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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心月] [劍雨柔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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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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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長江滾滾,浪花淘淘,物換星移,人事代謝,後浪推盡前浪,多少武林軼事,隨著歲月的變遷而更迭不絕,替代交織,流傳下更多至情至性的傳奇故事。
  傳聞中,許多年、許多年以前,江湖中曾出現過那麼一位俠骨丹心、行如風的俠客,他行蹤飄忽、一身絕藝,從無人能掌握他的動向,更無人能探測出他的武學造詣究竟有多深奧?據聞,他曾在十里之外傷人於無形,而見血封喉之物,只是一片小小的樹葉。
  他集各式武學精華於一身,自成一家。他的輕功堪稱一絕,人海宛若蛟龍,縱天如凌雲馭鳳,武林人士給他一個「凌雲儒俠」之美譽。
  他獨來獨往,總是一身白衣儒衫,悠遊於天地間,如風、如雲,讓人難以掌控,久而久之,江湖中人便將這位一身俠情的傳奇人物給神化了。
  據聞,這位少年俠客偶然問邂逅了一名絕世無雙的閨閣千金——上官回雪,兩人一見傾心,共譜了一段蕩氣迴腸、動人心扉的纏綿戀曲,從此攜手天涯,魂也相依,夢也相隨。
  一個是光風霧月、超然絕塵的俊朗俠士,一個是柔情似水、靈慧冰心的絕世佳人,這段俠客佳人的美談,至今猶為後人所津津樂道。
  之後,江湖上曾傳出他先後得了幾名出色的徒弟,皆為人龍鳳,有其師之風。
  首席弟子只知其姓為曲,不知其名,一身的懦衫,手持白玉招扇,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一身絕學全隱於溫和笑容之下,於是江湖中人便稱其為文曲神扇。
  他精通醫術,才智超群,也許正因身為醫者,生性不容殺戮,慣用登峰造極的隔空點穴法制敵。
  二弟子俊美無儔、貌勝潘安,也因此生就風流倜儻、狂放如風的性格,行事往往隨性所至,沒個準則,隨身之物為一管洞蕭,蕭音一揚,往往制敵於無形,素有「揚音神蕭」美名。
  再來便是一身冷凝,寒如霜、做如冰、深沉如孤星寒月的三弟子。
  冷傲的面容猶似終年難化的冰山。
  一柄幻影劍,揮動如流星,出神入化,於是「幻影神劍」之名不陘而走。
  最後一位,嚴格說來並非凌雲儒俠正式所收的徒弟,她是一名女子,也是凌雲儒俠與上官回雪視如掌上珍寶的獨生女兒。她深具武學基礎,同時更承襲了其父的一身輕功及其母奪人心魂的絕世美顏。
  因一身的紫衣翩然,飄然絕塵宛如放逐人間的仙於,因而喻為「紫綾仙子」。
  玉膚冰肌賽霜雪,秋水明眸燦若星,出水芙蓉嬌如花。纖細楚腰如約素。結合了這麼一對出色父母的精華,其天姿絕色猶勝其母三分,是位真正傾城的絕代佳人。
  這四名超凡絕倫、卓眾出塵的俠客佳人,一一譜寫了一段刻骨銘心、蕩氣迴腸的傳奇故事,有血、有淚,有悲、有歡,更有無盡繞腸而感人心魂的酸楚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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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11:1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說起揚州,其如詩如畫的美景自是不在話下,包括了著名的瘦西湖。以及與廣州懷聖寺、泉州麒麟寺、杭州鳳凰寺齊名的仙鸛寺,因此,也孕育了不少有名的騷人墨客,如唐代李白、白居易、杜牧,以及宋代的蘇東坡、歐陽修等等,豐富燦爛文化遺跡,使得揚州更添風采。除此之外,揚州最值得一提的,莫過於揚州人的驕傲——楊家的千金楊翦柔。
  楊翦柔是百年罕見的天姿絕色,尤其她的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為她贏來才女的美名。她澄靜如水的眸子,總是閃著溫柔悲憫的光芒,揚州城內的困苦人家,多半都受過她的恩澤,因此,眾人在讚不絕口之餘,也使得她成為揚州人的榮耀。
  如此才貌雙全、絕俗出塵的女子,自是不乏登門求親之人,自她及笄以來,每日上門的媒婆都快將楊家大門擠破了,但是九年過去了,楊翦柔卻仍待字閨中,也許,這麼一名靈慧無雙的女子,難尋足以匹配之人吧!
  繡完最後一針,楊翦柔輕巧的收了線,打量著自己幾日來的成品。
  「哇!小姐,這松柏長青圍繞得可真是栩栩如生,你的繡功又更上一層樓了。」一旁的婢女驚喜的讚歎著。
  楊翦柔抿唇不語。
  古有明訓,大家閨秀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更何況她一出門,全揚州城都引起了騷動,在這種情形下,她也只能在家刺刺繡、養養花來陶冶性靈了。
  一眨眼,一個下午又過去了,她伸直了腰桿,起身正視後頭的婢女,「我爹呢?」
  「老爺一整個下午都待在書房裡。」
  楊翦柔沉思了一會兒,撩起裙擺,蓮步輕移的朝書房走去。
  爹爹會一聲不響的將自己關在書房那麼久,只有一個可能,而在她行經書房開啟的窗扉時,的確也見著了父親正蹙著眉心,微微流露出感傷的神情。
  她沒敲門,便直接進入書房,由後頭撒嬌似的輕輕環抱住父親,「爹,您又在當悶葫蘆了!」
  楊震光回過身去,瞪了女兒一眼,「誰准你沒大沒小,叫爹悶葫蘆的?」但是他說歸說,語氣裡卻絲毫沒指責之意,反而帶著濃濃的籠溺。
  「本來就是嘛!您每次都這樣,有心事就悶心裡頭,我若不主動問您,您才不會告訴我呢!」
  楊震光深沉地歎息出聲,「爹的心事還不就那幾樁,有什麼好談的?」
  「姐姐又怎麼了嗎?」
  二十五年前,年輕氣盛的楊震光,在娶了妻房之後,仍免不了有幾段風花雪月的韻事,也因而認識了楊翦柔的母親——柳淑瑤。
  由於柳淑瑤自小孤苦無依,於是楊震光便將她迎進門來,納為妾室。
  不幸的是,他的正室醋性奇大,自是容不下柳淑瑤,對她百般刁難、虐待,但是溫馴如她,全都逆來順受的忍了下來;而當時的楊震光將心思全都放在生意上,從來不曾關注她所受到的委屈。
  後來,柳淑瑤懷了身孕,而他的正室卻仍是不孕,在這樣的情況下,正室一方面妒火中燒,一方面又優懼自身地位難保,因此,柳淑瑤所受的苦難就更多了,有好幾次,她被折騰得幾乎小產,所幸蒼天庇佑,她最終仍是生下了一對粉雕玉琢的雙生女——楊翦雲與楊翦柔。
  由於膝下仍無子息,因此,對於這對女娃兒的出生,楊震光可說是喜出望外,將她們給疼進心坎裡去了,對柳淑瑤也就更為疼惜。
  但是,孩子滿月之後,他因生意上的繁忙,有一陣子早出晚歸,只是他萬萬設想到,兩個多月後,柳淑搖竟帶著一雙女兒連夜離開了楊府!
  幾度調查,他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他那將柳淑瑤母女視如眼中釘的正室,竟暗中計劃毒死柳淑港瑤女三人,所幸蒼天有眼,讓她們避過了這一劫;但柳淑瑤擔憂女兒們會再次遭到毒手,於是下定決心離開。
  楊震光滿懷沉痛,一面自責著不該過度忽視柳淑瑤,害她白白受了好多苦,一方面也休了他那陰狠毒辣的正室,發了狂似的尋找柳淑瑤母女,決心窮盡畢生心力來補償她。
  又過了數月,柳淑瑤托人將楊翦柔送回。那時的楊翦柔已然奄奄一息、命在旦夕。楊震光心知肚明,若非楊翦柔自出生便較為嬌弱,如今又生了重病,生命垂危,而柳淑瑤又無力照顧她的話,柳淑瑤是說什麼也不會讓女兒離開身邊的。
  於是,他盡全力來挽救楊翦柔這條岌岌可危的小生命,日日夜夜細心的照料著。數月後,楊翦柔終於脫離了險境,然後又花了半年的時間調養,才讓她重拾健康。
  自此,他們父女相依為命了二十四年。
  這二十四年來,他不曾放棄尋找柳淑瑤及大女兒的念頭,只是,一切就有如大海撈針般,所有的努力全成枉然,直到九年前……
  楊翦柔見楊震光恍惚失神了起來,又問了一句,「我那位冷若冰霜宮水凝姐姐又怎麼了嗎?」
  九年前,江湖中出現了一名冷血無情的女子,名喚宮水凝,在偶然的機緣下,他發現,這名女子的容貌與他鍾愛的女兒楊翦柔一摸一樣!
  他大為驚駭,經過多方查訪證實,宮水凝的的確確是他失散多年的大女兒!
  然而,宮水凝卻不認他這個父親……不,或許該說她不屑認他!她那雙冰冷的眸子中,充斥著刺骨的恨意,對於他所提出的「團圓」,她只回以尖銳到今他心口抽疼的諷笑。
  楊震光承認,他是虧欠了她許多。這些年來,她必然吃了不少苦,她會恨他入骨,他也無話可說,但他是真心想補償的呀!為什麼她一丁點機會也不給他?
  從那之後,他便費心留意她在江湖中的動向,對於她的每一個消息,他從未錯過。
  於是,他也知曉了十四年前,也就是楊翦雲十歲的時候,柳淑瑤辭世,而水月宮的官主——宮宛宛,收楊翦雲為義女,傳她武藝,而她從此改名宮水凝。只是,楊震光不懂,為何今日的楊剪雲會變得如此冷酷?而唯一能融化她的心的人,只有……
  楊震光望向楊翦柔,猶豫了許久才道:「沒錯,我是在為翦雲的事心煩。關於你姐姐的一切,我從未瞞過你,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讓你知曉。」
  「哦?」楊翦柔眨了眨盈盈秋瞳。
  「我巧遇你姐姐的那一年,也讓我打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事。她——癡戀一名男子,但令我不解的是,翦雲的容貌與你如出一轍,美得絕俗出塵,但那名男子不但不動心,反而對她絕情至極。我不曉得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翦雲已執著的狂戀了他九年,再這樣下去……我擔心她為了一個冷漠無心的男子而誤了自己。」
  「您是說……」楊翦柔跟著皺起秀眉,「姐姐會為了一個男人如癡如狂?」
  她沒聽錯吧?姐姐不是連心都結了霜嗎?居然也能愛得死去活來。她想,這名男子能令姐姐動情,定非尋常之人。
  而楊震光的口答,也證實了她的揣測。
  「這人便是」幻影神劍「狄傲辰,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而且,他的性子也孤絕得很,除了他的同門師兄妹外,還不曾見他與誰打過交道,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真不曉得翦雲怎麼會對這樣的人癡絕若此。」
  又是一個怪人。剪柔皺鼻子,暗想這道。
  「但是姐姐愛他,不是嗎?」
  「是的,所以我才會為此而煩惱呀!」
  凝望著楊震光愁眉不展的鬱悶神情,楊翦柔心裡突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但她卻毫不猶豫:「爹,您說我的容貌與姐姐酷似、難辨彼此,是嗎?」
  「是啊!」楊震光本能的回答,不明白楊剪柔為何有此一問。
  「既然連爹都分辨不出來,外人就更不可能了,那麼——」她深吸了一口氣,好似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爹,不如我代姐姐去勾引……呢,不對,是」接近「狄傲辰,讓他喜歡上我,好不好?」
  楊震光差點被她這番語驚四座的話給嚇呆,回過神後,他斥道:「胡鬧!」
  「才沒有呢!」她一臉委屈的道:「是您自己說怕姐姐為了他而誤了終身,那既然姐姐回不了頭,我們就只好代她促成這段姻緣了。反正也沒有人分辨得出我和她的差別,那我假冒姐姐的身份去幫她爭取這段感情,有什麼不對?而且,喜歡我就跟喜歡姐姐沒兩樣,只要他一動心,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不會有問題的。」
  這……這像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所說的話嗎?她居然想主動去「勾引」一個大男人?!
  楊震光擋住有些發疼的頭,雙眉開始打結,「可……可是……你的名節……」
  「和姐姐相比,名節算什麼!更何況,面對絕色的姐姐,他都不為所動了,您想,他有可能會對我怎樣嗎?再說,我也不容許一個打算拐來當姐夫的人佔我一丁點便宜的。」
  「還是不成。聽說這人非常孤微冷沉,並且極為排斥你姐姐,萬一他傷害你怎麼辦?這九年來,剪雲數度癡纏他都沒有結果了,你要想達成目的也不容易,何苦白忙一場呢?」
  「就算是白忙一場,我也要試試!爹,女兒知曉您的心事,我知道您這些年來,始終掛心著流落在外的姐姐,並且對她有著深沉的愧疚,我也一樣呀!
  「從小到大,我擁有您綿綿不絕的關愛,但是姐姐呢?也許她正飽經風霜、承受現實生活的苦難。本來,我所擁有的,合該也是她的,可是……每當想到這裡,我就好難過。如今,我好不容易能為她做點什麼,就請爹娘讓我代楊家來補償她吧!」
  這也是為什麼楊剪柔早過了婚配的年齡,卻猶未許夫家的原因。在知曉自己的姐姐在外流浪、吃盡苦頭的同時,她如何坦然安心的去追尋理想穩定的歸宿?
  楊震光無言以對。
  自小,他這女兒便有顆溫柔又善良的心,因此,她會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奇,尤其,她所心疼的人是她的至親手足,她會這般義無反顧,也就不值得意外了。
  看出楊震光已有些許軟化,楊剪柔又繼續道:「好嘛!爹,您就答應人家啦!女兒保證,絕不讓自己受一丁點傷,如果事情沒有轉圓的餘地,女兒保證會立即收手,絕不勉強自己,好嗎?」
  「這……」楊震光掙扎了許久,終於勉為其難的點頭。
  不是他厚此薄彼,楊翦雲和楊翦柔兩人都是他鍾愛的女兒,任何一個受了委屈,他皆萬般不捨,只是……或許是對楊翦雲多了幾分的愧疚,而楊翦柔又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會好好保護自己,於是,他讓她放手一試,也許事情真能有個完美收場……
  聽說,狄傲辰幾日前一舉殲滅風月派,所以,楊翦柔猜測,他應該還在附近才對,不過,只能靠運氣了——雖然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人,讓她覺得自己很呆。
  毫無頭緒的楊翦柔找了間茶坊,打算先休息一會兒,再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突然,她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道身影吸了過去。只見這名男子渾身散發著一股筆墨所難以形容的獨特美——極冷、極傲,卻也莫名的抓住了她的所有思維!
  他俊得不可思議,面容宛如鐫刻而成般的卓眾、眩目。他可說是她所見過最出色的男子,她甚至找不出任何一個詞句足以形容他的絕俊超凡。呆接著,她的視線投向他擱置一旁的劍……她倏地瞪大了眼。會嗎?會是他嗎?
  直覺告訴她,他便是她費盡心力要我的狄傲辰,但這太瘋狂了,持劍之人多得是,雖然他很符合父親早先告訴她的——俊逸出眾,可帥又不是狄傲辰的專利,相貌不俗的也大有人在呀!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她就不能平白錯過。
  見那名男於丟下銀子起身離去,她輕咬著下唇凝思了一會兒,也隨之結了帳,悄悄地跟了上去。
  習武之人的腳程一向很快,倒是難為了楊剪柔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在後頭追得吃力,又還得遮遮掩掩的,深怕被他發覺她在跟蹤他……唉!真累。
  拐了個彎,她隨著進入一條無人的巷子。
  咦,人呢?怎麼不見了?
  楊剪柔左右張望著,想尋找他的身影,隨即一柄寒光閃動的劍,由她身後抵上了她纖細的頸子。
  「如果你不想活了,我可以成全你。」有膽跟蹤他,就得要有深切的認知,他可不是隨時都有興致和人玩貓捉耗子的遊戲。
  楊翦柔硬著頭皮口道:「就算我跟蹤你,也罪不至死吧?」
  她小心翼翼的應對,深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在死劍下!
  可心慌歸心慌,楊剪柔仍沒忽略劍身上所刻的蒼勁字體——幻影;她心頭狂震了一下。真的是他!他真的是幻影神劍狄傲辰!
  狄傲擰起眉,本已微蹙的眉心,又攏得更深了。
  這不是錯覺,這聲音他真的聽過,而這身形,看來確實有些熟悉。
  打從在茶坊時,他便感受到一道異於尋常的凝注目光,那時他並不以為意,但是出了茶坊之後,要是那人還敢跟來,便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而令他感到些許意外的,是這名跟蹤他的女子似乎不具武學基礎。她是沒有自知之明,還是蠢得太徹底?
  狄傲辰冷冷地一扯唇角,要是她還搞不清楚狀況,他不介意幫助她「清醒」!
  楊翦柔戰戰兢兢的伸出兩指夾住劍身,小心翼翼地將它移開她的脖子。「看在我們是舊識的份上,用不著這麼嚇我吧?」
  舊識?!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愈來愈濃,他沉聲道:「轉過身來!」
  不用他說,她也打算回身與他相對了。「嗨!傲辰,好久不見。」
  應該是很久了吧?她也不曉得姐姐和他究竟多久沒見了,還有,姐姐是這樣喚他沒錯吧?
  看清眼前這張絕美麗容,狄傲辰的俊顏瞬間冷得令人背脊發寒。他可從未允許宮水凝如此親密的喚他,他與她之間,從來就什麼都不是!
  「無恥!」對於這癡纏他多年的女人,他除了鄙夷之外還是鄙夷。
  「你……」這太沒道理了,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呀?「請問我是說了,或者是做了什麼無恥的事嗎?」
  對宮水凝這般輕賤的女子,狄傲辰連多說一句話都懶。他靈巧的將劍收回,甚至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轉身就走。
  「喂、喂……」好不容易找到他,他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說就地下她走人?
  情急之下,她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狄傲辰一雙幽瞳瞇了起來,「放手!」只是短短兩個字,卻教人冷進了骨子裡。
  霎時,楊翦柔打了個寒顫,驚退了幾步,小臉微微泛白。
  她終於深切的體會到,為何江湖上會盛傳狄傲辰冷酷如冰了。他全身上下根本就沒有一絲絲人性化的溫暖,她懷疑了連血都是冰冷的。
  楊剪柔深刻的領悟到,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天真,這樣一個男人,別說是對她動情了,就連與她吸同一處的空氣,他都不屑!
  但是,她不甘心就這樣宣告失敗,她一定要為姐姐盡一分心力,再艱難她都要試!
  只是,他根本不可能讓她留在他身邊,她該怎麼做才好?
  也許是老天有心幫她吧!當狄傲辰繞過她,舉步想離去之際,一把飛刀由不知名的暗處朝他射來,以他俐落的身手,旋即不費吹灰之力的閃過,而他身後的楊剪柔,還來不及轉身察看究竟發生何事,那飛刀便硬生生的刺入她肩頭。「啊——」她痛呼出聲,承受不住突來的劇疼,跌坐在地面。狄傲辰懶得理她,第一個反應便是看那名匆忙竄逃的人。「喂,等等啦!你不能丟下我。」楊翦柔急忙叫住他,「好……痛」狄傲辰這才轉身正視她。一點小傷就叫成這樣,太不像宮水凝的作風了;還有,她幾時不濟到連一隻小小的飛刀都躲不過?他在心裡冷笑著。或者,她幼稚可笑的想一招苦肉計,企圖軟化他?你不能這樣!好歹我也是遭你連累才會受傷的,你若棄我於不顧,於情於理都不合啊。」/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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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沒多久,狄傲辰和楊剪柔已置身放客棧的客房中。
  狄傲辰一句話也沒說,朝楊翦柔丟去一隻小瓷瓶後,便兀自站在窗邊。她解開衣裳,露出了光裸的香肩,但是,由於她受傷的部位在肩後,她努力了好久,卻怎麼也觸不著傷口,於是,她只能挫敗的望向窗前那道冷漠的背影,「你能不能幫我上藥?我一個人沒辦法。」
  狄傲辰終於轉過身來,當地的目光觸及她背上那片春光,一抹輕蔑的冷笑倏地揚起,「這算是色誘嗎?宮水凝,如果你夠瞭解我,就應該知道,你就算在我面前脫光了,也是徒勞!」
  色誘?楊翦柔愣愣的聽著他的話,一臉不解,難不成他以為……無哪!她才沒這麼輕賤!
