上腦子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昨晚的記憶才慢慢的回籠,她自己也差點嚇死了。蘇穎嵐光是想到昨晚自己竟然像個瘋子,當著眾人的面又叫又笑,而又這些還全被邵允澤給看到了,就覺得有夠丟臉的,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見人了。「我又不是故意打給他的,那全是酒精害的。」 .
  小潘斜著眼看她,「不是有句話說『酒後吐真言』,你喝醉了居然會打給他,可見……」
  「可見什麼?」她緊張起來。
  小潘嘿嘿一笑,「可見其實你很喜歡他。」
  蘇穎嵐聞言滿臉通紅。「不可能!我才不會喜歡他!」
  「為什麼不可能?」
  她抬高嗓門,「因為我們是死對頭!」
  「公歸公、私歸私,你幹嘛混為一談?再說邵允澤可比鄭安權體貼又浪漫多了,居然還會特地打電話來囑咐我幫你準備果汁。看!人家多有心?!」小潘一臉羨慕樣。「要是我老公能像他這樣該有多好。」
  「我看他是故意打電話來提醒我昨晚的糗態,想要嘲笑我。」她才不相信邵允澤是真心的。
  小潘搖頭歎氣。「唉!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你幹嘛說得好像我很不知好歹似的?」蘇穎嵐悶悶的睨了她一眼。
  「穎嵐,你要睜大眼睛看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你的真命天子,不然你真的會後悔的。」說完小潘便轉身出去了。
  看著門關上,蘇穎嵐愣坐在皮椅上,細想著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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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數日後
  邵允澤將座車停在天母一間獨棟洋房前,屋主是位姓鄧的古畫收藏家,他們兩人曾在拍賣會場有過數面之緣,加上因為最近對方輾轉得到幾幅名畫,所以邀請他來一塊鑒定欣賞。
  「歡迎!歡迎!」
  坐在電動輪椅上的鄧之城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因為十年前的一場車禍意外,讓他從此下半身癱瘓,不過他雖然是位身障者,但為人豪爽樂觀,平日最愛的就是收藏名畫,並不時會和同好分享。
  「鄧先生,謝謝你邀請我來。」邵允澤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他哈哈大笑,「能邀請到『盤古』的首席鑒定師才是我的榮幸。」
  「哪裡。」
  寒暄之後,鄧之城趕緊將客人請進門。「裡面請。」
  兩人一起進入屋內,就見一年前才嫁進門的鄧太太也出來迎接客人,然而凝視邵允澤的眼神裡似乎多了些什麼。
  「惠卿,這位是『盤古』的邵先生,他是我今天特地請來的貴客……這位是我內人。」鄧之城朗笑的為雙方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像我這樣不良於行還能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是我的福氣。」
  年輕貌美的鄧太太看來不到三十歲,朝他微微頷首致意。「邵先生你好。」
  「鄧太太。」邵允澤也微笑回禮。
  鄧之城大掌一揮,「惠卿,你先下去準備一些水果、點心,我先帶邵先生去收藏室了。」能和同好談論自己的最愛,可是人生一大樂事,因此他的口氣有些迫不及待。「邵先生往這邊走。」
  邵允澤隨著電動輪椅進了室內電梯,直接來到三樓。鄧之城請了最好的師傅打造一座媲美博物館的收藏室,不論裡頭的溫度或濕度全是為了保護他的珍藏品而設,而又這裡也有保全的設備。
  「就是這裡。」招了手上的遙控器,厚重的鋼鐵大門徐緩的打開,進去之後還得再經過一道門,這才真正進入收藏室。
  看了眼前的設備,邵允澤也不禁佩服起他的用心。
  鄧之城指著一面牆壁上的作品。「就是這幾幅。」
  「這是……」他詳細的研究著作品上頭的每一道枝法、書法和印章。「這是吳昌碩的『紅梅』、『荷花』和『杏花』,而又都是真跡。」
  「哈哈……沒錯,聽說邵先生也很欣賞吳昌碩,所以這才特地邀請你來。」鄧之城兩眼發光,「吳昌碩最擅長把日常生活上的感情融和在畫裡,是一位『愛其所愛』的畫家。」
  他也深表贊同。「沒錯,而且吳昌碩在還沒當上畫家之前便是個詩人、書法家和篆刻家了,我之所以欣賞他也是因為他畫中的詩句,能讓他達到詩畫合一的境界。」
  「你說的對!可惜我還沒買到『竹子』那一幅。他畫的竹飽含了對竹子的濃烈感情,讓人想到蘇東坡的『無竹令人俗』……」能夠遇到知音人,鄧之城壓根忘了時間,一一討論起自己的每件收藏。
  兩人就這樣待在收藏室裡聊了兩個多小時才出來,看來相談甚歡。
  邵允澤笑容可掬的跨出電梯,「今天我真是收穫不少。」
  「應該是我才對。」鄧之城也哈哈的笑說。
  鄧太太總算等到他們下樓,迎向丈夫面前說:「之城,點心和水果都已經準備好了。」
  「謝謝,不過我要先去一下洗手間。」鄧之城看得開,還可以自我解嘲。「行則不便就是有這點壞處,得要多花點時間,邵先生,恕我失陪一下。」
  看著電動輪椅駛遠,鄧太太先領著邵允澤來到日光室,桌上放了一盤盤小點心,還有切好的水果。
  「看你們夫妻倆相處得這麼融洽,我就放心了。」邵允澤溫言的對她笑說。
  她臉色一變,「你這句話是在諷刺我嗎?」
  「你想太多了,我怎麼會諷刺你?我是衷心的希望你得到幸福。」他不疾不徐的看著她,「這是你選擇的,當然要好好經營這段婚姻。」
  鄧太大再也克制不住的撲上去抱住他,「只要你開口,只要你開口說要我回到你身邊,我就馬上跟他離婚。」
  「鄧太太。」邵允澤輕輕推開她。「自己的幸福是不該由旁人來決定的,就算你要離婚也不該是為了我,而是你自己。」
  「如果當初你開口阻止我,我就不會做這種傻事了……」鄧太太將責任全推到他身上。「如果你愛我多一點就不會這樣了……允澤,我好痛苦……我根本無法愛他,他連抱我都不行,我好寂寞你知不知道?」
  邵允澤冷靜的看向她,「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可是你還是堅持要嫁,拿自己的幸福作賭注。」
  「不!都是你的錯!」她執意將一切責任推給他。「結婚那天你為什麼不來阻止我?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帶我逃走……你為什麼不來?害我要嫁給一個半身不遂的男人,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夠了!」邵允澤俊眉深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包括你自己。當初沒有人強迫你,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惠卿,你該學著長大了。」
  她淚水盈盈的瞪著他,「邵允澤,你真的好無情,我那麼愛你,你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因為我不愛你。」他不會因為同情就說出違心之論。
  鄧太太倒抽了口氣,「你……你好狠!」
  「我不能因為你愛我,就認為自己應該回報你的愛,因為感情不是單方面的,而我不愛你的事實,也同樣是無法改變的。」當初只是因為生意上有所交集,因此他和她吃過幾次飯,但這只是單純的社交應酬,想不到她就認定兩人在交往。
  無論他如何澄清和解釋,她全部聽不進去,就算他知道她曾經在感情上受過嚴重的創傷,所以變得偏執、死心眼,可是一味的附和她的話,避免再度傷害她,只會讓整件事愈來愈難以收拾。邵允澤真的很希望她能想通。
  「允澤,我知道其實你是愛我的……」她就是不肯相信事實。
  邵允澤深吸了口氣,「鄧太大,你可以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但是不愛就是不愛,如果我現在騙你,那就是在害你,而這種事我做不出來,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要你說愛我……」鄧太太抓著他的衣襟,又哭又嚷。「現在就帶我逃走吧……我們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允澤……」
  邵允澤扯開她的手,他知道若自己的態度不夠堅決,那麼只會傷害更多的人。「鄧太太,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請代我跟鄧先生道別,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跟像她這樣只聽得進自己想聽的話的女人是無法溝通的。
  「允澤!你不要走……」她以為用眼淚可以讓他心軟,她以為男人都吃這一套。「允澤……」
  坐在輪椅上的身影卻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們,那原本不高的身影似乎也在無形中顯得更小了。
  
  回到「盤古」,邵允澤在門口和公司另一位骨董鑒定師侯宇勝擦身而過,表妹丁筱雨就是擔任他的助理,不過他前幾天已經遞出辭呈了。
  侯宇勝停下腳步,回頭冷笑。「聽說老闆這次打算派你到上海掏骨董?他可真器重你,搞不好再過不久,你就會成為公司的股東了。」
  「謝謝你的金口。」他平淡的態度讓侯宇勝更是氣擰了臉。
  踏進公司,助理小羅將來電一一轉達給上司。
  「邵先生下禮拜要去上海?」
  他打開電腦。「嗯,應該是下禮拜二,記得幫我訂機票,時間不用太早,我把事情處理完再趕到機場還來得及。」
  「是。」
  助理出去之後,邵允澤指了指眉心,一想到連惠卿他就頭疼。只希望她能成熟理智的處理自己的婚姻,不要因為自己的偏執而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想著想著,擱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邵允澤這才想到自己忘了將它調回鈴聲狀態,但更詫異的是某人竟會自投羅網。他噙著笑意掀開機蓋,「真是難得你會打給我。」
  「哼!你不要得意。」聽出他的調侃,蘇穎嵐嬌啐。「我有件事要問你,明天下午在高雄舉辦的那場骨董拍賣會,你會參加嗎?」
  他挑起一眉,「你希望我參加嗎?」
  「就算你來了我也不怕,這樣剛好可以殺得你片甲不留。」她對自己極有信心。
  「呵呵。」邵允澤低低的笑,「可惜讓你失望了,這次公司會派另一位同事過去,不過你也別太輕敵,千萬不要因為好勝反而吃虧。」
  蘇穎嵐恨恨的磨著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你在公司嗎?」
  她哼了一聲,「不是,我剛辦完事……」她絮絮叨叨說了個地址。
  「那裡離我們公司很近,敢不敢接受邀請,過來跟我喝杯茶?」邵允澤照例使出激將法,這一招對她屢試不爽。
  「你敢請我去,我為什麼不敢?你可別落跑!」說完她便收線了。
