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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心月] [揚音寄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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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8 07:09:55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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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長江滾滾,浪花滔滔,物換星移,人事代謝。江湖中後浪推前浪,多少武林佚事,隨著歲月的變遷而更迭不絕,流傳下許多至情至性的傳奇故事。
  許多許多年以前,江湖中曾出現過一位俠骨丹心、行如風、意如雲的俠客。他集各式武學精華於一身,自成一家;尤因其輕功一絕,縱天如凌雲馭風,而贏得「凌雲儒俠」之美譽。
  他獨來獨往,行蹤飄忽不定,總是一身白衣儒衫,悠遊於天地間,讓人難以掌控,久而久之,江湖中人便將這位一身俠情的傳奇人物給神化了。
  據聞,這位俠客偶然邂逅了一名絕艷無雙的閨閣千金———上官回雪,兩人一見傾心,共譜了一段蕩氣迴腸、動人心扉的纏綿愛戀。
  之後,汪湖上隱約傳出他先後收了幾名出色不凡的徒弟,各個為人中龍鳳,頗承其師之風。
  首席弟子只知其姓為曲,不知其名,他精通醫術,才智超群,喜持白玉折扇。其溫文爾雅的氣度,乍看之下,宛如風度翩翩之文弱書生,一身絕學全隱於溫和笑容之下,於是江湖中人便稱其為「文曲神扇」。
  二弟子則俊美無儔、貌勝潘安,也因此而生就風流惆儻、狂放如風的性格,行事往往隨性所至,沒個準則,隨身之物為一管洞簫,簫音一揚,往往制敵於無形,於是換來「揚音神簫」美名。
  再來便是一身冷凝、深沉內斂的三弟子。
  漠然如他,冷傲的面容猶如終年難化的寒冰,剛毅俊挺的容顏縱是得天獨厚的出色卓素,也不敢有人奢望能化冰心為柔情。
  一柄幻影劍,揮動如流星劍雨,出神入化。於是乎,「幻影神劍」之名不陘而走。
  最後一位,則是一名女子,她正是凌雲儒俠與上官回雪視如珍寶的獨生女。自小的熏陶,令她也深具武學基礎,除了承襲其父的絕塵輕功之外,更遺傳了其母奪人心魂的絕世美頹。
  因她往往一身的紫衣,翩然如流落人間的仙子,因而被喻為「紫綾仙子」。
  這四名超凡絕倫、卓家出塵的俠客佳人,一一譜寫出各自刻骨銘心、蕩氣迥腸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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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8 07:11:05
第一章

  大明皇朝 紫陽宮
  宜慶公主朱洛兒聽著帖身侍女杏兒的稟告,一雙柳眉愈蹙愈緊,俏麗的嬌容一寸寸往下沉,表情只有「難看」兩個字可以形容。
  「你確定此事無誤?」
  「千真萬確。」杏兒一臉篤定,「這是奴婢聽隨侍在皇上身邊的宮女說的。皇上確實言明公主年已十八,到了該許夫家的年齡,正在合計您的大婚之事,而南陽王如今最得皇上寵信……」
  「有沒有搞錯?!」洛兒尖叫出聲,「那南陽王的年紀都一大把了耶!皇兄是昏了頭嗎?」
  「不不不!不是南陽王,而是他的兒子夏昱堯。」杏兒急忙澄清。
  「這還差不多。」
  但她的心裡仍是不悅,皇兄居然連問她一聲也沒有,就代她訂下親事。她討厭受人擺佈,更討厭在連對方長得究竟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糊里糊塗的下嫁!
  「這才更慘呢!公主,不是奴婢危言聳聽,而是這南陽王的獨生子夏昱堯,實在是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成天流連花街柳巷。皇上一時不察,聽信了南陽王的片面之詞,以為夏昱堯是個知書達理、有為上進的青年,才會將公主許給了他。」
  洛兒一聽,心情更是糟得一塌糊塗了。
  杏兒的話是可信的,她打小就跟在她身邊伺候她,對她忠心耿耿的,而她也把杏兒當成姐妹,有什麼煩惱苦悶,她都會對杏兒說。所以,帖心而善解人意的杏兒,是唯一知她、懂她的人。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向皇兄抗議嗎?」她苦惱地顰起蛾眉,靈動璨亮的明眸,如今已無精打采的黯淡了下來。
  「奴婢以為,這並無助益。須知君無戲言,更何況皇上乃有道明君,既已許諾於南陽王,若出爾反爾,失信於臣子,則威信何存?」
  「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嘛!」她已經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奴婢也不曉得。」無言以對的杏兒怯怯的垂下頭。
  洛兒挫敗的歎了口氣,一手撐住此刻猶如千斤重的頭。
  大明皇朝的宜慶公主、明宣宗最疼愛的妹子,她可說是打小便銜著金湯匙長大的,人人對她呵寵備至、視若珍寶,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富貴命呀?!
  可她卻覺得,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只是一個外表華麗的牢籠,而她則是受困於其中的金絲雀;重重的禮儀規範與教條,限制著她想展翅高飛的心,長年束縛得她沒有一丁點自由呼吸的空間,如今就連自己婚事,她都悲哀得身不由己。
  有誰知道,她有多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接觸那些她不曾經歷的一切;而不是像個井底之蛙,只能滿足於眼前這小小的一片天。
  突地,一道靈光閃過,洛兒的雙眸因這樣的想法而再度燃起光亮。「杏兒、杏兒!我想到了,我們偷偷溜出宮去,好不好?」
  她說得興奮難抑,杏兒卻聽得幾乎嚇掉了眼珠子,「公、公主……你……
  你說……出宮?我們?」飽受驚嚇的杏兒總算結結巴巴的把話說完。
  「對呀!」洛兒開心的點頭,「你那是什麼表情?不同意嗎?」
  好不容易,嚇傻了的杏兒稍稍回過神,誠惶誠恐地說:「公主,你饒了我吧!要讓皇上知道,奴婢就算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呀!」
  天哪!杏兒開始感到前途茫茫了。這事要是成了真,那跟著一起胡鬧的她非落個知情不報、有怠職守的罪名不可;又如果,公主在外頭出了一丁點兒差錯,那護主不力的她就真的萬死莫贖了。
  「放心啦!要是皇兄怪罪下來,我一定會極力保護你的,就說這全都是我的主意,你是被迫聽命行事,跟出去保護我的,保證皇兄砍不了你的腦袋。」
  看著眉飛色舞的公主,杏兒一張臉愈來愈苦了。
  她哀怨的想著,這公主可真是害人精!也不想想她們這些當下人的有多可憐,稍有差池,倒楣的可是她,而不是金枝玉葉的去主呀!
