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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如是] [再續紅塵夢][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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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1: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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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紅塵夢  作者:林如是
  簡介

  他到底是人還是鬼啊?!為什麼只要她一出糗——不論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他就會立刻出現,幫她解決「疑難雜症」,而且,他不僅在公事上幫她,看到她笨手笨腳的差點燒掉美美的廚房,他乾脆親自幫她下廚,煮好吃的東東填飽她的小肚肚,他真的是太厲害了,簡直無所不能,害她亂崇拜他一把的,只是奇怪咧!他們明明「非親非故」,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呢?讓她感動得死命要求他當她的「乾哥哥」,這樣她就可以明正言順的「吃定」他,誰知,他立刻舉雙手雙腳反對到底,死都不答應!好吧好吧!她她請他喝點小酒,聊表心意可以吧?沒想到他只喝了「一咪咪」的啤酒,只是啤酒而已! 他居然有了反應,開始對她毛手毛腳,他先窩在她的玉腿上,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由下往上摸,嘴裡直念著好好摸喔!而為了公平起見,他還自動自發的三點全都露,讓她也充分享受摸摸樂的樂趣,嚇得她只好害羞的一把將他推進浴室,來個「眼不見為淨」,只是,他怎麼進去那麼久還沒出來,而且連一點點的聲音也沒有?她擔心的進去想看個究竟,沒想到他他他……竟然「變身」了——他躲在門後,趁門一開,飛身撲向地,而她這隻小綿羊只能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看他的嘴越來越靠近、手越來越不規矩、腿越來越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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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美國·紐約
  沈千帆雙手忙著整頓行裝,將一件件衣物及日常用品往行李箱塞,大致告一段落後,他停下動作,環顧寬敞雅致的室內,深亮的用眸浮起一縷複雜難解的光芒。
  說不留戀,那是騙人的!畢竟這熟悉的空間,他曾生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但是另一個國度,卻存在著更強大的召喚力量,將他的靈魂牢牢牽引——
  台灣,一個既熟悉又陌生、近似又似遙遠的名詞,令他深深著迷。
  他甩甩頭,拋開乍然湧起的萬般迷思,動手關上行李箱。
  就在同時,一道旋風般的倩影捲進他的房內,劈頭就問:「聽說你要去台灣,為什麼不告訴我?」
  沈千帆似乎已經見怪不怪,抬首迎視對方驕蠻的小臉,「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不行嗎?」沈芊韻昂起下巴。
  沈千帆歎了口氣,對她的驕縱脾氣頗感無奈,偏偏他與她又有著擺脫不掉的關係——未婚夫妻。
  在法律上,沈芋韻是沈家收養的養女,他名義上的妹妹,但實質上,沈家父母早已將她視如兒媳婦,當年雙親會收養玲瓏可愛的她,除了因為渴望有個捧在掌中疼愛的明珠以彌補無女的遺憾外,更有著另一層含義……
  唉!關於這一點,他實在有著太深的無力感。都將邁入二十一世紀,居然還有童養媳的觀念,讓他在年少無知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就被貼上「名草有主」的標籤。
  芊韻的驕氣,是打一開始就有的,聽說在家道中落前,她也是個豪門千金,父母雙亡後,六歲的她淪落孤兒院.但沒多久就幸運的讓沈家收養,更加被寵得無法無天,一點也不像個寄人籬下的可憐小孤女,她甚至比他還囂張呢!
  真不曉得電視小說是怎麼編寫的,怎麼搬到他沈家來上演,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如果你是在怪我沒事先讓你知道,現在你已經表達你的不滿了,能不能饒過我?我現在需要休息了。」他指了指窗外暗沉的夜色,明白表示夜深了,他沒多餘的精力和她來場口舌之戰。
  就這麼三、兩句話,便想打發她!
  沈芋韻不滿的叫道:「我話還沒說完。」
  他捺住性子問:「沈大小姐還有何指教?」
  「為什麼突然決定去台灣?」她開始逼供了。
  沈千帆抿抿唇,淡淡的道:「業務考察。」
  去台灣一事,他本有心瞞住她,還刻意封鎖消息,以免她來跟他鬧,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
  「借口!以我們崇遠平均每年以億為單位的淨賺總值,區區台灣的小分公司,哪用得著勞我們沈大總裁親自出馬?就算要去,為什麼不去日本、不去法國、不去新加坡,那裡任何一處都設有分公司呀!」
  「芊韻,你講理一點好不好?如果今天我去的是日本、法國,新加坡或任何一個地方,你真的就沒話說了嗎?」
  不,她絕對又會搬出一大堆國家、地名,問他為什麼不去那些地方,或者用成堆的理由絆住他!他深知她只是在無理取鬧,沒有必要理會。
  「人家就是不要你離開我嘛!」看出他已有慍色,善於察顏觀色的沈芋韻綻出嬌媚的笑,玉臀勾上他的頸子,以酥軟的音調向他撒嬌。
  「芊韻!」他微擰起眉,側身甩開她的手。
  沈芊韻不以為意,關心的問:「你真非去不可?」
  沈千帆堅定的點了一下頭。
  「那好,我陪你去,順道遊山玩……」
  「不行!」他想也沒想,立刻反對。
  沈芊韻瞟了他一眼,「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未婚夫遠行,我這個當未婚妻的千里相隨不為過吧?」
  沈千帆似乎也察覺自己的態度過於激昂,緩了緩自己的情緒道:「芊韻,你別任性,我去台灣是為了公事,沒空陪你胡鬧。」
  就是這點讓沈芊韻覺得奇怪。崇遠可是數一數二的跨國大集團,觸角延伸到世界各地,每一筆往來生意無不高達上千萬,光是各地的分公司,每一處的年收人從不低]於上億,更別提總公司了。
  換言之,彷彿全世界的財富淨往沈家堆。在日理萬機的情況下,沈千帆卻又於兩年多前積極的在台灣設立分公司,雖說沒人會賺錢太多,但是,他所投注的過多心力,也實在教人費解,尤其是在他大難不死、病體初癒之時!
  台灣,並不是沈家的天下,說得再明白一點,縱然那間分公司在一夕之間倒閉,對沈家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極明顯的,沈千帆此舉並不是為財,這才是令她不安的原因。
  「誰跟你胡鬧了,我是真心想當你的賢內助。」反正硬賴也耍賴到他答應讓她跟隨為止,依沈千帆溫文隨和的性子,應是不難。
  但她錯了,沈千帆這回態度異常堅決。「不准!你給我乖乖待在美國。」
  「不管,我就是要跟!」她沈芊韻要是刁蠻起來,天皇老子也拿她沒轍。
  連續作了三次深呼吸,他盯著她,「你一定要去是不是?好,你去,我不去了!」
  沈芊韻沒料到他會來這招,足足愣了三分鐘,看著背過身去的沈千帆,她這才意識到他這回的意念有多麼堅決,心中的疑雲也就更濃了。
  他為何這般強烈的反對她隨行!
  這兩、三年來,他對她的態度除了客氣還是客氣,他從不主動親近她,而這回,他真的只是如以往般想和她保持距離?抑或另有內情!
  「好嘛!我不跟就是了,你別生氣啦!」
  沈千帆狐疑地挑了挑眉,但神色已漸趨緩和。
  「我都說要乖乖的聽話了,你還擺一張臭臉給我看!」她摟著他的腰,小嘴噘了起來。
  他勉強扯出一抹笑,生硬地道:「我沒有。」
  「那親一個!」她愛嬌的將朱唇湊向他。
  沈千帆並未如她所願,沉默地盯視她良久,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芊韻,你真的認為——我們合適嗎?」
  「什麼意思?」她身子一僵,心底湧起不安。
  「三年了,這還不足以讓你看清事實嗎?」他相信不需要明說,她也該懂得他的意思。
  「那是因為你從不肯將心門敞開,試著接受我,又怎能怪我抓不住你的心呢?」她試過了,她一直很努力想讓他愛上她,偏偏他始終不曾好好的看過她、正視她的付出,如果他肯,她相信只要給她時間,她早晚能打動他的心!
  「這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如果你曾經擁有過一份真愛,你就會明白,真正的愛情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不論我將心把持得多嚴謹,不論千山阻隔,不論殘酷的現實有多麼不允許,都阻絕不了命定的情緣。」
  「你的意思是,你曾經擁有過真愛?」聽他的口氣,好位曾經身歷其境。
  「我……」他下意識將掌心貼向胸口,俊眉蹙起。「我很抱歉,芊韻。如果你想要證明什麼,三年,也夠了!我這顆空洞的心,不是你能填得滿的,過去的,就讓它隨著那場車禍,隨著我失去的記憶,一併的結束吧!你要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是我辜負了你,你要的,我真的給不起。」
  「因為——你心裡有人了?你變心了!所以你就以失憶為借口,始亂終棄!」沈芊韻握緊拳,尖銳的質問。
  沈千帆困難的嚥了下口水,無言以對。
  如果可以,他情願所有的苦都由他來承擔,偏偏有些傷痕,是怎麼樣也無法避免的,唯有快刀斬亂麻,結束不該有的糾纏,也許,這樣對兩人都好,芊韻可以解脫,不再為他傷神;而他,也才有資格全心全意去追尋每到午夜夢迴時牽繫著他靈魂的悸動……
  再也沒有什麼會比他的沉默更傷人了。
  「沈千帆,你混蛋!」她氣憤的揚手,迎面就是一巴掌。
  他可以躲開的,但他沒有。
  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他的逆來順受,看在她眼中更為悲憤。他就這麼急切的想和她撇清關係嗎?不惜拉下身段,拋卻男性尊嚴?
  「對不起!」他低低地道。頰上是火辣辣的疼,卻難抵對她深沉的歉疚。
  對不起……他對她就只剩下這麼一句話好說!
  付出了這麼深的情,換來的卻是這般淒涼的下場,她如何甘心?
  「一個巴掌,一句對不起,就妄想一筆勾消嗎?你休想!」她恨恨地抹去了淚,一字一字清晰的道:「我不會這麼輕易讓步,不信你試試!」
  她挺直腰桿,沒再回頭的走出房。
  「芊——」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望著合上的門板,他洩氣的跌坐床緣。
  他探揉發疼的額際,無聲自問;上天到底還要他承受多少磨難!這一路以來的煎熬,還不夠多嗎?
  透過開啟的窗扉,他將目光投向蒼穹中點點閃亮的星光。
  台灣的星空,是否依舊迷濛醉人?
  定住的眸子,眺望其中一顆異常燦亮的星子,莫名牽動了他的心——
  台灣,余氏企業大樓總裁辦公室。
  江若潮聽著秘書簡潔清晰的報告,大致告一落後,她仰起頭接過對方遞來的資料夾,平穩地道:「我知道了,沒事的話,你先下去。」
  鄭秘書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又回眸道:「噢,對了,差點忘了提醒你,崇遠集團的負責人已確定前來台灣,且近期行,一場業務交流是跑不掉的,總裁沒忘了吧!」
  若潮瞇起眼,思索了一會兒,「你安排就行。」
  鄭秘書頷首表示瞭解,隨後退了下去。
  手邊翻動著資料,若潮一心兩用的回想著鄭秘書剛才提的訊息。
  沈千帆,三十歲,一個年輕有為的商場俊傑,財力雄厚到難以計數的跨國集團負責人——這是她僅有的瞭解。
  對任何人的身家,她從來都沒有探索的意願,儘管此人背景再如何顯赫,輝煌也一樣,她的心思,只放在公事上。
  「旭晴」,是崇遠設於台灣的子公司,她依稀記得,它成立於兩年半前,而第一個合作對象,便是余氏企業。
  兩家公司有著極密切的往來,多年下來,已達到相互依存的程度,可以說,它們一同成長,一同茁壯,密不可分。
  另外,旭晴的業務性質,清一色全與兒童息息相關,這更是她長久與它合作最主要的原因,它的理念幾乎全然與她的吻合,她嚮往孩子世界的純真,也編織著一塊屬於孩子無邪童稚的淨土。
  沒能當母親,一直是她心靈深處的遺憾,她可以借由這樣的抒發,稍慰那份落寞。
  旭晴沒讓孩童的純稚,沾染成人世界的浮華氣息,更沒有商場的世儈味,這是她最欣賞的地方,它並不利用孩子來滿足自己的荷包,就她所知,旭晴每年所得,在依公司福利分發給各級職員後,剩餘營利,全數捐給與兒童相關的慈善團體。
  而這些也是她一直在做的。余氏每年除了撥出一筆短款幫助受世界遺棄的孩子外,其餘有關兒童的活動,余氏也是最大的資助商,從她尚未接手余氏前就是這樣……
  想到這裡,她合上手邊的檔案夾,閉了閉眼,泉湧而來的思潮,全幻化為一個又一個擰疼了心的名字:滄海、滄海、滄海
  三年的時光竟然就這麼過去了,連她都不敢相信,她可以熬過一千多個沒有他的日子,沒有死在深沉的絕望與哀慟中。
  余滄海,她最無悔的選擇、她最摯愛的丈夫、她永生永世的執著!遙遠的天邊,他是否一如當初,不離不棄的守候著她!
  她看不見他,但是她知道,他的心,他的情一直常伴身側,不曾隨著生命的消逝而遠去。這三年來,她一直不斷的這麼告訴自己,也靠著這股意念為他而活了三年。
  原本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二十歲那年,她遇見滄海,成了他的妻,她用著全部的生命在愛他,也滿心以為他會一輩子守著她。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的一生竟然如此短暫,一場驚心動魄的車禍奪去他的生命,粉碎他們相約白首的誓盟。
  剛開始,她都會很茫然的自問,為什麼滄海不要她了!他說過他很愛她的……難道是她不夠好,所以留不住完美的他?
  她哭過,恨過、怨過,甚至恨不能立刻隨他而去,但是他決絕的遺命敲痛了她的心:「你若敢輕生,天上地下,就是相逢,也絕不與你相依!」
  他是認真的,若她當真輕賤自己的生命,他死都不會原諒她!
  就因為這樣,她明明過得生不如死,卻不敢結束生命。
  她努力的呼吸,努力的讓心臟跳動,一天活過一天,但她其實知道,靈魂深處的某一部分已隨著他而死去,如今存在世上的,只是一具軀殼罷了。
  每天夜裡,合眼之前,她都希望再也不用睜開眼,不用承受這永無止盡的折磨,讓她能如願的去尋找心之所繫的飄緲魂魄。
  但是日復一日,她終究還是過了三年,她甚至不敢回想,這三年她究竟是怎麼過的,而未來,又還有多少個日於要熬。
  如今的江若潮,在眾人眼裡是個強悍的商場女強人,但沒有人知道,這一路走來,她是如何的妄步血淚;沒有人知道,今日的自信笑容,是以多少酸楚所換來的。
  滄海將畢生努力的心血留給了她,她不能任它付之東流,否則.她將無顏面對滄海……這是支撐著她的唯一信念。
  雖然她是正統商科出身,也在余滄海身邊當了一年多的秘書,但是一旦投身商場,與商界那些身經百戰的老狐狸周旋,尚嫌青嫩的她,怎鬥得過各懷鬼臉的一干人?
  是的,這個社會就是這麼殘忍,早就不時興雪中送碳這一套,起火打劫才是生存之道。
  她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天真單純的她,根本適應不了爾虞我詐的生存空間,天曉得她撐得多苦,但她不曾在人前掉過一滴淚,只有回到家後,夜夜抱著丈夫的照片,哭出心中所有的無助與挫敗。
  以往,她可以不聞不問。不看不聽,受了委屈,只要躲進滄海溫柔的羽翼、撒撒嬌,讓他代她扛起一切,便雨過天晴,可是現在呢?沒有溫暖的懷抱,沒有輕柔的細語呢喃,她不再有懦弱的權利,更不能再任性的說;反正我有個全世界最好的老公,會為我擋風遮雨!
  她不否認,她一直是朵溫室的小花,但是在一連串衝擊過後,小花也能學會挺直腰桿,昂首面對人生總總的風雨吹折。
  在他第一年的忌日,她來到他墓前,輕輕的告訴他,他懸懸唸唸.放心不下的小妻子已經學著長大。
  她始終沒有忘記,三年前那場真實得不像是夢的夢。
  頭七那天,她守在他的靈堂前,他告訴她,若蒼天見憐,終能再續紅塵夢……
  這是她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一直相信那天是他捨不下她,回來見她最後一面,並給予她溫情,讓她能熬過未來漫漫年歲。
  再續紅塵夢?蒼天若真可憐他們這對飽受折磨的有情人,就不會狠心奪走他的生命,將她打人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了。她真能期待這也許用盡生生世世都不可能盼到的渺茫希望嗎?
  「大嫂!」
  忙碌的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伴著清靈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她才發現自己失了好一會兒的神。
  「沛湘?幾時來的?」她仰首望著眼前的嬌美女子,那五官與滄海有些神似,每每望著沛湘,總能在她身上找到他已然遺落的生命力。這三年,她們相惜相憐,一道走過失去摯愛的晦澀歲月,姑嫂感情異常濃厚。
  「來了好一會兒,看你三魂七魄打算來個周遊列國,不好壞了你的興致。」余沛湘慧黠的眨眨眼。
  「你這丫頭!」她好笑的搖搖頭。「今天怎麼想到要來?又蹺課啦?都為人師表了,不怕教壞底下的學生,一個個有樣學樣?」
  她這模樣多像大哥啊!余沛湘感歎的想著。
  以前大哥還在時,若潮和她一樣,都是扮演挨訓的角色。
  余沛湘深怕流露出太多感傷,會勾起若潮的傷懷之情,掩飾的綻開微笑,「大嫂,你少污蔑我,今天是星期六,那些小祖宗們早就放牛吃草了,我還留在學校幹嘛!和國父銅像大眼瞪小眼啊?」
  大學畢業後,余沛湘依著自己的興趣,找了間國小當起小學老師,成天和一堆小蘿蔔頭鬼混。
  這就是她的個性,從來就沒什麼遠大抱負,只管讓自己活得自在愜意。余滄海還在世時,也不曾嚴格要求她什麼,只要她快樂便成。
  老實說,若潮有點懷疑,這個童心未泯的大孩子,跑去和一群年幼無知的小鬼頭攪和,是不是存心想誤人子弟呀!
  然而事實證明,她不但混得有聲有色,還很樂在其中呢!
  「好了、好了,嫂子別發呆了,你最最可愛、最最善解人意的小姑專程前來邀你一道用餐,你不會這麼不賞臉吧!」她太瞭解若潮,一忙起來,就廢寢忘食,所以只要一有時間,她再遠都會飛車過來,準時將若潮抓出來用餐。
  若潮來不及應允,電話鈴聲適時響了起來,她隨手接起,另一頭傳來她一點都不想聽到的男音,「江小姐,收到我送的花了吧!中午一道用餐好嗎?」
  她擰起眉,將目光投向正在垃圾筒中「閉目養神」的花束,口中不掩反感:「朱先生,我希望你下回別再這麼做了。」
  有些人就是這麼無賴,不過是幾次生意上的接觸,他就死纏著她不放,自以為風流瀟灑的展開猛烈追求,怎麼拒絕都沒用,真是無聊得緊!
  余沛湘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搶過電話,不由分說的朝話筒大吼:「你去死吧!豬八戒!」喀!
  她用力掛下話筒,朝著電話扮了個大鬼臉。「什魔玩意兒嘛!敢打我大嫂的主意!」
  若潮無奈地笑歎,「沛湘,我的客戶都被你得罪光了。」
  「這種不懷好意的客戶,不要也罷。」要拒絕人就要像她這樣,乾淨俐落,快又有力!
  算了!若潮看她自得意滿的表情,放棄和她講理,要改掉她直來直往的性子,也不是一月一夕的事,還是陪她一道解決民生大計比較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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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3: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如果能預知接下來的遭遇,那麼若潮發誓,就是打死她,她也絕對不要和余沛湘出來吃飯!
  唉!她歎了一口氣。
  話說前些天,她不曉得哪根神經搭錯,開車時神遊太虛,下場是連人帶車投奔電線桿懷抱,kiss個你儂我儂。難分難捨。
  偏偏最寶貝的是,她居然毫髮無傷!只不過在事情發生後,看著冒煙向她傳達SOS訊息的車頭整整發呆了半小時。
  想當然耳,如今她的寶貝愛車正在維修場,做垂死掙扎。
  然後呢?她也只好沒得選擇的讓余沛湘騎著她那輛「相依為命」數年的骨董機車載她去用餐。
  吃完飯後,她趕著去拜訪一位客戶,正好余沛湘順路,又自告奮勇的說要送她過去。
  其實余沛湘也不是不會開車,只不過天性不喜歡拘束,要她一板一眼的開車,她會無聊到想睡覺。而且她愛迎風奔馳的快感,騎摩托車可以免受塞車之苦,也不用為停車位的問題抓狂。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她只有一個建議:這輛年紀有一把的元老級「落扣車」(台語)該換了!
  余沛湘不當一回事,還回她說:「在一起久了都有感情了,你別逼我『始亂終棄』嘛!」
  結果——
  看吧,出問題了吧!它居然半路給她拋錨!
  她一點都不打算同情余沛湘,也沒那個美國時間等她和愛車「溝通」出結論,她一心只想著和客戶的約定,於是抱著資料跳上計程車,拋棄了余沛湘,讓她在大馬路上繼續那輛破車做「愛的交流」。
  然而,更欲哭無淚的事還在後頭!
  快到目的地時,她才發現她的皮包還留在余沛湘那裡忘了拿!
  當下,她尷尬的向司機解釋,偏偏人家聽不進去,還一口咬定她是想坐霸王車的女霸王。
  這人真是無禮!居然為了區區四百八十五塊錢而如此對待一名淑女。她氣質這麼高貴,像是種臉皮厚到犀牛家的人嗎?
  不過,她實在沒有辦法讓這些指責話語溜出口。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丟臉了——在大馬路旁和計程車司機僵持不下,讓路人看盡免費的笑話,她巳經困窘得想挖個洞鑽進去。
  「拜……拜託,你小聲一點可不可以?」
  「你坐車不付錢,擱怕呼人家知呀!」拜他所賜,這一嚷嚷,又成功的贏來數雙路人「關愛的眼」。
  「我說了,我不是不付錢,而是皮包在小姑那裡……」要不是修養太好,她早就脫下腳底的高跟鞋,往那個番仔司機頭上敲下去。
  這個人小腸小肚兼小心眼,說什麼也不相信她,而她所有的值錢物品,連同行動電話全在皮包裡,也就是說,她現在是身無分文,想打通電話叫余沛湘過來「解救」她都沒辦法,她可不敢奢望這個小氣司機會施捨她一塊錢打公用電話,再加上情況太令人無地自容,她也沒臉向旁人開口。
  其實,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可是現在就算打死她,她都不打算犧牲唯一僅存的尊嚴,再丟臉丟到客戶那裡去,要知道,做生意最重視形象,否則能力不被大打折扣才怪。
  所以,她就這樣和小氣司機繼續僵持下去。
  這大概是她不顧江湖道義,拋棄了余沛湘的報應吧?早知道會這樣,她情願頂著大太陽在馬路上陪余沛湘那輛破車耍著玩。
  「嗚、嗚,嗚……」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經過了長時間的飛行,下了飛機的沈千帆卻全無倦意。
  踏上熟悉的故土,給了他一陣莫名的感動,一路神采奕奕地瀏覽著窗外飛逝的景物,直到路旁有的一幕一瞬間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名女子有著一副極細緻美麗的容貌,臉上的表情……很「耐人尋味」,像是強忍著怒氣不發作,可是在他看來,她的頭頂已經開始冒煙了。
  他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吩咐前來接機的高級職員靠邊停車,然後他毫不遲疑的走向她。
  「怎麼回事?」他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她。
  又來一個湊熱鬧的!若潮幾乎要呻吟出聲。
  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優雅的淑女形象,她幾乎要翻白眼了。
  「啊!就這查某坐車不付錢,我嘸要放伊煞……」沒風度的小氣司機說得她好像是什麼無賴的惡霸女流氓。
  若潮再一次有了強烈想往地底下鑽的衝動。
  沈千帆挑後看向她,一瞬間,眼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彩,快得若潮來不及捕捉並深思其中的含義。
  他沒多說什麼,旋即自身上取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司機。「我代她付,不過,我希望你能向她道歉。」
  若潮一陣愕然,仰首看他。
  司機也不和他爭辯,反正有錢拿就好。
  「歹勢啦!」他笑出一口黃牙,並將找余的錢遞出。
  沈千帆以眼神示意若潮,較近的若潮伸手接過,本能的要交還給他。
  「你留著吧!」他搖搖頭,推回她的手。
  「你真的以為我很窮困潦倒嗎?」她微微揚高音量。如果連他也這麼以為,她會挖出他的眼珠子,洗一洗再裝回去!