  邵允澤笑得眼角泛出淚光。「穎嵐,你真是太可愛了……這可是你自己要送上門來的。」那他就等著她。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左右,助理小羅便一副大敵當前的表情衝了進來。
  「邵先生,那個……那個……」
  「已經到了嗎?」他作勢起身,「請她進來!」
  小羅愣了愣,不曉得自己的上司怎麼會未卜先知。「呃,是。」
  接著,邵允澤就聽到熟悉的高跟鞋聲朝這兒傳過來。
  「蘇小姐裡面請。」小羅不敢怠慢貴客,很客氣的請她進辦公室。
  蘇穎嵐舉止優美、笑容燦亮的朝他頷首。「謝謝。」
  「呃,不、不客氣。」被她嫵媚的笑臉一瞧,他被迷得差點忘了自己是誰了。
  笑睇著打扮專業,卻不失柔媚的嬌顏,邵允澤沒有隱藏的流露出讚賞的目光。「歡迎蘇小姐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
  「哪裡。」她嘴巴說著,美眸卻是用瞪的。
  他差點噴笑出來。「冰紅茶?」
  「謝謝。」蘇穎嵐昂起下巴,高傲的道謝。
  邵允澤朝目瞪口呆的助理囑咐。「給蘇小姐一杯冰紅茶。」
  「是。」順手帶上門,小羅趕緊退出辦公室外,打算跟其他同事報告新消息。
  「深入敵營的感覺如何?」他笑問。
  她假笑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了。還有,你是怎麼知道我喜歡喝冰紅茶的?」美眸狐疑地瞇起。
  邵允澤俊顏故作神秘狀。「天機不可洩漏。」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對於我這個敵人,當然要事先做一番瞭解了。」蘇穎嵐替他找了個答案。
  「你要這麼說也是可以。」他仍然沒有多作解釋。「請坐。」
  蘇穎嵐沒有馬上坐下,反而嬌容一整,「姓邵的,我會親自來『盤古』的目的很簡單,我是來警告你,那天晚上的事你最好趕快忘記,最好是忘得一乾二淨,要是讓我聽到什麼傳聞,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嗯,要全部忘記真的有點難……」邵允澤搓著下巴沉吟道。
  她唇角抽搐,「再難也要試試看。」
  「我盡量就是了。」他暗笑在心的說。
  「嗯?!」嬌瞪一眼。
  邵允澤只有舉雙手投降。「我會努力忘記。」
  「這還差不多。」見他的反應,蘇穎嵐還算滿意。
  叩!叩!門板被輕敲了兩下,助理小羅端了兩杯飲料進來。「蘇小姐,這是你要的冰紅茶……」
  「謝謝你。」瞬間她又換上了巧笑倩兮的笑臉。
  小羅一副飄飄然的樣子。「不客氣,能為蘇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傳聞中的
  「美女鑒定師」果然不同凡響。
  「你可以出去了。」邵允澤清了清喉嚨說。
  門板又再度合上。
  他似假似真的抱怨著,「你就從來沒有這樣對我笑過。」
  「什麼?」
  「我說你從來沒有像剛剛那樣對我笑過。唉!我有這麼惹人厭嗎?」邵允澤的俊臉一臉失落。
  蘇穎嵐怔了好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我、我幹嘛沒事那樣對你笑?再說我們可是敵人耶!要是那樣笑會讓人家誤會的。」
  「算了!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我早就認命了。」他自怨自艾的說。
  她看他的眼神好像邵允澤的頭上多了兩隻角。「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哪裡不舒服?為什麼突然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很好,既沒有發燒,也沒有不舒服。」邵允澤這一刻真的開始同情自己了。
  「真是的,講話幹嘛這樣兜圈子……」她啜著冰紅茶,口中咕噥著。「不過你的辦公室跟我想像的倒是不太一樣。」
  邵允澤挑了下眉峰,「你想像中應該是什麼樣子?」
  「應該像個小型博物館,擺了很多你『搶』來的戰利品。」蘇穎嵐又酸了他一句,替自己出氣。
  他咳了咳,「說得我好像是土匪似的。」
  黑色的露趾高跟鞋在辦公室內隨意的走動,當她走到他辦公桌前,看到上頭擺了一些怪異的「東西」時,不禁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聽到她的詢問,邵允澤也走了過來,微笑的拿起他最愛的收藏品。那東西不大不小,正好是掌心大小。「原子小金剛你不知道嗎?這幾年很流行收集這種卡通公仔。」
  蘇穎嵐的紅唇驚訝地開了又合、合了又開。「你、你收集這個?」
  「對啊!」他珍視的把玩著。
  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好幼稚!」
  「什麼幼稚?這叫赤子之心。」邵允澤好氣又好笑的說:「就你可以收藏高跟鞋,我就不能收集這些卡通公仔嗎?」
  「那不一樣……」
  邵允澤反問:「哪裡不一樣?」
  「就……反正就是不一樣。」蘇穎嵐就是要強詞奪理。
  他將公仔一一擺回原位。「難道你小時候不玩扮家家酒嗎?這跟那很像。」
  「我沒有玩過扮家家酒……」她幽幽的說:「因為我爸爸說那是很無聊的遊戲,要我認真唸書就好了。」
  「你父親錯了,他不該剝奪你的童年。」邵允澤正色的說。
  蘇穎嵐很想為父親辯駁,可是卻開不了口,或許內心的自己也在埋怨吧!「好了,我要回去了。」
  「已經五點了,我們一起吃個飯吧!」他沒打算這麼輕易放她走。「我請客,除非你怕讓人看到和敵人一起吃飯?」
  「誰怕誰?吃就吃!」
  他笑笑的拿了披在椅背上的西裝。「走吧!」
  「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回公司。」蘇穎嵐從皮包裡找出手機,看到上面有一通簡訊,不由得綻放出興奮的笑顏。「耶!我訂的鞋子已經送到了,那順便去拿好了。」
  「小姐,你家的鞋櫃還擺得下嗎?」他有趣的揶揄她。
  白他一眼,手機那一頭已經接通了。「小潘姊,是我,我不回公司去了,有人找我嗎?嗯,好,那明天見了,掰掰。」
  邵允澤幫她開門。「可以走了嗎?」
  「走吧!」她像個皇太后似的率先走出辦公室。
  他則忍不住笑的在後頭回道:「喳!」
  
  「你要帶我去哪裡吃飯?」見他不是往停車場的方向走,而是走另一條路,蘇穎嵐忍不住問道。
  邵允澤配合她的腳步,和她肩並肩走著。「跟我來就知道了,我們這邊的小吃可是遠近馳名,你今天有口福了。」
  「其實我這個人也不挑嘴,只要能入口就好了。」她很隨和的說。
  他一臉似笑非笑。「謝謝你這麼給面子。」
  「不客氣。」
  「到了,就是這裡。」穿過小路,邵允澤指著人潮多又熱鬧的街道。
  蘇穎嵐一看,登時傻眼了。「這是……夜市?你帶我來夜市吃飯?」
  「夜市的小吃才是最道地、最有傳統味的,可不是那些高級餐廳比得上的。」他扶著她的手肘。「難道你不敢吃?」
  她一張嘴張得老大。「我……我有什麼不敢吃的?走吧!」
  「走。」邵允澤小心的藏起勝利的笑容,心情大好。
  當他們走過一攤又一攤的小吃,蘇穎嵐的臉色卻開始有點發白,想到周圍的衛生環境,她竟然有種想逃的衝動,可是她又不想被身邊的男人嘲笑,只能努力裝作沒事,硬著頭皮往前走。
  「你吃鵝肉嗎?」他問。
  斜睞他一眼,「嗯。」不想讓他看扁了。
  邵允澤推薦一家常去光顧的小店。「那就好,這家的鵝肉不錯,你吃吃看……就是這裡,保證你吃了會上癮。」
  「這裡的東西真的可以吃嗎?」蘇穎嵐不小心衝口而出的話,馬上惹來老闆的白眼,見老闆靠過來,她連忙噤聲,不敢再多說話。
  「小姐,你第一次來厚?」
  她瞪了一眼在旁邊偷笑的邵允澤。「對不起!」
  老闆認出她身旁的常客,操著台灣國語問:「邵先生,她是你女朋友喔?生得很漂亮,不過講話很容易得罪人喔!」
  「我才不是……」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就是心直口快,老闆你不要介意。」邵允澤順理成章的打起圓場,然後順便點了幾樣菜。
  待老闆離開,蘇穎嵐便掄起粉拳,作勢要打他。「誰是你女朋友?你不要亂說話!」
  「人家老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計較,不然我去跟他說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好了……」
  見他真的站起身要去找老闆,蘇穎嵐趕緊一把把他拉下來。「你發什麼神經?哪有人這樣特地去解釋的?」
  邵允澤故意哀聲歎氣。「我說小姐,你還真難討好,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令人難以適從。」
  「噗!」看到他哀怨的臉,她想繼續生氣,卻又忍不住笑出來。
  沒多久,老闆端了一大盤的鵝肉過來。「我們家鵝肉的肉質甜嫩香Q,小姐吃了以後保證皮膚會更水當當。」
  「謝謝。」想起剛剛對老闆不禮貌,蘇穎嵐怪不好意思的。
  他將筷子遞給她。「只要吃一塊你就會知道我沒騙你。」
  「我當然會吃,要是不吃,我怕會出不了這家店的門。」蘇穎嵐可以感覺到老闆正用殺氣騰騰的眼光看著自己。
  「呵呵。」邵允澤笑不可抑。「說不定喔!」
  蘇穎嵐瞪著他,那目光好像在說「都是你害的」,然後她便夾了塊鵝肉放進口中。嗯~~味道果然就跟老闆誇耀的一樣,讓人吃了還想再吃。
  「很好吃對不對?」
  她陳他一眼,「這次就先饒你一命。」
  「多謝太后不殺之恩。」邵允澤也很配合的演起戲來。
  之後老闆陸續又送了幾道小菜過來,兩人吃著、吃著,所有食物早一掃而空,蘇穎嵐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胃口這麼好,她還以為自己的食量小,可是不知不覺中都吃了好多東西,是為了什麼呢?是因為一起吃飯的對象嗎?每回跟鄭安權吃飯,她就覺得如坐針氈、食不下嚥,可是跟邵允澤卻剛好相反,她的心情特別愉快……不!他們在生意上可是死對頭,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反而會上了對方的當。
  然而當懊惱不已的蘇穎嵐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和邵允澤站在路邊,沒有形象可言的吃起紅心粉圓。咦?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家的紅心粉圓是用紅地瓜製成的蕃薯粉為原料做的,入口堅韌彈牙,甜度又恰到好處。」
  邵允澤一邊吃著,一邊笑睇她。「飯後吃上一碗這個,是不是很有滿足感?」
  「還、還好啦!」她有些不甘願的咕噥。「這是我第一次站在路邊吃東西,要是被認識的人看到肯定會嚇死他們。」
  「人生總有很多的第一次,不嘗試怎麼會知道喜不喜歡?」他又對她溫柔的笑說。
  蘇穎嵐突然有種錯覺,今天好像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可是她又不能承認,不然那不就等於認輸了?