  「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誰知,狄傲辰根本就不聽她的解釋,轉身就走。
  「等等!」她急忙喚住他。
  雖然已開了門,但他的腳步頓了頓。
  見事情猶有轉回餘地,楊剪柔又揚起笑容,竭力勸說他回心轉意。
  「別忘了,我之所以會受傷,你也要負一部分責任,如果我的傷口惡化,對你也沒好處吧?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好嗎?求求你啦!我真的很疼……」說到最後,她改用哀兵政策,表現得可憐兮兮的。
  都說成這樣了,他不至於這麼不近人情吧?楊翦柔暗忖。不過,顯然她對狄做辰的冷酷尚未有足夠的認知,下一刻,決然而去的身影,戳破了她的美夢。
  看著門板無情的關上,她洩氣的垂下肩頭。
  她終於瞭解,為何姐姐癡戀了他九年,卻仍得不到他一丁點的憐惜。這樣的一個男人,正如傳聞中所言的冷漠、無情,就像是天邊的孤星——可望卻不可及。
  甩甩頭,楊剪柔拋開迷恩,瞥向背後血瀆乾涸的傷口,認命的歎了一口氣。
  夜深了。
  狄傲辰倚窗而立,目光定在蒼穹中某顆特別明亮的星子上。露重風寒,然而陣陣襲來的冷意,卻不及他凝霜不化的容顏冷峻。
  他已經有許久不曾再想起那段塵封的往事,對他而言,這段過往以及宮水凝,都是全無意義的。
  那一年,他十七歲,雖然生性沉默寡言,卻也不至於冷若冰霜,喜怒哀樂也不曾刻意掩藏。
  然而,之後所發生的事,卻改變了一切,也徹底地改變了他!
  那一日,他本欲出於回谷,卻發現有人觸動了百轉林裡所設置的奇門八卦陣法,他前去查看,也因此及時救了險些在九旋陣中喪命的女子,並將她安置於幻影中。
  「傲辰師兄——」隨著一聲清脆的嗓音,一道嬌小的身影也跳進了幻影軒。
  「湘影,」他回身迎向粉離玉琢的女孩,將食指放在唇上,「小聲一點!」
  顧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轉了轉,最後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飛字師兄說你拐了個女人回來,原來是真的呀!」
  噴!這任飛字消息真靈通。
  他苦笑著搖頭,蹲下身子與九歲的顧湘影平視,「告訴我,飛宇師兄是怎麼說的?」
  「他說你打算改行當採花大盜。」顧湘影笑嘻嘻地回答。
  「我看是他吧?」他嗤哼了一聲。天曉得,誰才是名副其責的採花大盜,這任飛宇就會亂栽贓!
  「聽說這個姐姐很漂亮喔!」
  顧湘影探頭探腦的想打聽情報,偏偏狄傲辰擋住了她的視線。
  「湘影乖,別吵姐姐好不好?等她醒來,師兄一定告訴你。」他柔聲輕哄,而湘影也根聽話的點頭離去。
  目送顧湘影離去後,他回過身來,這才發覺那名女子已睜開了雙眼,正目不轉睛的瞅著他。
  他收起笑容,柔聲問道:「你醒了?感覺如何?」
  她盯視著他,沒有回答。
  「你很有膽識,敢隻身獨闖百轉林。」
  她終於開了口,冷哼道:「我從來就不將顧流風看在眼裡!」
  短短的一句話已足夠讓他肯定,她的確是意圖挑釁師父。
  「是的,正如同你不將自己的小命看在眼裡一般。」他亦嘲弄的回敬了句。人家既是來者不善,他也用不著客氣了。
  本以為她會反唇相譏,不料,她只是根深、很專往的凝視著他,過了好會兒她才開口扛破沉默。
  「我叫宮水凝。」
  他訝然的看著她,本以為這個看來極冷的女子,是不屑向他透露什麼的。
  「宮?」他輕蹙雙眉凝思,「你和宮宛宛有什麼關係?」
  「她是我的師父。」
  狄傲辰這才恍然大悟。
  他們幾個師兄妹都知曉,師父顧流風與宮宛宛之間的恩怨,兩人原本是師兄妹,算來,他還得喚宮宛宛一聲師姑,只是……
  唉!那又是一筆厘不清的情愛糾葛了,也難怪她合代她的師父前來尋釁。
  顧流風得知此事之後,他不想再多惹宮宛宛怨懟,一方面也是本著同門之誼,他不得不交代狄傲辰好好照顧。
  師命難違,狄傲辰只好接下照料宮水凝的責任。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後,宮水凝的身子逐漸恢復了,但是,事情的發展卻也出於他意料之外。
  「我說,我、愛、你,」宮水凝深深的凝望奢他,神情認真。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難怪他總覺得她看他的眼神不尋常,難怪她老是出神的凝視著他,難怪她會有意無意的對他做出親密的舉動,難怪……
  「你——」他困難地頓了頓:迎棍著她深惜的眸光,所有的話都變得難以啟齒。「我有拒絕的餘地嗎?」
  「沒有。」她的神情堅決。
  這樣的神態,無由地令他感到不安了起來,好似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何以見得?」他不喜歡這種被人視為獵物的感覺。
  「因為我這輩子絕對不會放手,絕對不惜一切代價!我從來就不打算動情,只因看清這個世界過於無情,但是,天意讓我遇上了你,並且愛上你,我很清楚這會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所以我不會放棄。」
  不可否認的,在乍聽到她這番癡狂的愛語時,他無法不動容。然而,他知道她並不適合他,而他對她也沒有特別的感覺,他無法勉強自己接受這份感情。
  「那麼,讓我們當兄妹好嗎?我會像對湘影一般的疼你。」這是他唯一能回報的了。
  「誰希罕當你妹妹!」她喊道。然後,像要證明她的決心,她熱烈的印上他的唇,狂熱的吻住他。
  狄傲辰呆了!他本能的想推開她,但抬起的眼睛卻不經意的對上那雙美目的水眸,正閃動著惹人心憐的淚影乍然湧上心頭的歉疚攪住他的心房。
  畢竟,是他傷了她,既然他什麼也給不起她,若是有限的溫存能讓她好過些,他又怎麼忍心做得太絕?
  於是,他閉上眼,輕輕的擁住她。她內心的熾烈,以及她刻骨銘心的付出,而他的回應,只是一貫的柔柔淡淡。在這個吻當中,他不曾投入什麼,有的,只是幾許的憐惜吧!
  毫無預警的陣刺痛情來,她咬破了他的唇!他驚詫地推開她,口中除了嘗到些許血腥味之外,更有一股異樣的味道……他瞬間領悟,飛快的嘔去口中殘餘的氣味。
  「沒有用的。」她詭魅的笑了,「這種毒的毒性很強,只要一沾上傷口,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隨著血液蔓延至全身。」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與她無冤無仇,不是嗎?他甚至因為不想傷害她,才……
  「因為我愛你。我說過,你必須是我的。」
  如果他以為他會為了解藥而屈服於她,那她就錯了!
  「宮水凝,你大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是貪主怕死之輩嗎?告訴你,我絕不會稱了你的心的!」
  「是嗎?」
  她的笑容過於自信,令他不由得沉下臉來,「什麼意思?」
  她輕笑,「你所中的毒乃為『鎖情鴛鴦』,只要你控制自己的心性,就不會對生命造成威脅、也就是說,從今以後,你只能鎖情,不動七情與六欲的度過一生。」
  換言之,今後的他,已失去愛任何人的權利,只除了她「你——」一把怒火熊熊的燃起,他死握住拳,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倏地,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穿透他的肺腑,令他難以招架,他退了一步,血絲順著嘴角滑落。
  該死!他忘了「怒」也是七情之一。看來,她說的是真的。
  「為何不問我有關解藥之事?」
  狄傲辰拭去嘴角血漬,深吸了一口氣,要置情回望她。「有必要嗎?」
  若她會輕易的送上解藥,一開始便不會這麼做。而他既不打算妥協,又何需多此一問?
  不過,她仍是說了:「鎖情鴛鴦的解毒法很奇特,須由異性服下,肌膚相親之後,方能解毒。」她的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小藥丸,「這是唯一的解藥。」
  然後,她吞了下去,「除了我,你別無選擇,這一生,我都會和你糾纏至死。」
  「哦?」他挑了挑眉,冷漠的道:「我寧可選擇絕情絕愛!」與其愛這毒蠍女,他寧可一世無情!
  「我人就在這裡,為何不強要了我?」她扯開衣襟,眼眸帶媚的貼近拖,「我不介意的。」
  「無恥!」他嫌惡地這,毫不眷戀的甩開她,「你給我滾出於回谷!」
  「你撐不了多久的。」
  「是嗎?何妨拭目以待。」對她,他已經無話可說了。他轉身朝外頭喊道:「慕文、飛宇,將這個女人丟出千迥谷!」
  如今,九年過去了,他不曾後悔當日的決定,縱使這一生都要伴著這一身奇毒,他也絕不再與宮水凝有任何牽扯。
  還記得一開始,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全然受到牽制,即使是素有神醫之稱的曲慕文,也只能讓他在牽動毒性時減輕痛楚。
  不過漸漸的,他能以自身深厚的內力抗衡,但是,他那寒冰般的性情,卻早已根深抵固。
  九年來,曲慕文不曾放棄為他解毒,任飛字、顧湘影也期盼有一天他能再次拾回屬於他的七情六慾;而他,卻早已無所謂了。
  對於一個已然無心、無情的人來說,能不能解,又有何差別?這輩子,他是不可能動情了。
  這些年來,宮水凝正如當初所言,一路癡纏他至今。他早知以她近乎病態的激狂個性,會用一生的時間來與他僵持下去,直至嚥氣那一刻。
  他無聲冷笑。看來,這女人似乎聰明多了,懂得以他無法拒絕的方式糾纏他。今日暗算他的人名喚倪虛,是風月派的創始人,一個下流齷齪的東西!
  江湖中大多陰暗,他無心一一理會,但若膽敢犯到千回谷,他絕不會坐視不管。本來,這些人要下流、要淫穢,他全管不著,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打著任飛宇的名號胡作非為,還成立了風月派,盡做些低俗敗德之事,得知此事之後,他便拋下了身懷六甲的湘影,出了千回谷,代任飛宇解決了此事、只要是關乎師兄、妹的事,他永遠義無反顧,這是他們四人之間堅如金石的情義。
  反正,他的敵人也不少,不差這幾個,如果倪虛敢再不知天高地厚的前來尋釁,他會讓倪虛知曉,幻影神劍絕非浪得虛名。
  倒是宮水凝,這點小場面便讓她吃了暗虧,若無法用失常來解釋的話,便是她的一種巧用心機了。看來,為了他,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只是,今日所見的宮水凝……該怎麼說呢?讓他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宮水凝變得不像宮水凝了。他沒去注意,自上回見到她至今,究竟又過了多久,難道時間真能改變一個人嗎?若非她的容貌一如往常的美艷,他幾乎要以為,此刻待在隔壁房中的女人不是宮水凝了。
  她的眸光太溫和,而以往只有一片冰冷,唯有在見到他時會燃起狂愛烈焰。
  她的神情太清靈無邪,而以往卻是冷凝陰沉,只有在面對他時才有人性情感。
  她看來過於嬌弱,亦不似以往的剛強,總之……
  狄傲辰斂起了幽沉的眸子,覆丟其間的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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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盯著狄傲辰疏冷的俊容,楊剪柔第無數次歎氣。
  七天過去了,他仍是孤傲得令人難以親近,讓她不禁開始感到苦惱,因為,一旦被他得知,她的傷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他一定會毫不遲疑的踢開她!
  這兩天,她瞞著他不再抹藥,企圖拖延復原的時間,甚至還期望傷口惡化發炎,只要能讓她留在他身邊,什麼苦她都能忍受。
  儘管他始終將她視若無物,可她就是喜歡待在他身邊,說她是自虐也好,不可理喻也罷,總之,只要凝視他,就會讓她情難自己的失神許久,縱使那張出色容顏仍是不變的幽寒冷漠。
  「收回你的花癡眼光。」在樹蔭下閒目養神的狄傲辰,眼也沒睜的丟來一句。
  楊剪柔心虛的吐吐舌。
  這些日子以來,狄傲辰的沉默寡言足以將人給悶死,於是,她只好主動製造一堆話題來纏他一一雖然他仍是無動於衷。
  「哎呀!傷口好像又隱隱作痛了!」
  他雙手環胸,斜睨了她一眼。「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
  「啊?」她愣了一下,隨即掩飾住自己的慌亂。「我哪有裝什麼,是真的很痛嘛!」
  「是嗎?」他輕扯唇角,神情高深莫測,倏地,他出其不意的朝她擊出一掌——楊剪柔被震退了一步,她摀住悶痛的胸口,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偷襲一個「受傷」的人,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果然沒錯!狄做辰幽暗的目光看向她微微蒼白的小臉,兀自凝思著。
  「喂!你覺不覺得你很惡劣?」
  「你不是很痛嗎?死了就解脫了。」他不為所動他說道。
  楊剪柔歎了一口氣。他的一言一行仍是寡情得教人心寒,他明明無傷人之意,為何一定要將話說得如此冷絕?
  「既然瞞不過你,我承認就是了,用不著以這種方式來試探我。」她很認命的招供:「沒錯,我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將我丟到天邊去,省得礙你的眼!」
  意氣用事的說完後,她立刻就後悔了!現在,她是真的沒有理由賴著他不放了,可是她又捨不得離開他……
  狄傲辰挑起眉,不置可否。她看不出他的心緒,只好像個即將被拋棄的小貓似的垂下頭,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驀地,他瞇起雙眼,持劍的手一緊,本能的推開她。跌退幾步的楊剪柔猶傻愣愣的,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你真的想死是不是?不會閃嗎?」狄傲辰受不了的朝一臉呆樣的她喊道,及時舉劍擋下了差點落在她身上的飛鏢。
  突然由半空中翻身而至的身影,令他無暇顧及她。他轉身正面迎戰,劍芒閃動著幽幽寒光,一招一式皆凌厲無比。今天他要是不取下倪虛這條狗命,他就不叫狄傲辰!
  不過才十來招,倪虛便已退居弱勢。狄傲辰劍身一挑。在劍端染血的同時,倪虛亦瞪大眼,往後倒下。
  「自尋死路!」狄傲辰冷哼了一聲,靈巧的收劍回鞘,轉首望向嚇得俏容發白的楊剪柔,不禁嘲弄地撇撇唇。
  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很蠢,但是,她從未親眼見過這等江湖殺戮,到鑒,她一顆心還跳個不停呢!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稍稍平復了驚駭的心緒,甫張口,還來不及說什麼,復又驚悸地瞪大眼,顫抖的手指了指他背後,再一次駭白了臉色。
  狄傲辰見她嚇得說不出話來,心知有異,機警的回過頭,卻已來不及了,只能硬生生承受飛來的暗器。他雙眸寒冽,抽出嵌入肩頭的飛鏢,然後冷怒的射向偷襲之人,只見那人應聲倒地,再無動靜。
  「傲辰!」她手忙腳亂的想扶住他,「你沒事吧?」
  他一手按住鮮血直流的左肩,不為所動的揮開她。楊剪柔無奈,只能暗自心焦的跟在他身後。
  回到客棧,狄傲辰扯開上衣,隨意倒了些許藥粉在傷口上。楊剪柔看了,忍不住又是一陣歎息。
  「你可以請我幫你。」她好心地建議著。
  狄傲辰充耳不聞。
  她早知道的,這人傲得跟什麼似的,會向她求助才有鬼!更何況,他的表現根本像是不把這個小傷口看在眼裡。
  她也很想不當一回事,但是……唉!
  「我來。」她取過他手中的瓷瓶,他抬手欲推離她,而她像是料準了他的行為模式,反握住他的手。「你都受傷了。還逞什麼強呢?你能不能多珍惜自己一點!」他的滿不在乎,讓她擰疼了心,這比他對她冷言冷語更令她難受,她不要他這樣!
  「你以為你是誰?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少自作多情。」他冷言嘲弄道。
  「好!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不管你在不在乎,你就讓我幫你上藥行不行!」此話一出,連她自己都嚇到了。她……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以誰的身份道出此言了。
  狄傲辰不語,只是目光深沉地瞅住她。
  楊剪柔抬眼望他,盈盈水眸中有著乞求,「算我求你,如果我當真這麼令你難以忍受,等你傷一好,我立刻滾離你的視線。但是現在請你將就點好嗎?」
  他黯沉的黑眸似在沉思,一寸寸的望進了她心靈深處,一抹複雜的光芒掠過眼底。
  見他沒反應,楊剪柔便當他是同意了。生怕他隨時反悔,她以最快的速度替他處理好傷口,然後又取出隨身的絲絹紮緊,「受傷的人要多休息,希望你不介意我篡這理照——呢,陪你。」
  誰也看不出他眼中的那抹深沉有什麼啟義,反正她從不指望自己能瞭解他,只要他不排拒她的存在就行了。
  狄傲辰沒表示任何意見,靜靜閉上了眼。
  這算是一種好現象嗎?他是無言的接受了她,還是他覺得她過於厚顏無恥,根本不屑搭理她?
  楊剪柔心中千思萬緒乍然湧上,而牽動所有愁緒的,是狄傲辰那張冷毅出眾的暴。
  一整夜,楊剪柔始終守在床邊不曾稍離,她不明白自己心裡這份過於深刻的懸念之情,究竟有何意義,但她愈深思愈心亂,於是她選擇了忽略。
  天際已逐漸泛起光亮,伏在床沿小寐的她睜開了眼,緊張兮兮的抬手輕觸狄傲辰額頭的溫度,確定一切正常後,她才放下心來,轉而查看他的傷口,擰了條濕毛巾擦拭傷口周圍的血跡,細心地將藥粉均勻的撒在上頭,才再一次陷手絹纏上。
  一抬頭,她便撞進了一雙有如無底幽潭的黑眸中。不知何時狄傲辰已醒了過來,那雙沉晦的眸子正緊瞅住她……他們靠得好近,她幾乎能感覺到他所呼出的氣息。
  「呢——」他的眼神好怪。楊剪柔試著打破沉默,卻發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倉皇的想退開,但因跪坐地面許久,酸麻的雙腿承受不住突來的重量,才剛撐離寸許,又毫無預警的跌了回去,無巧不巧的印上近在咫尺的唇一一狄傲辰詫異地瞪大了眼,一陣清晰的刺痛扎入他的胸口。
  強烈的震撼撞進楊剪柔的心頭,一股從未有過的迷離情潮流貫她的全身。
  來不及羞怯,她注意到他些許泛白的臉色,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傷口疼。」是傷口的關係,沒錯吧?雖然那抹疼痛來得過於突然,也過於怪異……狄傲辰用甩頭,不願深思,雙眸定定地望住她頰上醉人的淺淺雲霞。
  「呃……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算是「初吻」嗎?她也分不清,但至少他是第一個碰到她的唇的人,不可否認,這是極親密的接觸,但願他別當她輕佻的在勾引他才好。
  「又不是第一次,有必要道歉嗎?」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是第一次?她怔了怔,這才想起自己此刻所扮演的角色,頓時一抹苦澀的酸意竄入心肺,姐姐與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親密嗎?
  楊剪柔的思緒全然亂了起來。天哪!她在想什麼?她居然在吃姐姐的醋,而且是為了狄傲辰……
  誰能否訴她,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完全模糊了自己的立場與角色,在狄傲辰尚未對她有好感前,她卻先不由自主的迷失了自己,難道她們姐妹注定該愛上相同的男人,面對相同的命運?
  壓下蜂擁而來的千思萬緒,楊剪柔努力想扮演好自己此時的角色,「那麼就當作是重溫舊夢吧!」
  「重溫舊夢?」狄傲辰諷笑著,「若是你,會想重溫一場惡夢嗎?」
  惡夢?他竟稱如此甜蜜的接觸為惡夢?她黯然神傷的垂下了頭,苦澀地道:「我真的令你如此厭惡?」
  他高深莫惻地凝望著她,「不,我並不討厭你。」
  她訝異地挑起眉,「你……你的意思……」
  他這可是在說,他已不再對她反感?
  「沒什麼意思,只是我沒有討厭你的理由。」
  狄橄辰這話可意味深遠,但沉浸於喜悅當中的楊剪柔卻不曾留意。
  狄傲辰待她的態度明顯地好多了,雖然仍僅止於平平淡淡,但至少言語不再殘忍無情。這算是因禍得福嗎?雖然這麼想很不該,但她真的覺得這道傷讓他變得比較人性化多了。
  其實,楊剪柔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在扮演宮水凝,她一直都任性的以楊剪柔的風貌來面對狄傲辰,而不曾刻意地表現出宮水凝該有的樣子,她想給他最真的她,希望在他心目中,能有「楊剪柔」的一席之地,而非躲在宮水凝身後的影子!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她原先的預料,她對狄傲辰的感覺再也不單純了。但是……對他那份厘也厘不清、斬也斬不斷的清絲,卻教她全無招架之力。
  歎了一口氣,她盯視著手中盛裝著暗褐液體的碗,舉步來到床前。
  「傲辰,起來吃藥了。」
  狄傲辰盯視了她好一會,才將目光移向她遞來的碗,在接過的同時,他見著她纖自小手上紅腫了一片。「那是什麼?」
  她無奈地重複,「這是我特地去替你抓的藥,對你……」
  「我是說你的手。」
  手?她愣愣地往下望,在理解了他所指為何後,飛快的將手往身後藏,微微窘澀地道:「呃……沒什麼……」
  這樣的答案並不能打發他,「那是什麼?」這回的語氣裡多了一抹不容反抗的嚴厲。
  「沒……」
  「是燙傷?」他的一雙劍眉皺了起來。
  「不是。」她口答得太過快速,反而有些心虛。
  狄傲辰根本沒把她的否認當一回事,「是為了煎藥的緣故?」
  既然他早已洞悉,她再否認下去就顯得幼稚了。「很笨拙對不對……」她垂下頭,自卑的感覺使她的髻愈來愈小。
  這真的不能怪她呀!她向來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這種煎藥的工作,連碰都沒碰過。
  「拿去。」出乎意料的,狄做辰並沒有用輕視的眼神嘲弄她,反而丟了個小瓷瓶給她。
  楊剪柔瞪大了眼睛,「你……」他居然會關心她的燙傷,還拿藥給她?