  她看起來有落魄到需要人救濟的樣子嗎?若潮懷疑的低頭審視一下自己。
  不會呀!一身剪裁合宜的套裝,看起來高雅不俗,足下是三寸的高跟鞋,讓她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難道他們一個個的眼睛都被蛤仔肉糊到了嗎?
  沈千帆只是微笑,沒多解釋什麼。
  「我、不、接、受!」她將遲來的志氣全數挖出來,還想將手中的紙鈔塞回他手上,卻讓沈千帆反握住她的手。
  「做事別顧前不顧後,你會需要的。」他低柔但堅定地說。
  若潮怔怔然,那樣的語氣,竟教她不由自主的順服……
  見鬼了!她江若潮幾時這麼聽話了?
  當她一回神,這才留意到兩人的手親密的交握著,她急忙抽出,慌亂的退開好幾步.然後「喀!」地一聲,更糗的事發生了!
  她左腳想移動,但寸步難行,她拿出科學家的精神去追根究批,才發現她細細的鞋跟竟卡在下水道的鐵蓋中,她當場窘得滿臉通紅。
  沈千帆顯然早發現到,臉上的表情好怪異。
  他抿了抿唇,強壓下笑意,以絕佳的風度問道:「需要我的幫忙嗎?」
  「不必!」不知是羞還是惱,她口氣有些沖,在三番兩次以「文明」的方式解決不了問題後,持續堆積的挫敗令她光火,一時失去理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抬腳一拔——
  「砰!」她退了幾步,整個人便跌坐在地板上。
  很好,她是解脫了,但……
  為什麼要是這種方式?
  她欲哭無淚的看著足下的高跟……噢!不,它現在最多只能勉強稱之為「平底鞋」,因為被「分屍」的鞋跟依然留在原處與鐵蓋倆倆相依,好不恩愛。
  她尷尬得直想一頭撞死!
  這一刻,她終於肯定,老天爺今天一定是選上她來擔起這自娛娛人的偉大任務!
  她自認為堅強,很勇於面對現實的抬頭看去,只見沈千帆雙唇抿得死緊,因為他知道,要是不「用力」控制臉部肌肉,他絕對會不顧紳士風範,笑得驚天動地!
  老天,她是怕他太無聊,想博君一笑嗎?
  如果是,那他得承認,她做得很成功——非常、非常的成功!
  「要不要我扶你?」天曉得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讓自己臉上保持「微笑」。
  若潮沒有拒絕他的「援手」,因為她已經洩氣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很感激你為了給我帶樂趣,而犧牲了自己的形象。」他表現出極佳的修養,體貼又善解人意的替她找台階下。
  但,這卻消除不了若潮想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以求了此殘生的羞愧。
  對於他的好意,她連牽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低下頭,看著一高一低的鞋子,她愈想愈火,索性脫下右腳完好的鞋子,用力「摧殘」鞋跟,反正已經很糗了,也不差這一樁,要糗就讓它糗到最高點吧!
  「我能不能請問,你在做什麼?」瞧她臉上的表情多「猙獰」啊!他開始憂心她可能是承受不住打擊,神志不清了。
  「啪!」另一記聲響解開了他的疑惑。
  但見她滿意的緩了神色,帥氣地將折斷的鞋跟往身後丟,然後再度穿上鞋子。
  他微愕的張著嘴,眉頭挑得高高的,「電視廣告在我面前實地演出嗎?」
  她沒什麼誠意的呼笑兩聲,「可惜我手上沒有曼陀珠。」
  天哪,這小女人好可愛幄!
  成串的笑聲再也忍不住自他的喉頭邊出,「哈……原諒我的失禮,實在是……噢!這真的很好笑!」
  若潮微微惱紅了臉,「你就慢慢笑吧!我趕時間,恕不奉陪!」但才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來,「能留個地址嗎?改天我把錢寄還你。」
  「何妨賭賭緣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見。」他自信滿滿的說。
  「可是……」若潮不怎麼滿意他的答覆,她向來不願欠人家什麼。
  「你不是趕時間嗎?遲到是很失禮的喔!」他微笑著提醒她。
  若潮本來還有些許遲疑,但在看到腕上的指針後,立即慘叫一聲,什麼也顧不得,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前衝。
  沈千帆目送著那道遠去的纖影,不知不覺中,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這一抹倩影,在他心臆生了根。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本以為,那一連串丟人現眼的烏龍事跡,會隨著兩人的分道揚鑣而落幕,若潮天真的以為,她與他不會再碰面,那麼她就可以很鴕鳥的當那些事都沒發生過。
  可惜的是,她忽略了一點;特別愛戲弄她的老天爺怎麼可能會善待她!
  在那之後的一個星期,她一如往常的投人工作,可喜可賀,她沒再發生任何「突槌」事件,直到這天,鄭秘書知會她,下午安排了她與崇遠的負責人會面。
  原本她是在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可是過程非常的不順利,於是會議時間兒預期中延長了些。當鄭秘書通知她,沈千帆已準時到達,她便吩咐鄭秘書先招待他進她的辦公室等一會見。
  這一場問題多如牛毛的會議開得她耐性盡失,火氣愈堆愈高,最後索性懊惱的下令散會,然後到洗手間沖個臉冷卻火氣、清醒腦子,一時忘了尚有個貴客等她「垂憐」。
  結果一不小心,她居然將隱形眼鏡給弄掉了。
  可惡!她的霉運該不會又開始了吧?
  多次經驗告訴她,她的不幸一向是「成群結伴」一起報到,這極有可能是個明顯的徵兆。
  算了,她江若潮還有什麼笑話沒鬧過,反正再丟臉也不會糟過前幾天,誰怕誰?
  她走回辦公室前,見鄭秘書張口欲言,她隨口回了句:「姑奶奶心情不爽,有事半個小時之後再說!」
  沒等人回應,玉手一揮,醋勁十足的甩上門。
  「Shit!」只有在四下無人時,她才會毫無顧忌的盡情發洩。
  去它的優雅形象!若潮玉足一踢,將腳下的高跟鞋甩得老遠,一手扯下套裝的小外套,再拍出髮簪讓濕漉漉的長髮披洩而下——因為剛才水龍頭剛好壞掉,噴得她一身濕。
  她就是有那個本事讓自己倒楣到空前絕後,無人能及!
  她開始懷疑,老天爺是不是看她不順眼,怎麼專挑她來整?還是它看她火氣太大,索性送上清泉來幫她消火?
  真是愈想愈嘔!正打算再一次破口大罵,一道清朗的男音驀然響起——
  「你似乎很喜歡在我面前脫鞋?」沈千帆拎起她的寶貝金縷鞋,口吻中有掩不住的笑意。
  若潮嚇得彈跳起來,見鬼似的回身看角落端坐的男子。
  「你、你、你……」她幾乎瞪凸了眼珠子。
  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有,他來多久了!又看到了多少?
  當她的目光觸及他拎在手中輕晃的高跟鞋,熱辣的紅潮一下子「轟」地燃燒起來,瞬間蔓延週身,臉頰滾燙似火。
  天哪!她不要活了。
  「那……那個……」她忍住想往桌下鑽的衝動,指了指他手中的高跟鞋。
  「怎麼會在我的手中是嗎?」他莞爾,「因為它正好砸到我。」
  若潮蒙住臉。她發誓,現在她是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勇敢面對我,江總裁,若潮小姐。」他微笑走向她,「只要你不是意圖謀殺我,一切好商量。」
  「你……呃……」聽到他的稱呼,她一時忘了自身的羞愧,不解地抬頭。
  沈千帆蹲下身子,替她將剛才用來攻擊他的「凶器」穿回她的腳上,此舉又教若潮鉻愣得回不過神。
  這種親密的舉止,怎麼他做起來這麼自然……
  難道他常替女人穿鞋?她很好奇。
  但至少替女人穿鞋的男人比替女人脫衣的男人還值得嘉許……咦,她想到哪裡去了?
  她甩甩頭,拋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你……你怎麼會
  「你想用這副模樣和我談話?」他由頭到腳將她瀏覽了一遍,然後很君子的將視線定在她的脖子以上。
  若潮先是不解,下意識的隨著他的目光審視了自己一遍,而後,火辣辣的艷紅再一次驚人的狂燒起來。
  只見她濕答答的長髮還滴著水,腳下的高跟鞋只穿了一隻,右邊的隱形眼鏡不翼而飛,貼身的小外套也不曉得被丟到哪個角落冬眠去了,露出光滑凝雪的香肩!
  但,這些都不是最糟的,最羞人的是,濕透的柔軟衣料完全服貼在她的嬌軀上,勾勒出姣美的曲線,一覽無遺!
  她想尖叫,卻只能呆愣的傻在原地。
  沈千帆只得動手將她推向另一道白色的門前,眼中有著近似寵溺的溫柔,「去把衣服換下來吧!免得——著涼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免得平白便宜了他的眼珠子。
  若潮竟乖乖的聽憑他的擺佈,傻愣愣的走進休息室,再傻愣愣的挑了件衣服換上,最後傻愣愣的走出來。
  其實如果要她選擇,她真的很希望在裡頭躲上千年萬年,再也不用出來見人,尤其是見他。
  「好了嗎?」沈千帆由雜誌中仰首,嘴角微微勾出淺笑,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嗯……」她還是很酣然,「我的鞋……」
  「我幫你找。」沈千帆很夠意思,立刻義不容辭的說道。
  「啊!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了……」她慌亂的拒絕。
  要一個大男人幫她找鞋子,這像話嗎?
  「沒關係。」沈千帆別低身子,四處找著。
  說實在的,他也不曉得她把它甩到哪裡去,真要找起來,困難度還不低呢!
  若潮努力抑住想跳太平洋的情緒,只想快點結束這可笑荒唐的局面,可她愈急就愈是找不到,整個人像只無頭蒼蠅般碰來撞去,火得直想將辦公室給拆了。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痛恨自己的辦公室太大!
  「小心,別急,慢慢來……」找尋的當口,沈千帆還不忘叮囑她。
  果然,話才剛說完,她又不小心撞到角落的常綠盆栽,跌了個狗吃屎。
  他忍不住歎息,早料到會這樣。
  「沒事吧?」他先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落在某個定點。
  嘔到最高點,若潮索性洩氣地賴在地上不想起來了,反正她做什麼就錯什麼,也沒差別。
  沈千帆低笑出聲,走向她——噢!不,是走向她旁邊的盆栽,一手勾起引發辦公室兵荒馬亂的「罪魁禍首」,將它套回她的腳上。
  「現在,可以起來了嗎?」
  這小女人,有著令人疼惜的率真,讓他忍不住想——寵她、憐她。
  「呃!」老實說,這真的是一件尷尬到了極點的事,但是……
  怪了,對於一個初識者而言,他怎麼能夠表現得落落大方從容自得,就好像習以為常般的自然?
  沈千帆順手替她將長髮拂到肩後,柔聲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等……等一下,還有一點……」反正讓他笑話看盡了,也不差這一項,她不想再「月朦朧鳥朦朧」下去了。
  「嗯?」他以包容的眼神詢問。
  若潮沒回答他,動手翻箱倒櫃了起來。
  就在她快要把整個桌子給掀掉前,一盒小東西被揪了出來。
  沈千帆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面看她取出隱形眼鏡戴上,一面道:「我想我該自我介紹一下。敝姓沈,沈千帆。」
  若潮的三魂七魄再一次被嚇飛,手指差點往眼睛戳去!
  「你、你、你……」她瞪大眼,張大了嘴,天哪!地呀!
  這名俊雅溫文的男子,居然……居然是她不可或缺的大客戶!
  瞧瞧她在他面前做了些什麼?每往前回想一點,想一刀捅死自己的衝動就更加強烈一點,現在,就是十條黃河都不夠她跳了。
  真是欲哭無淚啊!她再也不懷疑,老天爺是存心想整死她,一定是的!
  嗚、嗚、嗚……世界為什麼要這麼小?這下要她拿什麼臉去見人啊!
  這是什麼表情?很晴天霹靂嗎?
  沈千帆興味盎然的注視她一臉慘絕人震的悲慘表情。「有必要這麼意外嗎?還有,你確定你的隱形眼鏡戴上去了?」
  「啊!」她如夢初醒地尖叫一聲,急忙找著受了太大驚嚇,不曉得流落何方的隱形眼鏡。
  沈千帆不禁搖頭失笑,她這迷糊可愛的性子,恐怕到了七、八十歲都還是改不掉。
  他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伸手扣住她的雙肩,「別動!」
  然後,他一手探向她的胸前——
  若潮想也不想,立刻一巴掌招呼了過去。
  可惡,他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沒想到骨子裡這麼輕浮?
  「哦!」沈千帆悶哼一聲,被打得莫名其妙,「別告訴我,你在打蚊子。」
  「你下流!」
  『』我!下流?」沈千帆一愣一愣地,倏地,他會過意來,悶悶地低笑,「大小姐呀,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在替你找這個。」
  果不其然,他手中捏著個薄如蟬翼的藍色透明物。
  「啊?」待領悟過後,漫天紅霞再一次佔據了她的嬌容。「對……對不起……」她囁嚅道,小小的頭顱快垂到地面了。
  「沒關係,就當是一次『演習』,這至少證明你很有危機意識,男人要想輕薄你並不容易,值得嘉許。」他很寬宏大量的原諒了她。
  他俐落的將鏡片沖洗乾淨後,微勾起她的臉,同時又很有先見之明地戲謔道:「別以為我想吻你,然後又賞我一記如來神掌。」
  若潮被調侃得俏容生暈,她當然看得出他是想幫她將眼鏡戴上。
  「我……我自己來。」
  「算了吧!還是由我代勞。」他實在不想看她再表演出更多讓人意想不到兼哭笑不得的事件。
  看著他熟悉的動作,若潮抬眼對上他這亮的黑眸,「你也戴隱形眼鏡!」
  「沒有。」他當然看出她的疑惑,卻沒有正面回答。
  「你想和我閒磕牙到天黑嗎?」
  「對喔!」丟人現眼過了頭,她差點就忘了正事。
  她趕緊手忙腳亂的找出前兩天要鄭秘書整理的資料,裡頭詳細記載著余氏與旭晴長期合作的明細報告及盈虧數據。
  一時太心急,加上她的辦公室才剛經過世界大戰,害得她又要再一次東翻西找。
  「你……等一下,再給我五分鐘。」
  可惡,死哪兒去了!她暗暗低咒,找得滿頭大汗。
  呀!在這裡!她大喜過望,差一點就感激得痛哭流涕。
  她手捧著成疊資料,興奮的轉身想拿給他看,一時忘了他就站在後面,嚇了好大一跳,頓時成堆資料如雪花片片一般飄了一地。
  「啊!」她臉色一變,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急忙蹲下身撿拾。
  敗給她了!
  這一回,沈千帆連歎息的力氣都省了起來,直接幫她收拾殘局。
  東一張、西一張,撿得差不多後,若潮突然回過身,哪曉得沈千帆好死不死又在她後面,兩人不偏不倚的撞了個滿懷。
  「哎喲!」她痛呼出聲,而蹲低身子正專注撿拾的沈千帆承接不住她的衝力,與她跌成一團。
  「我這個被壓的都沒叫,你叫個什麼勁兒?」他好笑的道。
  經他這麼一說,若潮才發現自己正死死的壓在人家身上,花容失色的掙扎著要爬起來。
  「哎喲!」又一聲慘叫,是來自頭皮的疼痛。
  「別亂動。」沈千帆輕往後,挽住她輕巧的翻了個身,一手激支起上身,一手輕柔細心的解開與他的衣扣糾纏的秀髮。
  剎間,若潮微微門神,這情境似曾相識……
  沈千帆有著與滄海相似的氣息及柔情……
  倏地,她甩甩頭,拋開那股異樣的感觸。
  她在想什麼呀!怎麼突然將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給想成同一個人呢?
  是她太想念滄海了,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吧!
  稍稍回神,她這才留意到兩人的姿態有多麼親密,而他深黝的眸子正凝望著她。
  「你……」她嘗試開口,卻發現很困難,他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魅力,讓她迷眩,無法思考。
  他不發一語,沉默地拉她起身。
  望見再度散了一地的紙張,他終於忍不住歎了好長一口氣。
  「我的姑奶奶,拜託你坐著就好,讓我來,可以嗎?」他投降了。這江大姑奶奶真的是應驗了那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該抗議的,但是血淋淋的纍纍前科,教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一回,總算沒再出現任何意外,當他們面對面坐下時,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請原諒我的坦白,但我不禁懷疑外面那些對你的風評。」他頓了頓,「就是關於你是沉穩自律、精明幹練的商場女強人之類的。」
  「然後?」她的挫敗感已經多到不能再多了,那就勇於面對現實吧!
  「我現在只懷疑余氏企業為什麼至今仍沒被你給玩垮。」普天之下,除了她江若潮,大概也沒人能讓自己過得這麼「多采多姿」了,她出狀況的本事真教人甘拜下風,望塵莫及!
  說得真直接,一點也不曉得修飾文辭!
  若潮悶悶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除了你所看到的那些,其他時候我大致上都很正常。我也懷疑呀!為什麼一遇見你,我就狀況頻出?」難道他們兩人八字犯沖?
  沈千帆瞪大眼,「你該不會暗喻我是災星,天生帶衰吧!」
  瞧這小妮子說的是什麼話,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若潮神色一僵。
  「怎麼啦?」他不解地問道。
  「有個人……說過類似的話。」她恍惚地低喃。
  沈千帆頓時陷入沉默。
  拋開紛亂的思緒,她仰首正視他。「對了,上回的事,我都忘了向你道謝,還有,錢我也該還你——」
  還真多虧了他的堅持,否則,一天她真不知該怎麼回來,難怪他要她做事別顧前不顧後。
  沈千帆微一搖頭,阻止了她。「你知道我不會收的。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改天請我吃個飯抵債,如何?」
  「那有什麼問題。」她答得爽快。
  「就這樣說定了,我還有事,改天見。」沈千帆走到門邊,在碰上門把時,他又回過來,「對了,潮潮——」
  若潮像是被雷劈到,一臉震驚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明天中午——」
  「我不是說這個!」她低吼,「我指的是你剛才叫我什麼?」
  「呃?」他愣了一下,一抹異采瞬間間過深亮的瞳眸,「我一時興起,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了,如果你覺得突兀,那麼——」
  「不!」她直覺喊道。
  沈千帆微訝地挑起眉,「那麼,能這麼喚你嗎?潮潮。」
  多久了呢?這一句呼喚已沉寂了三年,她幾乎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別人這麼叫她。
  它是屬於滄海的!除了滄海,誰都沒資格這麼喚她,但是,為何乍聽時,她卻是這麼的心酸?
  不同的人,不同的音律,卻給了她相同的感動?
  糾纏迷茫的思緒中,她已無法再思考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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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3: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大嫂——」一聲清靈的叫喚由外頭傳來,穿過如魔咒般的迷離情境,將凝眸相望的兩人拉回現實。
  沈千帆最先反應過來,順手將門拉開。
  余沛湘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更沒料到會有一個「龐然大物」擺在那裡,一時煞不住腳,筆直的朝他撞了上去。
  「哎喲!」悲慘的叫聲響起,他沒來得及拉住她,她那可愛的小屁屁就這樣結結實實的和地板做了「親密接觸」。
  「小——」他的聲音卡住了,見她五官全擠在一塊,好似遭受什麼慘絕人寰的災難,他蹲下身,再一次試著開口:「小姐,你沒事吧!」
  誰說沒事?她尾椎痛斃了!
  余沛湘想也沒想,劈頭就罵:「你這個冒失鬼,要蹦出來也不通知一聲,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連珠炮似的叫罵在迎向一雙帶笑的黑眸時,原本張得大大的嘴頓時忘了「運作」。
  乖乖!這帥得空前絕後的美男子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在台灣,有點姿色的男人不是都冬眠去了嗎?
  「是嗎?那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膽子這麼小。」
  一接收到他隱含笑謔的話語,余沛湘才發現自己竟看人看呆了。
  她掙扎著要爬起來,然而右腳才一曲起,沈千帆立刻又將它按了下去。
  「把手給我。」他微皺起眉,他一手握住她,一手環過她的腰將她扶起,然後將門關上,阻絕外頭多雙頻頻射來的好奇眼光。
  余沛湘本來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在他下一句話中得到了解答——
  他瞥了一眼她窄裙下勻稱的玉腿,擰著眉道:「下次別穿這麼短的裙子!」
  原來她差點春光外洩了!
  不過,他那是什麼口氣?活像訓小孩似的。
  不知怎地,這一幕竟讓若潮心底隱隱掠過一抹不知名的怪異情緒。
  他對每一個女人都是這麼溫柔細心的嗎?
  面對狀況頻出的她,他表現得好包容、好體貼,而今,對像換成了沛湘,他的作法亦然。
  她不曉得她在介意些什麼,他看著沛湘時眼中的柔光令她……很不舒坦。
  「有什麼事嗎?沛湘。」她忍不住出聲問。
  余沛湘這才想起她的存在,戲言道:「唉!我說大嫂,你很不夠意思喔!幾時認識了這麼一個『秀色可否』的大帥哥,也不介紹給我一飽眼福,過個乾癮也好嘛!」
  若潮神色微微僵硬,「他是我的客戶。」
  那個被稱作「秀色可餐」的「客戶」微揚唇角,「你好,我叫沈千帆,過盡千帆的千帆。你喊若潮大嫂,那麼,你應該是前任余氏總裁的妹妹吧?」
  「是啊!」余沛湘伸出纖纖玉手,大方的與他交握,同時分瞥了一眼若潮,將她細微的情緒轉折盡收眼底。
  嘿!她大嫂的表情真「耐人尋味」喔!
  好一個過盡千帆!
  曾經滄海難為水,為的是刻骨銘心的狂。
  過盡千帆皆不是,盼的是弱水三千的癡。
  兩者所指,不皆是幽然唯美的專一與執著嗎?而這又代表了什麼?
  余沛湘發現,這個名字與她大哥競有異曲同工之妙,是緣分?還是——大哥冥冥之中的牽引?
  她若有所思的盯視他卓眾的側臉,一抹奇特的笑意淨現唇角,看來,這名沈大公子不能以不重要的阿貓阿狗處理之喲!
  「沛湘!」若潮低喊出聲,心緒變得浮躁。
  又不是沒看過帥哥,沛湘幹嘛一臉垂涎的直盯著人家看!
  「啊!對啦!人家的愛車又罷工了,剛好在公司附近,就順道過來了。」她撒嬌的挨近若潮,「嫂,你不是快下班了嗎?我們一起回家吧!」
  若潮為難的皺了下眉,「可是,我還有一堆事沒處理,會晚點回家。不然這樣好了,我車已經修好了,先給你開,稍晚我再坐計程車回——」
  「不好!」沈千帆立刻開口否決,「最近治安很差,計程車之狼一大堆,晚上還是自己開車比較安全,沛湘我會送她回去。」
  「這——」若期本能的要回拒絕。
  但是余沛湘竟出乎意料,興奮的猛點頭,「好啊、好啊!」
  雖然話是沈千帆提議的,但她這樣的反應還是讓他的用心打結。
  「你一向這麼好拐嗎?」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他開始要疑惑她是如何平安的活過法定年齡的。
  「只有對帥哥。」她笑嘻嘻的回他。
  「謝謝。」她可真抬舉他!沈千帆沒好氣地想。
  「沛湘!」他們這樣一來一往,聽得若潮為之氣惱。
  她不是不信任沈千帆,只是對沛湘不設防的率真感到氣悶。
  「安啦!嫂,我不會有事的。」沒等她多說什麼,余沛湘瀟灑的擺擺手,拉了沈千帆閃人,留下若潮獨自懊惱。
          ☆          ☆          ☆
  「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情願打斷你的腿。」拖著走的沈千帆悶聲道,他甚至不用棒棒糖,她就乖乖跟他跑了。
  「感謝老天,還好你不是。」她一屁股坐進車內。
  「你似乎很信任我?」他面容帶抹深思,是她無法解讀的。
  「你會對我使壞嗎?」她慧黠地反問。
  「你認為呢?」
  她眨眨靈動的大眼睛,用好天真無邪的口吻問他,「我是不是該說歡迎享用?」
  「對我而言,你還太嫩了,想採也采不下去。」
  嫩?她二十五歲了耶!