  「其實在路邊吃東西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看很多人都是這樣吃的。」這一攤的紅心粉圓生意超好,除了他們,身邊還有七、八位客人,看起來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就當作是經驗好了。」
  看她一臉不情不願,他實在很想拍額歎氣。不過誰教自己就是愛她這種死不認輸的個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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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2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來到東區,蘇穎嵐將愛車停放在百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裡。
  坐在副駕駛座的邵允澤先行下車,見她還呆坐在裡頭,便探下身軀問道:「怎麼了?忘了什麼東西嗎?」
  蘇穎嵐輕輕搖頭,這才打開車門出去。「我只是在想……你坐我的車不會覺得緊張或者……嗯,沒有安全感?」
  「不會,我覺得你的駕駛技術算很好了,而且很穩。」邵允澤有些困惑。「為什麼會這麼問?」
  她鎖好車門,提著包包往電梯的方向走去,一腳跨進電梯。「沒什麼,只是有的男人的觀念就是認為女人開起車來都亂七八糟,連停個車也會停個老半天都還停不好,而且搭女人開的車很沒面子……其實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
  「我只能說這種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就像如果我表妹今天跟我說她要學開車,我爸媽可能會先嚇壞了,而我則是每天提心吊膽。但是你車開得真的很好,值得鼓勵、嘉獎。」他是真心的讚賞她。
  聽他這麼說,蘇穎嵐表面上雖然裝得很平靜,其實心裡卻是心花怒放,嘴角好幾次都想往上揚,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
  「我開車的技術當然是一流的,當初可花了不少工夫練,就算是男人也不見得比得上。」她被誇得眉飛色舞。「這可不是我在自誇。」
  邵允澤憋著笑意。「是、是。」
  還想說什麼,電梯門已經「噹」一聲應聲開了,他們跟著其他要來購物的客人一起踏出電梯,電梯門也再度關上。
  「往這邊走吧!」步出百貨公司,她指著前頭說道。
  「你常來這裡買鞋?」他問。
  她頷下螓首。「這家店的鞋子款式很美,我幾乎每一雙都喜歡,所以只要進了新貨,店員都會通知我先過來挑,不然我的尺寸很快就會缺貨了。」
  「嗯。」邵允澤故意落後一步,欣賞著她走起路來婀娜多姿的風情。
  蘇穎嵐狐疑的偏頭瞥他一眼,「你在幹嘛?」
  「沒有。」他說。
  「男人不都是喜歡走在女人的前面?」至少她認識的男人都是這樣。
  邵允澤一臉失笑,「誰說的?我就喜歡走在你的後面,風景比較美麗。」難怪女人寧願冒著生命危險,就是無法抵抗這種可能會跌斷脖子的高跟鞋,因為女人穿起高跟鞋來真的很有味道。
  「你……」
  「小心!」他眼明手快,及時將她拉向自己,免去她和迎面走來的路人發生擦撞。
  蘇穎嵐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往他身上一靠,距離近到兩人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熱。而在邵允澤的護衛之下,他倆避開洶湧的人潮,終於穿過了人牆。
  「謝謝。」她面頰微燙,趕緊和他拉開距離。
  他也識相的將手抽回來,放進長褲口袋。
  「呃,那家店就在前面。」拜託!心臟不要再亂跳了行不行?蘇穎嵐在心中對自己暗忖道。
  當她一走進裝潢得很現代、時髦的店舖時,站在櫃檯後面的銷售小姐已然朝她熱情的招呼過來。「蘇小姐,你的鞋子已經送來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下班就等不及的來試穿了。」她也笑盈盈的迎上前去。
  銷售小姐趕緊將鞋子拿出來。「我們這一款鞋子可是限量,現在都賣到缺貨了,這一雙可是好不容易才調到的……」
  「真的嗎?」蘇穎嵐跟其他女人一樣,最受不了的就是「限量」這兩個字。
  從鞋盒裡拿出一雙鱷魚皮壓紋的綠色高跟鞋。「當然……蘇小姐先穿穿看,我去招呼一下其他的客人。」
  「沒關係,你先去忙你的。」她愛不釋手的捧著鞋子,撫摸著上頭的紋路,然後抬頭詢問第三者的意見。「你看!是不是很美?」
  邵允澤對高跟鞋沒啥研究,不過和她比較起來可是講求實際多了。「要先試穿過才會知道好不好穿。」
  「嗯,我穿給你看。」蘇穎嵐完全忘了他們之間的利害關係,只一心想向他展示自己最新的戰利品。
  覷著她小心翼翼的穿上那雙足足有三寸的新鞋,他不禁要為她捏一把冷汗,打算隨時準備要出手救人。
  「尺寸可以嗎?」其實擔心她的安全,他私心的希望她不要買。
  但她笑燦如花,依然滿口的驚歎。「穿起來剛剛好,真的好美……你看這楦頭……從來沒穿過這麼美的,就算定價將近一萬元也是值得的……」
  「站起來走走看。」邵允澤差點爆笑出來,真的有美到這種程度嗎?一雙鞋可不光是好看就好了,也得要好穿才行。
  蘇穎嵐像個興奮的小女孩般,踩著新鞋跟他炫耀,不過才走了兩回,秀麗的眉心不由得一折。「呃……好像有點硬,沒關係,可能是新鞋的關係,走起來才會不太舒服,多穿幾次應該會好一點。」
  「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了。」他衷心的建議著。
  聞言,嬌容一垮,「可是這家的鞋子都是這樣,但它的款式真的好好看,別家都比不上,而且又是限量,要是現在不買的話,以後想買都買不到了。」
  他登時啼笑皆非。「買一雙穿起來不舒服的鞋子,你是要買回去供著嗎?」
  「就算供著也不錯,總比後悔來得好。」蘇穎嵐坐下來,先脫下一隻,但還是狠不下心放棄,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把皮弄軟一點呢?」
  邵允澤第一次被女人這種不理性的購物慾望給打敗了,搖了搖頭,然而心裡又突然生出作弄她的念頭。「我倒是曾經聽人家說過,只要把鞋子拿起來咬一咬,就會變得比較好穿了。」
  「有這種說法嗎?」她很狐疑的看他。
  肩膀一聳,「我是聽人家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嗎?」蘇穎嵐低頭看著手上的鞋子,心裡真的好愛好愛,要是不能穿出門秀給大家看,那多可惜?這麼想著,她索性把心一橫,張嘴就用力的給它咬下去。
  「喂!我說小姐,你還真的咬下去啊?」看到這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邵允澤簡直既震驚又好笑。
  蘇穎嵐「呸」了一口,嬌美的五官頓時皺成一團。「一點都不好吃……嘔……」她快要吐了。
  「哈哈……我的天……我真是被你打敗了……」他捧腹大笑,笑到肚皮都快破了。「你、你真是……」真是太可愛了!
  她被笑得老羞成怒了。「你……你不要再笑了!是你自己說只要咬一咬就會變得好穿的,沒想到你竟然欺騙我。」
  「那只是我聽人家說的,又沒有科學根據……哈哈……蘇穎嵐小姐,我真是服了你了……喂!你想要幹嘛?」見她抓起手上的高跟鞋,作勢要打人,那個「凶器」打起人來鐵定很痛,搞不好還會打死人。
  「你還有臉問我要幹嘛?」蘇穎嵐羞惱的追打他。
  邵允澤笑著又閃又躲,「我怎麼知道你真的會相信……」
  「你還說!」她來不及穿鞋,光著只穿絲襪的腳丫子就展開追殺行動。
  他連忙舉雙手投降。「有很多人在看……」
  「我對天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要跟你出門了。」蘇穎嵐看了看四周的人,滿臉羞窘的踅回位子穿好自己的鞋,然後到櫃檯結帳。「我要這雙!」
  兩名銷售小姐只敢偷笑,一位幫她刷了卡,讓她簽名,另一位則是幫她打包。
  「蘇小姐,下次有新貨我們再通知你。」
  蘇穎嵐端出最美好端莊的儀態,想挽回一些面子。「謝謝,那我先走了,掰掰。」
  「你真的生氣啦?」邵允澤匆忙趕上她的腳步,沒想到她穿著高跟鞋還能走這麼快,讓他真是大感佩服。
  她從鼻端發出長長的聲音,「哼!」
  「那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他低聲下氣的討好著。
  打住腳步,蘇穎嵐回頭瞠眼。「你自己搭計程車回去,我的車可不想載惡劣的小人,再見了,邵允澤先生。」
  「先是大混蛋,現在變成惡劣的小人……唉!」看著她柳腰款擺的背影,邵允澤摸了摸鼻子,心想:女人果然不好惹,尤其是前面那一位。
 
  過了一星期
  當蘇穎嵐一住進位於上海浦東的一家飯店,她便打了通電話給父親,告知他自己已經到了。其實她並不想來這兒,因為她知道父親要跟她談什麼。
  第二天下午兩點,她穿著襯得她皮膚白皙誘人的印花洋裝,來到咖啡廳。一坐下,她就接收到周圍不少外國男人,甚至本地旅客的驚艷目光,不過蘇穎嵐總是冷著張臉,讓他們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小嵐!」蘇進強偕著懷了六個月身孕的妻子走來,年已半百加上再度當上爸爸,他看起來很是春風得意。
  她擠出一絲不甘心的笑意。「爸!呂阿姨!」
  已經是高齡產婦的呂鳳琳討好的衝著繼女笑了笑。「我們小嵐真是愈來愈漂亮了,希望我們兒子生出來也會很帥。」
  誰跟你是我們?蘇穎嵐在心裡暗暗頂了回去。
  「一定會的,看是誰的兒子嘛!」蘇進強挺著啤酒肚大笑。
  蘇穎嵐勉強自己開口道謝道:「呂阿姨,謝謝你就要幫我爸爸生兒子了。」父親希望有個兒子,這曾經讓她相當受傷難過,但是她知道自己再怎麼能幹,依然是個女兒,怎樣也無法變成兒子。
  「為蘇家傳宗接代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幸好這胎就是個兒子,不然我真怕年紀愈大,就愈生不出來了。」呂鳳琳笑得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