  洛兒大概也看出了杏兒的不情願,於是她收起了笑容道:「杏兒,不是我想為難你,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瞭解我嗎?我一直都很想出去見見世面,體會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嘗嘗所謂的粗茶淡飯。這只是個小小的願望罷了,你就不能幫我達成嗎?」
  每當洛兒擺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杏兒就沒轍了。公主對她,從來都不用權勢壓人這一套,因為她知道哀兵政策比什麼都來得有奏效。
  她很悲慘、很認命的歎了口氣,「公主都這麼說了,我這當奴才的人除了遵命,還能如何?」
  在一陣開懷的歡呼聲中,杏兒實在不曉得,能得公主寵信,究竟是幸或不幸?
          ☆          ☆          ☆
  杏兒成功的替洛兒弄來了一套宮女服,兩人趁著沒人注意的當兒,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了皇宮。
  「公主!」杏兒小小聲的低喚,拉拉洛兒的衣擺提醒她克制些。
  洛兒的回應是——-丟了一記大白眼給她。
  她不過是看些胭脂水粉,又哪兒不對了?
  這杏兒真是囉唆!打出宮以來,老耳提面命地叨念著她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到底誰才是主子呀?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公……」杏兒甫一張口,便接收到朱洛兒警告十足的眼神,及時改口,「公子,這兒人多,我看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可不是嗎?這靈慧俏麗的宜慶公主已搖身一變竟成了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翩翩公子;而杏兒也是一副書僮的裝扮。
  她真搞不懂,不過是些不起眼的小東西,哪值得公主這麼興致勃勃?皇宮裡那些價值連城的珠釵寶玉都堆到放不下了,也不見公主多看上兩眼,可偏偏卻對這些粗劣的小玩意兒愛不釋手,每每要她百般催促,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好不容易將公主拉離了小販前,她又讓街頭耍雜技的吸去了注意力,迫不及待地擠進洶湧的人潮中,想找個絕佳的視野角度加入觀賞行列。
  「公主!」可憐的杏兒叫不住她,只好又苦著一張臉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好啊!」接連數個精彩的後空翻,博得了眾人激賞的吆喝聲,洛兒也入境隨俗的跟著用力鼓掌叫好,小臉滿是燦爛的笑容。
  打了賞,人群散了,很快又有新奇的事物勾起洛兒的好奇心。一天下來,老追在她身後跑的杏兒早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公……」咦?人呢?
  杏兒慌了,倉皇的四處打轉,一個攤子一個攤子的找,但是卻依舊不見公主的身影。
  慘了!公主失蹤了!
  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直告訴自己不能慌、千萬不能慌……她情願相信,是淘氣的公主故意躲起來,存心逗著她玩,想看她著急的模樣……
  可是,天黑了,人潮也逐一散去,公主卻仍沒有出現。
  別玩了,公主,求求你快出來吧!杏兒在心中苦苦哀喚著,驚懼的淚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來。
  完蛋了!她把公主搞丟了。這下子,她腦袋想不搬家都難了!
  公主啊公主,你害慘杏兒了!
          ☆          ☆          ☆
  當後知後覺的洛兒發現杏兒並沒跟在她身後時,並沒有多慌亂。她心想,反正杏兒機伶得很,一定有法子找到她。直到天色漸漸暗了,而她肚子也餓了,卻還沒見到杏兒的人影時,這才開始緊張起來。
  怎麼辦?所有銀兩及值錢的東西全在杏兒身上,現在她等於是身無分文,而此刻她又饑又渴,餓得前胸帖後背、累得頭昏加眼花……
  嗚……她的命運怎麼這麼悲慘呀?才逍遙沒幾天,居然就發生這種事!
  她想過要到附近的縣衙找當地的負責官史,可是一旦報上身份,她肯定會被「押」回京城,然後被迫嫁給討人厭的夏昱堯。她才不要!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她不甘心就這麼自投羅網。
  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若永遠找不到杏兒,難不成要她活活餓死嗎?
  經過一整天的東逛西逛,她知道自己現下的模樣一定很狼狽,再加上為了找杏兒,她已耗費太多所剩無幾的精力,此刻的她再也走不動了。她乏力地跌坐在一條潺潺溪流旁,無奈的撐住下巴,柳眉苦惱的緊緊蹙起。
  望著漸漸往下墜的金烏,代表一天又將盡了,而她還是什麼也沒吃。堂堂大明皇朝的公主,竟淪落到這等地步,還真是悲慘得讓人不禁為之掬一把同情淚呀!
  打起精砷,洛兒站起身來,露出一抹慘兮兮的笑容,走向河邊,想喝點水止渴,順道洗把臉,抹去臉上的塵土,誰知———
  她才剛彎下腰,還沒來得及反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道身形已飛快地撲向她。她一時不察,重心不穩,整個人便狼狽的往水裡栽!
  洛兒著實呆愕住了。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連喝口水都會出事,老天爺是嫌她還不夠淒慘嗎?