  狄傲辰僵硬的別開視線,「我只是不想欠你什麼。」
  她眨了眨眼,旋即了悟。這個傲氣無比的男人!他冷酷太久了,久到忘了該如何表達人與人之間的關懷,也不習慣表達;如今,他卻肯為她破例,為此,她感動的緊握住瓷瓶,心中湧起一股溫熱的浪潮。
  她明白他一定無法適應她的感激與道謝言詞,所以,她善解人意的以輕快語調道:「你是開藥堂的啊?怎麼身上隨時攜帶各種藥?」
  狄傲辰抿抿唇懶得口答她。有個嗜醫成癡,沒事就研製一堆千奇百怪的藥品往他們身上塞的大師兄,身上的藥想不多都難。
  「你不想欠我,我也不能欠你恩情,這樣好了——」她眼珠子轉了叨,拿回他還沒喝下的藥,「你的手現在不方便,我餵你服藥,就當作是回報,如何?」
  狄傲辰盯視著她良久,才終於點點一下頭。此刻,他才突然發覺自己的心竟一點勉強的感覺也沒有——事實上,他從來就不是誰能勉強得了的人。
  楊剪柔綻開燦亮的笑顏,舀了匙藥汁,小心翼翼的吹涼之後,才遞到他的唇邊,讓他喝下。
  狄傲辰一直目不轉睛的望住她,然後,他突然伸手輕輕的為她拭去嬌容上淡淡的碳黑痕跡。
  這個舉動讓楊剪柔嚇了一跳。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卻肯為她做出這樣的舉動,怎不教她又驚又喜呢?
  「謝——謝謝。」她希望自己的表情能自然些,但臉上泛起的淡淡紅潮卻洩漏了太多屬於女子的嬌羞。
  從那天之後,楊剪柔與狄傲辰兩人的相處模式,明顯地漸入佳境。狄傲辰不再對她冷言冷語的,而楊剪柔的柔情及噓寒問暖也不再換他嗤之以鼻的反應,而這樣的轉變,讓楊剪柔十分滿足,並且感激他的「仁慈」。
  說實在的,她但挺意外,他會接受她的照料,當初,他連與她共處一室都覺得嫌惡,可是如今,他不但接受了她的存在,並且絕口不提要她離開之事了。
  有時候,他會一言不發,若有所思的凝望她,而她也總是裝作不知道。因為,在內心深處,她愛極了他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的感受,不管他的眼神有何含義,也不論他究竟在想什麼……
  她托著香腮,偏著頭望向在坐在床邊輕拭長劍的狄傲辰,一時好奇開口問道:「你之所以會贏得這江湖第一神劍的美名,劍法想必了得。時至今日,你真的沒碰上任何棋鼓相當的敵手嗎?」
  他挑眉瞥了她一眼,「你說呢?」
  「沒有。」她堅定的口遁,「在我的心目中,沒人比你更棒了。」
  很傻氣話語,但他確實由她眼中讀出了傾慕的光彩。
  他總是沉默寡言,所以她也不指望他說什麼,逕自又道:「人家想見識一下江湖第一神劍的絕妙劍法。你為我舞一段,好不好?」她其實並不抱太大的期望,但是——他迎視她企盼的眸子,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楊剪柔差點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仲之餘,狄傲辰已出了房門。
  柔和的月光之下,他的身形宛如一道流光,融入陣陣劍影中。
  他飛身一躍,如亂雪飛霜的劍式一掃濃密的枝葉,揮動於飄飄落葉之中,如流星劍雨殷,招招出神入化。繁棄落地之後,他亦在同時收了勢,然後收劍回鞘。
  「哇!好捧幄!」楊剪柔用力鼓掌,看得歎為觀止,差點就回不了神。「這套劍法叫什麼名字?」
  他撇撇唇,示意她向地面。
  只見一地的落葉赫然排成清晰的四個字——劍雨流星。
  她雙眼亮了起來,含笑跟著他進了房門。「江湖第一神劍果然名不虛傳。」見他的額角沁出薄汗,她沒多想,下意識的執起手絹為他輕拭。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眸光深幽地凝睇她,「我不曾為誰舞過劍。」
  楊剪柔瞪大了眼。那她不就是唯一……這對他來說,有任何特殊意義嗎?她芳心竊喜,又羞又怯地迎麗。
  狄傲辰握住柔荑的手,不知何時已移向她泛起醉人配紅的嬌容。這一刻,他眼中只剩下面前這名柔情似水的女子、他什麼也不顧去想,緩緩地吻住她柔嫩的朱唇。
  楊剪柔先是一陣詫異,隨後,波披衝擊心頭的情潮讓她無力思考。她閉上了眼,玉臂溫馴的環上他的頸項,全心全意的以靈魂去體會他所給予的迷醉激情。
  狄傲辰扣緊了她纖盈的嬌軀,更為深切的探索她潛藏的柔情,狂熱的舌尖逗引她的回應。這感覺是那麼的美好,他真切的感受到兩道共舞的靈魂……突然,他的胸口傳來一陣撕裂般的扭絞——楊剪柔注意到他臉色異常的慘白,驚叫道:「傲辰,你怎麼了?」
  他鬆開她,跌退了兩步,摀住胸口,試圖調勻氣息。「沒……沒事。」
  此時她滿心掛念著他,沒心思去深究什麼,透在床邊坐下。「是不是傷口疼?」說著,她便動手想解開他的衣衫。
  他按住她的手,搖搖頭。他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由她所挑起的痛楚。
  見他的神色已逐漸恢復,她才寬下心來。緊繃的心弦一放鬆,方纔那纏綿的一幕又跳回她的腦海。她掙脫他,退開床邊不敢直視他。「你欠我一個解釋。」
  看著她好一會兒,他才低沉地道:「沒什麼好解釋的。」
  他是什麼意思?莫名其妙的吻了她,卻連個解釋也不給她?
  一陣濃烈的酸楚攫住了楊剪柔的心。他仍是一如當初的輕視她,把她當成一個可以為所欲為、連解釋也不必的廉價妓女?
  熱浪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倔強的不願讓他看清眼底的淚光,匆匆背過身去。
  他扳過她的身子,盯住她眼中的晶瑩淚影,「你在哭?」
  「沒有。」她怨懟地別開眼。
  他以食指拭去她的淚痕,「我不接受差勁的謊言。告訴我,為什麼哭?」
  「你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多餘的再來關心為什麼!」
  「不在乎你?」他愕然,「你以為我會吻一個我不在乎的女人嗎?」
  「你若在意我的感受,為何連個解釋也吝於給我?」
  他鬆開她,微惱地吼道:「我以為,我的行為及表現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你答案了,你還要我解釋什麼?」他已下定決心與她一道沉淪,結果她竟然……該死!
  她心跳加快,望著他懊惱的神憎,莫非……
  「你的意思是,」頓了頓,她不確定地問:「你喜歡我?」
  他表情有些許不自然,僵硬地道:「你高興就好。」
  她張口結舌。亦悲亦喜的滋味同時在她心中交錯,她好想大笑,又好想痛哭、他喜歡她……這不是作夢,他真的動心了;但是,她也沒忘記當初爭取這段感情的目的,而這正代表著……她將功成身退,將他還給愛了他九年的姐姐。
  可是——她真的好捨不得呀!
  當初,她真的沒想到自己會陷了下去,一思及將離他而去,她的心便疼痛不堪,她不想放手,但是,這段感情同時也是姐姐深深期盼的,誰該歡喜?誰又該心碎?
  多可悲呀!她們姐妹竟愛上了同一個男人,也同樣愛得深、愛得癡——突來的沉默令狄傲辰不解,他困惑地凝視她。「怎麼不說話?」
  她搖頭,將臉埋進他的懷裡,恣意地宣洩衰淒的淚水。
  他擰起眉,「怎麼回事?」她已得到她想要的,為何卻顯得如此悲傷?
  「我……喜極而位,你別管我……」她斷斷續續地哽咽道,淚水氾濫得更凶了。
  她不能解釋,也無法解釋,打一開始,他便只知宮水凝的存在,也只認定發出感情的是宮水凝。她如何告訴他,另一名躲在宮水凝身後的影子亦深戀著他?
  癡戀一場,他卻連她的存在也不知曉。他,終究該屬於宮水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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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狄傲辰態度的轉變,使楊剪柔陷入了天人交戰中。
  她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留下來?爭取,抑或是割捨?該成全道德良知,還是忠於自己的心?
  她無法欺騙自己、漠視自己的真心。她對狄傲辰所付出的感情,遠超乎她自己的想像,她離不開他呀!
  這段日子的相處,他的形影不知不覺的揉入了她的骨血,待她發覺時,它已與她的生命密不可分、難以抽離了,他的冷傲、他無意間流露出的滄桑氣息,皆一一扯痛了她的心弦。她是那麼的愛他呵!
  然而,她所愛的男人,卻同時也是姐姐的最愛呀!二十四年來,她獨享了姐姐不曾擁有過的幸福,而唯一能給予姐姐歡笑的,只有狄傲辰,她何忍奪其所愛?這些年來,楊家虧欠姐姐太多,她豈能連姐姐唯一擁有的也一併奪去?
  每當夜深入浴,她便備受理智與情感的煎熬。她自私的不去想姐姐、不去想任何事,只想待在狄傲辰身邊,隨他到天涯海角,可是,尖銳的良知指控,卻又鞭笞得她鮮血淋漓……
  「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狄傲辰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沒什麼。」掩飾好憂傷,楊剪柔雙子抱膝,注視溪面的粼粼水光。
  對於她;狄傲辰已不再冷眼以對,她感覺得山來,他的心不再冷似冰霜,而冷峻的面容也多了幾分柔意。
  他伸手將她攬入懷抱,她亦柔順的靠向他。從那一吻之後,他倆便時常這樣相互依偎著,什麼話也不說。
  「傲辰,為什麼你會喜歡我?」她打破沉寂,仰首問道。記得一開始,他待她絕情至極,與如今的差異何止天壤。
  「不為什麼,只因你是你。」感情之事,本就沒有什麼道理。
  只因她是她?楊剪柔細細咀嚼他的話,露出了一抹淒楚的笑。他真的知道她是誰嗎?或者說,她是誰並不重要。因為他眼中所看到的她,是宮水凝……
  閉了閉眼,她拋開低迷的心緒,身子往下滑,柔柔地枕靠在他腿上,什麼也不願去想,她只想把握住這一刻的美好。
  他俯下頭,淡如柔鳳的輕吻著她的唇。每次擁抱她,總會讓他失神沉醉,她有種令他著迷的特質,縱使寒漠如他,也不得不化為繞指柔。
  「水凝……」他失神地低吶。
  這聲沙啞的低喚仿若針刺般,扎得她渾身難受。
  「剪柔,我叫楊剪柔!」衝動之下,她脫口而出。「宮水凝是我十歲之後的名字,我本名叫楊剪柔。」她半真半假的告訴他。
  這算是她的一份私心吧!她希望能他記住她的名字,知曉她的存在。
  他沒有訝異,亦沒有質疑,只是淡淡的重複,「楊剪柔。」他封住她的唇,「那我喚你柔兒。」
  她幽幽的笑了,無怨無悔的啟唇回應他。至少,他喚的是她的名。
  如同上回,在激切狂熾的纏綿中,她感覺到他的嘴唇冰冷得不尋常,她甚至還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不解地睜開星眸,發現他的面容白得駭人!
  「傲辰!」她心驚地喊道。
  狄傲辰鬆開她,血絲順著唇角滑落。
  他取出一顆不知名的藥丸吞下,然後淡然地道:「別擔心,我不要緊的。」
  約莫半刻左右,他臉上的血色逐漸恢復。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你不告訴我?」她的纖纖素手撫向他卓絕的俊容,「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承受痛苦,而我卻無能為力。這讓我好心痛,你懂嗎?」
  他揚起眉,「你在心疼我嗎?」他再一次將她擁回懷中,翻了個身,仰視空中的悠悠白雲,「沒什麼好提的,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傲辰——」她猶想抗議。
  「被人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的滋味不好受,對不對?」他截斷她的話,冒出這麼一句。
  楊剪柔心頭狂震了一下。他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知道了什麼?楊剪柔驚疑不定的望向他,卻無法由他平淡無波的面容上讀出什麼……也許是她多心了。
  「柔兒。」
  「嗯?」
  「在你心中,我有多重要?」他收回眸光,專注的凝視她。
  「你是我的一切。」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出此言,但她仍但白地道:「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是這樣嗎?」他深思地道:「即使這份感情不被允許,甚至會使你受盡屈辱?」
  楊剪柔斂起眉,掩去其間的淒楚。
  「不管將來會如何,只要能多守著你一天、一個時辰、甚至一刻,我都無怨無悔!」這是她有感而發的真心話,然而,他懂嗎?
  「不後悔?」
  「永不後悔。」
  「既是如此,你願意與我共度今生嗎?」有她這句話,他再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他在向她求婚?
  楊剪柔先是一陣訝異,而後,淚霧模糊了她的雙眼,「我願意!真的很願意!」但是,她不能……
  「那好。」他解開頸間的鏈墜,繫上她纖細的頸子。「今後,你便是我狄傲辰定下的妻子。」
  這算……定情之物嗎?她握住猶有他的餘溫的墜飾。那是一塊玉珮,上頭刻著一個蒼勁茗的「辰」字。
  她水眸盈然的望向他,他看出她的疑問,回道:「這是師父送的,說是要我們送給自己所選擇的另一半。」
  目時,濃濃的哀傷襲向楊剪柔,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掉了下來,「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楊剪柔只認定為夫婿!」
  勾起她的下巴,狄傲辰定定地望住她,「你記住,絕對不許背棄我,否則,我發誓絕不會輕易原諒你!」
  浸淫於悲慼中的楊剪柔,已無心去警覺他這番含義深遠的話語,她將臉埋貼進他的頸間,低低切切地位訴,「傲辰……我愛你!真的!」
  不理會胸口再度傳來的痛楚,他堅定的將她推入懷中。「我幾時說我懷疑你了?」
  近來,它發作的次數更加頻密了,一且次比一次更為劇烈,但他不在乎,他既接受了她的情,同時也會付出自己的,他不相信鎖情鴛鴦真能一世都鎖住他的情。
  他就是要她,一生一世,義無皮顧!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楊剪柔卻越陷越深,越來越離不開狄傲辰。她每每痛下離去的決心,卻在迎視他愛戀的眸光時全然瓦解,她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是,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崩潰。
  狄傲辰不是傻瓜,他早晚會看出破綻,到時,情況會更糟,不如現在就快刀斬亂麻!再難捨,終究是要捨,如此牽牽唸唸的,只會讓她的心更痛!
  下定決心的那天晚上,她來到了狄傲辰的房門前。
  時間無聲的流逝,她不曉得自己究竟在門外站了多久,直到一雙腿已又酸又麻,她才深吸了一口氣,輕悄悄的推開房門。
  她近乎貪戀的深望著熟睡中的狄傲辰,柔夷撫過他的眉、傲然的鼻,以及完美的雙唇……
  她不想哭的,可淚水卻偏偏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傲辰……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我好捨不得你、好捨不得放手,可是……我又不得不走……求求你千萬要記住,一個名喚楊剪柔的女子,曾經這麼深、這麼癡的愛過你,今生今世,此情不移。」
  她傾下身子,臉頰輕輕貼上他的,讓淚水靜靜滑落——「這樣也好,反正,你從不知曉我的存在,我或是宮水凝,對你來說,並無差別,只要你幸福,只要她快樂。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無意擺佈你的感情,忍痛割捨你,我的心有多難受,你知道嗎?只是姐姐她……如果說,我們三個人之中,一定有一個人要受苦,那就全由我來承擔吧!」
  拭去淚痕,她撐起身於,最後一次將他看個分明,好似想用盡生命中所有的情感來牢牢的記住他。
  「答應我,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別再讓自己活在冰冷無情的世界中,這樣的你,讓我好心痛!」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聽得到,但她仍是想將所有的悲歡一一傾洩,將她的情感涓滴不剩的交付出去,只帶走她深沉的痛,以及——緊貼在心口的玉珮。
  就讓她自私一回吧!她要留下它,因為,這已是她唯一僅有的了。
  她哀絕的輕吻他的唇,「今日一別,再難相見,不求你此心懸念,只求你好自珍重……」
  察覺自己已然失聲啜泣,她掩住唇,倉皇的轉身離去「你就這樣走了?不道聲再見嗎?」
  身後傳來不急不徐的低沉嗓音,讓她渾身一僵,萬般錯愕的轉身,看著緩緩坐起身來的狄傲辰。
  「你——」極度震驚之下,使她無法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這小女人似乎過於小看他了,他要真大意到這種程度,早死了八百次不止了。莫說他壓根兒不曾入睡,就算已然入睡,也早被她吵醒了,他乃是練武之人,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由睡夢中驚醒,更何況,她在他身邊哭得一塌糊塗,他有可能全無警覺嗎?
  「說吧!到了這個地步,也該是將話攤開來說清楚的時候了。」他雙手環胸,一副打算澈夜長談的架式。
  「你……我……」她無措地看著他,事情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把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他鎮定的神情,令她不免有些意外。「難道你早就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叫楊剪柔的女人,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從來不曾對我誠實!」
  他冷凝的眼神,顯示他已有些微動怒,她心一慌,反倒不知由何解釋起。
  「傲……傲辰,你先別生氣,我……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就是了。」事情都演變成這樣,再掩飾下去也毫無意義,於是她只得承認,「沒錯,我確實瞞了你一些事。」他輕嘲地一扯唇角,「這似乎是再明顯不過的享。首先,就由自我介紹開始吧!我相信你叫楊剪柔,然後呢?你處心積慮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面對他口氣不怎麼好的逼供,她也很認命的答道:「為了我姐姐。」
  「姐姐?」
  「她叫楊剪雲。」
  他蹙眉思索了一會兒,「我記憶中並沒有這個名字。」
  「或許說是宮水凝,你會比較清楚,只是十歲以前,她叫楊剪雲。」
  「你們有血緣關係。」他早猜到了。
  「是的,她正是我的雙生姐姐。」
  他怒氣上揚,「所以,你就幫著她來設計我?」
  「傲辰,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因為姐姐從小便與我分開,受盡了苦難,因此,在得知她苦苦癡戀你時,我只是想盡一份當妹妹的心意,幫她一點忙而已,這是我唯一能力她做的……」
  「楊剪柔!你該死的再說一次!」他咬牙瞪著她。他一直都知道她接近他是別有目的,但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不堪的真相。「你是在告訴我,打從一開始,你就企圖將我的感情玩弄於鼓掌?」
  「你為什麼一定要扭曲我的意思呢?你以為這些日子我很好過嗎?罪惡感日日折磨得我痛苦不堪,我想將你還給姐姐,偏偏又捨不得,這樣的心情有多苦,你曉得嗎?你以為忍痛割捨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在下這個決定時,我的心也好疼、好疼呀!」
  聽她這麼一說,他更是怒沖九霄,「原來你還打算將我轉送給他人,楊剪柔!你究竟將我當成了什麼?我的感情就這麼廉價,可以任你隨意賤送?是啊!你真偉大、真無私!那我呢?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我活該要任你們姐妹一來一往的擺佈嗎?你這麼做不僅是污辱你自己,更是羞辱了我!」
  他已許久不曾如此動怒,突然,一陣來勢洶洶的痛楚乍然撕裂他的心肺,他捂著劇痛的胸口,狂嘔了一口血。
  「傲辰!」楊剪柔駭然色變,趕忙衝上前扶住他。「先別說了,你先吃藥好不好?你的藥在哪裡?」
  「滾開,不要碰我!」他甩開她,退了兩步。楊剪柔禁不住他這麼一推,踉蹌的跌坐在地。「在你決意放棄我的那一刻,就再也沒資格過問我的一切了!」
  楊剪柔萬萬沒料到他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時心急如焚,反倒不知該由何解釋起。「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你一直把我當成姐姐,所以,不管是我或姐姐,對你都沒差別,才會……」
  「我把你當宮水凝?」他吼出聲來,「我要真把你當宮水凝,打一開始就不會讓你跟在我身邊!就憑你差勁的演技,你以為你能瞞我多久?你以為我是白癡,還是將我當成了睜眼瞎子?我會連對方是誰都搞不清楚就定下關於一生的承諾?