  蘇進強毫不避諱的摸摸她高聳的肚皮。「哈哈,我可是等了二十幾年,現在總算讓我等到一個兒子了。」
  「爸,恭喜您了。」她眼眶刺痛了一下,但還是得強裝出笑臉。「你們要喝什麼?」
  他幫懷孕的妻子點了杯現搾的果汁,自己則是點了杯咖啡。「小嵐,你知道爸爸叫你來上海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蘇穎嵐搖頭,佯裝不明白。
  呂鳳琳看了下丈夫。「我跟你爸爸都很關心你,尤其是你的終身大事。小嵐,你今年也快二十七了,既然有個像安權這麼好的對象,就要懂得把握,不要跟我一樣,等到年紀一大把了才來生孩子,那很辛苦也很危險。」
  「我還不想這麼早結婚。」不要拿我來跟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相提並論,她又在心裡罵道。
  聽了女兒的論調,蘇進強有點不太高興。「都快三十了還不嫁,你要等到什麼時候?人家安權忙著工作還有話說,那你呢?沒事就多去跟他培養感情,要他早點把你娶進門才是最重要的。」
  蘇穎嵐聞言心口一痛,「爸,我的工作也很忙……」
  蘇進強毫不留情的打斷她。「你那份工作就算辭掉也沒什麼可惜的,我可以幫你跟『女媧』的老闆說。」
  「我絕對不會辭職的!」蘇穎嵐再也藏不住憤怒情緒的嬌吼起來。
  蘇進強也沉聲大吼,「你說什麼?」
  「這份工作當初是爸爸要我去的,現在要我辭職的也是您。爸,您有問過我的意見嗎?」她真的受夠了,這些年的努力父親全都看不到,只一味要她照著他的話去做,這個聽話的乖女兒形象已經讓她心力交瘁了。
  「你是我姓蘇的女兒,本來就應該要聽我的,我為什麼要問你?」蘇進強不認為自己錯了。「更何況女兒長大了就是要嫁人,這又有什麼不對?」
  蘇穎嵐眼眶泛濕,「爸爸以前不是答應過要讓我加入考古隊?」
  「我是說過沒錯,可是現在要抓住安權這個未來女婿比任何事都還要重要。」他的嗓門拉大,身邊的呂鳳琳連忙安撫著。
  「別這麼大聲,小心你的高血壓。」
  她嬌顏一沉,說出埋藏在內心許久的話。「這世上不只鄭安權一個男人,我不一定非嫁給他不可。」
  「我就是要你嫁給他!」蘇進強專制的低咆。
  「為什麼?」她也哽咽的吼道。
  蘇進強抽緊雙下巴,「因為是我說的!你要是敢不聽,從今以後就不要認我這個爸爸了。」
  聽了這番話,蘇穎嵐幾乎要忍不住眼眶裡的淚,但是她並沒有哭,她不要在他們面前哭泣,她絕不示弱。「爸……您有問過我愛不愛他嗎?」
  「愛不愛又有什麼關係?反正相處久了就會有感情,像爸爸跟你呂阿姨也是這樣,相處了那麼多年,自然就有感情了。」蘇進強說得理所當然。
  蘇穎嵐倒吸了口氣,冷笑一聲,「說得沒錯,相處久了自然會有感情,有感情到可以讓爸爸忘了自己是個有太太的男人。」
  「你說什麼?」他惱怒的大吼,倏地站起身來,舉高右掌就要朝她揮了過去。「給我再說一遍!」
  她盈盈起身,昂起高傲的美好下顎。「難道不是嗎?」
  「進強,別跟孩子一般見識。」這回呂鳳琳的面子有些掛不住,因為繼女話中的意思就是在指責她是第三者。
  「快跟你呂阿姨道歉!」蘇進強威嚇的斥道。
  深吸了口氣,她輕輕的說:「不。」
  「你敢不聽我的?」他氣急敗壞的又吼。
  咖啡廳裡,所有的客人和服務生都看向這邊了。
  「不!」蘇穎嵐一臉倔強。
  蘇進強兩眼瞪得好大,便要朝女兒揮下巴掌,然而這時有人及時抓住它……
  「你是誰?」他大吃一驚,朝對方破口大罵。「竟然敢管我們的家務事?放手!」
  對方俊臉一沉,「蘇先生,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何況她是您的女兒,可不是仇人。」
  「你算老幾,竟敢教訓我?!」蘇進強聞言登時氣結。
  強忍淚水的蘇穎嵐驚愕的看著邵允澤,好半天才找到聲音。「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自己最難堪、最糗的一面都會讓他見到?
  邵允澤緩下五官的線條,鬆開手掌的力道。「我已經來好幾天了,也比你先坐在這裡。」他也沒料到會在上海遇見她。
  「你們認識?」他怒瞪著女兒,似乎看出端倪。「小嵐,他是誰?難道他就是你不肯嫁給安權的理由?」
  她喉頭一梗,「我……」
  「蘇先生,我和令嬡是同行,算是認識多年的朋友。」邵允澤口氣稱得上謙恭有禮,因為對象是蘇穎嵐的親生父親,他不想讓她為難。然而他也終於瞭解為什麼她的個性會如此爭強好勝,畢竟她有個擁有強烈控制欲的父親,只想要女兒照他的話去做,如果她太過軟弱,鐵定會想不開。
  蘇進強懷疑的看著兩人,「你們真的只是朋友?小嵐,你自己說!」
  「爸,我不想嫁給鄭安權這件事和他無關,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她嚥下梗在喉頭的硬物。「如果讓爸爸失望,我很抱歉。」
  他恨恨的咬著牙齦,「好,我的女兒真是太孝順了,養你這麼大,你居然這樣忤逆我?既然這樣,那麼現在開始,我蘇進強就沒有你這個不聽話的女兒……走吧!」他朝大腹便便的妻子說道,轉身就走。
  呂鳳琳用手護著圓腹起身,瞟了一眼繼女。「小嵐,你這樣跟你爸爸決裂,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因為這麼一來,將來蘇家所有的財產可都是屬於她的寶貝兒子所有。
  「謝謝你的關心。」蘇穎嵐抿著唇,倔氣的說。
  見繼女不領情,她也無話可說,跟著丈夫便離開了。
  來見的人都走了,她也不想再在這兒待下去,就怕自己的情緒會突然失控,她不要在人前落淚,她只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蘇穎嵐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只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地方可以容身,她只是胡亂走著,出了一扇側門才發現是一座花園,聽到水聲,原來那兒還有個小小的噴水池,大概是供住房的旅客來這裡放鬆一下、沉澱心情用的。
  她走不動了,於是在銅製雕花椅上坐下,低垂下螓首,捲曲的秀髮掩蓋了落寞、哀淒的神情……
  睇著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的女人,始終跟在後頭的邵允澤掏出長褲口袋內折疊整齊的手帕,將它遞給她。
  良久,蘇穎嵐才揚起羽睫,淡淡瞟了它一眼。
  「我又沒哭。」她的嗓音透著讓人心疼的哽咽。
  邵允澤無聲的掀唇。「我知道。」
  「我跟那些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人不一樣。」蘇穎嵐咬著紅馥的下唇,依然不肯服輸,但也不肯放過自己。
  「我知道。」他眼光溫柔。
  她的唇在顫抖著,「我才不會哭……」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邵允澤從椅子上拉起來,而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被擁進溫熱寬厚的男性胸膛內,緊緊的被抱住。
  「我知道。」他知道她的心正在哭泣。
  瞬間,眼淚倏地從她眼中噴出……
  已經好久,她已經好久不曾被人這樣擁抱過了,眼中淚水一顆接著一顆,爭先恐後的奪眶而出,原來她一直在尋找的就是這個—一個擁抱自己,什麼都不問,只是靜靜的擁抱著她,給她力量,讓她藉由擁抱來得到面對一切的勇氣的人……
  原來她想要的只是一個真心的擁抱,一個可以讓她心安的擁抱。
  從小到大,每次受了委屈、傷心難過,她都只能躲在房裡舔著自己的傷口,因為沒有人會來安慰她。
  父親除了責罵她之外,就是數落她不聽話,所以才會自作自受,而那無疑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讓她更痛不欲生。可是她還是好愛父親,希望父親能以她為榮,為她感到驕傲,可是經過這麼多年下來,蘇穎嵐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不管她做得再好,她永遠達不到父親的要求。她該認清事實了,對父親來說,她這個女兒可有可無,他只在乎未出世的兒子。
  再也壓抑不住情緒,蘇穎嵐趴在他胸口痛哭失聲,這個擁抱撕去了她的偽裝和面具,更讓她徹底的解放……
  她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只剩下微弱的抽噎……
  「你、你不要對我這、這麼好……」
  他嗅著她的髮香。「因為你怕會愛上我?」
  「噗哧!」蘇穎嵐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然而仰起哭到紅腫的美眸,他隱約還能見到裡頭的淚光。「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大了?我是要你不要隨便愛上我。」她才不想先承認說其實自己早就動心了。
  邵允澤低頭笑睨,「要是我真的愛上你了,不好嗎?」男女之間,沒有人規定誰不能先承認愛上對方,就算男方先認了,也不會矮了一截,自尊也不會受損,這是他的想法,對他而言男女是平等的。
  她怔怔的看著他。「你、你別開玩笑了。」
  「我是認真的。」他正色的說。
  蘇穎嵐啾著他無比嚴肅的神情:心跳如擂鼓,臉上更閃過抹不自在的嬌羞。「我、我才不相信。」
  「不相信什麼?不相信我會愛上你?還是不相信你值得我愛?」邵允澤彷彿一眼看穿她的心事,問得她啞口無言。
  「可是……」蘇穎嵐帶著一點苦澀、一點不確定的笑了笑,試著用輕鬆的口吻說道:「可是我怕達不到你的要求,到時候你會對我感到失望,然後……然後認為我不值得你愛。」那是蘇穎嵐內心最大的恐懼,但現在終於可以大膽的說出來,因為她承受不起再經歷一次,那樣會毀了她所有的自信心。
  「嗯,原來如此。」邵允澤沉吟的說。
  蘇穎嵐邊抽著氣,一邊瞅著他,見他沉默不語,一顆心七上八下。「你、你在想什麼?」她怕他真的後悔了,怕他把剛才的話給收回去了,那怎麼辦?要是他說剛才那句話只是開玩笑的,那又該怎麼辦才好?她應該怎麼回應呢?是要裝作不在乎,還是打他一巴掌?