  因溪流大急,她又已餓得渾身虛軟,只能半躺在溪裡,幾近無力地掙扎。
  天啊!難不成她要這樣不明不白的葬身水底,成為無辜的一縷幽魂嗎?
  幸好,這「兇手」還算良知未泯,及時伸手拉她一把,使她免於斷送一條小命。
  她難過的猛咳,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那個冒失鬼,沒想到對方竟先聲奪人,氣勢十足的責難起她來。
  「有什麼事不能解決,你要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
  洛兒傻了眼。
  這……這蠢蛋說的是什麼鬼話?!她幾時輕賤生命了?明明是他謀殺她吧?!
  「你這天殺的混帳王八羔子!有膽你再說一遍!」
  一反先前的虛弱,洛兒跳了起來,纖纖玉指頂上他的鼻子;原本蒼白的俏容,已染上了氣煞了的嫣紅。
  「難道不是?」他也沒跟她客氣,一把揮開她的手,雙目炯炯地逼視著她,「要不是我及時拉了你一把,小命早丟了!」
  洛兒已經氣得想殺人了!
  若不是他惡劣的推她入水,她會差點丟了小命?而他竟然還敢擺出一副了不起的嘴臉向她邀功?
  「閣下要不要也讓我一腳踢下去,好讓我有伸出援手的機會?」她恨恨地抹去臉上的水珠,咬牙切齒的擠出聲音來。
  「你不是想自殺?」任飛宇英挺漂亮的雙眉輕輕攏起。
  他方才行經此處時,明明看她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怕她想不開,他才在暗處觀察了她好一會兒,果然見她往水中走去……難道是他搞錯了?
  「我還想告你謀殺呢!」她火大地吼了回去。要不是自小灌輸的禮儀規範,她早對他亂無形象的大演潑婦罵街了。
  「你是說我誤會了?」他仍不怎麼相信自己會看走眼,遂又問道:
  「若非企圖尋短,你為何往水中走去?」
  「我口渴,想喝點水,成不成呢?公子?」她皮笑肉不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齒縫裡迸出來的。
  「是這樣啊!」那麼真的是他誤會了。
  洛兒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看在他還有點懺悔之意的份上,不和他計較了。
  情緒一平復下來,強烈的飢餓感又席捲而來,突地一陣頭暈目眩,她的身子虛軟無力的晃了晃,幸好冒失鬼及時扶了她一把。
  「小兄弟,你沒事吧?」
  小兄弟?
  這傢伙的眼睛是長到後腦勺去了嗎?像她這麼一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他竟看成了男人?
  「眼睛瞪那麼大幹嘛?不叫你小兄弟,難不成叫小姑娘啊?」他笑謔地隨口說道。
  對喔!洛兒差點忘了自己是一身的男子裝扮。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再摸摸凌亂的發及髒兮兮的臉蛋,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實在是糟糕透了,難怪他會一眼就認定她是男孩。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病了嗎?」說著,任飛宇一手探向她的額頭。
  「不……不是啦!」她拉下他的手,小臉浮上些許難為情,「我是肚子餓了。」
  「肚子餓?」他怔了一下,「你多久沒吃了?」
  「不曉得。」她已餓得記不清了,所以詛咒杏兒的次數也愈來愈頻繁。
  「真是的,你怎麼不早說!」他拉了她的手就走,一副再自然不過的模樣。
  「喂、喂!你做什麼?」
  「當然是帶你去飽餐一頓羅!」
  任飛宇頭也沒回地往後丟了一句,好像她問的是廢話似的。肚子餓了不去吃東西,難不成要看她餓死嗎?小白癡,他……在幫她?朱洛兒心頭沒來由地湧起一股暖意。原來,他心腸不壞啊!
          ☆          ☆          ☆
  看著洛兒手口並用的朝桌上的飯菜進攻,他不禁好笑的搖搖頭,心想,這小子恐怕是真的餓壞了。
  「吃慢一點,沒人會跟你爭,小心噎著了。」
  「唔……」她含糊的點點頭,但嘴和手仍沒停下來。
  吃到一半,她像是突然記起他的存在,「你不吃嗎?」他幾乎沒動到筷子。
  他淡笑,輕啜著茶香四溢的鐵觀音,「我不餓,你吃吧!」
  「尚未請教公子大名。」
  「任飛宇。」他答得簡單俐落。
  「天地任傲游,飛縱寰宇間?」
  「是的。」正似他如風般不受拘束的性子,任意飛縱寰宇間。「你呢?」
  「洛兒,洛水的洛。」
  「姓呢?」
  「呃……我……」她正猶豫著該不該據實以告。畢竟,「朱」乃是國姓,說出來難免引人側目,為防萬一,她還是別提的好。
  「你是孤兒?」他猜測地問道。
  「啊……對!」她垂下頭,以免他察覺到她眼神閃爍。
  但任飛宇卻誤以為洛兒是心裡感傷,於是便出言激勵道:「堂堂男子漢,不要這麼丟人現眼!」
  「我才不是什麼男子漢呢!」她低聲咕噥。真不曉得是他太遲鈍,還是她看起來真的很慘不忍睹,他居然沒發現她是女兒身。
  「我知道,再過幾年,你也會長大的。」洛兒的身形嬌小,據他判斷,應仍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離「男子漢」還有一段距離。「你幾歲了?」
  「十八。」
  「十八?」看來不像,他以為她頂多十四、五歲。若不是怕傷了洛兒的心,他實在很想說,以男子而言,都十八了還生得如此,實是一大「悲劇」。
  也許是三餐不繼所造成的吧!他同情的想道。
  思及此,他又問道:「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這回真的說到她的傷心處了。
  洛兒洩氣地垂下肩,頓時失去了胃口,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碗中的食物,就連週遭的小動亂都引不起她的興致。
  但任飛宇可不同了。
  他饒富興味地挑著眉,欣賞鄰桌男人的精彩表演。
  只見那人有點笨拙的耍著手中的洞簫,並且吹噓著自己的本領有多高強,最難得的是,他居然沒有丟人現眼的自覺,任飛宇實在是非常佩服他。
  瞧一旁的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任飛宇自認很善解人意的不去壞人雅興,反正這丑角的表演很好玩,就當作是博君一笑好了。
  但是一路看下去,這傢伙實在愈來愈不像話,居然開始調戲起小姑娘來了。
  怎麼?難道他給人的形象是天生的大淫蟲嗎?所以任何自稱「揚音神簫」的人,都必須表現出一副沒女人會死掉的模樣?