  「楊剪柔,我對你感到失望!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是在逼我恨你!」
  楊剪柔被他這一連串的怒吼給罵傻了。原來他早就識破一切了!
  「傲辰……」她顫聲輕喚,淚水撲籟簌直落。「別這樣對我,傲辰……」
  「那你又怎麼能容許自己這樣對我?我說過,若是你背棄了我,我絕不會輕易原諒你的,當你決意把我讓給宮水凝的時候,我們就沒什麼話好說了,出去!」他決絕的背過身,不去看她在弱淒迷的淚眼。
  「傲辰……」
  「出去!」
  凝望著那道絕情的背影,楊剪柔有千言萬語。亦哽咽難訴,她嚥回所有的悲楚,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都是她的錯,她一定傷他很深、很深,要不然,他不會這麼生氣;他要她走,她就走,如果他不原諒她,那她就不去惹他心煩,只要能遠遠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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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11:2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狄傲辰無眠坐了一整夜,思緒百轉千回。
  也好,一切就到此為止吧!他理智的告訴自己,這樣對每一個人都好,包括楊翦柔。
  今後,他仍是那個冷漠無心的狄傲辰,一切都沒變。
  深吸了一口氣,他揉去眉宇間的憂鬱,望了眼窗外朦濃的天色,然後挑起劍,起身離去。
  在拉開房門的同時,一個蜷坐在房外的嬌弱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讓他短暫的一愕。
  狄傲辰擰起眉,明明已打定主意放下一切,心頭卻仍無法自主的泛起一抹心疼。他懊惱的別開眼,強迫自己面無表情,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
  「傲辰——」楊翦柔起身想追,這才發現腦子昏昏沉沉的,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但她咬緊牙關死撐著,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狄斂辰氣悶的打消原意,沒直接離開客棧,在下了樓後,找張空桌坐了下來。
  楊剪柔可憐兮兮的輕咬著下唇,沒敢與他同桌,只是這違的坐在角落,一臉哀怨的望著他。
  見狄傲辰連看自己一眼都不屑,她不禁暗自感傷,眼底又再一次地凝聚水光。
  他好像又回到以前那個冷酷無情的狄傲辰,讓她覺得遙不可及。他——不再愛她了嗎?他是否真的打算恨她……「
  昨晚,她反覆思索他的話,愈想心愈亂。若他從一開始便知道她不是宮水凝,那麼,她的所作所為等於是狠狠的傷害了他;他滿心珍視她,而他卻將他拱手讓人……難怪他氣成這樣。
  她不該自以為是的任意支配他的感清,他生氣是應該的,連她都覺自己很愚蠢;如果他不原諒她,也只能說是她活該。
  沉浸於自責情緒的楊翦柔不知道自己這副茬弱的模樣,早已勾得幾名早起的客人心魂蕩漾、氣血上衝,都快把持不住自己了。
  終於,幾名較具色膽的男人上前搭訕——「你……你們……不要碰我,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她下意識的撫向胸口,握住藏於衣服下的玉珮。
  「別拒人於千里之外喊!陪我們聊聊,又不會少一塊肉!」說著,一隻淫手便往她身上探去。
  「別……你走開!」她的身子往後縮了縮,駭白了臉色,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想向狄傲辰求助,他不會理她……
  她極力想躲開這惡意的調戲,不但跌下了椅子,但她不敢叫出聲來,虛弱的身軀縮向角落,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來,她閉上眼,傷心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滿腮……
  倏地,那逼近她的淫穢氣息消失,一道仿如來自地獄的聲出晷起,「誰敢再碰她一下,就試試看!」
  她睜開眼,那幾個調戲她的人,已狼狽的跌在地上,渾身直發顫。
  她帶淚的眼移向狄傲辰。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可怕的表情,陰沉駭人得像是要殺人似的。
  他回身望向她,表情並沒有好看多少,「楊翦柔,你寧可任他們玩弄,也抵死不向我求救?!」
  「我以為……你不理我了……」一開口,淚水便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她不顧一切地投入他懷中,梗著聲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好怕你生我的氣、好怕你恨我、再也不理我……」
  「柔兒……」在她哀怨的位訴下,任狄傲辰的怒火再旺也燒不起來。
  他無法形容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雖然仍是這一許氣惱,但更多的疼借卻攫住了他的整顆心。他低低一歎,捧起她淚痕斑斑的小臉想為她拭淚,誰知才剛碰到她,她臉上那不尋常的的燙令他心頭一驚。
  「你生病了?」該死,一定是昨夜受了寒!
  「沒關係,我只怕你不要我……」只要他不氣她,她怎麼樣都沒關係。
  「你——」他攫緊了她,低抑的擠出聲音來。「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忍心放開你?」
  「那就別放,永遠都不要放。」一道細細的嗓音由他的胸懷飄了出來,緊緊地抓牢了他的心。
  狄傲辰閉了閉眼。他知道,一切早已不能回頭,既然逃不開,他也就不再掙扎,無論是對是錯,他都會與她一道承擔。
  他抱她上樓,將她平放在床中,低聲吩咐:「你乖乖躺著,我去請大夫。」
  在他轉身之際,她不依的扯住他衣角,他又回過頭來。
  「你——原諒我了嗎?」她怯怯地問。
  「你保證不再做傻事?」他不置可否,表情高深莫測。
  她用力的點點頭。
  「不再讓宮水凝成為我們之間的問題?」
  她點得頭都快掉下來了。
  「很好。」他傾身吻她,同時口道:「我原諒你了。」
  狄傲辰每天準時將熬好的湯藥端進門,喂楊翦柔喝下。兩、三日下來,她的氣色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以後別再這麼虐待自己了。」
  他俯下頭,連住她嫣紅的唇,探入柔軟的唇腔,在她口中嘗到了殘留的苦味,不過依然令他沉醉。
  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太久,他便放開了她。
  「好怪。」她不解的蹙眉打量著他泛白的臉色,知道是他及時放開了她,運行真氣以抵抗痛楚,否則,她很清楚他下一刻會如何。
  她實在想不透,他這隱疾究竟是什麼?有時,他光是望著她,眉心便已搜聚痛苦,還有發生激烈衝突的那晚……
  狄傲辰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於是道:「也該是把一切至告訴你的時候了。九年前,我曾中過一種毒,名喚鎖情鴛鴦,而下毒者——」他說到這的一笑,「就是你親愛的姐姐。」
  她瞪大眼,驚詫地倒抽了一口氣,「怎麼會?!」
  「九年來,我之所以會無心、無情,是因為鎖情鴛鴦不容我動情。它的毒侵入我的骨血,控制我的七情六慾,只要我一牽動心念,毒性便會發作。後來,我憑著自身深厚的內力,逐漸得以與之抗衡,但是,已經沒有任何事可以牽動我的心緒了。」
  「姐姐——為什麼要這麼做?」狄傲辰是宮水凝最愛的人,不是嗎?她怎麼忍心如此折磨她所愛的男人呢?
  「因為我不愛她,她以為如此一來,我就再無選擇,非愛她不可。但是她錯了,我寧可一世無情,也不顧將珍貴的情感交付給她!」
  聽出他提起姐姐時的鄙夷,楊翦柔覺得好傷心,一方面氣姐姐不該這麼做,一方面又覺得好悲哀,她並非想替姐姐脫罪,只不過,她能理解姐姐的感受。她一定是愛狄傲辰愛得很深,因為她自小便一無所有,所以當她強烈在乎的人、事、物出現時,她才會瘋狂的想擁有,於是手法就比一般人也激烈了許多。
  「她很美……」她幽幽地道。
  狄做辰立刻警覺的瞪著地,「你最好別再惹我生氣!」
  她趕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既然明白你要的人是我,我就不會不顧你的感受,就算對姐姐深感歉疚,我也不會再讓步了。」
  他輕哼了一聲。「對那女人毋須歉疚。若真要深謠起來,是她欠了我。」
  「你恨她嗎?」
  「我也不曉得,對她,我的感覺已然麻木,談不上恨或不恨;而你居然還想將我讓給她,這才將我的怒氣激到極點。這麼多年來,我已不曾如此動怒了,也因而引發了鎖情鴛鴦的毒性,你該覺得很驕傲,你是唯一差點將我氣掉半條命的人。」
  楊翦柔懺悔的垂下頭,怯怯地道:「對不起。」
  「罷了,我只是要你明白,你和她是不同的,在九年前事情尚未發生時,我都不曾為她動過心,更別提在她如此對我之後。」
  「那——這毒解得了嗎?」
  「除非要我與她肌膚相親。」他要笑不笑的挑眉睇她。
  她的臉上瞬間一陣紅、一陣白的,「這……怎麼可能……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問得洩氣。
  「就連我那號稱神醫的大師兄都對這天下奇毒束手無策,你說呢?」
  「姐姐太過分了。」她低畫咕噥。
  「沒關係,反正以我現在的情況,只要不是大悲大喜,我都能應付得了。但是,鎖情鴛鴦最主要的,便是針對情愛,所以我……」
  「你們習武之人,不是最能把持心神、心念不動嗎?我不信你辦不到。」
  「我若辦得到,還會對你動了心?」
  是這樣嗎?她還是覺得怪怪的,但是怪在哪裡,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清晨一醒來,楊翦柔便前往隔壁房,想看看狄傲辰醒來了沒有,她習慣時時刻刻感覺他就在她身邊。
  她推開房門,便看見他正若有所思的站在窗邊,手中還拿著一封信。
  她悄悄來到他身後,向來警覺性奇高的地竟然反常得沒有察覺,太怪異了。
  「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狄傲辰這才口首瞥她一眼,「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她搖搖頭,又指指他手中的東西,問道:「誰的信?」
  「湘影。」他回身正視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本來,我是打算過一陣子再回千回谷的,但是現在,我恐怕得馬上趕回去了。」
  他的神情過於嚴肅,讓楊剪柔察覺到事態並不尋常。「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關於二師兄飛宇的事。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他出了一點事,我必須回去看看。」他面色沉鬱,「你願意陪我回千回谷嗎?」
  「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到哪裡。」她嬌柔的說道,然後圈住他的腰。
  他雙臂亦環上她,欲言又止地道:「柔兒,有件事……」能瞞她嗎?這事是瞞不住的,但是,她會諒解他和顧湘影的事嗎?
  當初,他以為自己不會為誰動情,所以才義無反顧的娶了顧湘影,沒想到,他遇上了楊翦柔,造成今日兩難的局面,而顧湘影……
  「怎麼啦?你看起來好像很苦惱。」她偏著頭打量地。
  「柔兒,記不記得我問過你,如果跟了我會令你受委屈,你還願意嗎?」
  他是說過類似的話沒錯,可是一一表情有必要這麼凝重嗎?他在瞞她什麼?
  「那得看看是什麼樣的委屈。」她中肯的回答。
  「呃……」他用用頭,「算了,別談這個。我只要你記住,我是以不曾有過的認真在對待你,我絕無意玩弄你。」
  「我沒說你玩弄我啊!」怪了,怎麼他今天淨說些沒頭沒尾的話?
  連日來,他們兼程趕回千回谷。
  楊翦柔看得出狄傲辰有些心神不寧,似乎為了什麼事在困擾著,可偏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傲辰?」
  「嗯?」他回過神來。
  她皺皺眉,「你有心事。」
  「等回到了千回谷,你自然就會知道。」
  他沒再多言,俯下頭封住她的唇;楊翦柔感受到他深切的呵憐之情,亦毫無保留的回以熱情。兩人虛軟的往床鋪跌去。
  「柔兒……狄傲辰喃喃地低喚,迷亂的心緒已無法思考大多,一手急切的解開她的衣襟,灼熱而激情的吻,烙上她凝雪的肩、頸,隔著撩人遐思的兜衣撫觸著她玲現的嬌軀」不!「她慌亂的推開他,急忙抓住已敝開的衣衫掩住胸口,」不可以,傲辰——「
  狄傲辰不斷地深呼吸,以平撫急亂的呼吸,他退開了幾步,背過身去,「抱歉,冒犯了你」
  該死!他不該被激情沖昏了頭,對她做出逾距的事。一直以來,他都很能控制自己,但是,一旦碰上她,他所有的理智,便全然瓦解了。
  突然一道柔軟的嬌軀貼上他的身後,他渾身一僵,「柔兒,你幹什麼?快離開!」
  老天!這女人是想逼得他發狂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並不在乎。我早已認定自己今生今世是你的人,但不是現在,鎖情鴛鴦一日不解,我帶給你的只有痛苦。」
  「柔兒!」他回過身,緊緊的擁抱住她。這個讓人心疼的小東西,原來,她只是擔心他所承受的痛苦,而非有所遲疑。
  「這些年來……我是說,有點匪夷所思……不太可能……」
  她期期艾艾了老半天,小臉佈滿了紅潮,但狄傲辰還是沒能搞清楚她想表達的意思。
  「你到底想問什麼?」狄做辰不解地盯往她那張羞紅的嬌顏。
  哦是想間……這九年來……你都沒……沒和女人……呃……「她硬著頭皮把話擠完。
  狄傲辰恍然大悟地瞪著她,原來她——要問的就是這個?
  他不大自在的別開臉。「我沒這麼純情。」
  「噢!」她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裡酸酸的。旋即,她又想到其中的疑點,她仰首問:「不對呀!那為什麼你對我就……」
  他苦笑「柔兒,你太單純了。對男人而言,情與欲是可以分開來的。對那些女子,我只有欲,沒有情,這在我能應付的範圍內;可你不一樣,我對你不僅僅是簡單的慾望,我渴望的是靈魂的結合,你懂嗎?」
  他真的是一個很獨特的男人,不是嗎?楊翦柔動容的笑了。
  「那麼,在你還沒學會對我『心如止水』之前,我們恐怕只能相敬如賓了。」她體貼的替他拉好衣裳。
  什麼叫心如止水?她的意思一一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吧?
  他擰起眉,「你是在告訴我,要我不帶任何的感情的吻你,甚至與你肌膚相親?」
  「這會很難嗎?」
  「我辦不到!」他吼了出來,「就算得到,我也不會這麼做,那和對待妓女有何兩樣?這等於是在污辱你,更是把你當成了洩慾工具!」
  「我並不介意呀!」
  「我介意呀!柔兒,我不想委屈你,若給不起你最真的愛,我是不會碰你的!」
  「傲辰……」她感動得淚眼婆姿。
  夠了,毋需再多說什麼,他是這般的珍惜她。她何其有幸,能得他如此真摯相待,就算要為他受再多委屈,她亦無怨。
  「什麼也別說了,回房休息吧!明明我們便可到達千回谷。」
  楊翦柔回房後,正準備寬衣就寢時,突然,一道黑影籠罩住她,她本能的回過頭去。
  「哇——」眼前所見,讓毫無防備的她叫了出來。
  見鬼了!她是不是在作夢呀!居然見到「另一個」自己?!
  但是,她很快的便恢復正常,反應迅速的理解這是怎麼一國事。
  「你是宮水凝?」她興奮地露出笑容。「人人都說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如今一見,果真不假呢!姐——」
  「住剛我沒你這個妹妹!」宮水凝厲聲道,眼眸中充斥著冰冷。
  她的冷漠與疏離,刺傷了楊剪柔的心,她微微黯然地道:「我知道,你還在恨爹,所以就連所有的楊家人都不願意承認,但是,爹真的很想補償你,你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別再傷他的心了。」
  她傷不傷心與我無關!「那個男人,除了給她生命之外,其餘的什麼也不曾給過她,她又何必對他有任何感覺!
  楊翦柔驚呼:「你怎麼這麼說!他是我們的爹呀!」
  「是你的爹,但不是我的。」
  「你好冷血——」
  「夠了!你沒資格教訓我!我和你還有筆帳要算。」
  楊翦柔莫名的一陣心虛,「什……什麼帳?」難道一一她知道了?
  「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為什麼你偏要招惹狄橄辰?二十四年來,你獨享了楊家的一切,我不曾與你爭,但是,為什麼連我唯一想要的狄傲辰,都要和我爭?我到底是哪一點對不起你了?」
  「不……你誤會了……」天哪!現在,她想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誤會?難道剛才那幅火辣熱情的畫面是我的幻覺?」
  她萬萬沒想到,當她追蹤千回谷的信鴿找到狄傲辰時。迎接她的竟是這樣殘忍的事實!那口口聲聲說著虧欠她、想補償她的「家人」,居然掠奪了她九年來刻骨銘心的執著!
  「你聽我說,我一開始真的不打算要愛上傲辰,我之所以接近他,只是想幫你的忙,以你的身份讓他對你產生好感……」
  「哦?那你捨得將他還給我嗎?」
  「不!」她鴦叫,「我什麼都能讓步,包括這二十四年來的一切,唯獨傲辰例外,我只要他!」
  宮水凝諷刺的輕哼,「那你又何必將自己說的這麼偉大?你以為除了狄傲辰,其他的我希罕嗎?」
  楊剪柔輕咬下唇,「我知道你很愛他,也想過退出以成全你,但結果卻是傷害了傲辰,我不想犯相同的錯誤。請你諒解,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說得真動聽。我們何妨一試?」
  「什麼意思?」楊剪柔心弦緊繃了起來。
  宮水凝速點了她的穴。
  她究竟想做什麼?!楊剪柔疑不安地看著宮水凝穿上自己的衣裳,扛扮成她的模樣,她倏地領悟,原來她是想……
  「拭目以待吧!」朝她丟下一抹自信的眼光後,宮水凝推開門走向狄做辰房間——揚?!柔張口想喊,卻偏偏擠不出聲音。她只能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往樂觀的方向去想,就算狄效辰讓宮水凝成功的瞞了過去,至少……他能解了鎖情鴛鴦的妻,從此不再飽受毒性剪熬,否則傲然如他,怕是一生也不會妥協於宮水凝。
  這樣也好……她忍住酸澀的刺痛,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說服自己,渾然不覺淚霧已盈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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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11:21: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柔兒?」看向推門而入的情影,狄傲辰訝然輕喚,溫柔的起身迎向她。「怎麼還沒睡?」
  柔兒?!喚得可真親熱!
  宮水凝咬牙嚥下那股酸得足以讓她大開殺戒的醋意,綻出一抹甜笑,「人家想你嘛,睡不著,想來找你哪聊嘛!」她往他的懷中倒去,一雙藕臂纏上了他。
  「哦?我真是受寵若驚。他拉下她的手,」我們還沒成親,別太熱情,否則後果自理。「
  「我才不在乎呢!」她嬌蠻地道,整個人坐上他的大腿,「剛才我們還不是熱情得難分難捨!」
  狄做辰似笑非笑的挑起眉,「為什麼我會覺得你這番話說得咬牙切齒?」
  宮水凝心下一慌,旋即鎮定地回道,「孤枕難眠的男人是不是都會變得比較神經兮兮?」她勾住他的脖子,四片唇瓣相距只有寸許,「今晚讓我陪你吧!」
  「楊大小姐,你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說話這麼大膽,不怕嚇跑了我,今後再也提不起娶你的勇氣?」
  「我才不怕呢!現在我只想完成剛才還沒完成的。」她媚惑地道,嬌艷欲滴的唇貼上地,迎面就給他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狄傲辰眼眉輕斂,覆去其中的幽芒,沒有抗拒地任她為所欲為,而她看來似乎還很樂在其中;就在她動手解他衣衫時,他甩開那雙膽大妄為的小手,力道之猛,讓她退開了好幾步。
  「你玩夠了沒有?宮水凝!
  她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
  他撇唇冷笑,拭去她留在他唇上的痕跡與氣味。
  從她一進門,他就知道她不是楊剪柔了。楊翦柔充滿了靈性,而她雖然美艷,卻過於邪魅。
  再者,剪柔身上獨特的淡淡幽香,總是能平撫心緒,雖然宮水凝身上也有一種香氣,卻是他所厭惡的體香;朱唇雖同樣柔軟,但嘗起來的感覺截然不同。
  「很簡單,柔兒沒你這淫蕩。」他的口吻飽含鄙夷。
  儘管當宮水凝心如霜,面對狄傲辰兩極化的對待,她仍不免深感心痛,「為什麼要對我這殘忍?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比她的少啊!」
  她好恨!為什麼楊剪柔總是比她幸運?為什麼楊翦柔能得到他全然的憐惜,而她永遠只能面對冷酷寡絕的他?為什麼?
  對這女人,他早已無話可說。「柔兒呢?你把她怎麼了?」
  「如果說我殺了她——」
  她話還沒說完,狄傲辰面罩寒霜,冷眸陰森狂冽得駭人。不過才一眨眼,他已逼近她,一手扣上她緩細的頸子:「你再說一次!」
  那股致人於死的絕寒之氣,可怕而教人心驚膽戰,但宮水凝不願示弱,佔滿心頭的悲恨已凌駕一切,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說她死了、死了、死——」驀地縮緊的喉間,令她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她絕麗的容顏由白泛紫,狄橄辰冰冷的眼瞳毫無一絲憐憫,然而透過這張容顏,他想起了另一名愛得心疼的女子,他甩開她,「別讓我發現你說的是實情,否則,我發誓把你碎屍萬段!」
  懷著滿心憂懼,他旋即往外衝。
  但宮水凝動作比他更快,閃身擋在門前,「想找她,除非先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他持劍的手一緊,但在拔劍出竅之前,他忍了下來,「滾!」
  「你終究還是捨不得殺我?