  「我在想我對你到底有什麼要求,為什麼會讓你這麼認為?」他皺著俊眉,努力的思索,可是想破了腦袋,還是想不出來。「不過好像都沒有,你能不能稍微提示我一下呢?」
  她瞪著他老半天,然後……「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能不能認真一點?」蘇穎嵐嗔惱的嬌斥。
  邵允澤被罵得滿臉無辜。「我就是很正經,所以才搞不懂,還請蘇小姐明示。」
  「你……你是沒說過什麼要求。」她小聲的說。
  他拂開她的髮絲,捧起蘇穎嵐的臉龐。「這不就對了?愛一個人就是要愛她原本的樣子,或許每個人部想在喜歡的對象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可是早晚還是會露出本性,那不是會造成更大的誤解。」
  「是沒錯,可是……我希望你會覺得我是完美的、我是最好的……」
  「對我來說,你的確是最好的。」
  這句話讓她為之動容、讓她想哭,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說過,他們只會不斷要求她要端莊大方、要像個淑女,不能丟臉……
  蘇穎嵐抿住唇。「真的?」
  「真的。」邵允澤緩緩的俯下頭顱。
  她眨動著睫毛,期待著他的唇落下……
  「呵呵……」
  一陣笑聲從側門傳了過來,讓倆人倏地有些尷尬的分開。
  「我、我要回房間去了。」蘇穎嵐有些扼腕,但又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期待他的吻,喜悅的心情早在心底醞釀。
  邵允澤淺笑的跟著她離開,雖然有點可惜,不過他有耐心可以慢慢等待。
  真正內行的骨董玩家通常在週六及週日的凌晨四點,天還沒亮之前就要趕到老城隍廟的藏寶樓、華寶樓,去看看從四方湧入的骨董販子有沒有收來好東西;要不就是要出城到蘇州文廟古玩場去掏骨董。
  叩!叩!邵允澤敲了兩下房門,就在他以為蘇穎嵐還沒起床時,房門卻開了。
  「早。」他笑著打量她還帶著濃濃睡意的嬌顏,連她掩口打了個呵欠的模樣,在他眼裡都是這麼可愛。
  她美目半瞇,「早……」
  「還沒睡醒嗎?那你繼續陲回籠覺好了,我自己去挖寶……」
  蘇穎嵐被他這麼一激,精神立刻大振。「誰說我還沒睡醒?我早就醒來了,只是我剛起床都會這樣,等一下喝杯咖啡就好了,你別想一個人偷跑。」
  「是,是我說錯了。」他碩長的身軀倚在門框上,俊臉含笑的瞅著她回到屋內拿包包。不過當他瞥見她居然穿上一雙高跟鞋時,額頭登時滑下三條黑線。「小姐,你要穿那個東西出門?」
  「你是說鞋子嗎?」蘇穎嵐低頭看了一眼,「穿這個有什麼不對?」
  他按了按眉心,「我們今天要走很長的路,你居然還穿這麼高的鞋子……小姐,我先說好,到時候你走不動可別叫我背你。」
  「我才不會叫你背我。」她瞰著小嘴,考慮了幾秒。「換就換……」於是她又從帶來的幾雙鞋當中,找出一雙最矮的,不過即使是最矮的也有兩寸高。「這雙總可以吧?」
  邵允澤又搖頭。
  「還不行?」蘇穎嵐小嘴嘟得更高了。「那……就只剩這雙新買的球鞋了,我是要在飯店健身房穿的。」
  「很好,就穿這雙。」他總算點頭了。
  她不情不願的換上球鞋,但是跟身上那件繡花牛仔褲實在不太搭,她在鏡子前看了半天,真的很想把它換掉。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邵允澤如果看不懂她現在在想什麼,那就枉費這三年他認識她的時間了。
  蘇穎嵐及時抓起皮包,就這樣被他拉出房門。
  經過飯店大廳,邵允澤按照以往的經驗,已經事先請飯店安排了一位熟悉門路的司機,專程為他們服務。
  他打開車門。「女士優先!」
  「謝謝。」蘇穎嵐下顎抬高得像個女王。
  邵允澤則是叼著一抹淺笑,隨後也坐進車內,開始他們一天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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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23: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上海骨董市場有老城隍廟的藏寶樓、南豐古玩城及瀏河路、東台路、廣東路等,新改造街的多倫路、吳中路那兒也有。各古玩店的主要顧客是觀光客及本地一些入門客,物品則從古瓷、古錢幣到文房四寶、鼻煙壺、玉器、紅木手杖等都有,少見的精品都陳列在櫃上。走在古玩街上,不時都會有人來搭訕「要不要古瓷」,但若真跟去就等於是羊入虎穴了。
  走在這些地方,隨時有小販操著各地的方言上前兜售,不過因為他倆都是專家,所以可沒那麼容易上當。
  來到一個攤位前,兩人同時看上一隻象腿瓷瓶。
  「你認為這個怎麼樣?」邵允澤蹲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手上的古瓷花瓶,感覺瓶身沉重。
  小販一看見生意上門,便熱絡的上前招呼。「這可是康熙年間的東西,只賣八百元人民幣,而且只有這一隻,不買會後悔……」
  「我來看看。」蘇穎嵐拿出專業的本事,不想讓他瞧扁了。「康熙年間的瓷瓶,瓶底都有針孔,不過這個不太自然,應該不是……不過上頭描繪的絲雲用手觸摸又有突出感,也不屬於現代仿製的。」
  邵允澤點了點頭,也贊同她的說法。「沒錯,所以我想應該是光緒初年仿造的……老闆,兩百元人民幣賣不賣?」他揚聲殺起價來。
  「兩百太少了,就五百!」
  她揚起嬌滴滴的笑臉,「老闆,那就折衷算三百元吧!不然我們不買了。」
  「好啦、好啦!就算三百,算是給小姐面子。」小販也很爽快的答應了。
  蘇穎嵐朝身邊的男人拋了個勝利的媚眼。「這是我的名片,請幫我送到香格里拉飯店來,車馬費我會再另外給你。」
  「沒問題。」只要能做成生意,什麼都好談。
  當他們離開那個攤子,邵允澤不禁笑歎,「你這招美人計還挺管用的。」這點他甘拜下風。
  「那是當然,我只有買鞋子不會殺價,買這些骨董呢,一定殺得它屍骨無存,所以這一行認識我的都叫我『殺價女王』。」如果把美色用在正途上也未嘗不可。「要不要來比賽?」她媚眼又往他一瞟。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要比什麼?」
  「比誰買的最多、貨最好、也最便宜。」蘇穎嵐要證明自己不只是會殺價而已,連眼光也是一流。
  邵允澤為了男人的尊嚴,當然不會拒絕了。「好!」
  於是他們兵分兩路,比賽開始。
  十五分鐘後,邵允澤用七百元人民幣買下了一隻乾隆時期的瓷盤「祭紅」,這只有如雞血般的瓷盤放在桌面上,怎麼擺都是四平八穩,盤口滑順不割手,過兩年恐怕就算出四萬元人民幣也未必買得到……
  當他覺得看得差不多,該換個地方時,他開始回頭尋找蘇穎嵐的身影。
  找了好一會兒,邵允澤終於看到她了,只見她站在一個專賣骨董傢俱的攤位前,一動也不動,他便信步走了過去。
  「有看到喜歡的嗎?」他朝她問。
  她一臉怔仲的指著擺在眼前的雕花座椅。「我要買它!」
  「你要買這個?」邵允澤上前撫摸著椅背上的牡丹雕刻紋路,因為沒有保養、隨意放置在室外,這把椅子經過風吹日曬,早已失去原有的光澤。「這應該是酸枝木做的,在清代是常用的木材,不過製成的傢俱倒是經久耐用,只要稍加油色潤澤就會煥然一新了。」
  小販搓著雙手笑呵呵,「先生、小姐,這把椅子可是以前的千金小姐坐過的,很珍貴的。」
  「多少錢?」
  「不貴、不貴,只要八百元人民幣就夠了。」小販眼尖,看得出女客人很喜歡。「先生可以買給小姐,小姐一定會很高興。」
  邵允澤衡量著酸枝椅的價值。「太貴了,五百。」
  「呃,這……」
  「錢我付。」蘇領嵐如夢初醒般的銳。
  他不由得怔住。「穎嵐?」
  「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覺得……覺得非把它買下來不可。」她拿出名片,要小販將東西送到飯店。
  小販笑得合不攏嘴,這把破椅子到他手上已經擺了兩年多都賣不出去,今天運氣真好,客人連價也不殺就買了,要是多來幾個這樣爽快的客人該有多好?
  「你還好嗎?」邵允澤看她一臉恍神,像是三魂七魄少了一魄,只好牽住她的手,免得她被經過的路人給撞倒了。
  蘇穎嵐愣愣的看著他,「呃,還好。」
  「你這個殺價女王居然沒有發揮功力,真讓我意外。」他半開玩笑的說。「我倒是看不出那張椅子有什麼特別。」
  她神情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剛剛……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有種感覺,覺得它在叫我,叫我趕快把它買下來。」
  觀察著她不再紅潤的面頰,邵允澤沒有再問,只是牽起她的小手走出人潮洶湧的街道。「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這回蘇穎嵐沒有再逞強,堅持自己沒事,反而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直到兩人找到一家賣冷熱飲品的店面,各點了一杯飲料後,蘇穎嵐才繼續剛剛的話題。
  「你聽過瀕死經驗嗎?!」
  聞言,坐在對面的邵允澤挑起浚眉,「瀕死經驗?你是指一個人曾經死過,後來又奇跡似的復活?」
  「對。」她有些擔心,就怕他會對這個話題嗤之以鼻。
  邵允澤沉吟一下,並沒有因此嘲笑她。「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因為我並沒有親身經歷過。」
  「那你相不相信人真的有靈魂?」蘇穎嵐見他沒有太大反應便更放心大膽的問。
  含住吸管,他喝了一口冰的烏龍綠茶。「這個我相信,因為我表妹前陣子就碰到這樣的例子……」於是他開始訴說起丁筱雨因為得到別人捐贈的眼角膜之後,所發生的一連串離奇事件。「所以我相信人是真的有靈魂。」
  「我也相信。」蘇穎嵐心情突然有些激動,因為她很高興找到可以溝通的對象,而不是潑她冷水的人,相反的,她確定鄭安權絕對會對她這麼做。「因為我曾經死過一次……」
  睇著他吃驚的神情,她的情緒反倒輕快不少,堵在胸口的壓力也消失了。「那時我才八歲而已,因為剛學會游泳,結果不小心就在我們家的泳池裡溺水了……」
  邵允澤伸出手,覆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表達他的關心。
  「我可以很清楚的記得當溺水的痛苦消失之後,我感覺到自己變得好輕、好輕,然後往上飄……我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岸上,而繼母在哭,我爸爸正在幫我做人工呼吸;接著我又看到一條好長好長的隧道,於是我就飄了過去……」
  說到這裡,她喘了一大口氣,低頭吸了口波霸奶茶,有一下沒一下的嚼著彈牙的粉圓。「後來我耳邊聽到一個聲音,我已經忘了是男還是女,對方只是跟我說我的時間還沒到,叫我快點回去,接著我就醒過來了。我曾經把這件事告訴我爸爸,可是他卻罵我,以為我是為了要引起他的注意而撒謊,根本就不相信我,他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害怕、多需要他的安慰,他只說要我別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黏著他。呵!!那時我本來就是小孩子。」
  「我很高興你願意說出來和我分享。」邵允澤俊臉泛柔,握著她的小手說:「真的很高興。」
  蘇穎嵐不由得嬌嗔,「原本我還擔心你會乘機嘲笑我。」
  「我是那麼惡質的男人嗎?」他大喊冤枉。
  「誰教你老是喜歡跟我作對,又愛搶我的客戶。」蘇穎嵐表面上像在抱怨,實際上卻掩不住跟喜歡的男人那種撒嬌的口吻。
  他呵呵一笑,「這樣你才會永遠記得我這個人。」
  「想不到你心機這麼重。」她瞪眼。
  邵允澤笑瞇了眼,眼角微微有著笑紋。「要追到喜歡的女人,沒有耍一點心機怎麼會成功……嘶!好痛!」他手背被她用力捏了一把。
  「哼!這還算輕呢!誰說我已經被你追到手了?還早得很呢!」蘇穎嵐口頭上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心動。
  「沒關係,我會再加把勁的。」見她恢復了精神,又充滿鬥志,他也才放心不少。
  
  當晚,蘇穎嵐拜託飯店的人員將她今天的收穫全搬進房間,打算過幾天再請工人將這些東西打包運回台灣,但當她看到那張酸枝雕花椅時,心中卻又有了異樣的感覺。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是著了什麼魔,只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就有種非常熟稔的感覺,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它似的,然後生起一股莫名的衝動想要把它買下來。
  鈴鈴……床頭櫃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喂?」
  「穎嵐,明天早上還要去嗎?我們還有幾個地方沒看完。」邵允澤剛洗完澡,赤著腳在自己的房間走動著。
  她「嗯」了一聲。「當然要去了,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
  「我知道,那我凌晨四點過去接你……你要早點睡,晚安。」
  蘇穎嵐心窩一暖。「晚安。」她知道他專程打這通電話來,為的就是要跟她道聲晚安。她以前交往過的對象從來沒這麼做過,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男人也可以這麼體貼深情,可以對女人這麼好。
  直到這時,蘇穎嵐才正視自己的感情,原來早在三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為他心動了,只是她一直在抗拒自己的心,一直在逞強……她真傻。沒錯,她並不愛鄭安權,也無法忍受嫁給他、和他共度一生,光是用想像的她就覺得好可怕,這次回去她會跟他提出分手,畢竟她有權利尋找自己真正的幸福,她真的想跟自己所愛的男人在一起一生一世……
  嗚嗚……
  誰在哭?是誰?