  余沛湘不甘示弱地反問:「敢問您老高齡?」
  他愉快的笑出聲來,「三十。」
  去,不過才大她五歲,囂張什麼?
  「少來了!如果我沒猜錯,你真正感興趣的應該是我大嫂,對吧?」
  「何以見得?」沈千帆不動聲色。
  「都當眾和我大嫂眉來眼去了,你的意圖分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們哪有眉來眼去?」沈千帆本能的喊冤。
  「誰說沒……咦!這不是重點,我是問,你在想我大嫂,對不對?」差一點就被他顧左右而言他的招數給唬弄過去。
  沈千帆陷人沉默。
  好一會兒,他幽沉地問:「如果是,你打算如何阻止?」
  「誰說我要阻止了?我還在想,要怎麼推波助瀾呢!」
  他愕然。「你……」
  「誰稀罕一塊不值幾兩重的貞節牌坊,我大哥不在了是事實,不早早將大嫂推銷出去,難不成留著發霉嗎?」
  這出人意料的言論,教沈千帆差點將車給開到安全島去!
  他像看怪物似的瞪著她,「你不怕你大哥半夜托夢,向你這吃裡扒外的傢伙抗議?」
  她的神情轉瞬閒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清朗的樣子,「他不會的!因為,這是他的遺願。我不曉得你對我家的事瞭解多少,我只能說,大嫂能有個完美的歸宿,我大哥會比誰都欣慰。」
  「那,又為什麼是我?」
  「這個嘛!」沛湘一臉認真的上下打量他,讓沈千帆覺得自己像是待價而沽的豬肉。「因為能讓我第一眼就看得流口水的男人並不多,畢竟每天都有賞心悅目的『美色』可欣賞是很愉快的一件事,雖然比起我大哥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但是這不能怪你。
  「任何人和我大哥一此,都會自慚形穢的,所以基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考量下,只好將就點,湊合著用了,恭喜閣下雀屏中選,請懷著感恩的心情,痛哭流涕一番吧!」
  這……到底是褒還是貶啊?沈千帆聽得哭笑不得。
  「我怎麼覺得你有很嚴重的戀兄情結?」她簡直把余滄海說成了空前絕後的曠世美男子!
  「你要是有個帥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哥,任誰都會有戀兄情結。」
  「是嗎?」沈千帆無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臉龐,「容貌,真能代表一切?那如果今天我其貌不揚呢?」
  「小姐我甩都不甩你。」余沛湘想也不想的說。
  開玩笑,她大嫂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要她屈就一個長相「忠勇愛國」的男人,她寧可若潮繼續發霉下去。
  沈千帆陷人凝思。
  「喂!別當悶葫蘆,你的意思到底是怎樣!」她必須確定他是否有足夠的真心,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你覺不覺得,幫著一個外人來設計自己的大嫂有一點可恥?」
  「所以我得設法讓你變成自己人,這樣我的行為就很合情合理了。」
  這是什麼歪理?也只有她余大小姐才說得出。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一點都不心虛。
  「少企圖轉移話題,說!你到底想不想要我大嫂?」
  沈千帆歎了口氣,這小妞真難纏。
  「如果你一定要我說,那麼我只能告訴你,我從沒有這麼認真想要一個女人過,從很早以前,從我第一眼見到她時,我的心就只為她而動了。」
  「很早?」他的口氣像是已經認識若潮很久,但是看他和大嫂的樣子,不像是舊識啊!
  他微側過頭語帶試探,「如果我說,這三年來,對於你們的一切,我全都瞭如指掌呢?」
  「你……」她訝異得說不出話來,他的意思該不會是……
  「沒錯,我調查過你們。」他代她說出心中所想。
  她倒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為了單單對大嫂一見鍾情,於是他在天涯一方默默守著她,編織著一個人的唯美愛情,就像愛情小說所描寫的那樣,浪漫得無可救藥!
  不!內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奇準無比的直覺告訴她,他和她大哥有著密不可分的牽扯,但是什麼呢?
  「你早晚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他沉沉地道。
  又在四兩撥千斤了!
  余沛湘直勾勾地瞅住他出色的側容,心頭疑雲漸濃。
  他究竟是誰?又背負了什麼樣的秘密?
  「你信不過我嗎?小湘。」他若有含義地看了她一眼,低緩的道。
  余沛湘微微閃,剎那間,竟覺得他眉字間的神采像極了去世三年的大哥……
  「我有我的苦衷,我只能告訴你,我想呵護你們的心情與你的大哥是一樣的——一不論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他的神態過於真實,使她無法懷疑。
  自第一眼起,她對他就有一種難以解釋的好感,不必多說什麼,也不必多做什麼,也許,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吧!
  「那麼,預祝我們合作愉快,早日算計大嫂成功!」她露出釋然的清朗笑容。
  沈千帆隨之一笑。「共勉之。」
          ☆          ☆          ☆
  最近這兩天,適逢鄭秘書請假,一下子少了得力助手的若潮,凡事得親力親為,害她忙得不可開交。
  像現在,將資料備齊,屁股都還沒有沾到椅子,在匆匆喝了一口茶後,她又要馬不停蹄的找客戶洽談去了。
  她現在終於知道她可愛的鄭秘書有多偉大了,她要是再不回來,她恐怕要累到虛脫。
  歎了一口氣,若潮一邊走,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事務……
  想得正入神,身後冷不防地人推了一把,緊接著,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她本來不及意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便莫名其妙的往前撲跌。
  稍稍回過神,她聽到了一連串的咒罵聲:走路不長眼睛、把馬路當自家廚房之類的話。
  若潮意識到自己差麼一點便成了車輪下的亡魂,她拉回的視線,本能的移向後頭那個在生死關頭及時推她一把、救了她小命的人。
  那個地方本該是她躺的,他代替了她。
  沈千帆甩甩頭,勉強的撐起身子,直覺地脫口喊道:「潮潮!」
  若潮難掩驚訝的叫道:「怎麼會是你?」
  「你有沒有怎樣?」沈千帆上下打量著她,又急急地問道。
  她真把他給嚇死了,要不是他剛好前來找她,又正巧目睹這足以教他魂飛魄散的一幕,他實在不敢想像後果會是怎樣。
  「沒有。」看吧!就說他們八字犯沖,每次碰在一塊,準沒好事。
  「那就好。以後過馬路不許心不在焉,知不知道?」狂跳的心猶未平息,他的語調略顯不穩。
  她心虛的點頭。
  「你呢?」他只問她,怎麼就不關心一下自己的狀況!
  他握住伸來的玉手,試著站起身。
  「我沒關係。」那位駕駛者的修養雖然不怎麼樣,但應變能力還算不錯,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踩住剎車,保住了他的一條小命。
  「你流血了。」她盯住他順著額角滑落的血痕,擰著眉道。
  「是這樣嗎?」他探手摸向那片濕意,大概是剛才撞上地面時造成的吧!難怪頭疼得厲害。
  「我送你去醫院。」
  一抹異樣的光芒閃過他的眼底,他把握住機會道:「不要!我討厭醫院。如果你真想為我做點什麼,送我回家好不好?我現在無法開車。」拎著車鑰匙在她眼前晃了晃。
  若潮沒有第二句話,直接接過鑰匙。「車呢?」
  他指了指不遠處。
  她走了兩步,不放心的回過頭。「要不要我扶你?」
  他輕笑道:「我比較喜歡你牽我的手。」
  看在他因為她而受傷的份上,若潮很大方的「貢獻」出她的手。
  這雙纖細柔美,已多久沒人可憐了?乍然間被他密密的握在掌中,心中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是——悸動嗎?
          ☆          ☆          ☆
  「你確定不上醫院真的可以?」她難掩憂心的問。
  「要不然,你幫我上藥好不好?我不太會耶!」沈千帆用可憐兮兮的口氣央求道。
  若潮認命的張羅藥品。
  他低笑,「別這麼不情願,我可沒強迫你喔!」
  「閉嘴!」是她的道德良知強迫她,可不可以?
  若潮將他按回沙發上,微微傾身,處理傷口。
  傷口外緣的血跡已經乾涸,她將毛巾打濕,小心翼翼的拭淨血漬。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傷口上,沒留意這樣的姿態有多親密,屬於她的淡雅幽香拂向他,他幾乎是貪戀的凝視著眼前細緻的容顏。
  見他一聲也不吭,她抽空隨意瞥了他一眼。
  「痛傻啦?」不會吧!她已經很小心了。
  真是不解風情的女人!
  為了順應民意,他配合的叫了兩聲。
  對嘛!這才正常。若潮點點頭,手上包紮的動作不自黨放得更輕柔。
  他唇畔勾起溫醉淺笑,低低地道:「你好溫柔!」
  若潮神色一僵,感受到索繞在周圍的親呢氛氛,正想說些什麼,他冷不防的又接了句,「好像我媽。」
  她差點昏倒!原來這人也沒什麼浪漫細胞。
  「我不介意你喊聲乾媽。」她沒好氣地道。
  若要他選,他會比較喜歡她當他孩子的媽。
  「傷口不淺,如果你還是堅持不上醫院,只有自求多福了。」完成手邊的工作,她退了一步,審視自己的成果。
  沈千帆很捧場的叫道,「潮潮好棒喔!」
  「去感謝我的護理老師。」能做的她都做了,應該可以問心無愧的走人了吧!她收拾好急救箱,準備離去。
  「你不能留下來陪我嗎?我全身酸痛,什麼事都做不成,很無聊耶!」他一副可憐兮兮的哀求。
  他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點?連這也要算到她頭上?
  「我午餐還沒吃,肚子很俄。」他像個討糖吃的孩子,讓若潮忍不住要懷疑,他是不是把腦子給撞壞了?
  這下子,她的罪又加一條。
  她歎了口氣,「不然呢?」
  「我家廚房設備很齊全。」
  有沒有搞錯!他只是頭撞傷,又不是殘廢。
  「奉勸你,別叫我下廚——如果你曉得什麼叫『生命可貴』的話。」
  沈千帆挑起眉,「不會吧!你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他好不容易有勇氣冒著「生命危險」說出這句話,沒想到她居然這麼不爭氣。就知道不能對她抱持太美好的幻想,直接絕望還比較省事些。
  「還是!」她敏感的抓住他話中的語病,他這口氣好像對她很熟悉,更對她蹩腳的廚藝知之甚詳似的,但問題是,他又怎麼會知道!
  「呃……是沛湘,她無意中透露的。」
  臭沛湘!平時拿「煎個蛋也能鬧火災」之類的話調侃她也就算了,沒想到她還敲鑼打鼓到處去廣播,教她以後拿什麼臉見人啊!
  她口氣悶悶地問:「你和沛湘的感情好像很好!」
  沈千帆挑高了眉,「什麼意思?」
  「她連『家務事』都告訴你了,顯然你們的感情還不錯!」
  「然後?」以不變應萬變,這招他最在行了。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吧?」
  「是很好,純真意黠,俏麗可人。」
  「嗅!」她低低應了聲,無意識的把玩自己的手指頭。
  沈千帆悶笑出聲,「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就是……」她嚥了口水,「我覺得,你和沛湘滿合適的……」
  冷不防地,沈千帆被口水嗆了一下。
  「江若潮!你想到哪裡去了?」這對姑嫂可真有默契啊!反應如出一轍。
  「你……不是想追沛湘?」她不解的眨眨眼。
  他既氣又想笑,這少筋的小妮子,他真正想要的人是她耶!連沛湘都看出端倪了,怎麼她偏偏就是感覺不到?
  他忍不住又為自己歎了口氣。
  「我又不是發情的公狗,見一個追一個!」光一個著潮就夠他頭大了,他哪還有心思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是嗎?」他幹嘛對沛湘這麼好?好到讓人頗不是滋味……
  等等!她在不開心什麼呀!太詭異了。
  沈千帆饒富興味的欣賞她多種瞬間閃過的表情,語帶戲謔的道:「你的廚藝真像沛湘所形容的這麼可悲嗎?」
  「你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他有什麼臉嘲笑她?拒絕上醫院的大男人沒比她這個拒絕進廚房的小女人好到哪裡去,半斤敢笑八兩!
  「我?我怎麼了?」不是他自誇,比起她,他的廚藝真是好到天邊去了。
  若潮指指他的額頭,意思很明顯了。
  沈千帆一笑置之。那是「泡馬子」的代價,這讓他瞭解到英雄為什麼總是比較短命。
  瞧他一臉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她忍不住問:「你不怕留下疤痕嗎?」看這情形,並不是沒有可能。
  他唇角輕揚,「如果我娶不到老婆,你得為我的一輩子負責。」
  「可以呀!我列一張名媛清單,看你喜歡哪一個,我替你說媒去。」她答得爽快極了。
  沈千帆苦笑以對,「謝謝你的雞婆!」
  他若真要其他人,還會捨下他這個美艷無雙的未婚妻,為她蹉跎三年的漫長光陰,飄洋過海的來追她嗎?
  偏偏她就是看不清他為她而執著的心,還一個勁兒的將他往外推。
  或許真是情債難償。
  這條路是他所選擇的,也許艱巨,也許困難重重,但他甘之如飴。
  只因,她是他唯一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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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4: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很奇怪,在沈千帆面前,若潮就是擺不出平日不苟言笑的凝肅神態,沒三兩下就會「現出原形」。
  疑惑,真的很疑惑!為什麼會這樣咧?
  檢討了好久,她終於有了結論,一定是她打一開始就在他面前鬧盡笑話,再擺出嚴肅女強人的臉孔未免太假了,而且他也不會相信。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這男人非常賴皮,總是三不五時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要她履行欠他的一頓「飯債」?卻又每一次都不讓她付帳,要她一直欠下去。
  她不爽的提出抗議,拒絕一再被拐,他竟用很唾棄的眼神告訴她:「我說江大總裁,你該不會想賴帳吧?」
  別看沈千帆一副成熟穩重、文質彬彬的樣子,他要耍賴起來,可比三歲孩童還高桿呢!他似乎相當清楚什麼時候該用什麼面貌對她才能達到目的,總是將她吃得死死的。
  偏偏她這人就是禁不起激,人家隨便撩撥個三兩句,就是鴻門宴她也照赴約不誤。
  可想而知,她就這樣被拐了一次又一次。
  有時,她都不禁痛恨自己這顆沒智商的蠢腦袋!
  「潮潮,你到底好了沒?」癱在沙發上窮極無聊到開始考慮要抓蚊子來玩的沈千帆第N次叫喚,可憐兮兮的看著沉浸在工作中渾然忘「我」的小女人。
  「再等一下。」沒看到她正忙著嗎?誰有空理他啊!
  有時她也很懷疑,他到底來台灣幹嘛的?成天淨纏著她,也沒見他辦過什麼正事,說他游手好閒,不務正業一點都不過分。
  「還等?」他已經等一個半小時了,再等下去,他們吃的就不是午餐,而是晚餐了。
  不管了!他站起身,主動替她收拾桌面上成疊的卷宗。
  「唉!」若潮不依地叫著,「你幹什麼?」
  「吃飯。我們可不可以去吃東西了?我肚子好餓。」他用著好無辜的眼神看著她。
  「好啦,好啦!」沒想到他堂堂七尺男兒,竟此小孩還不耐餓。
  沈千帆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牽起她柔軟的小手,密密的護在掌中,後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意。
  隨便選了一家餐廳,她一邊吃著侍者送上來的餐點,一邊想著下午該處理的事務,她記得有個很重要的企劃案還等著她看,所以這頓飯得早點解決。
  「吃飯時想其他事,當心消化不良。還有,不要狼吞虎嚥,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你是餓死鬼投胎,有損你的形象喔!」沈千帆好心抽了張面紙給她,換來的回報卻是她受不了的白眼。
  這男人真不是普通的囉唆!三不五時抓她出來用餐也就算了,現在連她愛怎麼吃也要管,他會不會覺得他的行為無聊了點!
  想是這麼想,但她還是放慢了速度,配合著他「細嚼慢咽」。
  本以為用餐完畢後,他就會放過她,誰知上了車後,她才覺自己的想法太天真,簡直錯得離譜。
  「喂喂喂!你要帶我去哪裡?這不是回公司的路!」她氣急敗壞的嚷著。
  沈千帆瞥了她一眼。「不要鬼吼鬼叫,干擾我開車的情緒。」
  「你得先告訴我要去哪裡。」她可不想像個呆瓜一樣任人牽著鼻子走,被賣了還傻呼呼的向人家道謝兼數鈔票。
  「放心,不會賣了你的。」他居然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幽默的回她。
  「沈、千、帆!」她已經很久沒踹人了,他是想見識她潑辣的一面嗎?
  「好吧!我說。」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道:「什麼叫一寸光陰一寸金你該知道吧?你害我浪費了一個小時又三十分鐘的時間來等你,你要補償我的損失。」
  「然後?」他又想敲詐她什麼了?
  「所以,我決定下午要你陪我瘋狂的玩個痛快。」
  「我可不可以請教你,我幾時答應你了?」若潮磨著牙,話從齒縫中擠出。
  「我不需要你同意。」明知道她不會答應,他幹嘛多此一舉去徵求她的同意?又不是嫌口水太多。
  這是什麼鬼話?真是天殺的霸道!
  「沈千帆!你別鬧了,公司還有一堆事等著我處理。」她叫出聲來。
  「在離開之前,我問過你的秘書了,下午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休息個半天,它也不會倒閉。」
  說得可真瀟灑,反正公司又不是他的!若潮的不滿正在醞釀當中。
  「我總得交代一下……」
  「不必了,我已經替你跟你的秘書說你今天下午不回去了。」
  「你憑什麼代替我決定?」她開始尖叫。
  沈千帆無視她的怒火,平靜的回道:「因為兩相權衡之下,我知道這樣對你最好。」
  「和你鬼混叫對我最好!」她輕哼道。他自己不長進也就算了,還想帶壞她。
  沈千帆居然還大言不慚的點頭。「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你——」她很想罵人.但卻不各從何罵起。「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叫綁架!」
  「哇!好辛辣的詞彙,我虛弱的心臟負荷不了耶!改成溫和點的遣詞,例如『邀請』之類的,如何?」他抬槓得可開心了。
  這種土霸王式的作風叫「邀請」?如果換成沛湘,早就問候他媽媽了!她是修養太好,才會只罵在心裡。
  投降之餘,她很洩氣的問:「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是來台灣洽公,還是遊山玩水的?」
  「遊山玩水。」他回答得好大方,並且笑得很愉快,用顯微鏡都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慚愧之心。
  她開始覺得自己誤上了賊船。
  她還以為他會有水準、有素質些,上故宮博物院之類的地方,再不然,起碼也逛逛名勝風景區。沒想到,他居然帶她來遊樂園?!
  「先生,我二十六歲了。」居然拿她當三歲小孩對待!
  他不以為意,回道:「我三十歲,有沒有比你老?」
  她能怎麼辦!只有啞巴吃黃連囉!反正要是遇到熟人,就說是帶他來的,幼稚的人是他,要丟臉他一個人丟,她只要負責把事情撇乾淨就行了。
  一開始,沈千帆不由分說的拉她加入他相中的第一個遊樂設施時,她還有些不滿,可是一連串驚險刺激的設施玩下來後,反而變成是她欲罷不能,到最後,是她巴著他坐了一遍又一遍的雲霄飛車,然後又情難自己的猛尖叫。
  下來之後,他可憐兮兮的將手伸給她看,他修長的手紅成一片,可能不一會見就瘀青了,害她愧疚的要命,因為是她的傑作。
  有時,在嚇得心臟幾乎蹦出胸口的強烈刺激結束後,她會發現自己整個人縮在他懷中,本來是想指控他乘機佔她便宜,但是死纏在他身上的手,卻又很不爭氣的證明,她極有當八爪魚的天分。
  玩累了,肚子也餓了,於是他們又一道去淡水吃小吃,趕著看夕陽餘暉遍灑江中的美感,然後在太陽終於落入地平面時,盡興而歸。
  她必須承認,雖然只有區區數小時,卻是這三年來她過得最開心的一天,真正忘卻了所有的煩惱,與他一道開懷的暢笑。
  之後,他更是變本加厲的出現在她面前,時而提醒她用餐,時而算準她的下班時間「攔劫」她,他就是有本事讓她無法反駁他的每一個決定。
  一開始,他是用很可憐的模樣告訴她,他在台灣舉目無親,孤苦伶仃,說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害她一時同情心氾濫。
  可是後來,她發現他混得挺如魚得水的,整個北台灣他比她還熟悉,她才又發現自己上當了。
  不滿嗎?其實不會,因為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好輕鬆,好自在,又好——快樂!
  不知由何時開始,她會期待他的出現,他總是能帶給她恬靜安穩的踏實感,像是無依的心尋著了棲息的港灣,一種被遺忘了好久的感覺。
  沈千帆是第一個,也是唯—一個數她打心底接納的異性朋友。
  她無法否認,她是喜歡他的陪伴,且逐漸難以自拔的深深沉溺。
  不曉得是不是他纏上癮了,不知不覺中,她對他投注了過多的依賴,每回她出狀況時,他臉上那抹揉合了寵溺與無奈的笑容,讓她覺得好溫暖。於是,只要一有事,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一定是他,而他也總是會以最快的時間趕到她身邊,一如現在。
  盯著手中的硬幣,她露出苦笑,拿起公用電話,不經思考的便按下一組熟悉的號碼。
  鈴聲響了三下後被接起。
  「喂,我沈千帆,請問哪位?」他正在開會,如果來電者想說的只是雞毛蒜皮大的事,他會不客氣的掛掉。
  「千帆,我是若潮。」可憐兮兮的語調由另一頭傳來。
  「潮潮?!」他坐直了身子,同時發現一群高級主管全將眼珠子黏在他身上,他無聲地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拿著手機退到角落。
  「潮潮,你人在哪裡?出了什麼事嗎?」
  「你怎麼這麼烏鴉嘴!」那口氣好像她會打電話給他,準沒好事似的——不過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啦!
  他輕笑,「難道沒有?」
  「有。」很丟臉,但她還是承認了。「我剛才坐車,不小心將皮包留在計程車內,現在『又』身無分文了,就連向你求救的錢都是路人施捨給我的,我現在身上唯一的財產只剩下十塊——不,是三塊錢……」她盯著上頭顯示的數字.說得好落魄可憐。
  沈千帆沒等她說完,心急道:「你現在人在哪裡?」
  這個笨女人!她打的是行動電話耶!她以為十塊錢能講多久?不說重點還淨扯些有的沒的。
  問明了她的所在地,他立刻道:「我馬上過去接你,不許亂跑,聽到沒?」
  收了線,他簡潔有力的下令散會,丟下一群人面面相覷,杵在會議室中當雕像。
  「你這顆迷糊到家的小腦袋就不能少蠢一點嗎?」盯著一臉懺悔的小女人,沈千帆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歎息。
  「我又不是故意的。」若潮很受教的低下頭。
  「算了,沒事就好。」他手控方向盤,另一手伸向她,拍了拍她的小手充當安慰,不忘細心的提醒,「裡頭要是有重要證件要記得去申報遺失。」
  「嗯。」
  「既然人都出來了,我們去逛街。」
  「沈少爺!你忘了小女子如今身無分文嗎?」逛街!說得真順口!