  「愚蠢!」他是顧及楊剪柔,再怎麼說,楊剪柔對她總還有一份手足親情,他不想做出令她傷心的事,否則,他早就殺了宮水凝了。
  他滿心懸念著楊剪柔,無心與她糾纏,鐵腕狠狠一甩,將她甩離門邊,火速衝向楊剪柔房間。
  他神色驚惶的推開門,見楊翦柔完好無缺的站在床邊,他一時激動,瘋狂的摟住她,「柔兒…」
  楊翦柔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感受到他猛力的擁抱,一時喉頭泛酸,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
  狄傲辰很快察覺到她的異樣,迅速的解了她的穴,「柔兒,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傲辰,你……和她……」
  他拍拍她的面頰,「如果我連是不是你都搞不清楚,還值得你愛嗎?」
  他認得出來?!楊剪柔好訝異,又好感動。她終於相信,她與宮水凝在他眼中是全然不同的,而他要的是她!
  「謝謝你,傲辰……」
  隨後而來的宮水凝,見他們親密相擁畫面,剎時氣得美目冒火,一截水袖揮了過去,試圖分開他們。而狄傲辰的反應也極為快速,身形一閃,避過了她襲擊,並且好像故意和她作對似的,將楊翦柔擁得更緊。
  「別……」楊剪柔憂心忡忡地瞥了一眼宮水凝難看的臉色,扯扯狄傲辰的衣角,一雙明眸滿含祈求的望住他。
  一個是生命中的摯愛,一個是血濃於水的親姐姐,一旦他們交起手來,誰受了傷害,她都會心痛。狄傲辰懂她的意思,勉為其難的點頭。為了不令她為難,他可以避免輿宮水凝正面交鋒。他摟在她腰間的手一緊,迅捷如風的飛身而出,但宮水凝仍窮追不捨!
  「看來,她是扛算和我們糾纏到底了。」他低首在楊剪柔耳畔道。
  「怎麼辦?」
  「小心一點!「他挑挑眉,以眼神示意她看向前方的斷崖。然後,他放開翦柔,回身望向隨後而來的宮水凝,」你鬧夠了沒有?「
  「除非你離開楊翦柔!」
  她真是太莫名其妙了!狄傲辰忍無可忍,「可笑至極!你以為你是誰?我狄傲辰的事,幾時輪得到你來管?」
  「只要我活著,你就不准碰其她女人。」狄傲辰的寒眸冷怒地瞇起,「你是想逼我動手?」要不是顧忌楊翦柔的感受,他早就一劍取下她的性命了。他很清楚,只要宮水凝活著,他和楊翦柔便永無寧日。以宮水凝的偏激,絕對會鬧得天翻地覆,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傲辰一」楊翦柔看出他已瀕臨忍耐邊緣,心頭憂慮不堪。
  她本想阻止狄傲辰的衝動,但伸出的手都還沒碰到他,便遭宮水凝揮袖格開,令毫無招架之力的她連連退開好幾步。
  「柔兒!」他關切地看向楊翦柔,見她無事後,才又轉而逼視宮水凝。「我一再地容忍你,你便當我好欺負,是不是?」
  他憤怒的一掌揮去,宮水凝險險閃了開來;而驚魂肖定的楊剪柔,見狄傲辰當真被挑起了怒氣,一時也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
  再怎麼說,宮水凝都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手足,不管宮水凝的行為再怎麼不對,她仍是不希望宮水凝有任何閃失。
  在宮水凝幾乎無力招架之時,楊翦柔驚喊:「傲辰,不要!」
  狄傲辰咬咬牙,收回本欲落下的一掌,但宮水凝似乎豁出了性命,攔下欲回楊剪柔身邊的他,「與其看你和她雙宿雙飛,我寧可與你同歸於盡!」
  「姐姐,別這樣」
  「住口,誰是你姐姐!」官水凝水抽一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襲去。
  楊剪柔摀住胸口,面容一陣慘白,嬌弱之軀承受不住這突來的劇創,往往躍退,而身後——是斷崖!
  狄傲辰瞪大了眼,駭然色變。「柔兒!」
  縱使他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她,但仍是慢了一步。
  「柔兒——」他痛撤心扉的狂喊,然後毫不猶豫地,隨之縱身躍下斷崖。
  他連翻幾個身,試圖加速趕上她。也許是上天庇佑吧!慌亂中,他僥倖住了她的手,另一手則下意識地抓住了峭壁旁突出的石塊。
  「柔兒,你要不要緊。」他驚惶地喚道。
  楊剪柔一張嬌容慘白、根本搞不清發生了何事,感覺到自己身子處於懸空狀態,她直覺往下看,瞬間,已無血色的臉龐更加駭白!
  「別往下看,柔兒!我們會沒事的,我保證!」
  熟悉的聲音,如一泓清流般,撫慰了她極度驚恐的心裡。她抬起頭,想尋找那寄托身心的依靠,但眼所見,卻教倒她抽了一口氣,「你的手……」
  狄傲辰及時握住的尖銳石塊,已刺穿了他掌心。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是,楊剪柔的生命掌握在他手中,無論如何,他一定要保住她……
  冷汗自他的額前滑落,刺骨的疼痛已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咬緊牙關,擠出聲音來安撫她,「沒事的,我絕不會放開你的。」
  「不……」見他的右掌已然鮮血淋漓,她的淚滑落臉頰。
  他在做什麼?拿生命保護她?!
  她好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如今,甚至還害得他必須陪她同赴黃泉,她好恨自己,要不是她,今日他又怎會落到這步田地?都是她的錯,她真該死!
  「放手吧!傲辰。」
  狄傲辰一陣心驚,低斥道,「你在胡說什麼!」
  「你我今生無緣,放開我吧!否則,連你也會沒命的。」少了她的負累,她深信,以狄傲辰的能耐,尚有一線生機。
  「楊翦柔!你就不能少蠢一點嗎?」都這時候了,她還要氣他,要是他真能捨下她,他還會義無反顧的投身萬丈深淵,隨她而來嗎?笨女人!
  「對,我笨、我無知、我配不上你,你放手好不好,不要再管我了!」那一滴摘滑落他手腕的刺目血紅,宛如是燙烙在她心底般難受,她不要他為她承受這些啊!
  見他不為所動,她使力想掙開他,但他堅決的扣住她子腕,眉頭蹙得死緊。她這一掙扎,銳利的石子更加毫不留情的陷入他的掌心,刺激著他幾近麻木痛覺。
  他加重語氣他說:「你再亂動,我這隻手真的會毀了,到時,誰都別想活著!」
  這番威脅,總算收到些許成效,楊剪柔驚疑的望著他,不敢再亂動了。
  「柔兒,你好好的聽我說,我答應過要伴你今生,所以,就算是要死,我也會和你死在一塊兒。」
  可是她呢?她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賠上了自己的命來愛她?她辦不到呀!
  「你就當作是我不想和你死在一塊兒,行不行呢?都是你的錯,你害得我們姐妹倆反目成仇,所以我反海了,我討厭你、我恨你,我就算是死,都不要和你死在一起!你放手,別死纏著我不放……」她絕望的喊著,但不聽話的淚水卻猛流。
  「是這樣嗎?那我拿命來賠你,可好?」他說得淒掠,並作勢欲訟開痛麻的手——她倒抽了一口氣,差點嚇得魂飛魄激,「不,別放!」
  「那你又何苦言不由衷呢?」他衰然一歎,「別激我,沒用的。我說過,你的演技並不高明。」
  他說得堅定,她卻聽得神魂欲碎。
  她明瞭他的情深義重,今生能遇上他,並蒙他摯愛,她已經很滿足了,縱然——遺憾不能與他白首。
  眼見他的臉色已逐漸泛青,右手不住地顫抖,她知道他快撐不下去了,情急之下,她抽出他腰間的劍,盯視著他們交握的手,「放手!不然——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
  他依然執著的死握住她。
  「我再問一次,你放不放?」他顫抖的語調,幾不成言。
  狄傲辰深吸了一口氣,神情無懼,「如果你狠得下心,那就砍吧!」拿他的一隻手來賭剪柔的命,很值得。
  「好!」她閉了閉眼,眨去淚霧,深深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將他的每一寸容烙人心靈最深處……
  然後,她毅然決然的將劍揮下!
  同一時間,狄傲辰也駭然大驚,因為她揮劍的方向,不是他的手,而是——她自己的手。
  他肝膽俱裂地鬆了手,然而下一刻,他就後悔了,緊握石塊的右手毫無遲逐的鬆了開來,隨她而落。
  他再一次地將她尋回懷中,似要將她嵌入靈魂般牢牢深擁,低語道:「生死不分。」
  他說過,若她死了,他會陪她一起死。難道,這就是他們逃不開的結局嗎?看清了他堅決的生死相隨,楊翦柔不再猶豫,與他緊緊相依,身旁有他,死亦無怨。
  掀開沉重的眼皮,如烈火的燒般的痛楚。向狄傲辰的四肢百骸,他不由得擅逼眉宇,思索著腦海中最徑的記憶。模糊的印象一點一滴的湧回他腦海。在楊剪柔視死如歸的將自己交付給他時,他猶不放棄的求生存,只因不甘尚未愛夠她,使得含恨結束此生的情緣。
  然而,如此陡峭的地勢,他縱有一身堪以自豪的輕功也無從施展,於是,他只能以雙手護住楊剪柔,而雙足便借由石壁間偶生的枝葉、木石等減緩降速,也因此,兩人皆無法避免的有了多處擦傷。就在他精疲力盡之時,不曉得撞上了什麼東西,人也隨之失去意識。
  對了!柔兒呢?他使盡了僅存的餘力撐起身子,正欲張口叫喚時,便發現她就倒在不遠處。
  「柔兒、柔兒!」他焦切地喊著,確定她猶有微弱的呼吸,只是陷入昏迷的狀態後,這才稍稍定下心來。
  他四下打量,見前頭有座山洞,便抱起她走去,打算暫時棲身。這四周暗得不見五指,要想離開得等天亮再說了。
  他萬般心疼的將楊翦柔攬進懷裡。這些創傷,對習武之人來說猶能應付,但楊剪柔不同,她是這般的嬌弱,怎能承受如此的折磨?這筆帳,他早晚要向宮水凝回來!
  這兒的氣溫冷得凍死人,更何況,楊翦柔身上只著中衣,又正處於虛弱的狀態下,早已凍得雙唇泛紫。
  「柔兒!你醒醒!」他焦慮的輕拍她的面頰,終於喚起她的些微反應,只見她的眼睫無力地眨動。
  「傲辰……」她虛軟無力的抬眼看了他一下,渾身直發抖,「我好冷……」
  「我知道。」他急忙脫下外衣裹住她,並且緊緊的抱住她,但懷中的嬌軀卻不曾停止顫抖,她渾身仍是冰冷得嚇人。
  「傲辰……我快死了嗎?」她的意識不清,茫然飄忽的雙眼沒有焦距。
  「別胡說!」他驚斥,「聽著,你會活得好好的,因為我不允許你死!」他俯身輕吻她慘白的唇,將溫度傳遞給她。
  她眨了眨眼,「可是……」
  被她憐愛過的雙唇有了些許紅潤,突然,一道靈光進狄傲辰的腦海,他立刻除去翦柔上的衣物,輕輕地撫觸著她光滑的身子,「我們還有好多事沒做,怎麼能輕易結束?」
  他溫熱的唇移向她的耳畔,引起她敏開展感輕顫。
  他賣力的唇舌,在她的頸項游移,留下一道道吻痕;他的雙手在她曼妙的嬌軀上恣意而為,企圖燃起她火熱狂野的情潮。
  她白玉般無窮渾圓在空氣中顫動,彷彿在引誘他觸碰,他毫不遲疑的俯下頭,含住等待他成歡的那抹嫣紅,並以大掌捏著另一方酥胸,將熱度傳遞給她,讓她為他而燃燒。
  他所給予的迷霎歡愛,勾起了她的反應,她的身體已有了明顯變化,小手也不再冰冷了。他褪去自己的衣裳:,貼上她的嬌軀,灼熱指尖往下移動,尋至她幽密的小穴,盡情的橙弄、搓撫,桃起了赤裸枉烈的欲潮。
  楊剪柔原本渙散的雙眼,開始變得迷浮,他的眉:手所到之處,皆燃起了一簇簇的火苗,讓她不由得迷亂地嬌吟,「傲辰……」
  噢,該死!她這麼喚他,是存心要地憋火焚身而死嗎?
  他達到了他的目的,楊翦柔冰冷的身子,因為激情焚燒而火熱了起來,但,他迷失在自己所撒下的迷情之中。
  「傲辰……我……」她雙眸迷亂,本能的將身子迎向他。
  「不,不可以!」他及時我回了理智,抓過方才丟在一旁的衣服,將她不著寸樓的身軀包住,然後閉著眼,一次又一次的深吸著氣。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侵犯她,莫說她正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之下,而且她虛弱的身子也承受不住。
  「傲辰?」她情慾殘存的眸子望住他。
  平撫了胸口的情焰狂濤後,他再一次將她摟回胸懷,疼惜的親了親她,「你一定會是我的,但不是現在,我要你清清楚楚的記得我給你的每一份憐愛,讓你將最美的一面交給我。
  他不曉得她聽得懂聽不懂,因為她眼皮又沉重的垂了下去。
  他苦笑了一聲,擁著她回暖的身子,與她依偎著度過這艱苦難捱,卻也最甜蜜、最溫馨的一晚。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狄傲辰內腑雖然受創,但經過他自行運功療傷後,已恢復了些許元氣,他強打起精神抱起楊翦柔離開山洞,試著動查周圍的地形,尋找出口。
  不遠處有條小溪流,他先洗了把臉,再掬點清水替楊翦柔洗去臉上的髒污,撫了撫她面頰,發現她又失去了意識,小臉熱燙得不尋常。
  這一路折騰下來,連他都吃不消了,更何況嬌弱如楊翦柔,她的身於怎麼撐得住?看來,他得快些找到出口,替她找大夫才行。
  他抱著她,順著水源往上走,最後,他看見一道不算高的瀑布,他提運內力,雙足輕點幾顆大石,施展輕功躍了上去。放眼所見,右方是一片樹林,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瞇起眼思索著模糊的記憶,這個地方……他來過嗎?
  林子、溪流……
  對了,看到溪流,就會讓他聯想到極度懼水的曲慕文。好像在很多年以前,在那段年少輕狂的日子裡,他們四個人經常結伴同進,而這個地方,他們來過幾次……
  沒錯!就是這個地方!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過了這個林子,就是千回谷。
  看來,他運氣不差,他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這條路能直逼千回谷。
  狄傲辰穿過林子,順著熟悉的小路,回到了睽還月餘的千回谷,役多耽擱半刻,他抱著楊剪柔直衝文曲閣。
  「砰」地一聲,他把門踹開。
  「慕文,你在不在?」
  曲慕文瞪大眼,微張著嘴,愕然地看向一腳踢開門的狄傲辰,「我得罪你了嗎?這算哪們子的好兄弟呀!分開了這麼久,一見面就想拆了他的門,這像話嗎?
  「我沒空和你要嘴皮子,快到幻影軒來一趟!」丟下這句話,他便抱著楊翦柔轉身回幻影軒。
  「喂——」曲慕文追了兩步,「你吃錯藥了啊?話也不說清楚……」他喃喃自言。
  狄傲辰消失了近兩個月,又突然一身狼狽的回來,懷裡還抱了個女人……等等!女人?!他後知徑覺的揉了幾下眼睛,盯住那道遠去的身影。他沒看錯吧?他那冷酷得冰塊都自歎弗如的三師弟,竟然柔情萬千的抱著個女人?!
  他用力地甩甩頭,該不會是他神志不清,產生了幻覺吧?
  怔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押來,扯開嗓門叫道:「任飛宇!快點出來,有好戲可看了!還有湘影,想要老公就快出來,你的男人不守『夫道』、『紅杏出牆』了!」
  經他這一番鬼吼鬼叫,所有的人全湧向幻影軒。
  「快去打盆水來。」狄傲辰頭也沒回,輕柔的將楊剪柔放在床上。
  此時,眾人才將一直埋在狄做辰胸懷的嬌看清——「宮水凝?!」一陣掀屋頂的驚叫響起。
  「怎麼了?」端了盆水進房的顧湘影,瀏覽過一張張瞠目結舌的表槽,最後定在床上的人兒,然後,她也傻掉了,端水的手一鬆——狄傲辰眼明手快地接了個正著,他們過於誇張反應不置一詞,逕自擰乾了毛巾,輕拭楊翦柔臉上的污痕。看清了她回復白淨的絕美容後,一群人更加的確定了他們沒有眼花!
  任飛宇首先喊了出來,「你在搞什麼鬼?!你怎會和宮水凝在一起?」他們兩人一道出現就已經夠震了,居然都還衣衫不整,「官水凝」更裹著狄傲辰的外衣,這情景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該不會是這個蛇蠍女又企圖」染指「你了吧?」
  「胡說什麼!」狄傲辰瞪了他一眼,「慕文,麻煩你幫我看看她的情況如何,她生病了。」
  「你當我吃飽撐著啊?」曲慕文雙手環胸,沒好氣地回道。
  「仇辰,你腦袋有問題啊!這種女人死了就算了,你答她這麼多幹嘛!」任飛字跟著附和。
  「她不是……」狄傲辰頓了頓,「算了,一時間我也很難解釋。慕文,算我求你,好嗎?」
  曲慕文又是一陣驚訝。從小到大,狄做辰不曾開口求過他什麼,當初身中鎖情鴦之毒時,他都不曾在意過,如今竟為宮水凝破了例?她對他真有這麼重要?
  「你何必這麼為難,我這就一掌取了她的性命!」說完。任飛宇便欺近床邊,但狄傲辰的反應更快,抬手擋下他的動作。
  「任飛宇!你敢傷她分毫,別怪我在顧多年的同門之誼!」
  任飛宇氣炸了,一手甩開狄傲辰,吼道,「你竟然為了一個包藏心的蛇蠍女,不惜和我反目成仇?!」
  「如果我這麼對待朱洛兒,你會怎麼做?」他亦反問。
  言下之意,是說任飛宇待朱洛兒如何情深義重、無怨無悔,則楊翦柔之於他的意義亦然,他已視楊翦柔為此生無悔的抉擇。
  在回千回谷之前,顧湘影便已在信中說明任飛宇與朱洛兒之事,今天任飛宇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狄傲辰並不怪他,畢竟,宮水凝是害得他很慘。
  但任飛宇正在氣頭上,沒深思他話中的含義,「你拿洛兒和這淫蕩的賤女人比?狄做辰,你少污我的未婚妻!」
  他面色一沉,「收回你這句話!
  「我說錯了嗎?」任飛宇的臉色比狄傲辰還難看,他指床上的楊剪柔吼道:「你還沒受夠教訓嗎?九年她是怎麼對你的,你忘了嗎?你狄少俠寬宏大量,宅心仁厚、你可以原諒她,但是,我忘不了,她是怎麼對待我的,她害得我和洛兒差點勞燕分飛,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關於這件事,我很抱歉,讓你因我的關係而受到牽連,但是她……我不想和你多說,日後你便會明白。我只能說,如果你當我是兄弟的話,請尊重我的選擇。」
  「你——」任飛宇已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見狄傲辰仍一臉堅定的神情,他二話不說的拂袖而去,而朱洛兒當然也急急忙忙的跟著離開了。
  這是多年來,他們第一次發生如此嚴重的衝突。
  「我想,待會兒我們需要談談。」顧湘影接著說道。
  狄傲辰無言的點頭,看著她隨後離去,然後他回身望向不發一語的曲慕文,「你呢?你和飛宇一樣,對我的做法強烈反彈嗎?」
  曲慕文凝視他,眸光帶著深思,「你是認真的?」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你不願意救她,我不勉強,只要你一搖頭,我立刻帶著她離開千回谷。」
  他竟瘋狂到願意為她捨棄一切?包括他們這幾個情誼深摯的師兄妹?!
  曲慕文除了訝異還是訝異,但仍是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走近床邊執起楊翦柔的手,為她診視脈象。
  老實說,他曾懷疑過這個女人不是宮水凝,否則依狄傲辰鄙視她的程度,萬萬不可能如此待她,可是,這眼、眉、鼻、唇……除了宮水凝,世上還有其他人能擁有這般絕色的容貌嗎?
  凝望著她,慕文陷入深思。
  「我是叫你看病,不是看人!」狄傲辰隱含著警告意味的聲音響起。
  曲慕文見鬼似的挑起眉。他沒看錯吧?狄做辰在吃醋?一向寒絕如冰的狄傲辰也會吃醋?