  這傢伙弄得任飛宇的心情開始惡劣了起來。
  於是,當那雙魔掌再度探向另一名女子的酥胸時,女子花容失色的尖叫聲,以及另一道殺豬似的慘叫同時響起。
  「誰?!居然敢偷襲老子?!」那名男子忍痛拔起手背上不曉得由何處射來的竹筷,一雙怒目四處張望著。
  這時,反應遲頓的洛兒發現手中的筷子不曉得什麼時候少了一根,不知死活的喃喃自言:「咦?我的筷子呢?」
  她東找西找、桌上找、椅子下也找,就是遍尋不著那根筷子,她疑惑的正要抬起頭,才發現跟前多了雙腳,她本能的仰首看去,只見一名男子手握竹筷,用著足以殺人的眼神瞪著她。
  可洛兒此刻一心只想找回那根「失散」的竹筷,「原來在你那兒呀!還我,謝謝。」
  她還沒吃飽呢!大大方方的抽回竹筷,完全無視人家想將她給分屍啃骨的神情。
  「哎呀!這紅紅的是什麼東西呀?黏黏的,噁心死了!」她嫌惡的皺了皺鼻子,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對方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
  「怎麼?你想要?那給你吧!」她將筷子塞回他手中,反正她也不要了。
  接著,她若無其事的揚聲喊道:「店小二,麻煩再給我一雙筷子。」
  「你?!」那名男子的眼睛瞪得幾乎快凸出來了。
  任飛宇本來只是抿著嘴在極力忍耐,看到這裡,他再也忍不住地揚聲大笑,笑得東倒西歪,整個人差點跌下椅子。
  老天,這洛兒實在是太可愛了!
  「你笑什麼?」洛兒困惑的眨眨眼。
  瞧瞧,她的表情多麼「天真無邪」啊!噢!不行、不行,他快笑到腸子打結了!
  「你有病啊!」沒事幹嘛笑成這樣?
  洛兒不理他,將注意力拉回桌上的食物,看了看「形單影隻」的筷子,只好將就一下,「戳」了塊糕點入口。
  從頭被「藐視」到尾的男子,一口鳥氣已經堆到不能再多,氣惱到最高點。他火大的一把掀了桌子,企圖重振威勢。
  「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竟敢暗算本大爺,看我不教訓你!」話都還沒說完,就聽見洛兒發出痛不欲生的慘叫,神線定在落了一地的食物上頭,心疼得快要死掉了。嗚……她的香烤脆雞、荷葉清蒸魚、珍珠丸……
  還好她及時接住了一碟芙蓉糕,這才得以倖免於難,不過,光看那滿地「無緣」的美食,也夠令她心痛了,那只脆雞她才吃了一口而已耶!
  不會吧?有那麼一瞬間,那名男子只能用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心靈嚴重受創。
  這小鬼到底是少根筋,還是餓死鬼投胎?滿腦子只有食物,從頭至尾將他忽略個徹底,真是大污辱人了!
  任飛宇見狀,再一次驚天動地的爆笑出聲。
  噢!原諒他,他也知道在人家灰頭土臉的時候加以嘲笑,是很不道德的,但是這實在太好笑了。
  「你這小鬼!」那名男子也看破了,不打算再製造什麼威嚇人心的效果,老羞成怒地決定直接揍人比較快。
  「哇!」洛兒尖叫了起來,連忙抱頭鼠竄。
  她是犯了什麼衝啊?連吃頓飯都有事,這人打翻她的食物她都還沒和他算帳,他反倒先追殺起她來了。
  嗚……她好可憐喔!
  任飛字在一旁看得興致高昂、欲罷不能。
  那短腿小子滿屋子跑給人家追的模樣還真好玩,他看得好樂,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直到對方失了耐性,惱火的一掌擊出……
  任飛宇變了臉色,迅捷的拉過洛兒閃避開來。
  然而,儘管他動作再快,洛兒仍是不可避免的被掌風波及。嬌弱的千金之軀一時受不住這突來的襲擊,她只覺胸口一陣悶痛,然後就失去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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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8 07:11:38
第二章

  再一次醒來,洛兒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
  這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嗓音飄過耳畔,讓她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然後所有的記憶才一點一滴地慢慢回復。
  她第一個反應是拉起被子察看,確定身上的每一件衣裳都完好無缺的待在原來的地方後,才稍稍吁了口氣,抬頭看他。
  「我怎麼了?」
  「只是受了驚嚇,應該不礙事。」
  「那個王八蛋呢?」她咬牙切齒地問。
  任飛宇聳聳肩。「我已經替你把他打成豬頭,讓他用爬的出了客棧了。」
  「哦?」洛兒挑起眉,神情充分顯示出她的質疑。
  他這麼有本事?實在看不出來。
  任飛宇對她的懷疑不置可否,他翻找出一隻小瓶子,一邊道:「把上衣脫了。」
  「什麼?!」當下她被嚇得不輕,整個人驚跳起來。「你、你別亂來,否則……否則我……」
  這是幹嘛?像要死守貞操似的。
  任飛宇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會比我更有看頭嗎?我是要幫你上藥啦!不然你以為我愛看啊!」
  「不、不用了……」她說得結結巴巴,要真讓他給看了,那還得了。
  雖然胸口有點痛,但是遲早會好,現在比較讓她擔心的是,接下來該何去可從?