  嗚……嗚……
  你到底是誰?你在哪裡?
  「喝!」蘇穎嵐發出一聲驚喘,倏地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在酸枝椅上睡著了。感覺臉上涼涼的,她本能的伸手摸去,卻發現臉上濕了一片,那是……眼淚?
  「難道剛才是我在哭?呵,我怎麼會作這種怪夢?」她扶著把手慢慢站起身,回憶著方纔的夢境,卻什麼也記不起來,只覺得像被一張悲傷的網子給罩住,胸口好悶、好難過。「只是作夢而已,一定是今天太累了。」
  心裡這麼想著,她起身到浴室洗了把臉,換上絲質睡衣,然後上床就寢。
 
  嗚……
  又是她在哭嗎?為什麼哭?
  那一點都不像她,努力想控制悲傷的情緒,卻無法阻止淚水……
  嗚……
  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別哭了……
  「你哭夠了沒有?」
  一個尖利的女聲驟然響起。
  她感覺自己抬起頭來,透過淚水,瞅著站在眼前的女人。她的下巴很尖,梳著螺髻,身上穿著彩繡高領襖,下面則是裙擺繡有花邊、綴以五彩珠寶的馬面襖裙,看來像是光緒到民初時婦女的穿著。
  「……既然嫁進了門就得要認命,當妾有什麼不好?吃好的、穿好的,老爺又喜愛你,不要不知好歹,每天光只是哭,讓人看了就心煩。」
  那女人板著晚娘面孔,掩不住眼底的妒火,恨不得將丈夫新納的小妾給殺了,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努力先保住正室的位置,免得被人鳩佔鵲巢。
  一股深沉的哀傷再度襲來。「嗚……」
  「要怨就怨你那個愛錢的爹,貪圖老爺的銀子就把你給賣了,你就認了吧!只要好好的伺候老爺,老爺是不會虧待你的……」
  蘇穎嵐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嘴巴在動,好像有人透過她在說話了。「我不要……大夫人,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他還在等我……我必須去找他……」
  「你有意中人的事可別讓老爺知道了,不要小看男人的嫉妒心,特別是像老爺這樣有錢有勢的男人,要是讓他知道你心裡還有別的男人在,你也別想活命了。」女人不是因為善良,而是為了整個府裡的和諧,不得不警告她。
  她攥著手巾啜泣著,「我不愛老爺……我根本不愛老爺……」
  「愛?這個時代哪由得我們女人愛不愛的?父母要我們嫁給誰,我們就得聽話,一切都要認命……」
  「我不要認命……我不要……」
  「我不要!」蘇穎嵐大叫的醒來,全身都是冷汗。
  好痛!她的心好痛!
  自己所愛的男人正在等她……她好想見他……真的好想,為什麼命運要對她這麼殘酷?為什麼?
  將淚水潸潸的臉埋在掌心上。「嗚嗚……」
  叩!叩!
  外頭有人在敲門,似乎已經敲了好一會兒了。
  「穎嵐,你醒了沒有?」
  蘇穎嵐從掌心中抬起淚顏,怔忡的眼神漸漸清明了,也開始擺脫那股沒來由的悲痛情緒,只是看清自己坐的地方居然又是在酸枝椅上,她嚇了一大跳。怎麼會這樣呢?她記得睡前明明是躺在床上的,醒來怎麼會是在這裡?難道她在夢遊?
  外頭的邵允澤敲得更急,像是怕她出了事。
  「穎嵐!穎嵐!」
  她眼露驚惶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向玄關,將房門打開。
  見她平安無事,邵允澤這才吁了口氣。「我敲了好久你都沒應門,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穎嵐?」
  接住她迎面撲來的嬌軀,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抱我!緊緊的抱住我!」蘇穎嵐不明白自己怎麼了,只是見了他之後,她突然好想這麼做。「不要離開我!」
  邵允澤感覺得出她在發抖。「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想離開你,再也沒有人可以讓我們分開……」她哽咽的喃喃自語。「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撫摸她的裸臂。「你的身體好冰,先進去穿件外套……」
  「我不要外套,我要你……抱我!」蘇穎嵐踮起腳尖,拉下他的頭,然後吻上他的唇,可是這樣還嫌不夠,她想要更實質的保證。「你不想要?」
  「我當然想……」他舔過她的唇瓣,努力保持理智。「穎嵐,你先冷靜下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蘇穎嵐挫敗的嗚咽,「我要你現在抱我……」
  「穎嵐……」邵允澤被她拖進房內,他只來得及關上房門,上衣的下擺就被那雙雪白的小手給扯出褲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無暇回答他,只是忙著脫去他的上衣,並開始解開他褲子上的皮帶。「你快幫我……」
  邵允澤真會被她給逼瘋,而她也還真懂得考驗他的意志力。他喉頭上下滾動著,協助她解開自己長褲上的皮帶,而她的小手則忙著為他拉下拉鏈……他喉頭終於忍不住發出低吼,俯下上身吻住她,含住她的香舌,重重的吮吸著……
  她的絲質睡衣被他褪下丟到地上,粗糙的掌心撫上她嬌嫩的雪膚,那每一寸馨香都讓他瘋狂……裸裎的兩人滾上了床,他先是用嘴唇和舌頭品嚐著她,聆聽著她的嬌喘和呻吟……然後他被翻到她身下,半瞇著俊眸,粗喘著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如何妖嬈的愛撫他身體的敏感部位……
  他們在彼此身上點火……
  好空虛……不管是心這是身體,她急切的想要某種東西來填滿……佈滿紅暈的嬌軀往下一沉,她的緊窒倏地被解放了,痛楚與愉悅的知覺在體內交錯著……沒錯,這就是她要的……
  「呃……」蓬鬆的秀髮往後一甩,她嬌眸緊閉,微張的紅唇吐出低喊,急躁的拾高,再緩緩下沉,幾次之後,她的身體終於可以接納巨大的火熱。
  就是這樣……蘇穎嵐眼角泛出點點淚光……他們終於只屬於彼此了……
  「穎嵐……慢慢來……」邵允澤繃緊下顎,俊臉漲紅,忍不住逸出嘶啞的吼聲。「你會弄傷自己的。」
  蘇穎嵐又想哭了,即便在這種時候,他依然這麼體貼,依然會顧及到她的感受……這教她怎麼辦?她不要他這樣嬌寵她、疼惜她……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任性的嬌喊。
  他摟住她,一個翻身,將蘇穎嵐緊壓在身下。「我不會走,所以我們慢慢來……我不想傷到你……」
  「我不在乎……」蘇穎嵐在他的嘴裡淡淡說道。
  邵允澤吻著她的唇角牽出一道淺笑,「可是我在乎……因為你值得最好的……」他緩慢而悠長的愛著她。
  她忍不住又啜泣一聲,「我討厭你這樣……」
  「是嗎?」他輕笑地看她。
  這時,蘇穎嵐更敞開自己迎接他。「對……我討厭你……」她討厭他讓她這麼愛他,這讓她變得好脆弱無助。
  「穎嵐,我愛你……」邵允澤的力道比剛才還大,一波又一波的綿密進出,直到她將他縛綁得更緊,不讓他離開,而他也因此灑落更多的汗水,和她抗衡。
  在這一剎那,她喊叫出聲,小手更緊攥著床單,全身宛如觸電了般,腦子暈眩到無法思考。這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受,原來男女之間的性愛可以這麼滿足、這麼幸福……
  一手捧著她弧形完美的渾圓,他另一隻手肘則撐在床上,不讓自己的重量整個壓在她身上,兩人的激情在不斷的顫抖和抽搐中漸漸平息了……
 
  「已經天亮了。」沙啞的男聲說道。
  她瞇著美眸,「幾點了?」她的嗓音則是透著嬌慵。
  邵允澤忍不住又吻上她的香肩,「大概八點多了……肚子餓不餓?我打電話叫客房服務,你想吃些什麼?」
  「我還不想吃。」她打了個呵欠,睡意再次襲來。
  他靜默了幾秒。「想談談嗎?」
  蘇穎嵐沒有說話。
  以為她真的想睡了,所以他沒有勉強她。
  不多久後,蘇穎嵐卻開口了,「……你會不會認為我很隨便?」她鼓起勇氣問,心想如果邵允澤敢說個「是」,她絕對會跳起來打他、踹他。
  「因為你想要我?」邵允澤問得直截了當。
  她滿臉羞窘,「你一定要說得這麼白嗎?」
  「抱歉。」他笑咳一聲,「我倒是不反對你的主動,因為我也想要你,好幾次看你被我氣得噗噗跳,我就好想把你抓過來徹底的吻一遍,但又怕你會直接賞我一個耳光,所以我只能在心裡幻想著。」
  「你、你這個色魔!」蘇穎嵐掄起粉拳捶打他。「你居然都在想這些東西,我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
  邵允澤忍著不痛不癢的攻擊,哈哈大笑。「正人君子也是普通的正常男人,遇到喜歡的女人當然也會想抱她、親她,甚至和她做愛……」
  「我就不會。」她噘高小嘴說。
  他啄了下她的唇,「那剛剛是什麼?」
  「那是……」蘇穎嵐小臉一黯。
  「為什麼不說了?」
  蘇穎嵐不曉得該怎麼跟他開口。「你還記不記得昨天我跟你說的事?」
  「你是指你曾經死過一次的那件事?」
  「嗯。」她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也許就是因為我有過瀕死經驗,所以我的體質跟一般人不太一樣,我……我可以感覺到那種『東西』的存在。」
  他用手肘撐高自己。「你是說你可以看見『鬼』?」
  「啊!不要說出那個字。」蘇穎嵐害怕的嬌嚷起來。
  邵允澤改口又問:「你真的可以看到?」
  「不是看到,是感覺得到。」她糾正他。「要是會看到,我恐怕已經被嚇死不知道幾次了,幸好不是。」
  「嗯,這讓我想到一部卡通。」
  「又是卡通?」蘇穎嵐佯裝不齒的橫睨他,「先生,你今年到底幾歲了?」
  他也回敬。「小姐,法律又沒有規定大人不能看卡通。」
  「哼!你是說哪一部?」
  「那部卡通叫『花田少年史』,主角是個叫一路的小男孩,有一次因為不小心被車撞了,在當時就靈魂出竅,後來靈魂回到肉體,從此就打開了第三眼,也就是我們俗稱的陰陽眼,可以讓他看到鬼……」
  蘇穎嵐往他手臂上打了一下,印出幾條紅紅的指痕,可見得打的很重。「叫你不要說那個字,你還說!」
  「你真的那麼怕啊?」他失笑的問。
  她氣鼓了頰。「那種東西誰不怕?還好我從來沒看過,頂多只能感覺到怪怪的,尤其是骨董上面,萬一又是個陪葬物,那就更明顯了。」
  「原來是這樣。」邵允澤想到的確有這個可能性。「記得我剛進這一行時,曾經聽一位前輩說,因為這些骨董年代久遠,又經過很多人接觸,無數的訊息被儲存在裡頭,當中很可能夾雜一些負面的感覺,像是貪念、悲傷、憤怒和病氣,如果遇到體質比較特別的,更容易受到影響。」
  「那麼我是被它影響,才會作那種怪夢?」她喃喃自語。
  邵允澤側身看她。「怪夢?」
  「嗯。」蘇穎嵐指著放在房間角落的那把酸枝雕花椅。「昨晚我坐在上面睡著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坐上去就覺得好悲傷、好痛苦,一直哭著,然後作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到我……不是,應該是這張椅子以前的主人被自己的爹賣給一個大戶人家的老爺做妾,可是她早就已經有意中人,根本不愛那個老爺……可是她逃不了,她沒辦法跟自己喜歡的人廝守終生……」