  「到底怎麼樣?」他耐不住煩躁地問。
  「嗯一」曲慕文沉吟了一會兒,從容的起身到桌邊開藥方。
  狄傲辰悉心的替楊剪柔蓋上被子後,才跟著來到桌前,「她到底要不要緊?」
  「她只是身子太虛,一時抵不住天冷的侵襲而受了寒,再來便是內腑有輕微受創的跡象。我開個方子讓她照三餐服用,應該就沒問題了。」
  聽到楊剪柔內腑受刨,狄傲辰真想一掌斃了宮水凝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居然連自己的妹妹都狠得下心傷害,虧楊剪柔還處處護著地!
  「麻煩你了,慕文。」
  「話說在前頭,我可是看你的面子上才救她的,否則,我才懶得管她的死活!」這是他行醫以來,救人救得最不甘心的一次。
  「我知道,謝謝你。」狄傲辰由衷的道。
  「算了,自家兄弟說什麼見外話!」觀察力特別敏銳的曲慕文,多少也察覺到狄傲辰顯著的改變。
  分別了一段時日,今日再見,狄傲辰多了幾許人性化的情緒。以往,狄傲辰冷漠得將世間萬物隔於他的心靈世界之外,更別提會兌出方纔的話了。他非常訝異誰有能耐釋放出狄傲辰冰封的情感?
  曲慕文的目光不自覺的調向在床上沉睡的人兒,會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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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安置好楊翦柔,狄傲辰稍作梳洗,並大致處理過身上的幾處傷痕後,才離開幻影軒,往瀟湘小築走去;而房裡的顧湘影早已等候他許久。
  「我知道你想和我談她的事。」狄傲辰看了她一眼,不急不徐的替自己倒了杯水,在她面前坐下。
  顧湘影沉不住氣的道:「你在搞什麼鬼?我不相信你對這麼一個恨之入骨的女人,能在一夕之間盡釋前嫌!」
  相對於她的氣急敗壞,狄傲辰只是淡淡的道:「別這麼激動,小心動了胎氣。」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狄做辰搖了搖頭,輕按住她的肩,想穩定她的情緒。「很抱歉,湘影,我食言了。一開始,我以為我自己守得住承諾,能夠一輩子全心照顧你,但是……偏偏我遇上了她,我捨不下她,我不求任何人諒解,只除了你,如果你不能接受她,那我……」他苦惱地頓了頓,「我知道我有愧於你,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願意委屈了你們任何一個人——」
  「別跟我說這些!」她揮手阻斷了他的話。「我很清楚我們的婚姻狀況,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拖累你。一直以來,我都祈求上蒼能讓你尋獲真愛,但是……」
  「別這樣說,我從不後悔娶你。」早在成親之時,他便將她視為一輩子的責任了。
  「聽我把話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他,「全世界的女人你都能愛,但——為什麼是宮水凝?這女人將你害得多慘,你難道全忘了嗎?就算你什麼都不介意,但飛宇師兄呢?你也不顧人的感受嗎?她害得飛宇師兄一度失明。生不如死啊!」
  狄傲辰靜靜地聽著,沒有解釋,也沒有爭辯,只是抬起眼,幽幽地問了句:「一直以來,你是最瞭解我的,如今,連你也對我失去信心了嗎?」
  「我……」顧湘影啞然元言。
  「如果我說,她不是宮水凝,你相信嗎?」
  「怎……怎麼可能?」天底下哪來如此酷似之人?
  見她呆愣的模樣,狄傲辰不禁搖頭苦笑,「她叫楊剪柔,宮水凝是雙生姐妹,但性子卻是南轅北轍;宮水凝冷殘成性,而她卻善良溫柔。」
  「你確定這不是宮水凝搞的把戲?」顧湘影猶有實疑。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嘛!
  「要是我再告訴你,今天她之所以會奄奄一息的躺在這裡,全是拜宮水凝所賜,而且是我親眼所見的,你還懷疑嗎?湘影,你應該相信我的,如果她真是宮水凝,我絕不可能愛上她的。」
  「她們不是妹妹嗎?宮水凝怎麼狠得下心?」
  狄傲辰冷哼了一聲,「宮水凝還有人性可言嗎?」
  「那其他人那邊呢?尤其是飛宇師兄,你為什麼不對他說出實情?」
  「他不會相信的,光是見到剪柔,他的反應就這麼激烈,你想,我說了有用嗎?他只會以為是宮水凝又在耍花樣,反正,事實勝於雄辯,就讓他自行判斷吧!而我之所以會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會相信我,也因為我需要你的體諒輿支持。」
  「相公呀!為妻的真是受寵若驚。」她嬌俏地眨了眨眼。
  「你喲!」他輕點可愛的俏鼻,笑了。
  這笑容……好久了,她好久不曾見他笑了……她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看來,她得對楊剪柔另眼相看了。至少,她找回了狄傲辰的人性與溫暖,她由衷感激。
  楊剪柔在昏睡了一夭一夜之後,終於醒來了。
  「柔兒!」狄傲辰低低柔柔地輕喚,「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一些?」
  「你……」她試著發出聲音,卻是那麼的輕弱如縷,「我們沒死?」
  「當然,你忘了嗎?我說過會祝你白首偕老的。」他俯身親了親她。
  楊剪柔眨了眨眼,思緒仍有些混亂不清,「我好像作了一個很長的夢……」想起那些片段的模糊記憶,她好像再一次地感覺到那火辣的激情,尤其,此刻他又靠她得這麼近,溫熱的氣息迴盪在她的鼻息間,有如夢中的那一幕……一股熟悉的情潮又竄動了起來。
  凝視著地頰上不尋常的艷紅,狄傲辰知道她想起了什麼,一抹異常光芒閃回黑眸,他揚這一抹別有深意的笑,「什麼夢?」
  「嘎……」天哪!這教地怎麼說?她怎會這般不知羞,竟作這種春夢!
  「是不是這樣呢?」他輕啄吻她的唇,靈巧的手解開她的衣襟,吻上她若隱若現的酥胸……
  楊剪柔傻了眼……原來那不是夢!
  「傲……」
  「相公——」顧湘影推門而入,沒料到會撞見這情意纏綿的一幕,她窘澀地呆在門邊。
  「湘影,你來啦?」狄傲辰趕忙與楊翦柔分開。
  湘影?剪柔聽到這個稱呼,隨之望去哇!江湖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楊剪柔差點看呆了,不過最讓她震驚的,莫過於顧湘影的便便大腹。
  顧湘影名花有主了呀?!怎麼這足以轟動武林的消息,江湖中竟不曾傳聞,也無人知曉呢?這消息也未免封鎖得太過成功了。真好奇誰是那個有本事宜獲芳心的幸運兒,若非才貌皆絕倫過人的人中龍鳳,豈匹配得上這江湖第一美人?
  儘管即將為人母,但是面對這麼香艷火辣的一幕,顧湘影還是禁不住微微羞紅了臉。她本來只是順道過來看看楊剪柔醒了沒,設想到會碰上這種畫面。
  「呃……」她清了清喉朗,「我只是想來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如今看來,倒是顯得多餘了。
  「你還是別到處亂跑,挺著大肚子就要本份一點,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一見到她,狄傲辰便習慣性的叨念,「還有,風涼也不知道加件衣裳,真不曉得我不在的這兩個月,你是怎麼過的?」
  「相公,你別每次一見面就罵人嘛!」早知這就不來了。
  相公?!這兩個字令楊剪柔瞪大了眼,「這是怎麼回事?」她希望是她聽錯了。
  「呃……」他居然忘了告訴她這麼重要的事!慘了,怎麼解釋?
  顧湘影來回打量他們兩人迥異的表情,冰心如她,立刻領悟了。「相公,你該不會到現在都還沒告訴她吧?」
  「我……」狄傲辰艱澀地頓了一下。「湘影,你先出去好嗎?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顧湘影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他口身望向滿臉震驚的楊翦柔,「記不記得我曾問過你,若跟了我會令你委屈,你是否仍舊無悔?」
  她掩住唇,不敢置信的搖頭,「不會的……你不會是要告訴我……」她驚疑不定,無法說出自己的惴測。
  狄傲辰閉了閉眼,沉重的點頭。「我一直都沒告訴你,我已經成親了,而湘影正是我的妻子。」
  若非死咬住唇,楊翦柔早已尖叫出聲。
  「不!這怎麼可能……」她恍惚地搖著頭,驚詫得甚至忘了該怎麼反應。
  他已經成親了,而且對像還是人稱江湖第一美人的顧湘影,甚至還共同孕育了愛情的結晶……那她呢?她算什麼?他又將她置於何地?
  「柔兒?」見她仿若失了魂的模樣,他憂心地輕喚,上前想撫摸她的臉。
  「不要碰我!」她驀地失聲尖叫,激動地揮開他的手。騙人!她沒想到,他一直都在欺騙她!「既然你早有妻子,那我算什麼?狄傲辰,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柔兒,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好嗎?」他愁苦地望住她,伸手恿撫慰她;她閃身躲開,跌下了床。
  「柔兒,摔疼了沒有?」沒來得及接住她,狄傲辰心急的想上前察看她有沒有跌傷。
  摔疼?呵,她摔碎的是整顆心呀!他有能力補綴嗎?
  「你不要過來,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她虛弱的身子使不上力,只能狼狽的往後退,阻止他的靠近。「你還想要我聽你說什麼?說這只是誤會一場?說顧湘影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是說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
  「我——」他元言以對,有苦難訴。
  「說不出來吧?那就滾遠一點,給不起完完全全的你,就別來招惹我!」似要吼盡滿腔悲債,她喊得聲嘶力竭。
  接著,她突然狂聲大笑,笑得淒厲、笑得哀愴,顆顆淚珠隨著悲絕的笑聲不斷滾落。「不,或許該說,是我主動招惹你、是我投懷送抱、是我自己犯賤、自取其辱,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活該任你玩弄!」
  「不許你這麼說!」他驚痛地望住楊剪柔。這樣的她,教他看得心如刀割。「我從沒這麼想過,你可以怨我、氣我,但別這麼貶低自己。」
  「那我該怎麼想、怎麼說?狄傲辰,你好混蛋!這樣耍人很好玩嗎?在你眼中,我就這麼輕賤?還是你想證明什麼?一對雙生姐妹為你反目成仇,你滿足了你該死的虛榮,證明你過人的男性魅力,你高興了吧?你滿意了沒——」
  「楊剪柔!、他沉沉一喝,臉上的柔情至然消失。」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這樣一個人嗎?一個玩弄他人感情的騙子?相愛一場,這竟是你對我唯一的評價?「
  這一連串的指控,沒有一樣是他該受的。
  楊翦柔早已讓悲憤佔滿心胸,她哀絕的喊道:「對!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卑鄙、你可惡、你混蛋!你不該欺自我的,你以為我稀罕這種感情的施捨嗎,你錯了!我就是為婢為奴,也絕不為妾!我絕不接受這要的羞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永遠不會讓她知道,她這些話有多傷人。
  「再清楚不過了。」
  這就是她的結論,是嗎?
  他為她而眾叛親離,她給他的回報,居然是如此的曲解,那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狄傲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沒再多說一句話,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數日下來,楊翦柔不曾再開口說一句話,成日不言不語,出奇的靜默。
  她身體的傷,已逐漸復原,然而在心裡,那一道道看不見的傷,卻依舊刺痛著她。
  見她又失神的坐在床頭,狄傲辰歎息了一聲,走向她,正欲開口,才發現他們之間已無活可說,只剩相顧無言的悲哀。
  楊翦柔視線定在遙遠某個定點,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才低響起:「讓我走。」
  他渾身一震,驚詫地看向她,「你——」
  「我是認真的。」她仍是面無表情,聲音空洞。
  狄傲辰無法分辨心頭是什麼感覺,只覺得悲悲澀澀。心亂如麻。
  他早已明瞭,這段感情從一開始便是個錯誤,他沒權利要她屈就,她要離開,他只能尊重她的決定,畢竟,是他有愧於她。
  「你的傷——」
  「早好了。」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他呢?
  他嚥下酸楚,「好吧!明日我便送你回——」
  「不必。」她只要他帶她離開千回谷便可。千回谷在地勢方面,有絕佳的天然屏障,而唯一的出口是百轉林,但其中機關重重,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出得去的。
  狄傲辰點點頭,強自抑下不捨。「如果這是你所想要的,我成全你。」
  他傷了她是事實,如果這是她的抉擇,他無話可說。
  「很晚了,你早點休息。」臨去之際,他遲疑的回過身,凝望著她看不出思緒的臉龐,輕輕他說:「也許現在再說這些已無意義,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一直是認真的。」
  沒讓地有機會看清他的神情,他關上房門。阻絕了他與她……也阻絕了兩顆備受煎熬的心。
  深沉的夜裡,萬籟俱寂。
  狄傲辰的身影,是這夜裡的唯一點綴。
  風寒露重,寒意正骨,然而他卻不覺得冷,因為真正寒透的,是他的心。
  一道暗影由身後朝他移近,但他沒回頭,只是心力交瘁的閉上了眼。
  「你說,你是認真的?」一道好輕、好柔的聲音飄進他的耳畔。
  「那重要嗎?」他無法背棄顧湘影,而她也無法生受這樣的委屈,那再深、再濃的情,又能改變什麼?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傲辰,你究竟將我定位於何處?」
  他倏地回過身來瞪視她。「你問我?你居然敢問我這個問題?!」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懂,但怎能連她也如此?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跳下斷崖,與你同生共死?為了你,我差點殺了宮水凝;但也為了你,我饒過官水凝,這一切的一切,所為何來?而你今天卻問我將你定位於何處?!」
  楊翦柔摀住唇,兩行情淚順著雙頰滑落。
  狄傲辰歎了口氣,凝視她的淚眼,再度開口:「任情感淹沒理智,是我的錯。對你,我比任何人都還要珍惜,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怎麼也不願以這種方式來褻瀆你,以我如今的身份,想要也要不起你,更沒有理由要你如此屈就,你值得匹配更好的人家,我尊重你的選擇,你我之間的婚約——」他閉了閉眼,毅然決然地道:「就此作罷!」
  乍聞此言,楊剪柔彷彿被掏空了,整個人呆愣在原地「你好殘忍、好殘忍……」楊剪柔喃喃地重複,壓抑了數日的悲痛在瞬間爆發開來,她失控地位喊:「你怎麼可以這樣!給了我最刻骨銘心的情感,卻又要我硬生生的割捨,你是存心想逼死我嗎?」
  「我也捨不得啊!」他激動的將她緊緊擁住,「天曉得,這世上,我最不忍傷害的人就是你,要你承受這些,我何嘗不心痛?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不夠理智,害你陷入了兩難的痛苦煎熬。我一直以為,在我們有過生死相隨的刻骨銘心之後,其餘都是其次,卻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柔兒」那你到底要我怎樣,你說、你說啊!「她淚如雨下的哭喊,猛捶他的胸瞠。
  「柔兒……我的傻柔兒!」他萬般憐惜的吻住她,任理智拋向江祥大海,不顧一切地道:「留下來,我不要你走!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盲目也罷,要錯就錯到底了!」
  她閉上眼,止住源源而落的淚水,「這一生,我陪你沉淪……」癡也好,傻也好,她真的沒辦法捨不下他啊!
  「別怨我,柔兒。」他吻去她的淚,模糊地低喃。
  這一生,能得他全心摯愛,她已別無所求,只是……
  她輕推開他「那湘影……」顧湘影能接受她的存在嗎?
  顯然,他誤解了她的意思,沉鬱的蹙緊眉。「我不會拋下她,只要她需要我,我永遠是她的丈夫。」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她知道我們的事嗎?」奪走顧湘影的丈夫,她已滿心愧疚,怎還敢有這樣的想法?但是聽聞狄傲辰如此護衛顧湘影,她仍是不由得泛起一股尖澀的酸意。
  狄傲辰微鬆了一口氣,「她知道。你放心,她會諒解的。」
  「她——好令人佩服的胸襟。」相較之下,她羞愧得無法面對他。顧湘影是那麼的完美,而她……
  狄傲辰輕輕歎息,「別想太多,我和湘影的婚姻,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懂。」觸及向前的玉珮,她抬起頭,「為什麼你沒有將玉珮交給她?你們在我之前便已訂下終身了,不是嗎?」
  「我和湘影之間並沒有男女情愛,因此,它不屈於湘影。就算我給,她也不會收。」
  楊剪柔愈聽愈迷糊,「那你又為何娶她?」
  「這……」他為難地遲疑著。
  這是顧湘影的隱痛,他不該去揭開她極力埋藏的醜陋傷疤,否則,怕會對她造成二度傷害?她的命夠苦了,他這個做師兄的,所能幫她的,只有竭力保護她不再受到傷害,過往的晦澀記憶,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很難以啟齒嗎?轉念一想,她換了個方式問:「你們成親多久了?」
  「六個多月了!」這次他沒有猶豫。
  「六個月?」可是顧湘影的肚子看來,她懷孕不只六個月呀!莫非……「她懷孕多久了?」
  「呃……」他神色不大自然的別開臉,「八個月。」
  原來如此!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是錯誤?」
  狄傲辰當然知道她想偏了,但他沒有解釋。就讓她以為他和顧湘影是奉兒女之命成婚的好了,反正,他早已將顧湘影腹中的胎兒視為自己的骨肉,也許這是唯一能顧全所有人的方法。
  他語重心長的道:「我只希望你能記住,你們兩人對我而言都很重要,於你,有情;於她,有義。在情義之間,我無法抉擇,你懂嗎?」
  所以顧湘影得到他的人,她得到他的心,老天真公平,是吧?楊翦柔苦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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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為什麼我得當她的奴才?」
  任飛宇的臉色非常難看,但顧湘影卻不容拒絕的將熬好的湯藥交給地。誰教他要讓她碰上,算他倒榻!
  要不是看在顧湘影頂著個大肚子,行動不方便的份上,任飛宇早就掉頭走人了。
  他一肚子氣的將東西端到幻影軒,若非暗中下藥有損他揚音神簫之名,他早就這麼做了!
  見端藥進來的是連日來拒絕上幻影軒的任飛宇,狄傲辰有絲意外,「飛宇,怎麼是你?」
  「怎麼,現在我來不了嗎?」
  「你——」狄傲辰頗感無奈,為什麼就不能放下成見,好好地觀察楊翦柔呢?
  「你以為我喜歡來嗎?我是來看看她死了沒!」
  「你胡說什麼。」他趕忙接過碗「來,柔兒,趁熱喝下。」
  楊剪柔再遲鈍,也感覺得到週遭的不愉快,她不解的來回打量他們。
  「你們——」楊翦柔肯定任飛宇的怨氣是針對她,可是,她明明不認識他啊!
  可是他為什麼一臉她對不起他的模樣……
  「呃……請問,我得罪過你嗎?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問個清楚。
  「宮水凝,你少在那邊惺惺作態,我不吃你這套!這輩子,我和你勢不兩立!」一見她那副純潔無辜的表情,他便怒不可遏的吼了出來,原來他是將她當成了姐姐!楊翦柔恍然大悟。但她還是很想知道姐姐曾對他做了什麼。
  「很抱歉,請問——我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嗎?」
  「你傷害過的人可多了!兩個血淋淋的受害者就在眼前,你再裝清純、裝無辜啊——」
  「夠了!」狄傲辰沉著臉,「別再說了,飛字。」
  「讓他說。」楊剪柔阻止挺身護她的狄做辰,仰首問:「我真的有這麼壞?」
  「你不壞。一個連血都冷得沒有溫度的人,怎麼會覺得自己壞呢?」任飛宇冷嘲道:「你棒極了,只要是你想要的,就會不擇手段去奪取,多少人被你整得生不如死,要不是我命大,今天我還能站在這裡和你討論你有多厲害嗎……
  「任飛宇!你再我說一個字,休怪我翻臉!」楊剪柔蒼白的小臉,讓狄傲辰看得滿心疼惜,口吻也不自覺的冷厲起來「讓他說!為什麼不讓他說……」再傷人,她都有權知道,狄傲辰不該瞞她。
  狄傲辰冷起臉,寒畫道:「飛字,有事到外頭談。」
  「不要,我要聽——」
  「你在這兒乖乖躺著,有事待會兒再說,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他便拉奢任飛宇出了幻影軒。
  「這麼寶貝她?」任飛宇輕哼一聲,非常不以為然的模樣。
  「飛宇,我希望你以後能謹言慎行一點,別再傷害她了。」他凝肅地道。
  「你也未免太抬舉我了,她不傷害人就不錯了,誰有能耐傷得了她?」
  「任、飛、字!」他警告地低吼。
  「難道不是?她做得出來,又何必怕人說?」
  他忍不住歎息,「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只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姑娘而已?」
  「她善良?那我就是活菩薩了!」
  看吧!就算他現在說楊翦柔不是宮水凝,任飛宇也不會相信。
  他揉揉眉心,陰鬱地道:「你有沒有想過,在傷害她的同時,你也正狠狠的在傷害我?一邊是親如手足的好兄弟,一邊是摯愛,你要我怎麼做?如果今天立場對調,我也這麼對待洛兒,請問你作何感想?」
  「你——」任飛字大為震驚,「你是來真的?」
  「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我無法勉強你接受她,只是,她是我的選擇,就算是為了我,我希望你別為難地,若真的無法忍受她,那麼就避開她,好嗎?」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辦?」任飛宇不怎麼甘願的說道。正如狄傲辰所言,他是為了他,大不了眼不見為淨。
  不是他心胸狹窄,老記舊恨,而是宮水凝這女人愛不得呀!他不想看狄傲辰毀在她的手上,但是,如今走到這步田地,狄傲辰早已經陷進去了,他再說什麼也沒用,除了讓狄傲辰好過些,他還能如何?