  「隨便你。」任飛宇將瓶子往洛兒身上拋,她要龜毛就由她去吧!
  洛兒愣愣地接過瓷瓶,然後仰起頭,首度認真的打量起任飛宇來,這才發現,他生得很俊,說他面如冠玉、貌勝潘安絕不為過,她從未見過這般俊美出色的男子,尤其是那一雙朗朗星目,宛如兩潭冷泉般深邃,像是要誘使人沉醉其間。
  他看來———不像壞人。
  既然她正在為往後的日子煩心,而他又值得信任,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賴上他、直到找著杏兒為止?
  她暗自衡量此事的可行性。首先,尋不著杏兒,她只有兩個下場,一是餓死,一是乖乖地自投羅網,嫁給討人厭的夏昱堯;而這兩樣她都不打算讓它發生,那麼她就只能抓住眼前的一線生機。
  況且,任飛宇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兒身,所以只要她忘記自己是黃花大閨女的事實,應該沒什麼不妥。
  好!就這麼決定了!打定主意,她立刻開口問道:「喂!我跟著你好不好?」
  「噗!」正在喝茶的任飛宇,聽了她的話之後,嘴裡的一口茶全噴一了出來,彷彿見鬼似地盯住她,「你、你說什麼?」
  「沒錯啊!你既然幫了我,那就好人做到底嘛!」她衝著他甜甜一笑。
  「不行!」開什麼玩笑?
  「人家都受傷了,你忍心拋下我不管?」她擺出一臉的哀怨。
  該死!這讓他想起了誰是罪魁禍首。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好得很嘛!
  「哎喲!」她適時地按住胸口,痛叫了一聲。
  「你———」這分明是在逼他扛起道義責任嘛!他有些為難地道:「我習慣獨來獨往……」
  「習慣是可以改的嘛!過一陣子,你就會習慣我的陪伴了。」
  「我不需要人陪伴……」
  「那就是說你打算見死不救羅?」她又打斷他的話,神情滿是哀傷。
  「不是,但……」
  「還是你討厭我?」她用著泫然欲泣的大眼睛瞅著他,害他覺得自己殘忍得該被千刀萬剮。
  他皺著眉,開始感到頭痛。「我沒說。」
  「那麼結論是,你答應了。」洛兒立刻來個戲劇化的大轉變,並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個奸詐的小子!
  任飛宇氣悶地瞪了她一眼,「我並沒有……」
  「你並沒有說不收留我,我知道!你放心,我會乖乖的,絕不會給你惹麻煩。」她一臉乖巧的保證。
  洛兒一連串的搶白,害任飛宇所有拒絕的話全卡在喉嚨中,一個字也擠不出來。罷了!這小子看起來聰明伶俐,還挺討人喜愛的,他就暫時把她留在身邊,其他的就以後再說吧!
  歎了一口氣,他妥協了。「但願你的保證有效。」
  他真的答應了?
  洛兒的雙眼亮了起來,「謝謝你!」她眉開眼笑地道:「你真是個好人,我一定會很聽話、很聽話,並且敬你如父的。」
  她說得眉飛色舞,任飛宇卻聽得直想翻白眼。
  瞧瞧她說了什麼?他才大她不到十歲,還「敬他如父」咧!
  「我情願你當我是兄長。」他悶聲道。要是讓他那群紅粉知己們知道,他被一個十八歲的小子當爹看,他身價不暴跌才怪!
  「那我們以後就以兄弟相稱吧!」
  她一副「你說怎樣就怎樣」的好商量神態,看得任飛宇又連連翻了好幾個白眼。
          ☆          ☆          ☆
  用過餐後,天色也已經暗了,於是他們便在原客棧住上一宿,也好讓洛兒洗淨身上的塵污。
  當她整潔清爽的出現在任飛宇面前時,他差點看呆了,過度的驚訝幾乎使他回不過神來。
  眼前這人……是洛兒?!
  白淨的小臉滌去了塵污,使他能更清楚的將她的樣貌看個分明。雙眉過於娟細,水汪汪的大眼明亮如寒星,靈活而生動,小巧的鼻、紅潤的唇……他承認洛兒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俊得很。
  可是……怎麼說呢?乍看之下,這張容貌細緻秀氣得根本不像個男人!此刻,他更加肯定自己早先的想法———一個男人生得如此,實是悲劇一樁!
  洛兒見他愈看愈皺眉,忍不住問道:「我長得很醜嗎?」
  她纖白的柔荑下意識的撫上嫣頰,每一個見過她的人,無不驚為天人,讚她是天生美人胚,從沒有一個人的反應如他這般。難道民間百姓的審美觀不同?
  任飛宇吞了吞口水,「不,不是,你生得……很好看!」
  就是太好看了,才會顯得缺少那麼一點男人該有的英氣;就連一舉一動,都秀氣得沒半點男性的粗獷味。
  「這樣不好嗎?」那他眉頭還幹嘛皺成這樣?她自認自己還不至於「有礙觀瞻」呀!
  也對,生得好就成了嘛!哪需計較這麼多?更何況,依洛兒前半生顛沛流離、孤苦無依的日子,求生都來不及了,哪還顧得了什麼英雄氣概、男兒本色?也或許,她是受了外貌及過於柔性化的名字影響,表現出來的行止才會陰柔了些。
  於是,事情便成了定局,狂放如風、無拘無束的揚音神簫任飛宇,身邊突然多了位清秀俊俏的小伙子,如影隨形的當個小跟班!
          ☆          ☆          ☆
  「快點啦!短腿洛!你沒看時候不早了嗎?」任飛宇受不了地朝後頭像慢得龜在爬的洛兒喊道。
  「你說什麼?!」洛兒一反常態,「健步如飛」的逼近他。他居然叫她「短腿洛」?!她腿哪裡短啦?