  他靜靜的聽著。
  「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那種被迫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的痛苦,我真的很同情她,想要幫她……後來我就醒來了,那時你正在外面敲門,那麼著急的擔心我出事……」她愈說愈小聲,因為那等於承認自己愛上他了。
  「所以你才會表現得這麼熱情?」邵允澤親著她微濕的鬢髮。
  蘇穎嵐偏過臉,和他四唇相接,原本的淺啄變得狂熱起來。「我不想嫁給鄭安權……我不要他這樣吻我……光是想到他會像你這樣的碰我、摸我……我就想吐……我不要跟夢裡的女人一樣,到死都見不到她愛的男人……」
  「穎嵐……」他的大掌再次撫上她。
  而她也攀住他的脖子,敞開、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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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2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禮拜一一大早,蘇穎嵐穿著夏天最新款的套裝,襯衫的領口多了些蕾絲花邊,讓她整個人更多了些柔和和溫馴;腳踩著米白色高跟鞋,鞋跟是目前流行的粗麻編織楔底,走路的姿態更是一貫的優美。
  「早。」見到公司裡另一位和她一樣都是骨董鑒定師的女同事,她主動的打招呼。雖然兩人之間向來有較勁的味道,不過今天蘇穎嵐心情很好,不想跟她計較。
  女同事瞪她一眼,口氣很酸。「去上海兩天是不是有什麼艷遇?你可要小心,現在的男人都愛搞一夜情,要不然就是來3P、4P,誰曉得身上有什麼病菌?可要記得戴套子。」
  「謝謝你的忠告。」她心情超好,不想理會她的挑釁。
  見蘇穎嵐沒有像往常那樣擺開陣式還擊,女同事氣得咬牙切齒,轉身就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小潘見到上司美美的來上班,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著她。「你今天氣色真好,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哪有什麼好事?」蘇穎嵐噙著一抹神秘的甜笑嬌嗔。「小潘姊,這是送你的禮物,我知道你喜歡收集蜻蜓造型的別針,剛好看到就買下來了。」
  她馬上打開小小的紙盒。「這是翠玉做的……會不會很貴?」
  「我買東西當然會把價錢殺到最低,別擔心,只要你喜歡就好。」
  「我很喜歡,謝謝。」小潘把別針拿起來把玩著。「對了,聽說『盤古』的邵先生也去了上海,你們有碰到面嗎?」
  蘇穎嵐顧左右而言他。「上海那麼大,我為什麼一定會跟他碰到面?我下午還要去見個客戶……」
  「好像有問題喔!」小潘的鼻子一向很靈,似乎嗅到什麼了,連忙追進辦公室內,不讓上司逃脫。「穎嵐,你老實招來,你們是不是……」
  「我們什麼都沒發生。」蘇穎嵐衝口而出,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嘿嘿,你不打自招了吧?」
  在她的逼問下,蘇穎嵐才忍不住露出羞澀的笑意。「好啦、好啦!我們是碰到面了,而且還……你要保證不能說出去。」
  「我發誓!」小潘舉起右手。「快說!」
  她嬌媚的瞪眼,「我們還上床了,就是這樣而已。」
  「哇!好浪漫……原本還是死對頭,想不到卻在異地譜出戀曲,兩人就這樣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我早就說邵允澤每次都故意和你作對,一定是早就對你有意思了,果然沒錯,這還真像小說的情節。」
  「什麼乾柴烈火?」蘇穎嵐又好氣又好笑的瞪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乾柴?我有那麼性飢渴嗎?」
  小潘沒規沒矩的坐在她的辦公桌上,看著上司假裝忙碌的樣子。「男人可以有慾望,女人也一樣有,何況是像你這樣身心成熟的女人,沒有才奇怪。再說這三年來,除了鄭安權那頭豬之外,你都沒有再跟其他男人交往,而我想你也不可能明明不愛他,甚至說在厭惡他的情況下就跟他上床。」
  「他不是沒暗示過。」提到鄭安權,她的喜色黯淡了下來。「不過都讓我拒絕了,而他又是個很好面子的男人,若是想要霸王硬上弓,也討不了什麼便宜。」
  「你是不是已經決定跟他分手了?」小潘目前只關心這個問題。
  蘇穎嵐靜默了一下。「我會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談。」
  「那你得要小心。」
  「我知道。」蘇穎嵐又擠出笑意。「好了,你都知道了,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小潘達到目的,滿意的離開辦公室。
  因為接下來是骨董拍賣會的旺季,搜集各家的資料是很重要的。蘇穎嵐才要開始定下心工作,手機鈴聲又響起。
  她又羞又喜的看著上頭顯示著「邵允澤」三個字。單單是看著他的名字,她全身就發燙起來,想到那幾天連續的歡愛,那一次又一次令人臉紅心跳的結合……她甩了甩頭,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
  「邵先生你好,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嗎?」她清了清喉嚨,佯裝公事化的詢問。
  手機那一頭傳來他低沉的笑聲。「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怎麼知道?」蘇穎嵐嗔惱的嬌斥。
  邵允澤呵呵一笑,「晚上有空嗎?」
  「沒空。」
  他開起玩笑。「用完就要把我拋棄了?」
  「你!」她羞窘的斥道:「你在說什麼東西?我要掛了。」
  邵允澤的笑聲裡有著男性的滿足。「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既然沒事,那我也要開始工作了,掰掰。」
  蘇穎嵐想再說些什麼,不希望他真的掛斷電話,也希望能再多聽聽他的聲音,跟他多說幾句。原來她已經變得這麼離不開他了?原來這才叫作愛情,想要去依賴他,想要多看他幾眼,想到他就覺得好甜蜜,卻又多了些不安,就怕對方沒有自己愛得深,就怕自己不夠好……
  悵然若失的合上手機蓋,她端起小潘剛送進來的冰紅茶,貼在自己熱烘烘的面頰上,想要冷卻渴望他的慾望。她真想馬上再次投進他的懷抱,以消弭心中的不安。
  手機又響了,她以為又是邵允澤打來的,匆匆接了起來。
  「不是說要開始工作了?」
  那嗓音裡頭還多了份女性獨有的嬌媚。
  那一頭頓了下。「你在說什麼?」
  「安、安權?」聽見鄭安權的聲音,蘇穎嵐整個人臉色都刷白了。
  鄭安權疑心大起。「不然你以為是誰打來的?」
  「我、我以為是……」
  「是那個在上海和你出雙入對的男人?」
  心裡打了個突。「你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裡清楚,我在上海也有不少朋友。有人告訴我說看到你和一個男人在飯店出雙入對、狀似親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是對情侶。穎嵐,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他咄咄逼人的問。
  蘇穎嵐頓時小臉發白、口乾舌燥。「安權,我、我正打算要跟你說……」
  「你將來可是鄭太太,行為最好檢點一點。」鄭安權自以為是的認定。
  她嬌顏一沉,「我並沒有答應要嫁給你。」
  「你父親已經同意我們的婚事,等我忙完就會開始籌畫結婚的事,你最好在這段時間之內,不要給我鬧出什麼斐短流長出來……」
  「鄭安權,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沒有資格這樣命令我。」蘇穎嵐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吼。「我不會嫁給你的!」
  鄭安權做出最後結論。「看來我們的確是需要好好談一談了,但我這兩天沒空,就選禮拜四晚上七點,我們在上回吃飯的法國餐廳裡見面。」
  「我會準時到的。」她氣憤的扔下手機,就連見個面部得看他的行程,還有工作時間,如果她真的答應嫁給這種男人,那麼就是自己太笨了。
 
  好難過……
  妤想再見他一面……
  坐在酸枝椅上的女人蓄著一字式的劉海,身上是件圓擺大袖短襖,卻看不清臉孔,只知道那身衣裳是大戶人家的女眷才穿得起的,可是她想要的不是這些,她想要的是和意中人雙宿雙飛……
  她的愛人就要去日本留學,這一走,今生恐怕再也見不到面了……
  嗚……嗚……
  除了哭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
  「老爺回來了!」
  外頭傳來吆喝聲,沒過多久,房門被一把推開,她看到身材中等的男性身影走進房內,女人則是害怕的直往後縮……
  「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你這樣哭就以為我會放你走?你休想!只要是屬於我的東西,我都不會放手……」
  她哭得更凶了。
  「不要哭了!」男人大吼。
  坐在椅上的女人嚇得抬起頭,透過淚霧,想要看清對方的臉扎……那張臉……那張臉她應該認識才對……他是……
  「啊!」蘇穎嵐受到驚嚇醒來,有一剎那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是在過去那個年代,還是現在?「是他?怎麼可能?」
  抓住酸枝椅的手把,她的神情茫然、疑惑,還有震懾,因為夢中那個老爺的臉居然是鄭安權……
  難道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蘇穎嵐渾渾噩噩的起身。昨晚她只是想試試看會不會再作夢,沒想到真的睡著了,而且還像連續劇般繼續作了同樣的夢。
  「真的是夢嗎?」
  她體內那股不安的感覺更濃了。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那天會看上這張椅子,是因為它給她一種好熟悉、好親切的感覺,好像她就曾經坐在上頭過,所以才會吸引她的注意,然後她也能感受到上頭殘留的血淚、悲傷和無奈……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總不會在夢裡哭泣的那個女人就是她?不對,應該說是她的前世吧?