  回到幻影軒,見楊翦柔仍失魂般呆坐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直視前方,他走上前去。「怎麼不先睡?」
  「傲辰,」她聞聲抬起頭,瞪大眼直瞅住地,「你們說了什麼?」
  「沒什麼,別想大多,睡吧!」他掀開被子上床。
  回到千回谷後,狄傲辰便與她同眠,沒有其他逾越禮教的行為,只是溫存的擁她入眠,直至天明。
  起初,她不甚明白他的用意,直到今天見著任飛宇的態度,她才完全瞭解!
  在這裡,沒有一個人喜歡她,他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保護她,以行動來告訴每一個人,她已是他的人,他們密不可分!
  她真的好難過,因為她的關係,讓狄傲辰與其他人鬧得不愉快。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們其實是那麼的討厭我?」她幽幽地低語。
  狄傲辰正視她,「你明知這不關你的事,他們針對的是宮水凝。」
  「有什麼差別!反正我是個人人憎惡的存在……」她抓著他的衣襟,低低切切的哭了出來。
  「別這麼想。」他滿心疼楚,將地往胸懷按丟,深知她又受了傷害。
  「對不起,傲辰……」
  「為什麼道歉呢?這又不是你的錯。」她總是這麼的善感溫柔:讓他一向不輕易被牽動的心,每每為她而揪疼。
  「任飛字為什麼這麼排斥我?姐姐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都過去了……」
  楊剪柔不容他活塞,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我有權利瞭解一切!」
  見她態度堅決,他只好輕描淡寫的說:「前陣子,飛宇與宮水凝交手時,一時大意,遭她暗算,雙目失明了一陣子。」
  他試圖避重就輕,不想讓她知道,那段日子,任飛字過得有多痛苦,甚至為此而下定決心割捨摯愛……
  這些,都是他後來由顧湘影口中得知的,也因此,他能理解任飛字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若換作他,他也無法冷靜面對這張差點毀了自己的臉孔「姐姐真是太過分了!」她感到好痛心。為什麼姐姐竟做些傷天害理的事?難道為了擁有自己想要的事物,就能減絕人性的犧牲所有人嗎?她有沒有想過,她的任意妄為,造成了多少人的痛苦,她良心能安嗎?
  也許,因為她享有了二十四年姐姐所沒有的東西,所以如今,注定該由她代地背負她的罪孽。
  「快睡吧!別胡思亂想了。」狄傲辰輕柔的拍拍她。
  楊剪柔一回神,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小手將他往外推,「你別睡這裡啦!」
  未料她會有此舉,狄傲辰差點跌下床。
  「這是我的房間那!我不睡這兒,要去哪兒睡?」
  「去湘影那兒!」她衝口而出「啊?」他吃驚地低叫出聲「柔兒,你……」他簡直哭笑不得。
  「你一連幾夜都睡在這裡,湘影會怎麼想?她成全我們,但是我們也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上啊!」每夜,當她躺在地溫暖的懷抱中時,腦海總會是浮現顧湘影擁被獨眠,暗自垂淚的淒涼……然後,她就會湧起了一股好深的罪惡感,她搶走了屬於別人的幸福,教她如何能心安理得?
  狄傲辰實在不敢相信,這小女人居然在表現「孔融讓梨」的美德!
  「你的小腦袋瓜裡別淨想些有的沒有的,乖乖睡覺。」他將她攬進懷中,閉上眼,拒絕再聽她說話。
  「可是……」
  「我說閉嘴!」他氣惱地吼道。
  可惡,他就這麼不值嗎?讓她這樣推來讓去,雖然知道這是源於她的善良,但他還是無法忍受她將他往別的女人身上推——雖然這個「別的女人」是他的妻子。
  他開始懷疑,隱瞞實情真的是正確的嗎?
  體力逐漸恢復後,楊翦柔興起了想到處走走的念頭,反正傲辰不在,她隨便逛也好。
  整個千回谷的地形,她並不是很熟悉,但是放眼望去,景致真是幽雅的沒話說,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在這唯美如畫的天然景色中,怎不令人心曠神抬、愁喜散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舒暢多了。
  不遠處是揚音樓,她信步走去,前方傳來的聲育,將她的目光吸了過去——「笨蛋!你是想改名叫」呆瓜洛「,是不是?我叫你氣運丹田,你運到哪裡去了?還有,你這哪是扎馬步,蹲茅坑的姿勢都沒你這麼醜,真是呆得沒話說!」
  「人家腳酸嘛!」說完,朱洛兒撒嬌似的往任飛宇懷中倒去。
  「你喲!」他憐愛地摟住她。真不曉得該怎麼說她,要習武是她自己說的,喊累的也是她。「我看,你這『天才』不是塊習武的料。」
  「你不是說我是天才嗎?」她皺皺俏鼻。怪了,他是被她氣得神志不清了嗎?怎麼說話前後矛盾?
  「是『天生蠢才』!」他受不了地回道,「我被你氣得都快七孔流血了。」
  「你怎麼這樣啦!」朱洛兒嬌嗔地猛捶他。
  「難道不是?你這麼丟人現眼,我得重新考慮要不要娶你了。」
  「任飛宇!我人都被你拐出來了,你現在才說這種話!」她氣呼呼的叫道,說著便要追殺他。「
  「喂,你謀殺親夫啊!」任飛宇左閃右躲,跑給她追,「好啦、好啦!別再逼婚了,我娶你就是嘛——」他倏地住了口,目光定在不遠處的楊剪柔身上」朱洛兒不解的隨之望去,這才恍然明瞭。楊翦柔本能的回他們一抹笑容。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讓她覺得好有趣,她由衷的欣羨他們,不若她與狄傲辰,悲多於喜,血淚多過歡樂,能否有拔雲見日的一天,她沒把握。
  任飛宇冷冷的別過頭,「洛兒,我們走!前面空氣新鮮。風水不錯,習武比較好。」
  「有差別嗎?」洛兒任他拉著走,迷迷糊糊問道。
  「我說有就有。」
  「可是你不是怕被我氣死?」她還是有些搞不清狀況「誰教我倒楣要當你師父兼夫婿,氣死也認了。」
  「可惡,你欠扁!」
  他一溜煙地跳了開來,「腿短就認命點,別逞強了」
  「任飛宇!就別讓我追到,否則本姑娘非剝你一層皮不可!」
  「隨便。追得到的話,要我今晚任你踩爛都行……」
  話音漸行漸遠,只留下落莫寂寥的楊剪柔。
  她知道他們排斥她,否則,不會每次見著她,便避之猶恐不及。她無法為自己辯駁什麼,因為對他們造成傷害的是她的親姐姐,而她這個當妹妹的,理當代為承受。
  一顆心突然沉悶了起來,她好想找個人說說話,傾訴心中的愁悶。她不想告訴狄傲辰,為了她,他承受的苦楚已經夠多了,她不該再拿這些事去困擾他。
  楊翦柔腦海裡首先浮起的,是顧影柔雅沉靜的面容。雖不明白為什麼,但她確實是這裡唯一待她和善的人。
  去找她吧!楊剪柔心中有道聲音這麼說著,令她沒有遲疑的朝瀟湘小築走去。
  靠近顧湘影的房門時,裡頭傳來了熟悉的低沉嗓音「你別連吃飯都懶,要是餓著了我的小寶貝,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相公,你未免大無情了吧?我們十八年的感情,難道比不上這才八個月的小東西?」
  「這小東西也是你的孩子!」狄傲辰回敬她。「快吃這補方是慕文調配的,你身子太虛了,要多補一補!」
  顧湘影委屈的噘著嘴,「你好凶幄!」
  他失笑出聲,「都快當母親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
  「母親就不是人啊!這小傢伙折磨得我多慘,你知不知——唉喲!」報應來了,就知道不能道「人」是非,瞧,小東西馬上就抗議了。她撫著肚子悶悶地想著。
  「怎麼了?」狄傲辰連忙問道。
  「他踢我。」顧湘影指控道,拉著他的手,讓他感受近來頗為頻密的胎動。
  「他……在動。」這是第一次,他真切的戚覺到一個小生命的存在,那份真實感及生命的奧妙,令地心湖激盪得難以成言。
  「嗯。」她露出滿足的笑,與他同樣有著對生命的感動。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四個多月前吧!」
  「四個多月?」他叫出聲來,「你現在才告訴我?」
  「又凶我?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誰曉得你這麼呆,連基本知識都不知道……「
  狄傲辰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那還是我的錯羅?得向你道歉嗎?」
  「我哪敢?小女子只是你的『賤內』罷了,我還不想被人給休了。」她挨近他,撒嬌的拉了拉他,「別氣了啦,相公。」
  狄傲辰疼借的擰擰地鼻頭,「你真是長不大!」
  這一幕溫馨的畫面,落人窗外的楊翦柔眼中,刺痛了她的雙眸,不知何時,淚霧已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沒驚擾任何人,靜靜地退開。
  從來沒有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這麼的多餘,沒有人歡迎她,也沒有人由衷的接納她。曲慕文有商淨寒、任飛字有朱洛兒,而狄傲辰也有顧湘影,而她呢?誰是她的依靠?
  在千回谷中,她一直都沒有立足之地,這兒從來就不屬於她,一時間,她感到好孤獨、好淒涼、好想哭……
  夕陽已然西斜,幻影軒內的狄傲辰心亂如麻。
  該死!柔兒去哪捏?他著急的思忖著。
  最後一抹夕陽餘光沒人地平線下,他開始坐立難安,焦躁的來回走動。終於,他按捺不住,衝了出去,經過迴廊時,正巧碰上迎面而來的顧湘影「你有沒有看見柔兒?」
  顧湘影搖搖頭,「她沒在房內嗎?」
  狄傲辰低咒一聲,無暇多言,越過她飛快地往外衝。
  「相……」搞什麼!顧湘影一頭霧水的看著他遠去的身影。
  天色都黑了,狄傲辰由下午等到現在,都沒見到柔兒,也就益發心急如焚,但願別又出了什麼事才好!
  在千回谷內,他自信沒人能傷得了她的身,就怕她傷著的是心,他真怕她又受了什麼打擊。他們的戀情,一路走來,便充滿了風雨衝擊,使得他們在心靈上都同樣脆弱,尤其是楊翦柔,她真的再也禁不起一絲絲傷害了。
  「柔兒,你在哪裡?」他憂慮的喊道,放眼四處梭巡。
  揚音樓的不遠處,有數塊渾然天成的大石林上,他眼尖的瞥見一道細效的影子在晃動,他飛快地奔上前去,果然見著蜷靠在石後的嬌弱人兒。
  「柔兒!聽見我喚你,怎麼不出聲呢?」他放柔了聲音,移步向前,蹲下身於瞧她。
  楊剪柔這才稍稍抬起失神恍的面容。
  看待了她嬌容上猶存的淚痕,他的心一揪,「你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
  她將臉埋進他的懷中,哭得更為淒切。她知道上蒼不會原諒她的行為,她不該愛他愛得如此癡絕,卻已經愛了;不該味著良知,強奪他人幸福,卻也已經奪了,只因她放不了手呀!失去他,她難以獨活,虧欠顧湘影的,她來世再還;正如他所言,這一生,就讓她為他錯到底吧!她願承受任何上天的責罰,不惜代價……
  狄做辰不懂她為何如此哀絕,看了看四周,這兒離揚音樓最近,難道……
  「柔兒,是不是飛字……」
  「不,不是!真的不是……」她哭啞了聲音,語調輕如游絲。
  狄傲辰撫自她小臉的手,改為握上她冰冷的柔荑,一時又氣又憐,趕忙放在掌中輕經搓揉,待地稍稍回暖後,他立刻抱起她回幻影軒。
  「人找著啦?好濃情蜜意幄!」久候於房內的顧湘影出言倜侃。
  狄傲辰沒理她,將楊翦柔放回床鋪上,然後對她說道:「乖乖等著,我去打盆熱水過來。」
  「妻奴!」顧湘影對著地難去的背影扮了鬼臉,「還沒娶進門就這麼寵她,那等娶過門之後,我不就被打入冷宮了?」
  「對……不起……」楊翦柔一臉歉疚。
  顧湘影訝然回望她,「你為什麼道歉?」
  楊剪柔一張小臉垂得快要埋進被窩了,「都是我的錯……我無意奪走屬於你的一切,只是我情不自禁,你……別怪我……」她愈說愈哀怨,到最後幾乎都聽不見了。
  「我沒怪你呀!我不是說過,只要你不覺委屈,我們可以同侍一夫。」
  顧湘形愈是故作大方,她更覺得難受。顧湘影犧牲自己來委曲求全,而她呢?她居然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顧湘影的痛苦上!
  「別對我大好,我受之有愧。」她介入了顧湘影的婚姻,但顧湘影卻不怪她,還以寬容待她。
  整個千回谷中,顧湘影應該是最有理由怨恨她的人,可是,她不但不曾懷恨在心,反而在一片孤立中,如一道暖流,溫熱了她的心。
  「誰說的?你當之無愧。」顧湘影回了她一抹溫和的笑,「我欠相公太多了,還也還不完,而你是他衷心所愛的人,我所能做的,只有回報在他所全心呵憐的人身上。」
  「我不懂。」是顧湘影太容易知足了,所以才不會對她有怨懟嗎?恕我冒昧問一句,以我過往的種種愚行,為何你不像別人一樣的討厭我?「
  顧湘影眨眨眼,「你是宮水凝嗎?」
  「呃?」楊翦柔呆了一下。她競看出來了?
  「相公都告訴我了,所以,我才能坦然接納你。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能帶給相公快樂,他孤獨太久了,而你卻能激起他情感的漣漪。我看得出來,你對他極為真心。有你愛他,是他的幸運。」
  楊剪柔作夢也沒想到,她竟能得到顧湘影的祝福,因此,她激動地握住顧湘影的手,感動得無言以對。
  「謝謝你!真的,我很感激你讓我與你一道擁有傲辰!」
  「啊?」她終於聽楊翦柔的意思。
  「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深厚情誼是不容他人取代的,但請相信我並無獨佔傲辰的意思,他仍是你的丈夫,只是——希望你能接受我存在,讓我與你一同愛他。」
  「等……等等!」顧湘影揉揉額角,確定自己沒搞錯後,脫口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同『瓜分』傲辰?」
  說瓜分會不會大曖昧了點?好讓人臉紅的字眼。楊剪柔尷尬地道:「我……」
  「難道相公沒將我和她應親的原因告訴你?」
  「有,他說了。」其實狄傲辰什麼也沒說,全是楊翦柔自以為是的認定罷了「無論如何,你們連孩子都有了,他會永遠照顧你的……」
  「他有說才怪!」光聽這些,他說知道狄傲辰什麼也沒說。「我就不信你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什麼?」楊剪柔驚詫地叫出聲來,差點跌下床去,「你……你再說一遍……」這怎麼可能?不!顧湘影怎麼可能做出對不起狄傲辰的事?
  好似看穿了她的思緒,顧湘影悶笑出聲,「你想到哪裡去了?別忘了,我在成親之前便懷孕了,而傲辰也知道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娶我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傲辰從未碰過我。」
  一連串的驚人之語,教楊剪柔震驚得回不過神來,「他……為何不告訴我實情?」
  「我想,是為了保護我吧!那一段過住,是我這一生都不想再去憶起的。他叫石莫懷,是我唯一愛得刻骨銘心的男人,所以,我義無反顧的將自己給了他,我真的相信,他對我也有同樣的深情。
  「但是,他對我從來沒有用過真心,我真的好恨,恨自己會瞎了眼錯愛他,還賠了上了一生的感情!我恨他,到死我都不原諒他!」深吸了一口氣,她穩住激動的情緒,咬著唇極力想將淚逼回,「我告訴自己,不能再為他掉一滴淚,因為他不配!」
  「湘影……」見她明明想放聲痛哭,卻又拚命匹抑的模樣,楊翦柔於心不忍的輕攬住她。與顧湘影比起來,她幸運多了,至少,狄傲辰是以真心待她,願與她生死相隨。
  「我不要緊。」她甩甩頭,繼續,「離開他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懷了身孕,而傲辰在我最無助脆弱時,給了我和腹中的孩子一個溫暖的依靠,支撐著我熬過那段萬念俱灰的日子。」
  「那麼,如今你還愛他嗎?愛與恨,往往是一體兩面的,若無烈愛,豈有狂恨?」
  顧湘影渾身一凜。「我……我不曉得……」她淒茫地閉上眼,似乎這樣做,便能阻絕湧上心頭的漫漫思緒。
  一直以來,她所有的意念,只是一個恨字,她告訴自己要恨他,除了恨,她不該再有任何感覺,然而「不該」有,並不代表真的沒有……
  「我們都同樣的傻,一種無法自主感情、回不了頭的傻。」剪柔瞭然地拍拍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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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11: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真搞不懂,傲辰究竟在想什麼?我承認,宮水凝是很美,但他如果會對她動情的話,早在九年前就該配成雙了,但他情願忍受九年的奇毒煎熬,也堅決不讓步。可如今他的做法又算什麼?
  「有時我真的不得不想,宮水凝是不是又對傲辰下了什麼了?不然他怎會神志不清到這種程度?」
  方纔狄傲辰憂心如焚的尋找翦柔之事,令任飛宇萬般的不以為然,心情又開始嘔了,於是便找上曲慕文傾倒一腔煩悶。
  「咦,你不笨嘛!」曲慕文露出一臉欠扁的表情,「原來你還看得出其中的疑點,不錯、不錯。」
  「有屁快放!我沒心情和你閒瞌牙。」
  見任飛宇開始捲袖子,曲慕文趕忙舉起雙手,未戰先降的退了一步,「好、好、好,我告訴你就是了。咱們幻影軒的嬌客不是宮水凝。」
  瞧他說話不正不經的,任飛字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說真的,還是尋他開心,「你也和傲辰一樣神志不清了嗎?」
  「不,傲辰很清楚他在做什麼,我也是。那名女子確實不是宮水凝,你難道不覺得,這名女子給人的感覺和宮水凝相差甚遠?一開始,我也是半信半疑,很難接受天底下竟有如此神似之人,但是後來,有大多疑點證實了我的猜測,她們的確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何以見得?」他太過震驚了,一時很難接受。
  「他們初回千回谷時,我便替她把過脈象,那時,我便注意到她身子過於嬌弱,脈息也不似習武之人。還有,你難道不疑惑傲辰為何總喚她」柔兒「嗎?」
  「這……」對呀!那麼多疑點擺在他面前,真相早就昭然若揭了,若非他過於主觀,只是一味的排斥她,他早該懷疑到這點了,如果她真是宮水凝,根本不可能容忍如此對待她,早和他拚個你死我活了。
  天殺的!他怎會這麼遲鈍?
  曲慕文看出他已然頓悟,笑嘻嘻拍著他的肩說:「乖孩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蹙起眉,他撐著下顎沉恩:「慕文,我不懂,傲辰為何不告訴我實情?」
  「你聽得進去嗎?」曲慕文亦反問。
  對幄!當時他都氣炸了,根本不可能聽任何人解釋,如果沒有這陣子的相處,他如今也不會輕信。
  看來,這次真的是他錯了。
  夜深了。
  楊翦柔仍舊偎在狄傲辰懷中。由顧湘影口中得知真相後,一股莫名渴切的冀盼在她的心底不斷的衝擊著——想擁有狄傲辰的孩子!