  「我有啊!」他無所謂地笑笑。
  「我才不要。」每次出去,他總是不會讓她花到半毛錢,有時她都會想,既然他想當凱子,她就吃垮他!
  只可惜——唉!他本錢太雄厚,她就是撐死自己,他還是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
  「跟我還客套什麼?」
  「你是世界首富都不關我的事,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一腳將你踢出車外。」也不看看她現在是仰誰的鼻息,搞不清楚狀況喔!
  迫於淫威,小女人很沒骨氣的屈服在惡勢力之下,不敢多吭一聲。
  沈千帆這才丟給她「算你識相」的一眼,一點都沒有欺凌弱小的羞恥感。
  算了,既然他擔心錢太多會壓死自己,她也不介意替他「分憂解勞」。
  給了自己一番心理建設,她也就大大方方的shopping去了,並且不客氣的拿他當僕役使喚——誰教他自作孽,不可活。
  可偏偏沈千帆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微笑,一點都沒有被「摧殘」的自覺,偶爾還會替她拿主意呢!
  像現在,他站在外頭等候著她由更衣間出來,神情完全沒有久候的不耐,直到若潮走進他的視線,他幾乎瞪凸了眼珠子,斜靠著的身子一滑,差點栽倒。
  「這是我挑的?」他懷疑的低吼,如果是,他會立刻扭斷自己的脖子。
  「不好看嗎?」她故作無知的眨眨眼,當著他的面旋轉了個身,貼身的柔軟衣料翩翩輕揚。
  該死!沈千帆暗咒了一聲,就在她轉身的同時,他發現後頭是鏤空的設計,一大片雪背一覽無遺。
  他快步走向她,張臂摟過她,擋去各個角落投射而來的目光,不留任何機會便宜了別人的眼珠子。
  「去換下來!天氣還沒熱到需要穿這麼涼。」
  「不會呀!我覺得剛剛好。」難得找到一件能讓他變瞼的事,不好生利用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她非讓他後悔他早先的惡霸行為不可。
  「剛好?」他微微鬆開她,俯低了頭,刻意讓她明白他的打量。
  這肩帶細得不像話,他甚至懷疑它撐不撐得住這件連身洋裝的重量,最讓他發狂的是,全身的姣美曲線完全勾勒無遺,只要比她高的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明顯的乳溝……
  他承認她很有本錢,但是,這麼個露法實在是虧大了!她要想穿成這樣出去,除非踩過他的屍體!
  「你覺得這樣叫『剛好』?」他要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邪氣的將視線往下移,停在春光無盡的地帶,盡情的大飽眼福。
  「你——色狼!」她臉上不爭氣的艷紅成一片,但她仍是倔強的不肯認輸。
  「你穿城這樣,擺明了就是邀請全天下的男人都來當色狼。」一雙大掌貼上她光滑的玉背,遮住了大部分曝露在空氣中的肌膚。開玩笑!前面要顧,後面也不能忘了照顧。
  他溫熱的掌心與她相觸,剎那間,一股難言的酥麻感由背後蔓延至全身,這感覺她並不陌生,是兩性肌膚相觸的激越感,除了滄海,沒有人能帶給她這種感受……
  她怔仲地仰首,所見到的卻不是她所熟悉的面孔,濃濃的失落感泛滿心臆。
  不是滄海……為什麼不是……
  「快去換下來!害我呀鼻血也就罷了,別再去殘害其他可憐無辜的男性同胞了。」沈千帆沒留意到她的情緒轉折,將她往更衣間裡頭推去。
  若潮心緒紛亂,無心再與他爭論,便順了他的意將衣服換下。
  結了帳離開後,沈千帆撇過頭正視她的異樣,「怎麼啦?我都如了你的願將它買下了,你還擺這種臉色給我看。」
  買是買了,但他加了但書:不許穿著它出現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
  若潮無心欣賞他的幽默。「千帆,陪我去個地方。」
  她大致說明地點。
  沈千帆看了她一眼,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麼,靜默的依著她的指示而行。
  然後,他們來到了紫築軒——一座清幽雅致的茶坊。
  吸飲著瓷杯中的液體,她語氣輕緩的道:「紫築軒的花茶別具風味,酸酸甜甜的,很有——」
  「戀愛的味道?」他不疾不徐的接口。
  若潮秀眉微挑,旋即又斂去淡淡的訝異。「怎麼不問我,為何堅持來這裡?」
  「不會是為了一杯花茶吧!我並不肯定你會願意與我分享你的心事。」
  若潮沉默了好久才開口。
  「我在等待。」聲音極輕,極低,幾不可聞。
  「我很意外。」他錯愕著。這代表什麼!他在她心中已有一定的份量了嗎?所以她願意對他坦言內心深處最不為人知的悲歡情愁!
  若潮盯著杯中澄澈的液體,飄來一句,「你曾經愛過一個人,愛到椎心泣血,不惜上窮碧落下黃泉的追隨他嗎?」
  「會。」未加遲疑,他堅毅地道。
  若潮一愕,仰首看他,這是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將靈魂許給了她。」他幽幽然的接續道。
  「然後呢?」
  「她是天之驕女,如果不是因為我,她可以過得一生無憂,我虧欠她太多,如果可以,我願意用盡一切來補償她、憐惜她,只可惜……」他苦笑,「她可能並不希罕。」
  若潮無言以對,她沒想到他也有這麼一段傷心往事。
  「被你所愛的女人很幸運。」
  「被你所愛的男人,又何嘗不是?」他意味深遠地道。
  「是嗎?」她神情飄忽地笑了,「他從來沒有這麼說過。」
  沈千帆不語,他深知她口中的「他」是分滄海,她早逝的丈夫。
  「初識時,他對我說了一則好動人的故事,是關於紫築軒的浪漫傳說,他一定不知道,早在那個時候,我就偷偷的愛上他了。」
  陷入回憶中的臉龐迷濛輕幽,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紫築軒,收藏了我最美的夢,每當想他想得難以承受時,我就會到這裡來。」
  除此之外,還因為她有個很傻氣的念頭,紫築軒串起了這麼多失落的情緣,她的呢?抱著渺茫的冀盼,她期許著上天的垂憐。
  將目光投向窗外,無盡蒼穹中,有白雲,有旭陽,卻沒有星星。
  為什麼白天不能有星星呢?她現在好想看星星……滄海說,只要看到星星,就能感覺到他的守候,感覺到他與星光一樣燦爛的深情。
  她真的感覺到了。很奇怪,只要仰首看一次星空,她就感受到他好似真的在遠方守候著她,便再也不覺得孤獨,也不會再無助的垂淚。
  暮地,溫熱的大手復上她的,她怔忡回首,迎進了一道泛著淚光的瞳眸。
  「你——」
  沈千帆驚覺自己的失態,眨眨眼,退回浮起的水氣。「沒什麼,我只是為你們的愛情感動。」
  是這樣嗎?那他眼中的哀淒又作何解釋?
  「真的沒有人能取代他嗎?」沈千帆凝思著低問。
  「不,沒有人。這一輩子,再也沒有人能如他這般,讓我掏空了靈魂去愛!」她說得堅定。
  「那麼……」他張口欲言,卻又以無聲作結。
  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吧!三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時。
  「千帆,你想說什麼?」她疑惑地盯視他,看他的樣子,好像很難以啟齒。
  「不,沒什麼。」他以牽強的微笑帶過。「你晚上不是有個飯局嗎?我送你回去,否則到時生意飛了我可不負責喔!」
  若潮看了看表,只好嚥下梗在喉間的疑問,隨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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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5: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准八點,若潮萬般無奈的赴了這商業性質的約。
  比較沒預料到的是,這感覺很油嘴滑舌的客戶會選擇日式的包廂,害她在這密閉式空間倍感不自在。
  以前第一眼見到此人時,她就沒什麼好感。
  怎麼說呢?這李建群給人一種很輕浮的感覺,明明就長得不怎麼樣,偏偏愛耍帥,不像沈千帆,無時無刻都帶給人如沐春風的安適感,極自然的便散發著清逸的氣質,那是源於自身的內涵……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要歎氣。
  如果眼前的人是沈千帆,該有多好!至少他不會無趣到讓她覺得燥乏味,想打呵欠又怕失禮。
  很奇怪,和沈千帆在一起,就算一句話都不說,還是能讓她感到充實,她喜歡有他在身邊的感覺,大概是他本身的沉穩特性,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依賴他吧!
  唉!要是能選擇,她真想落跑,去找沈千帆打發時間也好過被眼前的傢伙「耽誤青春」!
  看,都坐下來一個小時,也吃飽喝足了,結果呢!正事一點也沒談到。
  這傢伙淨會答非所問,問他對雙方合作的意見,他卻反過來問她「明天有沒有空」,「一起去看電影好不好」、「她的喜好是什麼」等等之類的,一副賴皮樣,讓她愈來愈反感。
  沈千帆以前也曾這麼做過,可是他耍賴耍得很高竿,而且不會讓她有任何厭惡的感覺,她是心甘情願讓他賴著,這李建群要想和沈千帆比,哼!那可差得遠了,她要會再忍耐下去才有鬼!
  「李先生,如果你沒意思要談,那麼我想先告辭了。」她冷漠地拿起皮包。
  「等一下嘛!別急著走,你還沒回答我。」李建群迅速抓住她的手。嘖!這皮膚還真是又白又細,光是這麼一摸,就讓人心癢難耐得快要把持不住。
  「請你放手。」她擰起眉,俏容冰冷。
  李建群並未依言,反而將她握得更緊。「江小姐,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說著,他更得寸進尺的沿著玉臂往上撫去。
  若潮是真的火了!
  「李建群,請你放尊重點!」她使力想甩掉他,無奈事與願違,男人的蠻力有時是很嚇人的。
  「尊重!不過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要什麼尊重!我就不信半夜孤枕難眠時,你不會想男人想得春心蕩漾,本公子是可憐你深閨寂寞,裝什麼清高嘛!」可能是幾杯黃湯下肚壯了膽,也或許是她的掙扎挑起了他的征服欲,李建群豁出去了,亟欲一親芳澤。
  「你放手!」若潮死命掙扎,那番不堪人耳的言語刺疼了她的心。
  是啊!她是寡婦,一個失去丈夫保護的寡婦,所以只能任人欺凌嗎?
  但成為寡婦是她的錯嗎?她也不願這樣啊!失去摯愛,她的心比誰都痛,她也好想有人疼、有人愛,為什麼她得受這樣的羞辱!
  佯裝的堅強一瞬間潰決,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顆顆撲跌墜落。
  李建群強勢將她壓倒,些許薄醉使他被色慾熏昏了神志,一心只想得到身下的絕麗佳人。
  紛墜的淚花使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猙獰的面貌,她護著被撕裂的衣襟,一心只想著一件事——
  與其讓這衣冠禽獸糟蹋她純潔的身子,她寧可一死!
  掙扎揮舞的手,不經意碰到桌面上的酒瓶,她毫不猶豫的拿起酒瓶往他頭上砸,趁他吃痛而鬆了力道之際,曲膝往他的胯下一頂,然後再用力推開他,抓起手邊的皮包,狼狽的衝了出去。
  她一路跌跌撞撞,一時之間,她茫然得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她該往哪走?何處是她的歸處?誰又願意收留她?
  奔入暗沉無人的巷子,她縮在角落,身心不勝淒寒。
  在她最茫然無助時,總會浮現腦海的形影,此時又再一次佔住她所有的思緒,她什麼都無法去想,找出皮包內的手機,笨拙地按著熟悉的數字。
  千帆、千帆、千帆……這一刻,她滿心只有他。
  「喂,我是沈千帆,請問哪位?」
  沉穩的音律,如一道暖流劃過她的心扉,若潮忍不住低泣出聲:「千……千帆……」
  沈千帆神色一僵,「潮潮,是你嗎?怎麼回事?」他急促的問著,聲音內有著顯而易見的焦灼。
  「我……」一張口,泉湧的淚便淹沒她所有的聲音。
  「潮潮,你別哭啊!」耳邊傳來的吸泣擾亂了沈千帆的心,當下便道:「你現在在哪裡?我立刻過去!」
  @@@
  沈千帆只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便趕到若潮所說的地方。
  「潮潮,你在哪裡!」他心急如焚,雙眼努力在長長的暗巷內尋找她。
  「千帆……」輕弱的叫喚由右後方傳來。
  他轉首望去,眼前所見幾乎教他心跳停止!
  天哪!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副模樣!
  「潮潮!」他奔向那道蜷曲的身形,若潮想都沒想,立刻投入他的懷抱,緊緊的抱住他不放,像是抓住生命中僅有的一線陽光。
  沈千帆什麼也沒問,脫下身上的外套掩住她衣著凌亂的嬌軀,將她帶回他的住處。
  她全身冷得嚇人,在將她安置在他房間後,他轉身想到廚房沖杯牛奶給她,誰知她卻像個驚弓之鳥般死拉著他不放,小臉寫滿了驚惶的神色。
  「別緊張,我只是去泡杯牛奶給你喝。」他安撫的摸摸她的臉頰,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向浴室,「去洗個澡,把所有不愉快的記憶都洗掉,我會在外面等著你。」
  若潮被動的任他擺佈,看著他將浴室的門關上,怔仲地呆立了好一會兒,直到在鏡中看見頸上噁心的吻痕,她立刻扯開衣物,瘋狂地搓洗全身,任水柱由頭頂住下淋,她要洗去噁心的氣息、噁心的吻痕、噁心的一切!
  直到奔騰的情緒稍稍緩和,她關掉水龍頭,看著那件殘破的衣物,心中湧起濃濃的厭惡與排拒感。她再也不要穿上那件留有可怕記憶的衣服。
  偏過頭,她望見掛在一旁的男性浴袍,沒有猶豫的就裹住身軀。
  一股屬於沈千帆的氣息籠罩住她,令她覺得安心。
  沈千帆望著走出浴室的若潮,他的浴袍穿在她身上,竟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融洽感,過於寬大的袍子,將她襯托得格外嬌弱,惹人愛憐。
  「洗好了嗎?」他將溫熱的牛奶放進她的手中,並取出小毛巾替她擦拭濕發。
  若潮兩手握著不斷傳遞熱度的玻璃杯,無意識的啜飲著.沈千帆正在幫她將長髮吹乾,她感覺得出穿梭在發間的修長大手有多麼溫柔……不知是被牛奶的熱氣所示還是怎地,明眸泛起了薄薄的水霧。
  身後的沈千帆像是也感覺到她的情緒起伏,關掉吹風機,扳過她的身子,盯視她淒楚的容顏好一會兒,才將她手上的玻璃杯移至一旁,然後不言不語的將她摟進懷中。
  「想哭就哭吧!別壓抑。」
  聞言,她眼底顆顆難忍的淚珠立刻滾了下來,「他……他說……我不過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沒資格裝清高……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輕視我!當寡婦非我所願啊!」
  該死的人渣!
  沈千帆聽得心痛如絞,「我知道,潮潮,我全都瞭解,別理會他們怎麼說。」
  「不,你不懂,如果滄海還在……就不會這樣了……把滄海還給我,我要我的丈……」她哀哀泣喚,一聲比一聲更為悲絕斷腸,「滄海,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要拋下我任人欺凌,你怎麼很得下心……」
  沈千帆強忍著心如刀割的疼楚,「別這個樣子,潮潮。你的苦,他都知道,他的心比你更痛,他也萬般不願意離開你呀!」
  若潮恍若未聞,「滄海……你到底在哪裡!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知不知道!失去了你,我等於失去一切,在這世上除了你,還有誰肯憐我、誰肯惜我……」
  「你還有我,我會憐你、惜你?」他悲痛難抑,激動地緊緊摟住她,「你沒有失去一切,我會永遠,永遠在你身邊……」
  如此堅定的擁抱、溫暖的呵憐……恍恍惚惚的,她感覺到滄海溫柔依舊的深情守護,每當她受了挫折時,總會為她展開的堅毅臂彎……
  迷亂的意識中,她只知緊緊攀住這帶給她穩定力量的胸懷。
  「滄海……別離開我……再也不要放我獨自一人面對這無情的人世……」她喃喃低語,熟悉的清雅氣息環繞著她,是屬於滄海的,這令她莫名的眷戀與安心。
  「是我的錯,對不起,潮潮……」他喃喃地一遍又一遍的說,俯低頭,唇片拂過她柔嫩的肌膚,印上烙在她身上的屈辱印記,一下又一下,順著優美的頸項移到微微的前襟,似要以最深的柔情,為她洗去所有的不堪與悲辱。
  再也不會了!他在心底暗暗發誓,他再也不會讓她承受任何的傷害。
  「滄海……」她似有若無地低喚,星眸輕斂。繾綣呵憐的感覺,是滄海……
  察覺懷中佳人情緒逐漸緩和,意識昏昏濛濛,他順勢傾下身於,將她帶入柔軟的床鋪,然後撐起身子——
  「不,別走!」若潮一臉慌亂,反手拉住他,眼眶再度迸出驚急的淚水。
  「我不會走,寶貝乖,別哭。」他柔聲輕哄。
  像要保證什麼,他側身在她身旁躺下,一手拉過暖被覆上彼此,同時將她收納入懷。
  「好好睡上一覺,別想太多,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那個最純潔無瑕的江著潮,知道嗎?」
  「我……我怕……一醒來,我就看不見你了……」有滄海的夢,是那麼的珍貴,她情願永遠不要醒來。
  然而,倦意卻有更強大的招喚力量,她抵擋不了,眼皮沉重的往下跌——
  「傻瓜,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他低低歎息,柔情的吻印上她眉心。
          ☆          ☆          ☆
  清晨,陣陣撲鼻的香味將她由睡夢中喚醒。
  若潮睜開眼,腦海短時間一片空白,而後,昨夜的記憶一一湧回腦海。
  思及那段不堪回首的醜陋記憶,她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而沈千帆一如每回她無助時一般,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她身邊,他的呵憐如一道暖流,溫熱了她淒冷的心,於是,她再也隱忍不住,在他溫暖的懷抱宣洩出壓抑已久的悲傷。
  哭著哭著,她覺得好累,接下來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她最終是跌入有滄海的夢境當中……
  甩甩頭,也拋開紛亂的思緒,她拉開被子下床,發現床頭擺著一套女性衣物,她帶著半懷疑的態度換上它,才發現尺寸完全吻合,簡直像是量身訂作的。
  她盯著鏡中的自己,微感訝異。
  這種情形,通常只有兩種可能性,如果不是這個男人對她「瞭如指掌」,便是平日「身經百戰」、天性風流的男人,自然就會有這種「目測」的本領。
  沈千帆是屬於哪一種?
  她臉紅的驚覺,他就連貼身的私密衣物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噢!不行,她再想下去就要腦充血了。
  待臉上的熱度稍退,她走出房門,循著香味來到廚房。
  「咦!潮潮,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嗎?」感覺到她的存在,沈千帆轉頭看去。
  「我很意外自己竟然睡得這麼沉。」她已許久不曾睡得這麼安穩了,是因為夢中有滄海的柔情相伴嗎?
  「為了讓你好睡些,我在牛奶裡加了顆安眠藥。」他誠實的招供出來。
  「哦!」她低應了聲,看向他身後,「你在做早餐!要不要我幫忙!」
  「謝謝。你有這個心我很感動,改天再讓你摧殘,今天我來就好。」他轉身繼續忙碌。
  這是什麼話嘛!就不信他一個大男人的手藝會比她好到哪裡去。
  若潮有些不滿,又帶點好奇的湊上前去。
  出乎意料的,他的動作十分熟練,光是那雙手切藍花的靈巧度,就是給她一輩子她也學不來。
  姑且不論煮出來的成果如何,相較她進了廚房僅在打仗的火燒屁股樣,他從容不迫的架式可教身為女人的她汗顏得鑽到地底下去,從此不再出來見人。
  很奇怪,一道屬於男人的挺拔身形在廚房中穿梭,不但不覺得突兀,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融合及溫馨感。
  他將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若潮十分肯定,因為他像滄海。
  她看到他將玉米粒,蛋、蔥花—一加了進去,再加適當調味料,以太白粉和水來勾芡……她頓時明瞭他在煮些什麼。
  這些看似簡單的步驟,偏偏她老是弄不清楚。滄海教過她好幾次,她自己也試了好多回,可是煮出來的東西就是不能吃,所以她學聰明了,每回想吃的時候,就叫他「示範」,其實滄海也心知肚明,是她又嘴饞了,只不過這種說詞比較不會被他罵:「不長進的傢伙」!
  多懷念的香味呀!是玉米濃湯,她的最愛。
  沈千帆俐落的將三明治盛上盤中,再舀了兩碗玉米濃湯上桌。
  「OK,開動吧!」
  若潮怔愣的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瓷碗,自從滄海去世後,她便再也沒喝過玉米濃湯了,因為沒有人會煮得比滄海更好喝,更能抓住她的胃、她的……心。
  見她一逕地失神,沈千帆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後端過碗,舀了一匙吹涼,遞到她的唇邊,「潮潮最乖了,嘴巴張開。」
  他當他在哄三歲的小孩呀!
  張開的嘴巴本來是想抗議,誰知卻成了溫馴的服從,哦!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這麼待她了。
  這是滄海最常有的舉動,她老抗議他拿她當小孩對待,雖然心中泛著甜蜜。而他,則是笑笑的告訴她,他喜歡眷寵她的感覺。
  不同的人,同樣的柔情舉動,同樣溫暖的眸光,就連入口的味覺,都令她心神一陣恍惚。
  是她太想念滄海了嗎?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味道與睽違了三年的滋味是那麼的相似?
  為什麼呢!就外貌而言.沈千帆與滄海沒有一丁點相像的地方,但就本質而言,她卻時時在他身上看到了滄海的影子。
  這太荒唐,也太不可思議了!
  也許是因為她的心空虛太久了,而他這份如兄如父的溫情,正是她所需要的,所以她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吧!
  「潮潮,」他輕柔的叫喚拉回了她的心思,「也許我不該提,但我非弄清楚不可。昨晚個該千刀萬剮的禽獸是誰!」
  若潮僵了一下,避開眼。
  沈千帆堅決扳回她的身子,直視她的眼。
  「聽我說,潮潮。如果可以,我情願你永遠別再想起,但是這傢伙該死,我不願便宜了他,即使不走法律途徑,我還是有辦法替你討回公道,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受二度傷害。」
  「等……等等!」若潮聽傻了眼,「你以為……不!你誤會了,他並沒有得逞。」
  「是這樣嗎?」不可否認,乍聞此言,折磨了他的心痛瞬間緩和了不少。「那就好。但我還是要知道。」
  「算了,千帆,反正我也沒有……」
  「不能算了!」他的態度堅持,「我不管有沒有得逞,他傷害了你是事實,光這一項便罪無可恕!你受的屈辱,我會加倍替你討回。」
  若潮微微怔愣地看著他,「千帆……」
  如此強烈的維護之心,教她深深動容。
  他伸手撫觸她細緻的臉蛋,好溫柔地說:「記住一件事,你並不是孤立無援,無論如何,都還有我為你出頭。」
  若潮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握住頰邊憐惜的大手,抬眼道。
  「你說。」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們非親非故,但他對她所做的,卻早已超出朋友範圍太多,太多。
  沈千帆連考慮都沒有就說:「上輩子欠你的吧!」
  什麼話嘛!好像他多命苦,作牛作馬任她操勞似的。
  不過,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計較。
  「千帆,我認你當乾哥哥好不好!」她突發奇想。
  「不好。」要「親上加親」方法多得是,他拒絕當個「看得到,吃不到」的鬼子哥哥!
  她不滿的皺眉,「為——」
  「不為什麼,吃你的早餐。」他將盤中的三明治推向她。
  「喂——」真不給面子。
  但是沈千帆已經不打算理她,逕自埋首早餐中。
  乾哥哥!她怎麼不乾脆說乾爹算了!
  在他做了這麼多之後,她的小腦袋瓜還不開竅,居然以為他們之間存在的只是純純的友誼,一點都沒有愛人和被愛的自覺……
  這小妮子真是遲鈍得讓人吐血!