  「難道不是?」他嘲弄地往「他」身上瞄了一圈,「你的確是發育不良,男人中的悲劇。」
  「你———-」算了,不知者無罪,不和他計較了!
  終於,他們在天黑前找到了一處尚未打烊的客棧夜宿,但問題來了。
  今兒個不曉得是什麼鬼日子,這附近的客棧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就連這家店也只剩下一間客房。
  洛兒人小歸小,問題倒是多如牛毛。多日來,兩人一向是分房而眠,就連淨身,洛兒也是把門窗關得密密實實的,一個人洗上大半天。
  不論何時,她總是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連一截手臂都不肯露出來,記得他有一回在她面前露出厚實的胸膛,她馬上臉紅得跟什麼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那樣子說有多呆就有多呆!
  嘖,同樣是男人嘛!他有的,洛兒難道沒有嗎?臉紅個鬼呀!
  可是後來想想,也許她是生性內向、臉皮較薄,不習慣在他人面前袒胸露背,也就不以為意了。
  「算了、算了,一間就一間吧!我們兄弟兩擠一擠,一晚也就過去了。」
  雖然之前洛兒十分堅持分房而眠,說「他」自己一個人獨睡慣了,與別人同床會失眠,可現下這情形也是莫可奈何的,如果洛兒還打算跟在他身邊,這類狀況仍有可能會出現,早晚都要適應的。
  「喂!你———」洛兒大驚失色,才剛想抗議,便接收到他丟來的一記白眼,然後便傻愣愣的被拉進房去了。
  「任飛宇!我沒答應和你同房!」回過神後,她嚷叫出聲。
  「行,那你去睡街頭。」
  「我……」她無言以對。「可是……你……我們……」
  任飛宇歎了一口氣,「你別大驚小怪好不好?這又沒什麼。」
  這樣還叫沒什麼?姑且不論她是堂堂的公主之軀,就算是平常人家的閨女,和一個大男人同床共枕一夜,名節也已盡毀!
  洛兒還沒從錯愕中恢復,任飛宇的動作又令她禁不住失聲尖叫。「你、你幹什麼?!」她下意識地捉住衣襟直往後退,一雙眼死盯著正寬衣解帶的任飛宇。
  「脫衣服呀!」他答得理所當然。
  「你無恥、下流!」
  無恥?下流?任飛宇訝然失笑,「洛兒,你有病呀?兩個大男人能下流到哪裡去?瞧你緊張成這副模樣,難不成你當我有斷袖之癖?」
  「那……那你脫衣做啥?」她一雙眼猶驚疑不定的瞅住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已然瀕臨失控邊緣。「不脫衣服怎麼睡覺?」
  對喔!是她反應過度了。
  任飛宇見她仍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不禁道:「你到底睡不睡?不過就一個晚上而已,你別這麼婆婆媽媽的好不好?活像個姑娘家似的!」
  說者無意,誰知聞者心驚!
  「你才是姑娘家呢!」洛兒一心虛,音調也不自覺地揚高。
  任飛宇要笑不笑的挑著眉看她,「我只不過是隨便說說,你這麼緊張幹嘛?」
  洛兒也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但心慌之中,她仍極力辯駁,「誰……誰教你要污辱我?我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是男子漢就有魄力一點,別老是扭扭捏捏的!」
  洛兒為難的輕咬著下唇。他都這樣說了,她要是再抗拒,反而會讓任飛宇懷疑。
  算了,反正他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兒身,誠如他自己所說的,除非他有斷袖之癖,否則她應該很安全。
  「那……你睡過去一點。」她小小聲地說。
  麻煩!任飛宇搖搖頭,如她所願的挪出床位。
  洛兒這才小小步、慢吞吞的靠近床邊。
  看得任飛宇實在是受不了,乾脆翻過身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真的很少看到男人會這麼龜毛的,洛兒沒投胎成女人還真是可惜了,否則依他這美人鑒賞家的推測,洛兒肯定會是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但是這個可不能告訴洛兒,否則她肯定和他沒完沒了。
  感覺身後有些微動靜,他回過身去,洛兒已在他身側躺下。他不解地看著她整齊的衣著,「怎麼不寬衣?」
  「呃……我一向都是和衣而眠。」她很牽強地回答。開玩笑!她要是和他一樣,僅著單衣睡覺,那麼她屬於女人的玲瓏曲線還瞞得住嗎?
  任飛宇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正想合眼好好養精蓄銳一番,不經意瞥見背對著他的洛兒渾身繃得緊緊的,只為了避免和他有任何肢體接觸,整個人都快吊掛在床沿了。
  他不禁感到好笑,於是,他伸臂一攬,將她給「撈」了回來。
  一直保持高度警戒的洛兒,旋即大受驚嚇的尖叫出聲,「啊!你想幹什———」
  「閉嘴!」他受不了的命令她,「我沒精神陪你玩,你不困我可累了。」
  說完,他抽回手,閉上眼不再理她。
  而驚魂未定的洛兒每根神經都繃得死緊,準備只要任飛宇再有一丁點小動作,他便隨時展開攻擊!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任飛宇卻絲毫沒有任何動靜,好似已然入睡,洛兒這才吁了口氣。
  在不知不覺中,也沉沉的墜入夢鄉。
          ☆          ☆          ☆
  洛兒睜開惺忪的睡眼,首先看到的,是一道厚實的胸膛,然後是她的玉臂緊緊纏住的腰……
  等等!胸膛?腰?
  她瞪大眼,渾沌的腦子赫然清醒過來,火燒屁股般的自任飛宇懷抱中彈跳開來,想也沒想便破口大罵:「任飛宇!你、你這骯髒低級的下流胚……竟敢……」
  「等等!」任飛宇皺起眉,「你在說什麼?我哪裡下流了?」
  「你明明死抱著我不放,還敢狡辯!」可惡,居然讓他佔盡了便宜!