  又搖了搖螓首,儘管她相信人有靈魂,可是前世之說……那太說不過去了,蘇穎嵐在腦中尋找著可以解釋的答案。
  「一定是因為鄭安權知道了我和邵允澤的事,而這件事又給我很大的壓力,所以我才會把它們聯想在一起。」她說服自己相信這個理由。
  搓著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她總覺得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以為自己身歷其境。環顧了下,四周好靜,靜到聽不見其他的聲音;這間房子是父親留給她住的,除了固定會來打掃的清潔婦之外,就只有她一個人住,她總覺得這裡沒有人氣、空空蕩蕩的,所以她常想另外再租一間小套房。但她又太過瞭解父親的作風,一旦她不照他的話去做,那麼下一步他便會斷絕她的金錢來源,包括賣掉這裡,讓她沒有後路可退。
  蘇穎嵐緊張地把所有的燈都打開,連更衣室和浴室的也一樣,心忖自己真不應該將酸枝椅搬到臥室,害得她現在都開始疑神疑鬼了。
  拿起化妝抬上的手機,她找到電話簿中邵允澤的手機號碼撥下,但才響了一聲她又趕緊掛斷,心想現在已是半夜兩點了,說不定他已經睡著了,這是不要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去吵醒他。
  確定臥室的門是上鎖的,蘇穎嵐稍稍放心的坐在床上,然而此時,她抓在手中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把她也嚇得尖叫出來。
  「……喂?」
  「穎嵐,剛剛是你打給我嗎?」是邵允澤的音。
  聽到邵允澤的聲音,她幾乎要哭出來了。「嗯。」
  「怎麼了?睡不著嗎?」他柔聲的問。
  她試著開口,想告訴他自己有多需要他,想要他在身邊,她不想再假裝自己很獨立堅強,她不想再爭強好勝,她只想當個軟弱的小女人,可以依偎在他身邊,不必再擔心害怕。
  「允澤……」
  邵允澤輕咳一聲,掩飾勃發的慾望,想不到她只是溫柔的叫著他的名字,就讓他好想抱她、愛她。「你幾乎沒這樣叫過我,總是每次都連名帶姓,而且咬牙切齒。」
  「我哪有。」她才不承認。「我……」怎麼辦?要是真把話說出來,他會不會取笑她像個愛撒嬌的孩子?「我……」
  他熟知她好強的個性,是絕不會說出示弱的話的。
  「你要我過去陪你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拜託你的喔!」蘇穎嵐嗔道。
  邵允澤很配合的低笑兩聲,「沒錯,是我自己要過去陪你的……等我。」

  耳邊均勻的呼吸聲喚醒了深眠的她。
  掀開眼簾,蘇穎嵐偏頭看著躺在自己身側的男人,臉龐就靠在她頸間,連熟睡的模樣都是這麼的好看。她覺得有些窘,自己真像是個性飢渴的女人,當她看到他真的趕來了,什麼話也沒說,就將他撲倒,好像言語已經是多餘的。
  他們一路從門口狂吻著彼此,扯落對方的衣服,只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合而為一,那種瘋狂的行徑是她過去所不敢想像的。原來只有他能挑起她的慾望,只有他能給她安全感,他總是這麼體貼,總是處處為她設想,這樣的男人如果她還不懂得把握,那就真是個傻子了。
  蘇穎嵐又湊上小嘴,輕輕啄著他的眼皮、他的鼻子,還有他的嘴角、他的下巴,她無法解釋自己心中的恐慌,好像打從作了那些怪夢之後,她就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感情,只想要每分每秒都跟他在一起。
  「你再親下去,我們今天都不要下床了。」男性嘴角揚得高高的笑說。
  她臉蛋一紅,「討厭。」
  眼皮掀開,?黑的眼珠飽含笑譫,手掌撫向她的酥胸。「男人是很經不起挑逗的,特別是一被心愛的女人勾引,很快就會變成一頭野獸。」
  「好啊!我可以趁這機會學著如何當個優秀的馴獸師。」蘇穎嵐邊說邊拍開他的手。「不要亂摸!我要起來了……」
  邵允澤將她一把拖回床上。「再等一會兒,昨晚我們沒時間說到話,我只想知道你昨晚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
  嬌睨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男性手臂倏然環住她的嬌軀。「認識你三年了,我還不瞭解你的個性嗎?要不是真的有事困擾你,你才不會這麼熱情,拚命想要用它來掩飾。」
  「我、我才沒有那樣。」蘇穎嵐羞惱的反駁,可是心中還是甜滋滋地,因為得知他一直在注意自己、關心自己,她就忍不住開心。
  他捏了下她的腰,那是她的敏感處,頓時她癢得又笑又叫。
  「快說!」
  蘇穎嵐笑著瞪他,「我說就是了嘛……就是我昨晚又坐在那張椅子上陲著了,然後又作了跟上次同樣的夢。」
  「不是說那張椅子有問題,別再坐上去了嗎?」他皺起俊眉,想起曾經叮囑過她的話。
  她噘了噘小嘴,「可是我想知道那個女人最後到底怎麼樣了,想不到這次我看見那個『老爺』了……我說出來你不准笑我喔!因為我看到那個老爺居然就是鄭安權。」
  「你確定?」邵允澤也愣住了。
  「嗯,我確定是他沒錯。」她旋即又解釋。「不過也許是因為昨天早上我接到鄭安權打來的電話,說好約了禮拜四吃飯這件事,讓我的壓力好大,所以才會把那個『老爺』看作是他。」
  邵允澤翻身覆上她。「他只是約你吃飯而已?」
  「不然呢?」蘇穎嵐嬌橫他一眼,考慮之後,她並沒有告訴他鄭安權知道他們的事。「我才不會讓他碰我,之所以答應跟他吃飯,是因為我想跟他談分手的事,這件事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
  「要我陪你去嗎?」
  「我一個人就可以……」她抬頭索吻,當邵允澤俯下頭封住她的唇時,她喉頭逸出嬌吟,「允澤……」
  這小貓似的呢喃像是催情的春藥,引爆他的慾火,讓他亢奮……
  「再叫我一次……」
  蘇穎嵐溫柔的又喚他,「允澤……允澤……」
  「我喜歡你這樣叫我……」邵允澤將她鎖緊在自己身下,狠狠的吻住。
  她輕輕呢喃著,「我不要像夢裡的那個女人一樣,只能坐在那張椅子上哀悼她的愛情……」
  不,她永遠不要。
  
  離開蘇穎嵐的住處,邵允澤打算先回家換件衣服再去公司,但才進家門,就見到客廳裡除了從高雄來台北小住的父母之外,還有一位客人。
  原本長住在高雄的父母,總是會挑一段時間上來他台北的住處小住,美其名是不放心表妹丁筱雨一個人待在台北,其實他知道,父母是擔心他的終身大事,所以常常來「關心」他的生活。
  「允澤。」連惠卿秀麗的臉上掛著嫻靜的笑意,好像他們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坐在這裡是如此理所當然。「我以為你這時候在公司,我怕伯父和伯母這次上來台北會覺得無聊,所以我特地來陪他們聊聊天、坐坐。」
  他先是困惑的看著她,然後才望向自己的父母。
  「你們好好談一談,我和你媽去超市逛一逛。」說完,邵士庭便拉著妻子往外走,想說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處理,長輩還是不要管太多了。
  丁兆蘭還想跟兒子說些什麼,卻被丈夫給拖走了。
  「鄧太太,你怎麼來了?」他問。
  聞言,她綻出喜悅的笑意。「允澤,我很快就不是鄧太太了,我和鄧之城正在辦離婚手續,再過不久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了。」
  邵允澤一臉驚訝,「他願意跟你離婚?」據他所知,鄧之城很愛她,也很疼她,即使知道她的病情,還願意娶她,除了夫妻之間該有的親密行為之外,他已經做到身為丈夫該做的,想不到這些都還是無法感動她。
  「當然是真的。」連惠卿以為他不相信她的話。「我已經老實的跟他說了,其實我根本不愛他,當初會嫁給他也是因為在跟你嘔氣的關係,所以當初會答應他的求婚,不是真的想嫁給他。」
  邵允澤俊臉倏地一沉,大表憤怒。「鄧太太,你這麼說實在太過分了,你不該對他撒這種謊,傷害一個對你這麼好的男人……」
  她兩眼癡癡的看著他,「允澤,我身邊最好的男人就是你了,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再說我也沒撒謊,本來就是這樣。」連惠卿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那天我們大吵一架,因為你對我不夠體貼,不肯每天陪我吃飯……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你是真正對我好的人,所以我想回到你身邊。」
  邵允澤定定的看著她,看了好久好久,知道她的妄想症已比當初還要嚴重。「我先送你回家。」看來除了醫生,沒有人救得了她了。那時為了不要再刺激到她,他才答應連惠卿的父母一起騙她,現在他知道錯了,他根本不該幫這個忙。如果早點送她就醫,或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不要!」連惠卿撲上去抱住他。「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我不要走……允澤,抱我!我的身體是屬於你的,連鄧之城都沒有碰過,因為只有你才有資格擁有它,快點抱我……」
  他按住她的肩頭。「惠卿……」
  「抱我!」她大叫一聲,用力揮開他的手,然後當著他的面想褪去衣服:心想只要讓他抱過一次,他就會愛上她的身體,後悔當初放走她,他們就又可以跟以前一樣在一起了。
  確定她的情況愈來愈不對勁,邵允澤大聲喝止。「連惠卿!」
  連惠卿一臉迷惑,不懂他為什麼拒絕。「怎麼了?允澤?我的身體不美嗎?你不喜歡嗎?還是嫌我的胸部不夠大?沒關係,我可以去隆乳,只要你高興就好……你不要拋棄我……」
  「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回家。」他拉攏她敞開的衣服,心想也許該提醒連惠卿的父母,最好盡快送她就醫比較妥當。
  出乎意料的,她沒有反抗,只是眼露異色的盯著他,因為她聞到他身上有迪奧的香水味,而那是女人才會用的香水,她知道他背叛了她,他背叛了他們的愛。
  邵允澤溫言的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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