  他開始要懷疑,這感情細胞缺貨的小女人,當初是怎麼有辦法愛得死去活來的!或者他必須自我檢討,是他魅力不夠,她才會沒有觸電的感覺?
  唉!看來這場愛情硬仗有得打了。
          ☆          ☆          ☆
  那一回的李建群風波,是以對方垮臺劃下句點。
  在鄭秘書告知若潮此事時,她還詫異了好久。
  整個商圈議論紛紛,搞不清楚李建群是得罪了誰而落得破產兼負債纍纍的下場時,若潮卻再清楚不過。
  這就是沈千帆所謂的「報復」。
  她還記得幾個星期前,沈千帆曾問過她:「少了這個客戶有沒有關係?」
  她回他:「你以為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我有可能再和他合作嗎?」
  沈千帆點頭表示瞭解,「那就好。」
  當時她不甚明白他所謂的「那就好」是什麼意思,可現在她完全懂了。
  三個星期!他居然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整垮了一家規模不算小的公司,而且還垮得——很大快人心。
  她昨咋舌,真不曉得他是怎麼辦到的,老用溫文儒雅的表相在「欺騙世人」,骨子裡卻是個可怕強勁的對手,要不是托李建群的福,她還無緣見識他狠辣的一面,她慶幸自己不是與他為敵,否則很有可能被啃得屍骨無存,都還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可想歸想,不用人家整,她自己就問題一大堆了。
  她今年是不是犯太歲呀!真是諸事不順。
  「砰!」地一聲,她很鴕鳥心態的用力合上卷宗,決定丟開煩人的公事。
  去找千帆吧!她向來是行動派的人物,也不管天色已然暗沉。
  是有一點任性,但千帆會包容的,她不管什麼時候找他,他都不會擺瞼色給她看,就只差她還沒試過半夜打電話叫他起來尿尿以探測他的修養。
  心情很郁卒,於是她臨時起意,在來的路上買了一打啤酒,預備邀沈千帆一道拼酒量自娛,排遣堆積了一天的鬱悶。
  而當沈千帆前來應門時,看到一手拎著購物袋,朝他眨著無事大眼的若潮時,著實難掩訝異之情。
  「潮期,怎麼會是你?!」半夜三更找他準沒好事,他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不歡迎哪?」
  「豈敢。」他微微一笑,側身讓她進門。
  不過,在看到她帶來了什麼東東之後,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臉色垮了一半,兩眼死盯著一罐罐的脾酒,一、二、三……哇,數一數,差不多有一打耶!
  「你該不會是……」不!千萬不要!他的心在哀鳴,在做困獸之鬥。
  「千帆,我好煩幄!」她嚷著嘴,小臉可憐兮兮的。
  就怕她這個表情。
  他歎了口氣,坐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拍撫,「好吧,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陪我喝酒好不好!我們來比酒量。」她反手抓住他。
  果然是他最害怕的答案!
  「不、不好吧!我酒量很差。」他猶想做垂死的掙扎。
  天哪,一打耶!想喝死他嗎?
  對別人而言,一打或許是小CASE,但是對他沈千帆而言,十二罐簡直是個天文數字,足夠要了他的老命!
  「沒關係啦!我的酒量也不怎麼樣。」反正最先掛掉的人一定是她,他緊張什麼?
  「那,我要是醉倒了怎麼辦?」
  「我會照顧你。」她答得很順口。
  「你說的喔!」他已經可以猜測——不,是「肯定」結局會是什麼了。
  「對啦!」男子漢大丈夫,這麼沒魄力a
  「不後悔!」他苦著一張臉,如上斷頭台般。
  「千帆,我真的很想有人陪我,你就不能講點義氣嗎?」
  唉!他投降。
  「好啦、好啦!捨命陪君子。」
  他神情壯烈的和她干了塑膠杯內的啤酒,大有豁出去的架式。
  才一入口,他就嗆得猛咳,使臉漲得通紅。
  這拙樣讓若期看傻了眼,「你真的不會喝酒?」
  「沒關係,一回生,兩回熟。」他堅決喝光它,「看什麼,該你了,想賴呀?」
  「呃……噢,好。」她愣愣的點頭,三兩口就解決了。
  「繼續。」他興致來了,索性坐到地板上,與她面對面大喊乾杯。
  「你——可以嗎?」若潮懷疑的看他,她已經開始後悔硬拉他比酒量了。
  「兩個人喝不完一罐啤酒,說出去會笑死人耶!」事關面子問題,他是真的這麼認為。
  「那——我喝就行了。」
  「我像這麼不講江湖道義的人嗎?」他說得正氣凜然,覺得被污辱了。
  這干江湖道義什麼事啊!
  「潮潮,我頭有點昏。」他將頭靠在她的大腿上。
  「你……醉了?」不會吧!才一杯啤酒——一、杯、而、已、耶!這要傳出去,連三歲小孩都有資格唾棄他。
  「沒有,我意識很清醒。」只是臉頰有點熱熱的而已。
  他面吼輕輕磨蹭著短裙沒遮到的肌膚,像要降溫,又像——撒嬌。
  微妙的親暱氣息流竄在兩人之間,若潮心弦敏感地輕扯了一下,「呃……千帆……」
  「好啦!我承認,我的酒量不只不太好,根本就是丟臉丟到了極點。」停了下,他尋求保證的仰首看她,「你發誓不笑我,我才要說。」
  「我人格保證。」
  「好。」他心滿意足的再度窩回她的玉腿,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劃她光滑的肌膚,「你的皮膚好滑,摸起來好舒服喔。」
  大色狼!
  她要笑不笑地問:「我皮膚好不好摸和你的酒量有關係嗎?」
  「沒有哇!」他的口氣像是她問了個超級智障的問題。「我的酒量怎麼可能和你好不好摸有關係,我之前又沒摸到你。」聽起來像是覺得很可惜。
  忍住!千萬要忍耐!
  若潮深吸了一口氣,「那你是不是該說重點呢?」
  「噢!對。」他傻氣地笑了笑,「基本上,我也覺得很奇怪,酒精濃度不必高,反正只要是酒,就能把我搞定,而且酒精在我體內揮發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如果你覺得我開始多話,言行舉止很低能,那就表示我醉了。」
  他的確是開始多話了沒錯,言行也有點弱智……慘了,他不會是醉了吧?
  沈千帆抓來她的玉手,又親又咬的把玩,「偷偷告訴你喔!我滿二十歲那一年,小妹說要幫我慶祝,我不想掃她的興,而且她再三保證缸水果酒是她自己調的,酒精成分很低,絕對不會醉倒,結果……」
  「你醉倒了。」她不用想都知道。
  一杯啤酒就CAMEOVER的人,酒量能好到哪裡去。
  他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最高紀錄是被小妹的一鍋燒酒雞給擺平。」
  天哪,他還是不是男人啊!若潮簡直不敢想像,一鍋燒酒雞?!
  「後來,我聽小妹說,我醉酒的樣子很丟人現眼,甚至是完全不顧形象的在她面前大跳艷舞,還纏著她直追問我的身材好不好,差點把她搞瘋,火得她直想把我剁成八塊由窗口丟出去。」
  不……不會吧?若潮想像著那副畫面,不由莞爾。
  沈千帆不滿的抬起頭瞪她。「你說你不會笑我的!」
  「我沒有啊!」她趕緊收攏上揚的唇線。
  「你的眼睛明明在笑!」
  「亂講,你瞧,我的眼多誠懇。」
  「是嗎?」他撐起身子移向她,近到幾乎碰到她的鼻尖,一臉專注的打量她好一會兒,才滿意的退開。
  「潮潮,我好熱。」他開始不安分的扯著身上的衣物。
  慘了,這是不是「脫衣秀」的前兆?
  果然——
  若潮傻眼的看著瞬間一絲不掛的上半身,寬闊堅實的胸肚,靠起來一定很舒服……
  咦,等等!她在想什麼?
  「哇,沈千帆,你幹什麼!」他脫自己的衣服也就算了,還跑來脫她的!
  「我這麼熱,你怎麼可能不熱。」
  好一個「同理可證」!若潮氣得牙癢癢的。「我真的不熱。」
  「我不相信。」他手口並用,硬是戰勝了她身上第一顆鈕扣。
  她嚇得拍掉他的手,「拜託,你別脫我的衣服,其他都隨便你好不好?」
  「我唱歌給你聽?」
  「好。」只要不剝她的衣服,萬事好商量。
  沈千帆開開心心的引吭高歌,「蝴蝶蝴蝶生得真美麗,頭戴著金冠身穿花花衣,你也愛花兒,花兒愛你……」
  瞧瞧,她聽到了什麼?他居然在唱兒歌?而且唱也就算了,居然還有本事將這麼簡單的一首歌給唱得五音不全!
  「千……千帆……」她哭笑不得地阻止,再讓他唱下去,玻璃就要破了。
  「不喜歡嗎?那我換一首。」他抿抿唇,再一次張口,「我沒醉我沒醉沒醉,請你毋免同情我……」
  這次好一點,是「酒後的心聲」,本來她以為他會唱小蜜蜂或者小毛驢咧!
  沒想到他打小在美國長大,台語居然這麼標準,但這並不代表「收聽音質」有好到哪裡去。
  「夠了,千帆。」
  「不好聽嗎?」他垂下臉,看起來很傷心。
  「不是,你唱得……很好聽,我改天再聽好不好?」上帝,原諒她的謊言,她實在是不想再讓穿腦的魔音殘害聽覺了。
  「不然我們來跳舞?」他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大跳華爾滋。
  要說他醉了,他舞步架式又完美的無懈可擊,可要說他沒醉……哇!華爾滋幾時改成探戈?轉得她頭昏腦脹,分不清東南西北。
  「停……停下來,千帆!」
  「你累了嗎?」他的表情真無辜。
  去你的!她真想破口大罵,照他這種轉法,誰會不累?
  「那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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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6:22 |只看該作者
 「不行。」都喝到智能退化了還喝!
  他委屈的扁起嘴。「可是我很渴。」
  若潮不著痕跡的將所有未開封的酒罐往桌子底下塞。
  「酒沒了。」
  「你騙人,桌上明明——」他伸手想搶,若潮動作比他快,一個探手,迅速抄來那見唯一開封的啤酒就口,三兩下喝光它。
  沈千帆皺著臉,像是玩具被搶的小孩,若潮酒罐一丟開,他立刻湊上她的嘴用力吸吮,企圖「分一杯羹」。
  「唔——」若潮沒防到這一招,登時被他嚇得心臟麻痺。
  他、他、他……天哪,他在吻她?!
  若潮本能想推開他,可他抱得死緊,舌頭一點都不客氣的深入她的唇腔作威作福,灼熱的舌幾乎舔盡她唇齒之內的每一寸地帶,原先只是淡淡挑弄的舌尖,在挖掘到其中的樂趣後,他掠奪得徹底,火辣辣的完全席捲、吞噬她的舌,緊緊交纏……
  她該覺得噁心、反感,就像那一夜李建群帶給她的記憶一般,可是,連她都說不出來為什麼,在他熾熱的纏吻下,她只覺意識恍惚,渾身虛軟,完全擠不出多餘的力氣,更無法思考……
  直到他微微鬆了力道,她才回過來,用力的推開他,轉身作了好幾個深呼吸。
  天哪!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容許滄海之外的男人如此吻她,掠取她只為滄海付出的一切!甚至興不起半點的厭惡!
  這算是一種背叛嗎?她被背叛了滄海!
  她心頭一驚,不,不是這樣的!剛才是因為……沈千帆並非存心輕薄,在心態上,他根本將她當成了棒棒糖在「舔」,並沒有接吻的自覺,所以基本上,那應該不算是個吻。
  對,就是這樣?給足了自己心理建設,她轉身看他。
  只見沈千帆賴坐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潮潮欺負我。」他語帶哀怨的指控。
  「我哪有!」搞清楚,到底是誰「欺負」誰呀!
  「有,你推我。」他看起來像是準備放聲大哭。
  「好、好、好,我道歉。」若潮覺得頭好痛!
  她終於知道,他之前為什麼再三勸她別讓他碰酒了,是為了她好。
  好吧!既然他要當弱智兒,那她就配合他。
  「千帆,你乖不乖?」
  他點頭。「我乖。」
  「你要不要聽我的話!」
  「要。」
  「好,你現在去沖個澡。」也許洗個熱水澡能助他的腦子清醒一點。
  果然是個好孩子,二話不說就乖巧的走向浴室。
  對嘛!早這麼聽話不就好了!
  若潮留下來收拾客廳,暗自決定要將剩下的十一罐啤酒藏到沈千帆看不到的天涯海角去。











第六章

  半個小時過去了,若潮盯著浴室門,開始擔心起來。
  他該不會淹死在浴缸裡吧?依他如今的白癡樣,不是沒可能。
  她愈想愈不妥,前去敲了幾下門,「千帆?」
  「進來。」聲音愉快得可疑。
  進來?!說得真順口!他怎麼不乾脆說「歡迎參觀」算了!
  「你有沒有穿衣眼?」
  「有。」
  穿著衣服是洗哪門子的澡?鼓起勇氣,她轉動沒上鎖的門把,視線只敢走在天花板上,怕這沒信用的傢伙晃點她,光著身子,害她噴鼻血。
  「潮潮,我不在上面。」他很好心的提醒她。
  若潮白眼一翻,「我知道。」
  視線往下移——然後她足足盯了他三分鐘,考慮著該哭還是該笑。
  叫他洗澡,這傢伙居然放了一缸子水,自個兒玩得不亦樂乎。
  「潮潮,你要不要玩?」
  若潮真想拿頭去撞牆!她幹嘛提供他一項新的娛樂?
  「快嘛、快嘛,好好玩喔!」他似乎很高興她的加人,快樂的掬著水花撥向她,逕自笑了開來。
  「千帆,你別鬧……」若潮狼狽的左閃右躲,一時不察,被他拉了過來,差點一頭栽進浴缸裡。
  「哇——」又一聲叫,代表著沈千帆的偷襲成功。
  「別過來……可惡!」若潮等於是落荒而逃。
  「回來!」沈千帆追了出去。
  「別玩了啦!你看,我們全身都濕透了。」
  「脫掉就好了。」說完,他手腳俐落的褪去長褲。「你也要脫。」
  「不行,你不要亂來……」又要故伎重施?休想!
  她一邊要閃避他的動手動腳,一邊又被他健美陽剛的身軀搞得臉紅心跳,都快精神錯亂了。
  一個失神,被他成功剝下她分幾顆鈕扣。「潮潮,你好香
  他像個撒嬌的孩子,將臉埋進她頸間輕嗅撫蹭,而後又不能安於現況的開始啄吻她的每一寸肌膚。
  若潮倒抽了一口氣,「你——」
  不安分的手加入行列,探人她的衣襟,搓揉起柔軟乳峰。
  酥麻的戰慄感像一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她的意識又開始虛浮、渾飩……腳下一軟,兩人一同滾向身後的大床。
  沈千帆密實的覆在她的身上,未曾停住動作,一路吻向她春光大洩的胸前……
  「別……不可以……」她聲音虛軟無力,甚至阻止不了往她大腿內側撫去的手。
  沈千帆封住她的嘴,完完全全的消音。
  她的唇,好柔、好軟,是他夢寐以求的。
  淡雅的幽香安撫了他,掬取了足夠的溫存,他滿足的露出微笑,任倦意征服他,面頰貼上她的頸子,如同交頸鴛鴦,安心閉上了眼。
  他睡著了嗎?若潮不敢移動,怕驚醒了他,情況會一發不可收拾。
  好半晌,他沒有一丁點聲響,她正待吁一口氣時——
  他睜開清亮的眼,「我愛你,好久、好久了——」
  若潮如遭電殛,當場錯愕。
  他又沉沉睡去了,但她卻再也平撫不了狂震的心魂。
  他口中的「你」是誰?他的意識足夠清醒到認得出她是誰嗎?
  後半夜,她完全在糾葛迷亂的思緒中度過。
          ☆          ☆          ☆
  清晨的陽光將他由睡夢中拉出。
  哦……沈千帆下意識按住有如萬馬奔騰的頭,低低呻吟出聲。
  「醒了嗎?」
  他睜開眼,對上一雙溫柔的眸子。
  「潮潮——」感覺喉嚨有點乾澀,他輕咳了聲,坐起身來。
  「我昨晚醉得很慘是不是?」
  若潮順手倒了杯水給他,沒什麼誠意的乾笑兩聲,「你終於覺悟了。」
  「我……」他的臉色不自在了起來,「我沒鬧太多笑話吧?」
  不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還好,只不過抓著我拉拉雜雜、欲罷不能的說一串話而已。」她選擇保留,給他點面子,也選擇讓段擦槍走火的脫軌情事永遠深埋。
  說到這個,她像想起了什麼,疑惑道:「你不是獨生子嗎?那你昨晚滿口不離的小妹又是誰?」
  「呃?」他不明顯地僵了一下,「我還說了什麼?」
  「還有什麼是你應該說的?」她反問,敏銳地瞅住他。
  他這表情令她起疑,像是他隱瞞了她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深怕酒後吐真言一般。
  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再拿杯啤酒來灌他,像個呆瓜的他比較好套話。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不要閃爍其詞。」
  沈千帆沒看她,視線停在某個定點,「是乾妹妹。」
  「乾妹妹?」她口氣怪怪的,「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囉!所以你才會毫無防備的在她面前喝醉,大跳艷舞娛樂她,不介意她見著你失態的一面。」
  任誰都感覺得出這名女子在他生命中佔了不輕的份量,與他過去的生活息息相關,所以他的一言一語總是離不開此人。
  好一個「乾妹妹」!
  話中帶著很明顯的酸味,他聽出來了。
  他挑高眉,仰首看去,「我們感情也很好啊!」
  「可是,你卻不讓我當你的乾妹。」
  原來她計較的是這個!真令人洩氣。
  他笑笑地起身想摟她,「那是因為你在我心目中的定義比乾妹妹更重要——啊!」隨著絲被的滑落,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竟然只穿一件小褲褲,當下慘叫一聲,「草容失色」的再一次躲回被子裡。
  「我……我……怎麼會……」他嚇得連話都說不全了。
  「你說呢?」她悶悶地哼了一聲。
  他神情無盡悲慘的道:「我……又大演清涼脫衣秀了?」
  「還好啦!至少你沒纏著我追問你的身材好不好。」這句十足十是調侃。
  沈千帆苦笑連連,「看來我所有該說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好吧!我招了,據我小妹所言,我一喝醉,就會變得判若兩人,完全零智商,低能弱智到讓她想海扁一頓。」
  「不會呀!我覺得很——」她思索著適當的詞彙,「可愛。」
  「可愛!」他用著慘絕人表的口吻重複。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還被形容成「可愛」?!唉!他的一世英名全毀了。
  「要先回家還是直接去公司?」在等待電梯的同時他偏過頭詢問。
  若潮順手撥了一下長髮,回道:「先回家好了。」
  「好……」等等!斂盡臉上的悠閒,沈千帆瞇起眼目光定在她的頸子。
  他現在才注意到……
  若潮被他瞧得不自在,側身想避開他的目光,但沈千帆動作更快,探出手握住她的肩頭,更明確的肯定她的頸上確實是吻痕!
  他可以肯定,昨天之前還沒有,難不成……
  「是我留下的!」他拂開她刻意遮掩的長髮,雙眸灼灼的直視她。
  「不是!」她答得迅速。
  沈千帆根本沒把她的否認當一回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不要自以為是,我說不是就不是!」她倍覺難堪,老羞成怒了起來。
  見她紅了眼眶,沈千帆半是心憐,半是無奈地低歎,「別哭,你知道我最捨不得看你掉淚。」
  他們下身,溫柔地在她額心蜻蜓點水的印上一吻,再往下移,堅定地捕捉住他所渴望的甜美。
  驚天動地一般的震撼,在她腦海炸了開來。
  明知該拒絕,但她就是好懦弱、好沒用,怎麼樣也使不上力來;當他的雙唇碰上她的那一剎那,她就迷失了,腦海亂烘烘的,真切的悸動揪緊了她的心,教她如何抗拒得了?
  她不知過他究竟有什麼魔力.牢牢攫住她的靈魂,讓她變得一點也不像自己……
  他輕輕地、柔柔地,像怕碰痛了她般,將她當成了易碎的珍品般,全心全意的呵憐,感受那份狂撼揪腸的滋味,直到更深的渴望讓他無法抑止,他密密地封住她的唇,灼熱的舌探尋著更刻骨濃烈的纏綿,勾動她粉姬的丁香,逐漸失魂,逐漸沉淪
  「潮潮呵!我渴望這樣擁抱你好久了……」依著她的唇,他柔情低喃。
  低柔的輕訴,如一道細鞭抽過若潮的胸口,水亮的大眼掩不住驚亂,「你放開我!」
  他不為所動,堅定地回她,「不放!」
  「你——」她本能地揚起手。
  「你打吧!就是休想我會再放開你,潮潮,我愛你!」
  「你……你在胡說什麼?你忘了你在紫築軒說的話嗎?你說……你早有深愛的女孩……還說……還說……」她心慌不巳,愈是回想,腦子愈是一團亂。
  「那個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他打斷她的慌亂,望進她茫然的眼底,「你一直都是我唯一的愛,不曾變過。否則,你以為這些日子以來,我在做什麼?你的淚、你的笑、你的悲傷、你的快樂,你的每一分情緒轉折,全都深深牽引我的心,你以為這代表什麼?那是愛呀!」
  「不!別再說了。」嬌軀輕輕閃著,她的心亂得無法思考。
  不該是這樣的,她和沈千帆是知己,滄海才是她的摯愛,曾幾何時,沈千帆的存在,竟嚴重威脅到她與滄海的誓言。
  為什麼會這樣?她無法理解,她的情明明早已盡數交給了滄海,涓滴不利,那麼如今對沈千帆的迷亂又算什麼?
  沈千帆盯視著她,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寸表情,「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所以你才會方寸大亂,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她猛搖著頭,像是這樣就能甩掉矛盾的情感,否決他的話。
  她承諾過滄海,他會是她今生的唯一,他們說過,要相約再續紅塵夢的……她不能食言,也不容許自己食言,滄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誰也不能取代!
  「告訴我,你到底在苦惱什麼?承認一項已然存在的感情,有這麼困難嗎?」他真的不懂她,若她對他無意,不會潛意識裡接納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親密行止,若對他有意,又為何……
  驀地,他似有所悟。「是因為他嗎?余滄海!你的前夫?」
  心頭狂震了一下,她死瞪著他。
  他目光複雜了起來,「你並非對我無心,而是不願背叛余滄海,深怕你九泉之下的丈夫傷心?」
  不知是否一語說中,她既心虛,又矛盾地搖著頭,「不,你不懂,我所有的感情全都在他身上用盡了,再也無法對其他人有感覺,我心裡只有他!」
  「是嗎?」他若有所思,幽邃的眸深沉難解。「我不逼你,也捨不得逼你,你放心,不論任何時候,我都會尊重你的每一個決定,但是,我也要你知道,我會一直守著你,不論你是把我當朋友,當哥哥,當什麼都無所謂,我會堅持到再也無力堅持的一刻為止。」
  「千帆……」這般癡絕的宣告,聽得她滿心沉重。
  他用食指輕點她的唇,無悔地笑了笑,「不必覺得有愧於我,每一段情,總有它必須付出的淚水與代價,你為余滄海受盡苦難,而我為你,上帝是很公平的。」
  他放開她,按下早已在這個樓層停住的電梯,不等她說些什麼,故作輕快地道:「走吧!你再不回去,小湘要報失蹤人口了,這丫頭就是急性子。」
  若潮聞言,原本盯視樓層顯示的目光移向他出色的側容。
  沈千帆不解,下意識摸了摸臉龐,「你看什麼?」
  她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你談起沛湘的樣子很像滄海。」
  「哦?那談起你呢?」
  她別開臉,顧左右而言他,「我車停在外頭。」
  她沒看他,逕自走出電梯。
  沈千帆不由得暗歎一聲,這小妮子比沛湘還難纏。
  想歸想,他還是認命的跟了上去,「用不著和我隔出三條街的距離,我如果想吃了你,昨晚就下手了。」
  若潮很想掙扎,偏偏小手被他握得太牢。
  正想說些什麼,一道香風毫無預警的襲來,撞開了兩人,沈千帆都還沒來得及搞清狀況,直撲向他的情影教他當場作成了雕像。
  「千帆,我好想你喔!」說著,火辣辣的香吻迎面送上,幸好他回魂得快,趕忙推開了她。
  「芊……芊韻!怎麼會是你!」思緒打了一個又一個的結,他一下子傻住了。
  「給你一個SURPRISE啊!」沈芊韻勾住他的脖子不放。
  SURPRISE?見鬼了!老天爺,他能不能不要這個SURPRISE?!