  「我死抱著你不放?!」他怪叫出聲,「拜託你搞清楚狀況好不好,昨晚明明是你自己死纏住我、猛往我懷裡鑽的耶!」
  「我?」她愕然重複。
  依稀記得,昨夜很冷,而她向來怕冷,所以就直覺地往溫暖的熱源靠去,而清晨醒來時,她手臂的確仍環抱住他……
  霎時,紅霞染上了洛兒白皙的雙頰。天哪!她還要不要做人?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居然一整晚死巴著一個大男人不放?!
  任飛宇把她的沉默當成了懺侮。「知道錯了就好,天曉得我有多委屈,叫我抱著一個半大不小的男人睡覺,這像話嗎?」
  「你———」他說這是什麼鬼話?就算是她主動好了,可他好歹也軟玉溫香的抱了她一整個晚上,他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
  任飛宇無視於她殺人般的瞪視,又繼續說道:「只要我勾一勾小指頭,多得是傾國傾城的女子願意伴我一夜春宵,哪輪得到你這小鬼?昨晚的事,要讓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我有什麼異於常人的癖好呢!你說我犧牲重不重大?」
  天殺的呆頭鵝!本公主可是貨真價實的女紅妝耶!洛兒簡直嘔得快內傷了。
  可是,為什麼聽到他說擁抱過無數美嬌娘共度春宵時,她心頭會湧起一股很……很怪的感覺?他那雙賤手要抱多少女人又不關她的事!
  「齷齪!」用了用頭,她氣憤地罵道。
  「此言差矣。」任飛宇不苟同的反駁,「所謂食色性也,我只不過比別人還懂得消受美人恩罷了。人不風流枉少年嘛!這哪裡是齷齪了?等過幾年你再長大些,自然就會理解了。」
  「哼,我才沒你這麼下流!」洛兒忿忿地別過臉去。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在不舒服什麼?
  任飛宇笑著搖搖頭,「如果這就叫下流,那天底下大概找不到幾個不『下流』的男人了。」
  是嗎?洛兒想起了那擁有後宮三千佳麗的皇兄,莫非……天下男子皆重色慾?
  「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從一而終的男人嗎?」
  「也不盡然,這樣的男人是有的,只不過不會是我。」「為什麼?」他淡然笑之,「那不適合我。說我遊戲人間也好、用情不專也罷,我就是無法只安於一份感情、一名女子。」
  不知為何,聽到這樣的回答,她的心竟莫名地感到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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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8 07:12:16
第三章

  洛兒絕對料不到,任飛宇所謂的「遊戲人間」,居然是三天兩頭的跑妓院!
  天哪!地呀!她這堂堂的宜慶公主,成天跟個大男人逛窯子、喝花酒,這成何體統?要是讓皇兄知道,他不昏過去才怪———不、不、不,在昏過去之前,他會先拆了她全身每一根骨頭!
  幸好,任飛宇這傢伙還算有點良心,顧反到她年紀尚輕,為避免影響她正常的身心發展,在風流快活前,總會先將她安頓好。
  不過,她還是很火大。什麼嘛!老丟下她去找女人,他一天沒女人會死嗎?色慾薰心的傢伙!
  瞧,就連投宿客棧,他都有辦法風流,真是死性不改!
  這客棧的老闆娘,是名年近三十、風華絕代的俏寡婦,身材說有多惹火就有多惹火。只要是男人,都會被她含情帶媚的眼波給勾得心魂蕩漾,身為情場浪子的任飛字又怎能免俗呢?
  連著兩晚,他都跑得不見人影,洛兒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準是在那位美艷寡婦的房裡風流快活了!
  她不高興!洛兒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她就是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第三天了耶!眼看天又要亮了,任飛宇這傢伙居然還不見人影!這發情的種馬!當心哪天縱慾過度而死!
  她一時氣不過,找來紙筆揮灑數行字,宣洩她強烈的不滿,然後跑去那「春色無邊」的寡婦房門口,用力地將它往門縫裡塞,這才回房繼續生她的悶氣。
          ☆          ☆          ☆
  房內,聲聲女性媚吟與男性低喘,交織成一幕激情的綺麗艷色。
  在尋得了最深沉的宣洩之後,任飛宇翻身離開了艷娘的身上。他一手摟過艷娘柔若無骨的嬌軀,柔柔地吻著她水嫩的肌膚,沿著由頸項到纖肩,一直到撩人遐思的酥胸,品味著激情的餘韻。
  「嗯……」艷娘低吟了一聲,慵懶的偎靠著任飛宇厚實的胸懷。
  他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情人,讓她體驗了一場又一場的銷魂纏綿,只可惜———
  一切都只是夢,而夢……總有醒的時候。
  她很清楚,瀟灑放浪的他,如風般不懂得眷戀,也不會為誰停留。
  「在想什麼?」輕淡瘖啞的男聲,有著歡愛過後的性感低沉。他勾起她尖俏的下巴,品嚐嬌嫩紅唇的美好觸感。
  艷娘卻輕輕推開他,起身披衣下床。
  「在想對一個沒有心的男人認真,是不是很蠢?」
  「艷娘?」他輕輕蹙眉。
  她低低笑了,「你放心,我不是企圖約束你,你也不是一個女人能約束得了的男人。」
  那麼,她說那些話又有何用意?他不禁暗忖。
  「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看了他一眼,艷娘淡然道。
  任飛宇坐起身來,「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好,這樣的『有感而發』不太可能發生在你身上。」
  「那你就太不瞭解女人了,明不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愛上你,真的很容易。」
  他飛揚的眉一挑,「這算是恭維嗎?」
  「一個不需要女人真心的男人,會認為它是恭維嗎?」她亦巧妙地反問。
  「那得看是誰羅!」他輕狂道,「如果是你蕭艷娘,我可求之不得呢!」
  「你就這麼肯定,我不會愛上你?」
  「因為我說過,你很聰明。」所以她絕不會讓自己有心碎的機會。
  艷娘唇角輕揚,摻雜著一抹難以察覺的苦笑。面對這般出色的男人,要想把持住自己的心,談何容易?