  在第一次感受到湘影孕育生命的滿足時,她便如此強烈的渴盼著,她好想和狄傲辰共同擁有一個小生命……之前,這樣的想法讓她覺得罪惡,真正有這個權利的人是顧湘影。但現在不同了,她明白傲辰是屬於她的,她能理直氣壯的他……
  「傲辰,」她低低輕喚,抬眸望住他。
  她將臉埋進他的頰間羞澀卻堅定地這:「我好想和湘影一樣,生個漂亮的小娃娃喔!成全我好嗎?」
  他渾身一震,「你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也知道除了你之外,不會再愛任何人。」說完,她堅決的印上了他的唇。
  狄傲辰一愕,旋即閉上眼,順從自己的慾望,扣緊了她的嬌軀,任如火般的烈的纏繞由唇齒問蔓延至全身。
  他翻了個身,將她柔軟的嬌躬覆於身下,飢渴的手順著她曼妙的曲線游移,迫不及待的除去了阻礙兩人的束縛,並以唇取代了他的手,在她身上恣意燃起一簇簇的火苗。
  「傲辰……」楊翦柔喘息著嬌吟,雙手扣緊了他的肩。
  感受到她與他同樣狂烈的情慾,他的唇再度回到她的嫣唇上,吻去了她的呻吟。「我們找個時間回去見你父親,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娶你……你是我的……」
  突然,一股腥甜的液體湧上喉頭、他知道是他的血,他咬牙強忍住,想對抗到底,然而,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疼血過了他的心扉,讓他仍是支持不住的猛嘔鮮血,無力地往後倒。
  翦柔心驚地喊道:「把持住心神,別再想了!」
  他盤腿而坐,閉上眼調養生息,讓真氣運行週身。這一回,他恐怕是已傷著了內腑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狄傲辰死白的面容逐漸恢復血色,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氣。楊剪柔抬手想替地拭汗,才一碰著他,便讓渾身緊繃的他攆了開來。
  「柔兒,你別碰我。」他輕喘著氣,試圖壓回再次竄起的慾望及痛楚。
  她怯怯地垂下頭:「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狄傲辰不語,輕輕將她的衣物穿回她身上。
  「不是你的錯,我只是不想一輩子都受它控制。」偏偏他卻無力擺脫它。
  「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呢?你明知道這是沒用的。」她心疼的望住虛弱的他。
  「不然我能怎麼辦呢?把你當成洩慾的妓女嗎?我辦不到呀!」他不能這麼羞辱他深愛女子。
  楊剪柔低頭無語。
  狄傲辰體內的鎖情鴛鴦一日不解,他倆的幸福將永遠帶著殘缺,每每看他備受煎熬,她的心就好痛!為何上天如此不公,獨獨虧待傲辰,讓他愛得如此痛苦呢?
  狄傲辰必須擺脫這道禁錮,否則,這場悲劇將永遠持續下去。她又該怎麼做才好?
  一整晚,楊翦柔輾轉反側,無眠到天亮。她在不驚動狄傲辰的情況下,悄悄出了幻影軒。
  她想了很久,解鈴還需繫鈴人,宮水凝一定有辦法解鎖情鴛鴦之毒,否則,狄做辰若無法愛任何人,身為下毒者的宮水凝豈不是作繭自縛?
  當然,她指的是除了與宮水凝魚水交歡之方外,因為她知道,狄傲辰是死也不會接受這個方法的。
  她得去找宮水凝談談,但是她首先得該找人帶她離開千回谷。她苦思了一晚,想到了一個最佳人選——任飛字!
  畢竟,他那麼排斥她,若是她離開,不是正中他的下懷,讓他樂得眼不見為淨?
  蹣跚了一會兒,她舉步往揚音樓走去。
  一陣清靈幽揚的蕭聲傳人耳畔,她看見朱洛兒閉上了眼,枕在任飛宇的腿上,聽他曲音輕傳,悠然寄情。
  任飛字馬上發現了楊翦柔,他停止吹蕭,望住無措的她。
  楊翦柔遲疑地走上前去,怯怯他說:「很抱歉,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
  任飛宇與坐起身來的朱洛兒對望了一眼,反問:「有事嗎?」
  「呃——」她不安的輕扯衣角,「我想請你幫忙一件事。」
  咦?這就怪了,她有事不去找狄傲辰,反而找上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的自己,難道她不怕被潑冷水?
  他指了指對面的石椅,「有事坐下來談吧!」
  楊剪柔有些許受寵若驚的坐了下來。畢竟,這是他對她最和顏悅色的一次。
  「呃……首先,我真的很抱歉,我過去做了很多不應該的事,對你們造成了極深的傷害……我知道一句對不起,挽回不了什麼,也彌補不了你們所受的苦,我甚至不敢要求你的原諒……」她輕咬下唇,倍覺無地自容。
  「你何必為不曾做過的事道歉呢?」任飛字淡淡地道。
  「你——」她愕然。
  「我也是昨日和慕文聊起時發覺的,該道歉人是我,是我誤會了你。」恩怨分明向來是他的原則,他既然欠她一句道歉,那麼他就不會逃避。「只是我不懂,你為什麼甘心扛下不屬於你的罪名?宮水凝與你是什麼關係?」
  既然人家都看穿了,她再裝下去也沒意思了,於是,她坦言道:「她是我的孿生姐姐。」
  「難怪。」任飛宇點點頭。這解釋了她們兩人的容貌為何如此相像。
  「這也是今日我找你的目的,我想講你帶我離開千葉谷,我有事想找我姐姐。」
  「這沒問題,要我送你到水月宮都行,只是——」他不解地頓了頓,「那傲辰呢?」她不找狄傲辰,反而來請他幫忙,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他並不是傻子,當然不會忽略這其中的疑點。
  「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
  「為——」他驀然領悟,「不行,這太危險了!以宮水凝為傲辰瘋狂的程度,若是讓她知曉你和他的事,她會氣得將你千刀萬剮的。你想去送死嗎?」
  楊剪柔沒想到任飛宇的反應及對事情的洞察力如此之高,一時慌了方寸,急道:「我非去不可,每次看傲辰承受毒性的煎熬,我就好難過!我不能看他一輩子都受鎖情鴛鴦的毒所苦,所以我只好代他出面去求姐姐,無論如何,我都要解了他身上的毒。」
  朱洛兒聽了好感動,在一旁拉拉任飛字的手,「飛字,你就成全她嘛!」
  「婦人之見。」任飛字白了朱洛兒一眼,「你們想過沒有?就這樣貿然前去的下場會如何?我們不是沒見識過宮水凝的心狠手辣,難道你不怕傲辰為你傷心嗎?我不曉得想愛又愛不得的滋味有多苦,我只知道鎖情鴛鴦之苦也許難捱,但至少傲辰捱過了九年,但是失去你,他一刻都捱不過!
  乍聞此言,楊翦柔的心猛地一揪,但她強自鎮定,你多心了,再怎麼說,我都是她的親妹妹,她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就讓我去試試吧!你也希望傲辰能有個正常的人生,拾回生命中的喜怒哀樂,不是嗎?「
  這番話,其實也是楊翦柔的自我安慰,至於宮水凝是否真如她所言,對她這個妹妹還有一丁點情誼,她完全沒有把握。
  「這……」說得也是,宮水凝總不至於滅絕人性到連良己的妹妹也狠得下心來傷害吧?
  於是,任飛宇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水月宮楊翦柔在內殿之中忑忐不安的等待著。本來任飛宇不放心的想跟進來,但她好說歹說的,總算讓他先行離去了。這是她和宮水凝之間的恩怨,該由她們單獨面對。
  姐姐會怎麼對待她呢?她沒忘記墜崖前,姐姐那冷然的神情,那是否是意外,她不曉得,但卻可以肯定,她沒絲毫後悔的情緒,更不曾因她的安危而牽動半分心緒!
  終於,宮水凝出現了。「你沒死?命真大啊!」既然楊翦柔沒死,代表狄傲辰應該也是安然無恙。
  「姐——」一道刺人心骨的寒光射向楊翦柔,讓她不自由主地閉上了嘴。
  「如果你只是來攀親帶故的話,那你可以滾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任你再怎麼否認,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呀!還有,你只記得過往的恩怨,為何不想想,這些年來,爹也不好過呀!他也讓自責之情折磨了二十四年,日日愧疚難安啊!」
  「愧疚難安?」她冷凝的美顏發出驚心的忿恨。這是第一次,楊翦柔見到她的臉上出現除了冷沉之外的情緒,「一句愧疚難安,就想抵掉我多年來所受的磨難了嗎?你只看到他的愧疚難安,那你看到我和娘是如何飽嘗人情冷暖,世間殘酷了嗎?
  「你曉不曉得,當年娘為了養活我,承受了多少苦楚?她替人為婢,為奴,還要承受嫉妒她美貌的夫人的刻意刁難,以用色慾意心的老爺的調戲,終於,我們被趕了出來。天地之大,卻無我們母女容身之處,你能體會這是什麼滋味嗎?娘為了我,只好出賣自己的肉體,這些你知道嗎?」
  楊翦柔倒抽了一口氣,眼眶裡蓄滿了淚。她和爹曾經假設過各種可能性,但沒想到,情況會比他們所料想的更令人揪心沉痛!
  宮水凝愈吼愈悲憤,「終於,娘不堪凌辱,年紀輕輕便丟下了我,撒手人寰。那時我才九歲,甚至連親手葬了娘的能力都沒有!」她甩甩頭,似想甩掉那一份深沉的哀痛,「我足足過了三年三餐不繼的日子,顛沛流離,無處棲身,只能看人臉色的乞食過日。現在你懂吧?既然這個世界不曾善待過我,我又何必對誰寬容,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就算犧牲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楊翦柔輕咬著唇,眼眸輕經一眨,淚滑了下來,「所以遇上傲辰後,你便不計後果,瘋狂的想擁有他!」楊翦柔鑒於明白,為何她會變成今日如此殘酷無情的宮水凝了,因為她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若當年娘不曾將她送回楊家,她也不敢保證今日的自己,會不會是第二個憤世嫉俗的宮水凝。
  「這一生我從未擁有過什麼,他是我唯一執著的事物!」
  「傲辰不是事物,他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作法可能狠狠地傷害了他呀!」她激動的叫出聲來。
  沒錯,姐姐的遭遇是令她難過,但是狄傲辰何其無辜?他不該被捲入她的悲劇中,成為姐姐偏執心態下的犧牲品。
  「我管不了這麼多!上蒼不會賜與我什麼,那麼,我便用自己的方法去爭取!狄傲辰生是我的人,死也必須是我的屍!」她激狂的回道。
  十歲那年,宮宛宛收留了她,並且收她為義女,她從此改名宮水凝。
  宮宛宛亦堪稱絕麗佳人,只是多年來她一直小姑獨處,冷眼睥睨一干裙下忠臣,後來,宮水凝才知道,她是在等一個男人,一個她無心無意,並且早已成家立室的男人。
  她為義母不值,世間男人有什麼好的呢?值得她用一生來追憶、傾心戀慕?更何況顧流風根本不曾在意過她!
  因為這一份不平,她闖進了千回谷,也因此邂逅了狄傲辰。於是,她終於明白了義母為何甘心傻傻的等著一個對自己冷淡無心的男人。
  這大概便是命吧!但是,她不會如義母一般認命,她要得到狄傲辰,就算是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塊兒!
  看出宮水凝眸中散發的強烈意念,楊翦柔沒來由地一凜,「你放了傲辰吧!你這麼做,除了折磨他,能得到了什麼?看他痛苦,你真的就快意了嗎?他是你深愛的男人啊!你於心何忍呢?」
  面對她的哀哀乞求,宮水凝回以一記冷笑,「放過他,然後成至你們,看你們雙宿雙棲?」她的寒眸一斂,「你作夢!你想都別想!我寧可玉石俱焚,也不讓他被除了我之外的人擁有!」
  「你好可怕……」楊剪柔不敢置信的低喃。終於瞭解她在對狄傲辰下鎖情鴛鴦時,是抱著什麼樣的決絕心態!
  一股莫名的寒意由腳底升起,蔓延至全身,重重包圍她憂慮的心。她打了個寒顫,突然有股強烈的可怕預感……
  此時,一名水月宮的女弟子匆匆前來稟報,「宮主,外頭有人求見。」
  「不見!」她與楊剪柔的事尚未解決,天皇老子來都一樣。
  「可是,他說宮主一定會見他。」
  「誰?」口氣真狂。
  「他說他是狄傲辰。」
  宮水凝與楊翦柔對望一眼,神色瞬間一片冷冽,「看來,你們倒是挺難分難捨的嘛!」
  九年來、她日日盼他前來水月宮,可他卻總是讓她失望,而今,楊翦柔前腳才剛到,他就不及待的找上門來?
  「傲辰?」楊翦柔也很意外,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水月官的?
  「讓他進來。」宮水凝朝女弟子吩咐道。
  「別……」她好擔心他們又像那天一樣起衝突。
  「住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別以為沾上那麼一點血緣,我就不敢拿你如何!」
  「柔兒!」一陣急促的呼喚聲傳來。見楊剪柔安好無恙,狄傲辰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宮水凝一把拉過楊翦柔,阻止他靠近,然後出於意料的,將一顆不知名藥丸強行往楊剪柔嘴裡塞,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她的穴,使她動彈不得。
  「柔兒!」狄傲辰喊,神色陰沉的望向官水凝,「你給她吃了什麼?」
  官水凝若無其事的聳聳肩,「大概是某種毒藥吧!水月宮裡的藥有這麼多種,我哪記得了這麼多呢?」
  「你——」狄傲辰死握住拳,「你到底想怎麼樣?!」
  「如果我要你代她死呢?」宮水凝面無表情的將手中的劍丟向他她只是想證明,她沒有輸得太徹底,但——狄傲辰面不改色,接過了劍,「但願你說到做到,至少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放過她吧!你我九年來的恩怨,現在就一筆勾銷!」
  楊剪柔瞪大眼,血色盡褪,「不!傲辰,別這麼傻!你想想湘影,想想她肚子裡的孩子……別為我捨盡一切……」
  然而,狄傲辰只是綻出一抹好溫柔、好幽淒的笑,「來生再見,柔兒。」然後,他毅然決然的執劍往頸上一抹——「不——」楊剪柔悲痛的狂叫。
  突然,「鏗!」的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同時響起,宮水凝大驚失色的以鏢刃彈開劍身,震駭的瞅住他,「你當真如此愛她?」
  「從未假過。」
  「你——」官水凝驀地放聲大笑,笑得淒厲。笑得諷刺,「那我呢?你替我想過沒有?我對你的愛不比她少,為何你就是不願分一點憐惜給我?」
  「是的,你愛我,但是你的愛,卻帶給我一場不堪回首的災難!你還希望我怎樣?感動的告訴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嗎?」他的一字一句,針針見血,將他壓抑了九年的恨,全部宣洩出來。
  他竟將她貶得一文不值!好,既是如此,就別怪她做絕了!宮水凝的眼眸閃著一驚心的恨意,她一把扣上楊翦柔的咽喉。
  「如果她死了,愛得多深都沒用了。你和我一樣,什麼都得不到!」
  「你!」狄傲辰變了臉色,見楊剪柔窿緊了眉,面容凝聚著痛楚,他驚喊:「快住手!你有什麼怨恨都衝著我來,別傷害她!」
  狄傲辰深濃的驚痛之情看在宮水凝眼中,更是感到妒怨。為什他全心護衛的人不是她?她也能為他生為他死呀!而她竟敗得如此慘,輸掉了她的心、她的靈魂……
  不!她不允許自己輸得如此慘烈!因為也不能輸,尤其是輸在自己的妹妹手上!
  「不……姐……不要……」楊翦柔艱困地擠出聲音,小臉一片慘白。
  就在狄傲辰再也忍不住,欲衝上前來之時,她甩開了楊翦柔。
  「柔兒,你還好吧?」忌憚於官水凝,他不敢上前,只能心焦地遠望著楊翦柔追問。
  楊剪柔痛苦地猛咳,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
  見她如此,狄傲辰的心陣陣抽疼,「別再折磨她了!你想如何,我都依了你便是!」
  「即使要你娶我?」他愈是這樣,她便愈恨。他眼中除了楊翦柔,還容得下什麼?
  「你——」他不斷地深呼吸,強忍住想將宮水凝千刀萬剮的衝動,「如果你想為妾的活,我是無所謂。我忘了告訴你,我早就和湘影成親,並且濃情蜜意了好幾個月,再過兩個月,我就要當爹了,你是不是談說聲恭喜呢?」
  「怎麼可能!」宮水凝本能的大叫,猛搖著頭,「不會的,你在騙我……」
  「你何不問問剪柔?」見到她狂亂驚疑的神情,令他有種報復的快感。「這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既然你讓我愛不得任何人,那麼娶個與自己親如兄妹的女子也未嘗不可。多謝你的間接促成,讓我得到江湖第一美人。」
  「不!你怎能這麼對我?」她衝向他,激動的抓著他狂喊:「你是我的,你不能屬於任何人……」
  狄做辰有短暫的錯愕,只因見著她眼中淡淡的淚光——她哭了。一個無淚女子,連續為他哭了兩次,但是,這一回,她再也激不起他任何感覺了。一次的教訓,已經足夠了。他揮開她,「我的人屬於湘影,心矚於剪柔,至於你,連我的恨都不配得到。」
  「我什麼都沒有」她腦海中不斷迴繞這句話。她堅持了九年,到頭來,竟一是場空——驀地,她淒厲的放聲大笑,她的心死了,靈魂也碎成了一片片。一世情狂,她得到的竟是一無所有!
  「好,那我就抓著你心愛的女人一起陪葬!」
  「你敢!」他反手制住她,不讓她再有機會靠近楊剪柔,「我會先殺了你!」
  如今的她已喪失理智,難保會做出什麼享來,更何況,她的個性本就偏激。看來他的話帶她的打擊很大。
  「你殺呀!反正我也只剩這一條命,沒有什麼好捨不得的,我很樂意讓楊翦柔陪我一起死!」說著,她拾起地上的劍放在他手上,然後以頸就劍,硬是劃下了一條血痕。
  「你瘋了!」狄傲辰甩開她的手,「你想死我管不著,但是,我不屑讓雙手染上你污穢的血!
  「呵,」她笑得淒涼,「原來,我連死在你手裡的資格都沒有……」
  宮水凝閉上眼,緊緊地抱住了狄傲辰,然後,她唇角揚起一抹絕艷淒冷的笑,執劍的左手悄悄抬起,毅然決然的刺下——穿過狄傲辰的身體,同時銳利的刺進了自己的心口1「你——」狄傲辰驚痛地瞪大了眼,看著嘴角滑落血絲,卻綻著淒艷笑容的她,不敢置信地問:「你為什麼這麼做?」第一回,她奪走了他的七情六慾,而這一回,他萬萬設想到,她要奪的竟是他的命!
  「你的身、心皆不屬於我,至少……魂是我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塊兒……魂魄……黃泉之下再度糾纏……」這就是她要的玉石俱焚,既然活著得不到他的人,那麼死也要得到他的屍。
  「你……休想!」他用盡全力推開她。
  「你——」宮水凝寫滿悲怨的眸子盯住地,含恨氣絕。
  一連串的強烈震撼,早已令楊翦柔驚駭得失了魂,她只是瞪大了眼,腦海一片空白,甚至連叫也叫不出聲音來。
  狄傲辰咬緊牙關,忍住令他意識恍惚的劇痛,一步步走向她;解了她身上的穴道;然後身子再也支撐不住的往下滑。楊剪柔這才回過神來,扶住他元力地身軀,心神俱碎的嘶喊:「傲辰!」
  「別……哭……」他甩甩頭,努力讓渙散的眼眸重新凝起焦距,「冷靜點……好好聽我說……」
  「好,我不哭」楊翦柔一把抹去淚,咬著唇不讓淚滑落。
  狄傲辰無力地笑了笑,「這輩子,我最不後悔的,便是與你相戀,無奈……情深緣淺,若有來世,我願與你再續未竟鴛盟,以償今生之憾……這一生,我誰也不欠,唯獨愧你最深,累你為我流盡血淚,受盡苦楚,卻沒能帶給你歡笑,原諒我,柔兒……只願,來生再無風雨,平順至白頭……」
  「別再說了!」翦柔難忍心酸,痛哭失聲,「我不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啊!」
  「那就……好了。」他呼吸急促起來,閉了閉眼,他苦苦撐往,不甘就此永別,「我只要你永遠記住……我愛你,一切若能重來,我會日日……告訴你……我愛你……深切的著你……拿我的靈魂、我的生命……無悔的愛你……至死……不渝……」
  「別再說了,我求求你別再說了!」他已經夠苦了,為何還要這麼折磨自己,拿鎖情鴛鴦加諸於自己身上?若是為了補償她,她情願不要!
  「不,我要說。」他不讓她阻止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聲如游絲地道:「我愛你,柔兒,永遠記住這一點,往後……我再也沒機會說了,今日,我是以最刻骨銘心的深情,告訴你這句話……永遠記住……柔兒……我是真的愛你……愛你……」
  「傲辰——」
  隨後趕到的曲慕文等人,只來得及聽見她淒厲慘絕的悲呼。
  呆坐在床沿,楊翦柔握住狄傲辰的手,不言不語、若非猶有微弱的呼吸,幾乎要讓人以為她是個雕像。
  已經整整三天了,她不曾離開床邊半步,只是靜默的望著狄傲辰發呆……
  宮水凝的那一劍,雖然沒有命中狄傲辰的要害,但是一劍穿過肩骨,也差點讓他致命。
  雖然,慕文已經盡力了,但是,狄傲辰卻依舊沒有醒來。
  從頭到尾,楊翦柔出其的冷靜,甚至不曾開口問過他的傷勢,只是癡癡地,彷彿怕看不夠他似的,凝望著他失去血色的俊容。
  「翦柔……」顧湘影看在眼裡,優心地低喚。
  「你知道嗎?」她終於開了口,語調輕惚如縷,「我不在乎傲辰能不能醒過來,我真的不在乎!好奇怪,我竟然不覺傷心了……」她明明好想痛哭一場,可是為什麼她哭不出來?是不是哭盡了最後一滴淚,所以她再也無淚可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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