  「怎麼回事?」若潮沉下臉,明眸一片幽寒。
  「呃……潮潮,你聽我說……」想起沈芊韻還死掛在他的身上不放,他使力扯開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未料,沈芊韻不死心的勾住他的手,快他一步回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噢,該死!
  「潮潮……」他心急地想解釋。
  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了過去,若潮打出了方才一直遲遲不捨得揮出的一巴掌。「沈千帆,你混蛋!」
  沒再留戀,她火速奔離。
  這算什麼?剛剛還滿口的深情無悔,一轉眼,未婚妻就尋上門來了,虛情假意的混蛋!
  她不知道胸口為什麼會這麼酸,這麼難受,單單只是被玩弄的難堪嗎?還是,其中包含了背叛的痛心……
  背叛!那是動了情才會有的字眼呀!莫非她——
  不,怎麼會這樣!她對他的在乎,竟比她所能想像的還要深刻,她無法接受他屬於別人的事實。
  不知不覺中,淚霧漫上了眼眶。
  「潮潮!」身後傳來他急切的叫喚,沈千帆未加遲疑,甩下沈芊韻,追了上來。
  若潮不理會他,一路狂飆回家。
  她狂亂的模樣驚動了端坐在客廳中的余沛湘。
  「咦,大嫂,怎麼啦!」
  若潮沒來得及應聲,急急響起的門鈴聲傳遍一室。
  「沛湘,坐下,別理他!」若潮厲聲喝斥,阻止她前去應門。
  「開門,潮潮!聽我解釋——」沈千帆猛拍花彫鐵門,揚聲大喊。
  若潮充耳不聞,鐵了心的不予理會。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廣余沛湘看得一頭露水。
  「潮潮,我對你是真心的,不論如何,這點你一定要相信我,你聽到沒有!」
  秀眉苦惱地裡起,她兩手掩住耳朵,無奈擾人的聲音依舊不死心的歎人腦海。
  都早有未婚妻了,他憑什麼大言不慚的對她訴說真心!
  「叫他滾回去,我不要看見他!」她起身往樓上奔,將殘局丟給余沛湘。
  不管他是虛情還是真意,一切就到此為止吧!他有他的未婚妻,而她追憶她的滄海,這段脫軌迷情只是意外,他們從來就不該有所交集。
  她這一生,能夠認認真真的愛過一回便已足夠,她甘心為滄海癡狂一生。
  然而,為什麼在她這麼想的同時,另一張俊顏卻又揮之不去的索繞心臆?
  堅決不去理會隱隱扯疼的心,她閉上眼,靠著門板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兩顆清淚悄然滑落——
  吃了若潮的閉門羹,沈千帆的心情整個跌落到谷底,想向她解釋不得其門而人,只好在余沛湘同情的眼光下,洩氣的打道回府。
  現下,還有另一場硬仗等著他打呢!
  久候門外的沈芊韻,火氣已經堆到不能再多了,一見到他出現,立刻爆發!
  「沈千帆!你什麼意思!當著我的面,明目張膽的去追別的女人,還把我丟在這裡替你看門!」
  「我沒有要你這個大小姐,跑來替我看門。」他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隨手將鑰匙往桌上一去,轉頭直視她。「你什麼意思!為什麼當著她的面做那些事,還說你是我的未婚妻!」
  變臉了!嘿!這可罕見了,他不是眾人公認的好好先生,脾氣比誰都溫和嗎?
  沈芊韻滿不在乎地冷笑,「我有說錯嗎?我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妻。」
  俊眉擰了起來,「我以為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話全是你說的,我可從頭到尾都沒答應解除婚約。沈千帆,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先是毫無道理的始亂終棄,再跑來台灣和別的女人鬼混,還想要我成全你!休想!就算得不到你,我也不會讓你如願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
  沈千帆冷起臉來,關係一鬧僵,他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意,訂婚根本不具法律效力,就算我想娶她,你也沒辦法阻止!」
  「是嗎?要不要試試呢!」她突然露出一抹暗藏深意的微笑。
  「什麼意思!」他心弦一繃,機警地瞅住她。
  「如果——」她玩味似地頓了一下,以折磨人的方式慢聲道:「如果江若潮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對她關懷備至,好得不得了的男人,居然是害死她丈夫的兇手,你想,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沈千帆的臉色驟變,一抹凌厲的怒光閃過眼底,「你調查我?!」
  沈芊韻無懼的仰首回視他,「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三年當中,你似乎對台灣的某些事物有著特別的關切!我不說破是因為你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然而現在,我若不主動掌握情況,難不成無知的等著自己被拋棄!」
  沈千帆死握住拳頭,不斷深呼吸,「你究竟還知道些什麼?」
  「三年前,那個與你一同發生車禍、一同送進醫院的人,便是余滄海,江若潮的丈夫,沒錯吧?只不過,不同的是,你幸運的活了下來,而余滄海魂歸離恨天。所以,你才會對他的手足遺孀有著難以言喻的愧疚,一直暗中留意著她們的一切,更在三年之後,走進這對姑嫂的生活中。」
  看來她是把他的底摸得很清楚了。「你想怎麼樣?」
  「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跟我回美國,二是讓我住下來。」她穩操勝算。
  「如果我不呢?」
  「我一點也不介意替你將這個天大的秘密告訴江若潮。」
  「不許說!芊韻,不許告訴她!」他激動地吼道,她要是真把一切都說了出來,那麼……天哪!若潮一定會恨死他,而他,再怎麼挽回都沒有用了……
  他真的好慌!他怕雙柔情的眼眸往後面對他時,將只剩一片冰冷。
  然而她知道嗎?他們不該對立的,她不能這麼對他,不該的……
  他咬咬牙,妥協道:「想留就留下來吧!」
  他已別無選擇,將沈芊韻留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多少可以防她興風作浪。
  就知道他會投降,沈芊韻得意地一笑。
  他對江若潮,應該是同情與歉疚的成分多過愛情吧?畢竟,在尚未來台灣之前,他就已經很關注她的一切,但是他沒道理愛上一個不曾說上一句話,只能由照片中捕捉倩影的女人,不是嗎?
  何況,這些年來,她什麼辦法都用盡了,就是抓不住他浮動的心,若是敗在一名寡婦手中,她如何能甘心?
  沈千帆是她的!不論由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沒有人比她更配得到他,她不放手,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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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接下來的半個月,若潮對沈千帆抱持者避不見面的態度,沈千帆鍥而不捨的找了她好多回,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後來她聽余沛湘說,沈千帆被她逼得快發狂了,甚至不惜吹一夜的寒風等她,結果,人當然是沒見著,倒是換來了發燒、頭痛兼「失聲」的下場,整個人被折磨得慘兮兮。
  不可否認,聽到這些話,她心頭有著難言的酸楚,隱隱泛著疼意。
  直到某天,她意外的接到一通電話——
  「你是江若潮?」
  「我是。」這聲音有點耳熟,她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請問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有件衝擊性十足的消息要告訴你,你想不想知道?」
  「關於哪一方面?」
  「你丈夫余滄海。」對方頓了頓,「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害得你丈夫英年早逝的人是誰?」
  若潮瞬間僵直身子,聲音緊繃的問:「是我認識的人?」
  「沈千帆。」
  若潮像是被劈到,整個人跳起來,直覺地喊:「你胡說什麼!」
  陣陣嘲弄的冷笑傳來,「你又怎麼敢確定是我胡說,而不是沈千帆這個卑鄙小人的作戲功夫太精湛?」
  「你……你並沒有證據!」她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是何等顫抖。
  「好可悲的鴕鳥啊!要是我再告訴你,沈千帆三年前確實在此出過車禍,你還要再自我安慰嗎?」
  「不,不會的,我不相信千帆會這麼對我,他不會是表裡不一的偽君子……」極度的震駭充斥她的心房,胸口脹痛得發疼,臉上一片茫然。
  空穴不來風,無的難放矢,不成……
  「何妨自己去求證!我就不信他有那個臉否認。」幸災樂禍的音調不容她逃避地傳來。
  有這個可能嗎?若潮摀住炙痛的胸口,驚疑不定地想著。
  該死的沈千帆!甩下電話,她如失控的火車頭,狂奔而出。
          ☆          ☆          ☆
  門鈴聲漫天響起,沈千帆翻了個身,以棉被掩住頭,不打算理會。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團糟,肌膚透著不尋常的熱度,喉嚨像火在燒,頭像灌了鉛,外加渾身四肢無力,實在沒有心情應付訪客。
  擾人的聲音並沒有放棄騷擾他,反而愈見急促的傳入耳膜。
  他暗暗低咒了聲,認命的爬下床。
  上天最好保佑這名訪客有個不錯的理由,否則,他會不客氣的拿把掃帚將這個不識相的傢伙掃出去!
  然而,所有的不滿在看見門外的嬌客時,旋即消逸無蹤,他喜的正欲叫喚,一記俐落的巴掌冷不防的傳來,將全無防備的沈千帆給打退了幾步。
  「潮潮,你——」這半個月以來,他想她想得快瘋了,正欣喜著她主動前來見他,她卻拿這個當見面禮?
  這一記紮實的巴掌,將健康狀態不佳的他打得更加頭昏眼花,沒多餘的心力去研究她異於尋常的陰沉臉色。
  「拜託,潮潮,我現在很慘,要吃醋別挑這個時候,有關我未婚妻的事,我會解釋。」都嘔了他半個月氣還不消,非得再專程送上一記鐵沙掌,這未免太……
  唉!他想他有必要提醒她,想吃醋也得他有命才行,是不?
  「誰管你有幾個未婚妻!」若潮惱火的大喊,「我想問的是滄海的事!你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
  沈千帆訝然,「潮潮,你怎麼……」
  「回答我!」她揚聲大喊,「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別人在造謠生事,你和滄海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說啊!」
  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嗎?他眉心愁蹙,內心驚疑不安。
  也罷!既是天意,他會勇敢面對。
  「是芊韻告訴你的吧!」除了她,沒有人會這般唯恐天下不亂的四處宣傳。
  他這算……默認!?
  若潮的心直往下墜,沉人寒徹心骨的冰窖,她止不住輕顫,喉頭幾乎發不出聲音,「這麼說來,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是當年害得滄海含恨斷魂的間接兇手?」
  他仍然沉默不語,神情無比凝重。
  「說話!不要裝啞巴,你欠我一個交代!」
  「如果你已經定了我的罪,我還能說什麼?」話中,有一絲苦澀。
  若潮退了一步,直視他,「我明白了,原來,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已經知道我是誰,這一切的一切,從來就不是巧合,就連我之所以和你有生意上的往來,也全是你巧用心機下的成果,對吧!」
  不,不是這樣的,潮潮,不要誤解我!
  他想吶喊,想將她擁人懷中,想將埋藏在心底三年的秘密不顧一切的告訴她,讓她明白,他這顆為她癡狂了一輩子的心。
  然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咬緊牙關,將所有的苦楚往腹裡吞。
  她笑了,頭輕輕一點,兩顆清淚順頰而落,「很好!看來我這些日子裡,一直活在謊言與欺騙中而不自覺!你會接近我,動機從來就不單純,而我卻像個傻瓜一樣,給了你完完全全的信任……」
  「別這麼想,潮潮!」他再也無法沉默。「我從不曾有過戲弄你的意思,你明明清楚的,若真要說我有什麼動機,那也只是愛你而已!」
  再多的苦楚,他都能忍,但她絕不能懷疑他的真心!
  「愛我?」她緩緩重複,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好想笑,尖銳而哀愴的笑聲,逼出了椎心熱淚。
  她這些年來的淒涼日子是他間接造成的,他有什麼顏面在三年之後全無愧意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直言不諱的對她滿口愛話?尤其還是在他已有未婚妻的情況下……
  這不是妒意,絕對不是的!他害死了滄海,她恨他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無端讓莫名的情緒絞得心頭發酸!
  天啊!她崩潰的抱住頭,愈是不去想它,它就愈是鮮明深刻。她不該對他有任何感覺的,但是……
  她這模樣看得沈千帆好心痛,「別這樣,潮潮。這種事情誰也不願它發生,余滄海的死,我很遺憾,但,我也一度徘徊鬼門關,才在九死一生中撿回性命呀!
  「這些年來,我人雖在美國,心卻從沒有一刻忘記掛念你,所以才會在三年後,情不自禁的走入你的生命中守護你,你要當成補償也好,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麼……」
  補償?他可知他這一句補償,是她用多少代價所換來的?
  她滿心悲憤,「你少自以為是了!一條人命因你而結束,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什麼了嗎?我這三年的淒涼是你彌補不了的;我夜夜垂淚的哀傷是你彌補不了的;我痛不欲生的絕望更是你散盡家財也彌補不了的,現在你又憑什麼提「補償」這兩個字?」
  沈千帆被她句句哀絕的話語所震攝,他眼中也有淚,但他沒讓它流下。「那麼你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消除你內心的怨懟?」
  她沒有猶豫的吼道:「把丈夫還給我!你能嗎?能嗎?」
  他啞然失聲。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我的滄海……你不是說你能補償嗎?那就還我一個活生生的丈夫呀!否則就閉上你該死的嘴,滾得遠遠的,別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她激動的泣喊,縮著身子跌坐地面,慘切切地痛哭失聲。
  「潮潮……」他心痛地低喚,有苦難言。『』如果我說,我對你的愛不比余滄海少,我不夠資格代替他,留在你身邊。接手所有他該為你做的事?包括一生守護你?」
  「住口!你憑什麼說這些?在害死了他之後,你不但全無愧意,還企圖取而代之,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的道德良知呢?」她好悲、好怨!為滄海、自己,更為可恨的他!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天哪!我該怎麼說……」他苦惱地捶著頭,「求求你,冷靜的看著我,別再盲目下去了好不好?」
  他趨近她,想扶起她,卻遭她激烈地揮開。
  「你走開,不要碰我!我實在說不出我有多恨你,如果可以,我巴不得能將你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他倒抽了一口氣,「你當真如此麻木無心嗎?我所付出的,你一點也感覺不到?潮潮呀!問問你的心,我對你真的不具任何意義?」
  「當然有!你讓我嘗到椎心刺骨的恨是什麼滋味,我恨你!到死都恨!」她猛捶著牆壁,似要借這樣的說詞催眠自己,她是恨他的,她對他沒有感情,完全沒有!也或者,她是在恨自己,懲罰自己,她不該對他有感情!
  沈千帆跌退了一步,死白的臉色沒有比她好到哪裡去。
  須臾,他急地上前阻止她。「潮潮,別這樣,不要傷害自己!」
  他痛地看著她白皙的小手,如今已又紅又腫,他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瞥見桌面上的拆信刀,他沒有猶豫的將它塞進若潮的手中。「如果你真的需要發洩,我人就在你面前,要真有怨、有恨,那就衝著我來吧!反正我是罪魁禍首,理當由我承擔。」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拆信刀,噙著淚直視他。「你以為我不敢?」
  「我是否告訴過你,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將一切給你?幾道傷算什麼,你今天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會雙手奉上,絕無怨言。」
  他是認真的!如果重拾生命的代價是換來她的,他情願不要!這樣的生命再也不具意義,他寧可死在三年前那場車禍中!
  然而,她只是噙著淚,瞅著他,握刀的手冰涼而顫抖,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你不是很恨我嗎?動手啊!」他在賭,賭他的愛情,他的未來!
  「你……你不要逼我。」她陷入愛恨糾葛的傷痛中,茫然的鬆了手,跌靠牆邊。
  「潮潮……」他動容地低喚。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的潮潮從來就不是個冷血絕情的人,他的無怨無悔,她都看得到。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為你而犯下傷害罪,你不配,也不值得!」抹去淚,她一字一字說得寒絕,冷得凍傷他的心。
  她退了一步,再一步,「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想再看見你!沈千帆,我恨你!」然後,她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潮潮……」他追了一步,又頹然止住步伐。
  追上去又能如何?依然是有口難言,有悲難訴。
  他閉了閉眼,止住眸中淒然的淚光,再睜開時,只剩無言的悲哀。
  上蒼啊!這就是你對我沈千帆的考驗嗎!面對著心愛的女人,卻形同舊路,這教他情何以堪?
  不!他不會認命的,等了三年,他不甘心就這麼輸給命運,再苦他都會撐到最後一刻,他不相信憑他癡絕的心,會喚不醒她沉蟄的愛!
  只是,一等再等,他真等得到那一天嗎?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心甘情願的為他停留?
          ☆          ☆          ☆
  真相一旦爆發,若潮的反彈是無庸置疑的,她在當天決絕的下令中止與旭晴的合作關係,這項決定,引來軒然大波,高層主管紛紛建言,要她改變主意,但她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為所動。
  「可是總裁,旭晴與我們一向合作愉快,也是我們最主要的客戶,這麼一來,對公司的影響不小,請總裁再三思好嗎?」沒有一個人贊同這個決定。
  若潮沒答腔,因為不認為有必要再說什麼,她這回意念之堅決,天皇老子來說都沒用。
  她就是不想再和這個偽君子有任何的牽扯,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反正,少了他,余氏同樣也不會倒!
  消息一傳到沈千帆耳中,他真是又氣又惱,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再大的耐性,也全被激得一絲不剩,難道他就這麼令她難以忍受嗎?以致她不借用這種方式與他決裂,將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他再也沉不住氣,直接衝進她的辦公室找她。
  一見是他,若潮沉下了寒霜般的容顏。「沈先生,你懂不懂基本禮貌!這麼大力的衝進來,你以為全世界都會很樂意看到你嗎?」
  「別戴上面具跟我說話!潮期,你好任性!我說過,你有任何不滿,直接衝著我來,我絕無怨尤,但是別拿公司的生計開玩笑!在商場上,是由不得你使性子的,杏則,下一個失敗者就會是你,三年下來,你還領悟不出這個不變的法則嗎?」
  「是成是敗都是我的事,不勞閣下操心。容我提醒一句,你現在腳下站的是我的地盤,輪不到你沈大公子來對我說教。」她的聲音更冷了。
  「潮潮!」他揚高了音量。「別拿這種事跟我賭氣!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是私底下的事,別拿它和公事混為一談。這不是在辦家家酒,無法依著你的好惡行事,你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全公司數百人的生計,你沒有意氣用事的權利,你瞭解嗎?」
  若在平時,她會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並且欣然受之,但現在,她早讓主觀意識蓋過一切。「所以,我就該接受傷的施捨!哼!不必了!余氏不是沒有你就無法生存下去!」
  「施捨?這未免言過其實,以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都純粹只是商業上的往來,正確的說法該是雙方受惠,你有必要反應過度的做出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嗎?何況,余滄海為你打下了很雄厚的根基,在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是在台灣,我也只是仰人鼻息罷了。」
  「那就滾回你能呼風喚雨的地方,我不要跟你有一丁點牽扯!」
  他都說了這麼多,她還不開竅!
  他動了怒,重話也被逼了出來,「我以為這三年你成長了許多,但是現在看來,我必須很不客氣的說:江若潮!你依然只是當年那個青澀、長不大的孩子;依然只會用不理智的腦袋,做著不成熟的事,這三年你白混了!如果余滄海知道,他會很傷心的告訴你:『潮潮,你真讓我失望!』……」
  最後一句話,直搗她最痛的傷口,也擊潰了她的冷靜。
  「住口、住口!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代替滄海在這裡大放厥詞?!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錯了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大可不必理會我說了什麼,反應何必這麼激烈!我不瞭解他,我沒資格說什麼,那麼他是你的丈夫,你瞭解他,請你想一想,他會做何感受?答案你心知肚明,如果你認為你這麼做對得起他,我無話可說!」
  「你……你……」她竟被逼得啞口無言。
  他很聰明,懂得拿滄海激她,因為對這個名字,她永遠沒有招架之力,那是她最深的痛啊!
  去嗎?滄海,我真的讓你傷心失望了嗎?
  她無力地的閉上眼,淚水悄悄滑落。「滄海……」
  沈千帆看在眼裡,心頭絞得酸疼。
  「你——真的這麼愛他!不計一切?」他低問,神情無盡複雜。
  「至死不悔!」她哀絕而堅定的回道。
  「那麼你是否瞭解,我也用著與他相同的心情在愛你!你為什麼不想想,也許,這是他的意思,他要我代替他憐你、惜你。守護你,畢竟『余滄海』三個字已是不存在的歷史名詞,而我卻真真空的站在你眼前……」
  「沈千帆!」這番話激起了她的狂怒,她忘形的一拳重重捶向桌面。「你怎麼有臉這麼說?!你已經奪走了他的生命,還想再奪走他的妻子,他唯一僅有的愛情嗎?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如果你還有一丁點羞恥之心,這些話你怎麼說得出口!」
  「不,天哪!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其實……該死!」他欲言又止,眉心糾結,痛苦地撫著額。
  他們怎麼會陷人這樣的局面?
  再多的苦、再多的淚,他都往心裡藏,他以為他夠堅強,但是在乍聽她字字鄙夷的控訴,他還是沒有想像中的勇敢.他的心承載不起刀剮般的痛楚。
  上蒼啊!他還能承受多少這樣的心酸,這樣的血淚?他的心只有一顆,三年來已磨得憔悴滄桑,傷痕纍纍了呀!她可知,他為她受了多少的悲楚?
  抬起眼,他無盡悲傷的望住她,「你說你對余滄海的愛至死不悔!那麼我求你,認真的看我一回好嗎?看看我這縷為你而燃燒的靈魂,與他究竟有何差別,然後告訴我,你真的無動於衷嗎?」
  這番話,背後的含義是那麼的不尋常,但是沉浸在撕心的悲恨中的若潮卻什麼也感受不到,也無法去深思,她激動吼道:「閉嘴!你沒有資格和滄海相提並論,在我心中,他是最完美.最不凡的人,而你,什、麼、都、不、是!就連他的名字,你都不配提!」
  連名字都不配提……
  這一句話索繞耳際,深沉的悲哀取代了所有的知覺,他突然好想為自己可悲的人生痛哭一場!
  「我……什麼都不是!」以生命所堅持的愛情,竟換來這樣的下場?
  像抽空了魂,一瞬間,他只感到茫然。
  她都已經說了,他連「余滄海」三個字都不配提,他還想挽回些什麼!難道,天意注定,一切終該就此深埋?
  多可笑啊!他竟給了「天意」……
          ☆          ☆          ☆
  剪不斷,理還亂,指的,大概就是他們如今的寫照吧!
  那日一別,兩人沒再見面,但沈千帆仍與余沛湘保持固定的聯繫,所以她的近況,他完全瞭如指掌。
  她成了工作狂,不知是想借由工作發洩過剩的精力,還是想借工作麻痺自己,她用著虐待自己的方式,每日的工作量重到她無法負荷,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這樣的滋味,他嘗過,他懂!那是一種好悲澀、好痛苦的感覺……
  所以他擔心!他深知她只是在壓抑,一旦她再也無法負擔時,他真的不敢想像,爆發開來的她究竟會如何。
  除此之外,他還聽說向來獨善其身,不喜應酬的她,這陣子突然轉了性,不但積極參與商圈名人的宴會,更八面玲瓏的周旋在每一個雅痞紳士之間,不少人全在暗中議論紛紛,研究著冷情佳人怎麼會一夕之間搖身一變,成了風情女郎?
  乍聞此事,他哪還能不為所動?
  她是故意的!
  沈千帆陰鷙的眼,死盯著暈黃舞池中翩翩旋舞的纖影,兩手握得死緊。
  他有股衝動,想衝過去將她給抓下來,狠狠的吻住她,不讓她那微彎的櫻唇流洩無盡風情,更不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分享她的柔媚!
  這就是她選擇的洩恨方式嗎?她是存心想用這種方式報復他、傷害他、讓他心痛?
  如果是,他得承認,她做得很成功,這小女人快把他逼瘋了!
  她就像只絕艷的彩蝶,悠遊於繁花叢中,卻不為誰停下漫舞的羽翼。
  看著她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的男人之間談笑風生,一曲舞過一曲,他的心也正嫉妒與心痛一點一滴的凌遲啃噬……
  她要報復他,方法多得是,為什麼要糟蹋自己!
  就在他再也無法承載更多的心痛時,她正好婉拒了某位邀舞的男子退下舞池,他沒有猶豫,立即走向她。
  「潮潮!」
  若潮不怎麼感興趣的瞥了他一眼,不曾停止移動的步伐,沈千帆無奈,情急之下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請你放手,沈先生。」她淡淡地道,那口氣好似他們真的是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他苦惱的揉揉眉心,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你失態了,沈先生。」她無動於衷的掙脫他,在侍者經過時取來一杯酒。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請你好好珍惜自己,潮潮!」他發現到她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若潮漫不經心的微晃著杯中的液體,就像在聽一則不怎麼有趣的故事。「還有呢!請繼續呀!」
  她表現得有風度極了,這樣的她,反倒更令沈千帆不安。
  若是她哭、她恨,她怨,都還好,最怕的是她什麼都不在乎,那表示……
  天哪!他只知道她積怨已深,卻沒料到,她會對他恨之人骨到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屑給他。
  「潮潮,你別這樣。」他怕了!他從沒有一到像現在這麼心慌過。
  若潮沒理會他,將酒杯輕舉向他,「為你的巧用心機乾杯!」
  「不要諷刺我!」深亮的眼盈滿痛楚。「不管我隱瞞了多少事,對你的心,從一開始都是絕對的真!」
  她輕輕地笑了,嬌媚的笑聲中,含有絕對的譏諷,「沈先生記性好像不太好,老是會忘記自己還有個未婚妻,隨隨便便就對別的女人滿口愛語。」
  「那不是——」正欲向她解釋,另一道男音插進他們之間。
  「小姐,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當然。我非常樂意——」若潮柔婉的將手伸向名溫文有禮的男士,活都還沒說完,壓抑了一晚、耐性已瀕臨爆發邊緣的沈千帆快一步抓過她的手。
  「你想跳舞是不是?好,要跳我陪你跳個夠,我保證我的舞技有絕對的專業水準!」
  不容她反抗,他摟住她的腰,強硬地將她帶往衣香鬢影的舞池。
  本以為她會掙扎、會破口大罵,但,他料錯了,完完全全的料錯了——
  若潮僅是嘴角一彎,小手搭上他的肩,柔軟的身子往他身上偎,隨著悠揚的曲音翩翩移動步伐,反倒是沈千帆怔住了。
  「你不是說你有專業水準?這就是你所謂的『專業水準』?」她不客氣的嘲弄他的呆愣。
  一晚的挑釁下來,沈千帆有再好的修養也會被惹惱,他如了她的願,領著她融入音樂,咬牙道:「這樣你滿意了嗎?」
  「差強人意。」她移近他的耳畔,輕吐氣息。
  沈千帆身軀一僵!
  她這是在挑逗他嗎?她貼他太密,體態柔媚似水,他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屬於女子的婀娜曲線——
  「該死!潮潮,不要這麼輕浮!」
  「你們男人,不是最愛女人風情萬種的樣子嗎?」她假裝聽不懂,存心作對的貼上他發熱的頸畔,有意無意的舔吻他的耳垂。
  沈千帆身體繃得死緊,語調粗啞:「別——」
  她愉快的低笑,「原來男人全是一個樣,都抗拒不了誘惑。」
  狂炙的妒火燒痛了胸口,他口齒縫間擠出聲音,「你試了一晚,不是嗎?」
  只要一想到她這一整個晚上都是用這種方式和別的男人「跳舞」,他就有股衝動想宰了每個曾與她共舞的男人!
  「是啊!」她答得大方,微挑的秀眉似在嘲弄他眉宇之間掩不住的悲澀與痛苦。
  他也曉得什麼叫心痛嗎?
  沒錯,她就是存心不讓他好受!她絕不會讓他知道,她與其他男人表面上看似密,但事實上,她巧妙的沒讓任何人佔到一丁點實質上的便宜,只除了他。
  「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他低聲的說,顯然正極力控制著某種一觸即發的情緒。
  「有多危險!」她滿不在乎地反問,依舊我行我素,柔唇輕觸他繃緊的下顎。
  她存心想激怒他是嗎?很好,她成功了!
  「我就讓你看看有多危險!」耐性徹底告罄,沈千帆手腕一旋,臉色沉鷙地將她拉往幽靜無人的陽台。
  若潮不慌不懼,她就不信他敢把她怎麼樣!
  「原來沈先生有賞月的興致,早說吁「何必風度盡失,學人家做起強人所難的野蠻行徑——」
  未完的話,盡數中止於來勢洶洶的烈吻中!
  他快瘋了!就算不瘋,深入骨血的心痛也快將他逼得活不下去了!他扳過她的身子,以揪腸炙心的吻讓她明白,她他承受了什麼樣的痛苦!
  若潮沒料到被激怒後的他,會用這種方式反擊,本能的劇烈反抗,卻又懊惱於體型在先天上所佔的弱勢,她的掙扎對他本不具影響。
  熾熱滾燙的唇廝磨著她柔軟的唇瓣,她渾身不受控制的掠過一陣顫悸,像是感受到了他所散發出的心靈狂痛,拒絕的手怎麼樣也使不上力,隱於靈魂深處的纖弱情弦不由自主的為他而扯疼……
  直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認,他的吻、他的懷抱一直都給了她難言的感動,明明是不遺餘力的恨著他,偏偏又抗拒不了他,她理不清為何會如此,像是盼了千年、萬年,那種狂撼揪心的震盪,抓住了她所有的知覺,每一回只要一碰上他,她就變得好軟弱……
  「潮潮……」他粗喘著低前。吻得炙烈,吻得激狂,全然不若以往的溫存繾綣。
  然而,不論是什麼樣的他,帶給她的震撼皆是難以言喻的強烈,火熱交纏的唇舌,幾乎吞噬了她,那麼深,那麼狂的需索,幾乎要將她揉入血液之中,教她如何抵擋得了!於是,她也只能依附著他,陪他沉淪、陪他毀滅、陪他萬劫不復。
  直到這狂烈的吻幾乎奪去他們最後一絲呼吸,他才微微鬆開她,嘶啞地低哺,「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我的小潮潮……」
  激情的迷咒漸退,她渾身一震,惱怒的推開他,毫不猶豫的揚起手,「你這個下流的渾蛋!」
  「要打嗎?」他不閃不躲,定定地望住她,「打吧!如果打過之後你會好過些,不管你加諸在我身上的是什麼,我全都甘之如飴。」
  「你……你……」她真懊惱自己的沒志氣,迎視他無怨無悔的容顏,就是狠不下心如以往般,俐落的一掌揮下。
  她告訴自己,她該恨他才對,而且是恨之人骨!可是……一顆心偏偏盈滿了揪腸的酸楚……
  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愛恨交織是什麼滋味了,但,她從來就不打算讓沈千帆來教她領會呀!
  呵,她居然喜歡上害死她的丈夫、毀掉她整個世界的始作俑者!上蒼怎麼能如此捉弄她!
  她好怨、好恨哪!他不該招惹她,不該讓她陷入這糾葛矛盾的煎熬中……
  「你滾開!」她用力的推開他,情緒失控地狂奔而出。
  「潮潮!」他顧不得一群人的議論紛紛,隨後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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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外頭正下著滂淪大雨,沈千帆心急如焚,見著若潮飛車而去,他一刻也不敢多耽擱,匆匆尾隨其後。
  她開車的速度快得像要自殺,不要命的在車流不小的馬路上橫衝直撞,視交通標誌如無物,更無視交通規則,所經之處掀起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及眾多駕駛者的咒罵連連,更讓沈千帆看得膽戰心驚,心舷險些跳出胸口。
  他加快車速,想盡辦法追上她,按下車窗氣急敗壞的吼道:「潮潮,停下來!你想怎樣我依你就是了,不許你玩命,聽到了沒有!」
  若潮充耳不聞,情緒陷入激狂的迷亂中,腳下油門一踩,將他遠遠拋在身後。
  「該死!」他陰鬱地低咒,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如果她真的不想活了,好!他陪葬!反正,他的命早在三年前就該結束了,他還有什麼好拘泥的,上天下地,他奉陪到底!
  她瘋狂,他比她更瘋狂。
  若潮終究還是敗給他了,狠狠踩下煞車,車身差點翻復,讓沈千帆足足捏了一大把冷汗,狂燒而起的怒火也難以遏止的沸揚,他看她下了車,旋即怒氣沖沖的追上。「江若潮,你給我站住!」
  她一路跌跌撞撞,他很快的趕上她,扣住她嬌軟的身軀。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很生氣,非常的生氣!火冒三丈的吼叫,連狂風暴雨也掩不住。
  「不要你管,你走開、走開——」她將他揮開,跌跪在鐵軌上。如果火車能在這個時候經過,那該有多好!
  看穿了她的思緒,他一陣驚悸。
  「不許!潮潮,你聽到我的話沒有!不許有輕生的念頭!」他強勢扳過她的身子,將她拉離鐵軌旁。
  「滾開,去找你美艷無雙的未婚妻,我的死活不干你的事
  她哭了嗎?沈千帆盯視她水光氤氳的眸子,臉龐滿是雨水,他分不出其中是否包含了淚,但她的聲音是哽咽的,並且有著深濃的哀絕。
  「潮潮!」他滿心痛憐的擁她入懷,沉痛地喊道:「什麼鬼未婚妻,那從來都不是我要的,我連命都能給你了,你還不曉得我有多愛你嗎?」
  「那就讓我死、讓我死……我不想活了,你放手,成全我——」她激動的吶喊。
  真的,她活得好苦、好累了。堅持了一輩子的愛情,換來的是天人永隔的心碎斷腸,人生路上浮浮沉沉了三年,過得麻木茫然,到頭來卻陷入一段悲澀的感情當中,對一個該恨之入骨的人動了心,她恨自己的無法自拔,恨自己竟是如此的低賤,為什麼就是抗拒不了他,更恨那被玩弄的受辱滋味……
  她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對這個世界,她真的是心灰意冷了,讓她去陪滄海吧!她絕望得只想死!
  她的萬念俱灰,徹底的將他逼得失控,他分不清是心痛的成分居多還是憤怒較多,他一把扯住她,不理會她拚死的反抗.隨著燒痛了心的怒焰,手勁也重得脫出了掌控。
  「很好,江若潮,你真懂得怎麼折磨我!想死是不是!你會嘗到應有的苦果!」他一把將她丟進車內,飛快的將車駛離。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回余家,開門的余沛湘一頭霧水,看著兩隻剛由水裡頭撈出來的落湯雞。「怎麼啦?」她看得出沈千帆的臉色十分難看。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管我們,有個女人欠教訓!」說完,他也不怕扯傷若潮,強迫的拉她上樓。
  「喂——」那是男賓止步的範圍耶!他怎麼就大大方方的問了進去?
  看來沈大哥是氣壞了,真不曉得大嫂做了什麼,怎麼會弄得他理性盡失!
  認識了兩個月有餘,沈千帆的性子她多少也有些概念。沒錯,他是修養一流,不輕易動怒,但是一旦他發起火來,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就和她大哥是同一類的人,所以她很清楚。
  當房門以著直震九霄的聲響當著她的面關上時,余沛湘的腦子不由得敲起一個大問號:他又沒上來過,怎麼知道這是她大嫂的房間?
  而房內瀰漫的火藥味濃得隨時有爆炸的危機,偏偏若潮還不怕死的猛挑火苗。
  「你憑什麼管我?如果我不打算要這條命,起碼有一百種方法可以達成目的,你以為你阻止得了嗎——」
  話都還沒說完,她人便被翻身抱起,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前,身先士卒的屁股已將火辣辣的疼痛忠實的傳遞開來,她傻住了,什麼應變措施也做不出來。
  他……打她!他居然敢打她!一個女人活到二十六歲,居然還讓人給打了屁股…
  沈千帆氣炸了!他已經好久沒發這麼大的脾氣了,這女人真有本事,能夠激到他忘了冷靜二字怎麼寫。
  他一掌比一掌更用力,盛怒難息地道:「我早就說過,我可以容忍你所有的任性,你想怎麼樣我都認了,但就是不許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樣很好玩是不是!看我心痛欲絕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你何不一刀往我的心口捅,還比較來得痛快些!」
  若潮傻住了,初始是震大過疼痛,一時忘了要掙扎。
  她這輩子從沒讓人打過,打小到大、她是父親捧在心口珍愛的掌上明珠,他連大聲對她說話都捨不得;後來嫁給滄海,丈夫對她更是珍愛有加,百般眷寵都來不及了,更是不捨得碰她一下,沒想到……今天卻讓沈千帆首開先例!
  熱辣辣的疼楚泛延開來,她的淚水這才一顆又一顆的往下掉。
  她不過才打他兩巴掌,他竟然打她這麼多下!
  就只有他有苦,她便沒有嗎?錯的人明明是他,她所有的悲楚都是他一手造成,他還有臉這麼欺凌她,他好可惡!
  趴在他的大腿上,她無聲地哭出了積壓已久的委屈。
  又一掌正欲落下時,稍稍冷靜下來的沈千帆,留意到她不尋常的溫順,才驚覺她已淚流滿腮,哭得慘慘切切,他軟了手、軟了心,再有沖天怒濤也全煙消雲散,所有的知覺全讓她的淚水扎得疼楚難當。
  他手忙腳亂的扶起她,小心接進懷中軟言輕哄,「好了、好了,別哭了,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打你就是了。」
  細語溫存,更是勾起她潛藏的悲怨.她趴在他的肩上,哭得更為淒切。
  「別哭嘛!全是我不好,我不該打你,我道歉好不好?剛才我實在是氣瘋了,才會……不然我讓你打回來好不好!別再哭了,潮潮,你把我的心都哭亂了。」他慌了手腳,思緒打上千百個結。
  她可知,她的每一滴淚對他而言都是絞心的疼啊!
  「很痛是不是?都是我的錯,我下手太重了,乖,不哭,我保證不會再有下回了。」他仗微拉開她,修長的食指好溫柔的拭著她的淚。「你明知道我什麼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你用糟蹋自己的方式來達到折磨我的目的,這只是一個很卑微的奢求,你都不能成全我嗎?」
  這溫柔的眸采……恍恍惚惚,她依稀記得,好久、好久以前,有個人也曾這麼凝視她,對她說過類似的疼惜話語,這感觸太過熟悉……
  若潮必須咬著唇,才能防止自己啜泣出聲。
  她以為,除卻滄海,再也沒有人會這般寵溺她、包容她,然而,在她如此冷酷的對待沈千帆後,他怎麼還能不怨不悔,一本初衷的憐她,惜她,讓她就連抗拒都心痛!
  她只是個瘋狂愛過,也深沉絕望過的女人,將心放在她身上,他什麼也得不到,真的不值得的,不是嗎?
  「別咬,當心會疼。」他用食指點了點她緊咬的唇,睇視她淚光迷濛的水眸,他心折地一歎,傾身向前吻去了點點淒美的淚珠,終於覆上令他愁腸百折的朱唇,這樣一個小女子,愛上了,連靈魂都是酸楚的疼。
  若潮以為這三年她夠堅強了,可是從遇到他開始,平靜的心湖激起漣漪,獨立的心不知何時開始,沉溺於他的柔情中,無法自拔。直到現在她可發現,原來她一直都是那麼的脆弱,只要他一碰她,她注定只能化為一春水,沒有絲毫抵擋肘能力,再多的心防,也全不堪一擊。
  她閉上了眼,雙手繞到他的頸後,感受他更深的愛憐。
  她好用,不想再抗拒什麼了,這些日子的掙扎,早讓她身心俱疲。
  這無聲的允諾震動了沈千帆,無疑在他的心湖挑起千層浪花,他吻得更為狂切,灼熱的舌深入她的口中,挑動了共舞的激情,也挑起了迷亂的情醉,體內沉蟄的某種火苗,悄悄點燃。
  這是一個全無保留的吻,他渴切的汲取,也深切的付出,當唇齒的纏綿已無法滿足那股莫名的烈焰,他的唇逐漸游移到她雪白的頸間,著迷的啄吻而下,火熱的雙手也急切的在她身上探索,隔著濕透的襯衫感受她的每一道曲線。
  她的衣著早已凌亂不堪,他的也沒好到哪裡去。
  若潮根本無法去思考,只知道有一道不知名的火焰焚燒著身心,只能由著沈千帆在她身上撒下無數激情的火花,他的手似帶有無盡魔力,探進了她的上衣,每一個撫觸,都讓她深深沉淪……她低呼出聲,意識更加的迷亂,因為他的手已覆上她胸前的敏感位置。
  「潮潮……」他呼吸困難而急促,低啞地問:「你明白將會發生什麼事嗎?」」
  「我……知道。」天哪!那是她的聲音嗎?那麼柔媚,近似呻吟。
  如果先前他還有一絲理智,也全在此時化為灰燼了。
  他扯她已半褪的上衣,貪渴的唇覆上早已誘惑他許久的蓓蕾,輕巧的啃吮。若潮死咬著唇,深怕自己會嬌吟出聲,他留意到了,輕輕柔柔的吻開她的唇瓣,「別壓抑自己,你知道我重你的感受甚於一切。」
  她終於讓嬌喘出了口。
  有了她的鼓舞,他一一吻遍她迷人的每一寸肌膚,再也捺不住磨人的渴望,一手順著被挑高的窄裙,隨著光滑的大腿往上探尋。
  若潮不由得一陣顫悸,身子一軟,交纏的兩人往身後的床上跌了下去,滾了一圈,他巧妙的覆在她的身上,這種前所未有的緊密貼合,令她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他們,是那麼的親暱而契合,她清楚地感受到他亢奮的慾望。
  他用著最快的速度除去自己凌亂的衣物,以及她的;當他再一次覆上她時,肌膚相觸的激越感,使得她一陣輕顫。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以往,滄海雖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膚,但也總是以輕淺的溫存取代兩性的熱情,只因無法給予,所以,也就小心翼翼的不去撩撥她,可沈千帆如今所做的,卻是完完全全的挑弄與掠奪。
  「你在害怕嗎?」春風般低柔的嗓者,化解了她的不安,「別怕,潮潮,不論在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傷害你。」
  他再一次以繾綣萬縷的吻,鬆弛她緊繃的心弦,如蝶兒戲花般舔吻她發熱的耳畔,她渾身掠過一陣酥麻,情難自己的伸手摟住他的頸子,要求更真切的愛憐。
  她無法去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飄泊了許久的船隻終於找到停泊的港口,又像是浪跡天涯的歸燕,回到棲息的窩巢;她也有一顆倦了,累了的心,而他的懷抱,給了她難以言喻的感動,好似她生來就該屬於這裡……
  「噢,潮潮!」她的回應教他難以自制的低吼出聲,狂肆的情潮席捲了他。「你真的確定嗎?不後悔將自己交給我?」
  漲痛的慾望已焚燒得他每一根神經都隱隱作疼,然而,儘管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願輕率的佔有她,更不要她抱著一絲一毫的不確定將自己交給他。
  若潮根本說不出話來了,一股陌生的渴求煎熬著她的身心,那把由他所點燃的火焰,更是燒得她意識狂亂,只能無助的點頭,尋求他的釋放。
  她柔弱的嬌軀在他身下輕顫著,他知道她也有著與他相同的悸動,於是他迫不及待的探向她慾望的根源,耐心的抽動、撥弄,想讓她先習慣他的存在,雖然指間所感受到的濕熱悸動告訴他,她已準備好了,但他仍是不放心地問:「可以了嗎?」
  她將身子迎向他作為回答。
  他不再遲疑,分開她的腿,小心翼翼的以最溫柔的方式佔有了她,讓兩道彼此渴慕的身軀完美結合,這一刻,他深刻的感覺到他們屬於彼此,那股此生無憾的滿足,令他沉沉的歎息出聲,更深它埋進她體內。
  她低喊出聲,因乍然而來的痛楚而擰起了眉。
  「潮潮乖,忍一下就好了,這樣的痛我無力避免,但我會盡可能的讓它減至最低。」他咬著牙將話說了出來,用盡所有的力氣強抑住自己的衝動,極小心輕緩的律動著,企圖利用快感沖淡她初嘗人事的疼痛。
  他好溫柔,好體貼又好深情,顯而易見的珍愛之情,教她深深動容。
  由於過度的壓抑,他額上已沁出點點冷汗,悄悄滴她的臉上。
  若潮沒有猶豫,仰首吻去他的汗水。
  「噢,潮潮,你別亂動!」他痛苦地低吟,扣住身下這折磨得他幾乎發狂的小妖精。
  她是想讓他死在她手裡嗎?
  「我很好。」她以行動配合他,向他說明她的完好無事。
  有了她的承諾,他開始釋放磨人噬骨的激情,隨著他的粗喘、她的嬌吟,共譜了一段唯美契合的浪漫弦律。
  若潮不敢相信,她竟會沉淪得這麼徹底,他讓她只想化成灰,揉進他的血液之中,她再也不能沒有他了嗎?
  不!她怎能容許自己陷得這麼深?
  其名的心慌、驚怕,使得她不假思索的脫口喚出另一個名字:「滄……海……」是想借由這個名字欺騙自己!還是催眠自己?她也沒了答案。
  即使是在這一刻,她眼裡、心裡依然沒有他嗎?
  沈千帆低首封住了她的唇,拒絕聽她再吐露任何一個傷人的字句。
  把持住自己、理性的殷殷垂詢為的是什麼?只因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她,與他同樣無怨無悔的她!結果呢?
  唇齒相依的纏綿中,一抹慼然的笑,沒人看見;歡愛情纏中,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寫上了他的悵惘,也沒有人會懂。
  莫非,他一世的情緣,注定逃不開由命運所局限的悲哀?
          ☆          ☆          ☆
  窗外的狂風暴雨逐漸收歇,窗內的狂濤烈愛也逐漸平息。
  沈千帆無言的起身穿衣,若有所思的凝望著擁被呆坐床內的若潮。
  她在想什麼?為何神情那樣的茫然失魂!
  他沒有強暴她,他沒必要愧疚的,但是見著這樣的她,他就是沒辦法不讓疼楚泛滿心胸。
  「潮潮……」他低緩的叫道,「嫁給我,好嗎?」
  像是挨了一記重擊,若潮死瞪著他,「你說什麼鬼話!」
  「我是認真的!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我必須對你負責。」
  「負責?」她低低重複,語氣有絲輕嘲,「那麼閣下預備怎麼處置你那位偉大的未婚妻?」
  他陰鬱的擰著眉,「那是我的問題,我會解決。」
  「解決?」她尖銳的諷刺,「好個始亂終棄、喜新厭舊的薄倖兒!」
  「潮潮!」他低吼,「全世界的人都能這麼說我,就你不行!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不曾變過,負盡了天下人,只為一個你。弱水三千,我單單就取這麼一瓢飲,你怎還忍心如此指責我?」
  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
  好熟悉的句子。她微微閃神。
  隨著他幽遠的目光望去,她見著了床頭擺放的畫框,那淡淡的字痕,像是烙在她的心版上,她怎可能忘得了!
  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滄海萬傾,唯系一江潮!
  「夠了!別企圖利用滄海迷惑我,這是很卑劣的小人行徑!」
  「我?利用他?迷惑你?」他明明好想哭,偏偏他卻笑了,笑得酸澀,笑得淒苦。
  「呵……你該不會也想告訴我,會和我發生饑膚之親,也是我卑劣的利用余滄海迷惑你的原故吧?」他沒忘記耳邊迴盪的呢喃,那一聲又一聲的「滄海」,刺傷了他。
  若潮啞然無語。她口中雖喚著滄海,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吻著她、給她深切憐惜的人是誰。
  「看著我,潮潮!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麼?」他微微激動的抓住她的肩頭。
  「你別碰我!」她驚亂的往後退,死抓住掩在胸前的薄被。
  如今就連他的碰觸她都難以忍受了嗎?到頭來,他給她的還是屈辱?
  「既然不是心甘情願,為什麼要將自己交給我?畢竟我是你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啊!」
  「那又怎樣?」她反問,聽得沈千帆傻了。
  「什麼叫那又怎樣?!難道剛才的事對你一點意義都沒有?」他的話調不由得激昂了起來。
  「你以為這能改變什麼?我還是我,你還是你,一切都沒變,你去娶你的嬌貴未婚妻,別來跟我玩負責的把戲!」她心亂如麻,一時難以坦然面對他,更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重新面對那份愛恨交纏的矛盾情感。
  「你……」該死,她怎麼能說得這麼瀟灑!為什麼心痛的永遠是他,而她永遠無動於衷?!「你的血是冷的嗎?直到現在,我真的開始要相信,你的七情六慾的是隨著余滄海長埋於土了!很悲的發現,是不?」
  他哀淒的一笑,失魂落魄地退了幾步,「傻的是我,拿一顆真心任你蹂躪,執迷不悔;而你,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怎麼會去在乎我是否曾經被你傷得心力交瘁,無力喘息?你不在乎的,從來都不在乎,不是嗎?」
  「你可以為在你心中的那道影子狂悲狂喜,而對現實生活中的我,你除了麻木還是麻木,我算什麼呢?說穿了,只是個不自量力的傻瓜罷了。只是,我真的好想問,你到底是多情還是無情?為什麼昔日你能義無反顧的愛著余滄海,而今對我卻……似想拋開愁腸百轉的思緒,他甩甩頭,沒再多看她一眼,踉蹌的奪門而出。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獨自舔科她再一次剖下的深沉傷口。
  是以,也沒見著她眼底浮起的淒楚淚光……
          ☆          ☆          ☆
  近兩個月又過去了,他們沒再見面,若潮一再告訴自己:也好,他們是需要分開一段時間,彼此冷靜下來,沉澱自己的情緒,好好思考他們之間的一切。
  可,再完整的心理建設,卻說服不了靈魂深處莫名的渴盼,以及日復一日逐漸加深的失落……
  一陣酸意毫無預警的湧了上來,她捂著嘴衝向浴室,萬般難受的乾嘔了起來,直要吐光胃中的酸水方肯罷休。
  她掬起清水沖洗臉龐,想讓自己打起精神。沉沉地吐了一口氣,她雙手抵著流理台撐住虛軟無力的身子,抬起頂看向鏡中略顯蒼白的自己。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近來這幾個早上她老是這樣,一開始,她也許能夠把它當成過於忙碌、飲食失調之類的,可是近來頻頻的反胃症狀及連續兩回沒來的月事,這也有可能是巧合嗎?
  乍然的領悟令她倒抽了口冷氣,跌靠著身後的牆,臉上血色盡褪。
  老天該不會這麼殘忍吧?一次的行為失軌,就要她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她茫然失神的步出浴室?床頭擺放的照片印人眼簾,她取了過來,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喃喃地低問:「滄海,你會原諒我嗎?」
  就算他原諒了她,她也無法原諒自己。曾經,她信誓旦旦的說她這輩子只屬於他,結果,卻將身心交給了另一個男人,就在她和滄海的床上,而那個人還是間接奪走他生命的罪魁禍首,最後甚至……懷了別人的孩子!
  她怎麼可以讓滄海蒙受這樣的羞辱!
  她最懊惱的不是這件事的發生,而是在這當中,她完全沒有任何的掙扎,抗拒,甚至到現在,她依然不感到後悔,會得難過,只是因為對不起滄海。
  她好瞧不起自己,覺得自己像極了蕩婦!
  腦海依稀記得,那股肌膚相觸的悸動,以及過程中,沈千帆是如何深切的憐她,愛她,點點滴滴,都是那麼的刻骨銘心,她無法不沉醉!
  他辦到了他的承諾,在她表明一切安好前,他不曾放縱自己,有幾個男人能辦到這一點!尤其是承受著噬人的情慾煎熬時。
  然而,他卻將她的感受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自始至終不曾顧及到自己,他是真心的疼惜她呀!她如何能不為所動!
  他們並沒有做任何的避孕措施,若她真的懷孕了,該怎麼辦?
  拿掉他嗎?
  不,她辦不到!這是她的孩子呀!她曾經挪麼深切的盼望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滿足當母親的驕傲,本以為這已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如今上蒼意外的成全了她,她怎麼忍心割捨?
  就在她左右兩為難,不知如何是好時——
  「大嫂,大嫂!你醒來沒!」隨著清靈的呼叫,房門應聲而開。
  「大嫂!」余沛湘走上前去,蹲低了身子打量她。「你怎麼坐在地上?哎呀!你的臉色好差,不要緊吧!要不要去看個醫生?」
  迎視她不加掩飾的關切,若潮無力的搖搖頭。「沒事,我想我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九成九的肯定自己有了身孕,至於最後那出點一成,只差沒有證實罷了。
  「是嗎?我看不妥,我還是陪你去醫院好了。」說完,余沛湘不放心的拉起若潮,以強迫中獎的方式由衣櫥中抓了套衣服往她手裡塞。「你換個衣服,我去打電話向學校請半天假。」
  「沛……沛湘!」她人都走到門邊了,若潮遲疑地出聲喚她,「如果……我是說萬—……」
  「如果什麼?萬一怎樣?」沛湘不解的偏著頭。她看起來好像很難以啟齒。
  這種事不可能瞞得住,早說了也好。深吸一口氣,她沒讓自己多想,毅然道:「我是說,我可能懷孕了。」
  「噢,你懷……」余沛湘愣了一下,殺豬似的尖叫:「懷孕?!你?!」她用力地甩甩頭,「告訴我,是我耳背,產生幻聽了!」
  「不,是真的。」
  盯視著若潮臉上的羞愧,她還是不太回得過魂,本能地問:「孩子的爸爸是誰?」
  話才剛問出口,她就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我真笨,這哪還用得著問,一定是沈大哥嘛!」
  「對不起。」她曾經那麼信誓旦旦的說要為滄海終生守節,豈料……沛湘會覺得她讓余家蒙羞嗎?
  她道什麼無聊的鬼歉!懷孕是喜事呀!那是指接下來如果有一場婚禮的話。
  「沈大哥知道嗎?」余沛湘已經迫不及待想聽聽沈千帆的准爸爸感言了。
  若潮的情好茫然,「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余沛湘又露出看到世紀大怪物的表情。「你該不會想『獨吞』吧?噢,這是不行的,好歹沈大哥也勞心勞力了半天,你這樣太沒江湖道義了!」
  沛湘在說什麼呀!怎麼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可……可是……滄海……」
  余沛湘真想直接昏倒給她看。『』你要我說幾遍?!大哥已經不在了,你別這麼死腦筋行不行!如果你一輩子都遇不到如大哥一般讓你心動的男人,我不反對你為他終生守節。」
  「但是,今天你明明遇到了,卻死守著莫須有的固執不肯面對,我只會說你傻,這也不是大哥樂意看到的,而且,他會情願當初不曾娶你,也許,這樣就不會誤了你。」
  若潮苦惱地蹙眉,「別……別再說了,我心裡好亂……」
  「你還是不說是嗎?好,我去替你說!」說完,她轉身欲走。
  「等等!我……」掙扎了好半晌,若潮終於下定決心心,「我自己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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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09:18: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真的要說嗎?
  猶豫了三天,若潮還是拿不定主意。
  一手貼上平坦的小腹,幻想著裡頭有個小小的生命正在成長,而這個小小的生命是她給的……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滿滿的感動揪緊了心扉……
  他,該也會和她有同樣的感受吧?
  若是,她又怎麼忍心不讓他知道呢?
  不知不覺中,她已來到了沈千帆的住處。
  正遲疑著該不該進去,雙腳自有意識的代她做出了決定。
  也好,不論如何,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利知道一切。
  她不曉得這麼做到底對不對,也不曉得他會給她什麼樣的回復,若他要她嫁給他,她又該怎麼辦?而這個孩子的到來,又將在他們之間帶來什麼樣的轉變?
  一道又一道的問題在腦海滾來滾去,漫無頭緒。
  帶著複雜的心精,她按下了門鈴。
  只是,她千想萬想,也料不到前來應門的會是個衣衫不整的女人!
  登時,她愣在當場,沒了反應。
  「你——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千帆在台灣閒來消遣的新歡嘛!」沈芊韻上下打量她,嘴角噙起惡意的微笑,「品味還不錯,我知道千帆一向不會虧待自己。」
  胃部像是被人擊中一拳,若潮臉色慘白,茫然問:「消遣?新歡?品味?」
  「喲!敢情你還不知道?我這個未婚夫就是這樣,要他見著美女不去招惹簡直比登天還難。有什麼辦法呢?只要他最後還記得回到我的身邊就好了,至於其他的……他要在寂寞時找幾個女人排遣,我也管不著了。」沈芊韻用著司空見慣的話語說道。
  若潮無法發出聲音,手腳一片冰冷,分不出如今的感覺是什麼成分居多,胸口絞得死緊,快透不過氣來。
  「我要見他!」她聽見了自己擠出低弱的聲音。
  「奉勸你一句話,做人還是識相點好。雖然我並不介意當我不在他身邊的時候,放他偶爾來段綺麗的小戀曲調劑身心;但現在我來了,你再糾纏不清,只會讓自己更難堪,像你這種女人,我看多了。」
  頓了一下,她好整以暇地審視若潮不見一絲血色的面容,又道:「還是想見他嗎?請便,不過我先提醒你,他現在沒穿衣服,你可別被嚇到了喔!」
  那口吻,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若潮跌退了一步,儘管沈芊韻的話有如細針,毫不留情的往她的心口刺,她仍是挺直背,倔傲地維持她僅餘的尊嚴,「你用不著迫不及待的羞辱我,如果沈千帆真是這種輕佻放浪的男人,那麼不要也罷!」
  轉過身,她踩著僵硬的步伐,一步步離開。
  直到電梯門關上,隱忍許久的淚再也止不住的跌落。
  心,怎麼會疼成這般?
  總以為她這輩子再也無緣嘗到這種撕心裂肺、體無完膚的狂痛,然而,她現在的感覺又算什麼?為了他嗎?不值得呀!
  該死的沈千帆!為什麼他總是在傷害她,為什麼……
  另一頭——
  沈芊韻一將門關上,剛洗完澡的沈千帆正好由浴室走出來,一手擦著濕漉漉的頭髮,邊問道:「有客人是不是?」他剛才好像聽到門鈴聲。
  「沒什麼,一個推銷員罷了。」沈芊韻淡淡的打發過去。
  他沒再追問,轉身回房。
  沒一會兒,他整理好儀容走出來,沈芊韻立刻叫住他:「你要去哪裡?」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丟回一句。
  她沉下臉,「又想去找那個俏寡婦了,是不是?」
  沈千帆沒回應她,步履依舊堅定。她不會明白他的心情,一種只要能在角落默默看著她,守著她便心滿意足的心情!
  「何必呢?人家都對你不用一顧了,你有必要這麼犯賤嗎?沒有她,你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在開門之前,他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她,「你錯了,沒有她,我的生命不具意義。我之所以不用頹廢來昭示自己有多麼痛苦,是因為她絕對不會喜歡看到這樣的我,所以,我努力的呼吸,努力的讓生命跳動,努力的為她而活,你懂了嗎?」
  「人家根本不希罕!她巴不得你滾得遠遠的,別再死皮賴臉的纏著她!」她氣不過,出言譏諷。
  深亮的眸底浮起痛楚,他深吸了一口氣,「就算是如此,我也要聽她親口對我說。」
  會嗎?若潮真對他深惡痛絕,厭煩至極嗎?他不敢去想
          ☆          ☆          ☆
  最後一抹夕陽餘暉隱於地平線下,隨著暗沉的天色,氣溫逐漸下降。
  佇立於不顯眼的角落,沈千帆癡愣的目光定在層層高樓的某一處,久久收不回來。
  她又要熬夜加班、虐待自己了嗎?
  他暗暗歎息了聲,一顆心無法自抑地悄悄擰疼。
  他數不清這是第幾口處在不知名的角落守候她了。她不想見他,他只能默默退開;憂心夜夜晚歸的她,他只能暗暗跟隨,就怕她出絲毫差錯。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他不清楚,只要的見到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上頭不曉得幾時熄了燈,一道熟悉的纖影走進他的視線。他鎖起眉心,目光沉鬱了幾分,她看起來好像又瘦多了?
  一名形色匆匆的過路人粗率的撞著了她,若潮本身就有些許昏昏沉沉,這一撞,差點讓她站不住腳,沈千帆見狀,毫不遲疑的奔上前,及時扶住她。
  「潮潮,你有沒有怎樣?」
  「你——」若潮微感錯愕,為什麼每回她一有狀況,適時出現在她身邊的人總是他?
  接住有些暈眩的身子,卻止不住腹內翻攬的不適,她急忙推開他,在一旁的垃圾筒乾嘔了起來。
  近來害喜頻頻,搞得她沒半點食慾,身體正虛弱得很。
  「怎麼回事?」沈千帆看得心慌,手足無措的站在她身邊。
  若潮好不容易結束掉非人的折騰,他將手帕遞給她,眉頭擰得死緊,「你沒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
  若潮冷哼了聲。始作俑者有什麼資格發表評論?
  「走,去看醫生。」見她抿唇不語,他當機立斷。
  「別——」經他這一扯,她又想吐了。
  沈千帆不解地看著她的反應,瞬間,一道靈光敲上腦海,他下意識盯住她的腹部,「這情形多久了?」
  若潮淡瞥了他一眼,想不到他的反應這麼快。
  「我沒猜錯,對不對?」他的神情好複雜,眼中有著壓抑的奔騰思潮,雙拳握得緊緊的,像是想狂熱的擁抱她,卻又不敢付諸行動。
  她沒否認,也不覺得有必要心虛或害怕他知道實情。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在你眼中就這麼一文不值嗎?就連有了孩子,你都還是不把我當一回事?」
  他受傷了嗎?若潮仰首,深深刻劃著悲楚的俊顏,像是承載了太多的傷痛……
  呵,他憑什麼這麼指責她?她不是沒想過告訴他,那得看看他回報她的是什麼!她何必再去自取其辱?這點基本的傲骨,她江若潮還有!
  「孩子是我的,與你無關。」
  「見鬼!」他低吼,「什麼叫與我無關?沒有我,你一個人懷得出孩子?」
  「那又如何?懷孕的是我,決定權也在我,你沒資格過問。」
  「你……該死!」他懊惱得想撞牆,「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堅決拒我於千里之外?」
  「我和你本來就沒什麼牽扯。」她不會再傻得讓他有任何傷她的機會了。
  不能動怒、不能動怒!他不斷深呼吸,然後進一步追問:「那孩子呢?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生下他。」
  沈千帆揉揉蹙緊的眉心,卻揉不開其間的無奈。
  「你要孩子,卻不要我?」他說得好苦澀,為什麼他永遠是她最先捨棄的那一個?
  「潮潮,你不能這樣!這個孩子是我們共有的,你不能僅憑自身的一意孤行,就決定了我們三個人的命運,我是孩子的父親,你何忍要我割捨當父親的驕傲、陪孩子成長的喜悅?
  「你好殘忍,你知道嗎?想想我們的孩子,他也有權要一個完整的家庭、一對疼他的父母、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你沒有權利剝奪,這對他、對我,都是不公平的!」
  如果她曾經因這番話而泛起絲絲酸楚,那麼她也掩飾得很好。「所以,我就該為了孩子,勉強自己嫁給你?」勉強!她居然把嫁給他說成了勉強?!
  「如果我對你除了是孩子的父親外便不具意義,那麼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一個你沒有感覺的男人上床?為什麼要糟蹋自己的身體?」
  「糟蹋?!」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慼然地扯了一下唇角,心早就苦透了。「你都說是勉強了,那麼不叫糟蹋又該稱之為什麼?」
  他真的不在乎了,心早就千瘡百孔,他不在乎用更多的詞句再多傷自己幾回。
  「別沉默,告訴我!我有權知道答案。」
  若潮吶吶無言,望進他寫滿悲愴的眸子,內心激烈交戰告,最後,她選擇了最殘忍、最傷人的回復,「我——把你當成了滄海。」
  將他當成余滄海?
  是的,他深刻的記得她口中喃喃呼喚的,是這個名字。
  這對任何一個男人而有,不啻是最尖銳的羞辱,但,他並沒有她所預料中的激烈反彈,只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是一片的幽沉迷離。「我——很像他?」
  若潮看不透他的思緒,反而因他過度的平靜而忐忑不安。
  「不……不是。我只是很累、很無助,而在我身心俱疲的時候,身邊的人是你,你適時的給了我溫暖及安慰,那正是我當時所渴求的,所以……」
  換句話說,就算當時她身邊的人不是他,任何一個能給予她溫情的人,都有可能會是今日她孩子的父親?!
  「夠了!」他沉痛地低吼。再也沒有什麼話比這個更傷人的了。
  他真的萬萬沒想到,他會讓自己成了趁虛而入的小人!
  他為什麼從來沒想過,當時的若潮就像個溺水的人,他伸出了手,她怎麼可能不緊緊依附,而他卻利用她最脆弱、最迷惘的時候侵佔了她……他這種行為,與卑劣無恥的小人何異?這一刻,他恨不能一刀殺了自己!
  他已心力交瘁,聲音輕得不能再輕,「那你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
  「離開?」
  一陣痛楚不知來自何方,痛麻了她所有的知黨,但她不容許自己思考,呈真空狀態的腦子,機械式的讓話說出了口,「離開台灣,離開我的視線,回美國去,也許娶你的未婚妻,也許是任何一個女人,你有你的家,總之,再也別打擾我的平靜。」
  「家?」他問得好茫然,他還有家嗎?
  他失了魂般,眼眸空空洞洞的望向她。「你要我——放手?」
  上蒼啊!你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
  想愛的女人愛不得,想說的話說不得,想停留的地方再也無立足之地,早知如此,他情願在三年前那場車禍中死去!
  突然間,他好想為自己淒涼無奈的人生哀絕地痛哭出聲,又想淒厲的放聲大笑,可是他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不、不!他怎麼甘心就此認命?她是他拿生命去愛的女人呀!
  倏地,他死抓住她,失控的力道已弄疼了她,卻還渾然不覺,「看著我,潮潮,我要你說真心話,你真的從沒愛過我?就算只有一點?你說呀!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窮盡一生,永無止盡的等你,直到你完完全全屬於我。」
  「你放手!」他怎麼能夠在與別的女人肉體交纏後,還的全然無愧的對她說盡癡絕之語!一次又一次的欺瞞,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早教她對他寒了心。
  於是,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不愛你!我愛的是滄海,只有滄海,永遠不變!你為什麼要來擾亂我的生活?我討厭你介入我和滄海之間,都是你!挑起了一連串的是是非非。
  「我恨你破壞了我和滄海最美的感情,害得我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害得我今後連思念他都覺得不配……我唯一擁有的,就只剩下回憶了呀!你教我怎麼能不怨你、恨你?你為什麼不滾得遠遠的,別再來招惹我?」
  一連串的指控,震得沈千帆無力招架,他退了一步,臉色死白地盯著她。原來,從一開始,他帶給她的,就只有困擾?
  難道,這一切真的就如芊韻所言……
  「你——真的這麼難以忍受我?」飄忽的聲音,一如破碎的靈魂。
  若潮抿緊了唇,倔強地別開臉。
  她天真地以為,只要他離開,就能帶走所有的愛恨情仇;只要他走出她的生命,她就能回歸到沒有他之前的平靜,繼續追思她的滄海,不再有任何的狂悲狂喜,直到走完這一生。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要我?不後悔?」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沉默徹底寒了他的心,他麻木的點頭,再點頭。「好,我走!我會如你所願,離你遠遠的,從此不再見你一面。」
  浮起的淚,他硬生生的逼回。
  天在崩,地在裂,心在泣血,他的世界瓦解成片片,但,一切都無所謂了,生命的運轉,已不再有任何意義。
  「如果我離開,能讓你好過些,我會成全你,所有的悲,所有的苦,我一併帶走。四個月前,我能為你而來,四個月後,我也能為你而走,而這一走,今生今世,我將永不再踏上這片埋藏太多愛恨的土地!
  他人生中最美的記憶在這裡,最痛的回憶也在這裡,帶不走的,是他以生命所詮釋的刻骨銘心。
  他深深地望住她,像要將她烙人骨血一般的深切,然後,他別開了眼。「保重!就算不為我,不為孩子,至少——為了余滄海……」最後三個字,撕碎了他的身心,淚終於墜落。
  他沒讓她有看清的機會,轉身沒入暗巷中,在她看不見的角落,盡情釋放出泣血的哀慟!
  這就是他的命!如果真有蒼天,他真的好想問,這真是他的命嗎?為什麼他的命會是如此!?好可笑、好可悲呀!
  他悲恨地一拳捶向牆面,卻麻痺得怎麼也感不到疼,心靈的狂痛,甚過世間任何一道傷,只是,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他總是在嘗這種痛?
  生離,死別,人生至悲,他皆已嘗過,莫非上天讓他活這麼一遭,就是要他受盡坎坷血淚嗎?
  一道道椎心的熱淚滑落,他無語問蒼天——
          ☆          ☆          ☆
  余沛湘原以為,懷孕一事對兩人而言會是一大轉機,她都已經滿心歡喜的想當伴娘了,沒想到……若潮像遊魂般,整日失魂落魄,而沈千帆更是丟了一顆足以將她炸翻的超極大炸彈:他要回美國!
  她再笨也不難推測出他們那天一定是沒談攏,可是,他們之間已經決裂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了嗎?
  他說:「小湘,我很捨不得你,但是我也答應過若潮,再也不回台灣,所以,你要是有空,就到紐約來找我。記得你說過,你會永遠把我當成大哥,那麼,我們誰都不能忘記對方,知道嗎?我可愛的小妹。」
  當時,她難過的哭了,因為,她也好捨不得他,不知不覺中,她給了他與大哥一般濃摯的感情。
  他去意甚堅,任她怎麼挽留都沒用,並且也訂了飛往美國最快的班機,看來,他是真的寒了心,這一走,他真的會如自己所言,永不回頭!
  她問他;「你放得下嗎?如果你夠誠實,摸著自己的心回答,你放得下大嫂嗎?」
  「我放不下。」他眸中有淚。「我一直都很誠實,就算到生命結束的一天,我還是放不下她。但是,我能怎麼辦?」
  「當我認清了我的愛帶給她的不是快樂,而是痛苦時,請問你,我能怎麼辦?我不想再讓她為難,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何忍再加深她的苦惱?如果離開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再苦我都會辦到!」
  但是,倘若他真的走了,問題真的就結束了嗎?余沛湘好懷疑。
  若真是這樣,為何大嫂會表現得像個失了魂的娃娃?
  「不道別?不見她最後一面?不說一句話?」
  他哀愴地一笑。「不了。」
  見了,又能如何?人,再傷一遍心,再痛一遭;淚,再流一回;苦,再嘗一次……真的沒必要了!
  就這樣劃下句點吧!再多的感傷,留待餘生慢慢低迴。
  「如果真要說什麼——」他幽幽一歎,找來紙筆,揮涯了幾行字。「將這個交給她吧!我能說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余沛湘無言接過,滿心悵然。
  從沈千帆住處離開後,她直接往家裡飛奔。她不信若潮當真鐵石心腸,她要是真的不在乎,眉宇間就不會有散不去的幽幽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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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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