  「能得名震汪湖的『揚音神簫』如此讚譽,真是愧不敢當。」
  任飛宇微含訝異的望向她。「你知道?」
  艷娘笑而不語。
  他從未表明身份,沒想到艷娘竟早已瞭然,果真聰慧。
  「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你飄浮不定的心佇留呢?」她似在凝思什麼,低問著。
  「或許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是嗎?不存在?包括那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
  沒錯,看到洛兒的第一眼,她便發覺她是女兒身。只是……可能嗎?那古靈精怪的俏丫頭,與這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狂猖男子?
  搖搖頭,她不去多想。傾下身,酥胸以著極盡魅惑的方式帖上他健壯的胸膛,「那我呢?」
  他揚起邪笑,「連你也想『駕馭』我?」
  「是啊!」她答得大方,軟膩的柔荑沿著結實精壯的身軀撫蹭而下,意圖非常明顯。
  任飛宇面不改色,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天快亮了,讓人看到不好。」
  逕自整裝完畢,他往柔唇上偷了個香吻,輕道:「我先回房去了。」
  門一開,躺在地面上的字箋吸住了他的目光,他好奇地攤開———-江南蝶,斜日一雙雙。
  身似何郎全傳粉,心如韓壽愛偷香。
  天賦與輕狂。
  微雨後,簿翅膩煙光。
  才伴遊蜂來小院,又隨飛絮過東牆。
  長是為花忙。
  眉批:大色鬼!最好死在女人堆裡,不要回來了!
  靜默了半晌,任飛宇竟出乎意料地放聲大笑!
  好一個洛兒!這小鬼真是可愛極了。
          ☆          ☆          ☆
  回到房內,洛兒正背著房門躺在床上,但任飛宇知道她並沒睡著。
  他將外衣隨意一脫,本想躺上床好好休息一會兒,豈料,洛兒卻迅速翻過身來。
  「你滾開啦!」
  他一個不留神,差點被踢下床去。任飛宇掙扎著撐起身來。
  「這是我們的房間耶!要我滾到哪裡去?」
  「去陪你那美艷的俏寡婦呀!憑你任某人的魅力,還怕沒地方睡?」
  那倒也是。任飛宇頗為認同的點點頭。
  撐著下顎,他像研究怪物似的瞅著洛兒。「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像一個妒火中燒的妻子?」
  妻子?!
  冷不防地,她讓口水嗆了一下。
  「死任飛宇!你又說成我是女人!」她老羞成怒,這回再也不客氣的一腳將他給踢了下去。
  「唔……」他悶哼一聲,撫著摔疼的屁股。
  他沒否認吃醋,只否認自己是女人耶!難不成……
  任飛宇瞪大眼,猛地彈開了一大步,見鬼似的指著洛兒。「你、你、你……
  該不會是……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他像要「死保貞操」般,直退到角落去。
  這是什麼鬼話?!
  「任、飛、宇!你有膽就再說一次!」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吁了好長一口氣。
  天曉得,他可沒有戀童癖,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發育不良的小男孩!
  「哼!」洛兒別開小臉,被他氣得頭昏腦脹,懶得和他計較了。
  「喂!你還好吧?」任飛宇爬上床問著。她的反應太「溫和」了,反而有點不習慣。
  「你滾開啦!」她的小手猛推著他,企圖再次將他趕下床。
  他身上還留著一股女人的胭脂味,聞得她好難受,分不清是頭痛還是心痛。
  任飛宇反手抓住她,這才發覺她身上的熱度超乎尋常,遂本能的探向她額頭,又撫了撫她臉頰。
  「你在毛手毛腳什麼啦!」還沒玩夠女人啊?連她都不放過?
  「生病了怎不早說?!」任飛宇沒理會她的抗拒,擰著眉將她按回床上。
  「你一整晚不見人影,教我怎麼說?」她說得可憐兮兮,十足的怨婦模樣。
  「你好好躺著,我去請大夫。」這會兒,他可沒心思去理會她那帶酸的口氣。
          ☆          ☆          ☆
  大夫來時,洛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任飛宇沒驚動她,直到熬好藥,才將她喚醒。
  喝了藥後,她便一直處於昏睡的狀態,看得出身體很虛。
  這洛兒實在嬌弱得像個女人。
  服下的藥似乎開始見效,任飛宇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到湯人的熱度漸退,而她也流了一身的汗。
  噴!說她龜毛還真沒冤枉她,連睡覺都把自己包得這麼密密實實的,難不成還怕他非禮「他」?
  看「他」身上的衣物全讓汗水浸透,任飛宇心知,再不幫「他」換件乾爽的衣裳,搞不好「他」這一病,可能會直接病到閻羅王面前去了。
  這麼一想,他當下便著手替洛兒寬衣。
  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了,他才不想再看「他」加重病情,就算事後會被這保守兼龜毛的小鬼追殺,他也認了。
  一層又一層,他先除去外衫,然後是中衣,再來是……手下柔柔軟軟的觸感令他不解地蹙緊了劍眉,但他仍沒停下來,直到見著若隱若現的兜衣……
  等等!兜衣?!
  任飛宇瞪凸了眼,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的雙手止停留在一方柔軟之上……
  天哪!他在作夢吧?!洛兒……怎麼……怎麼可能……會是女人?!
  他連連退開好幾步,欲哭無淚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那衣不蔽體的白嫩嬌軀……
  上蒼啊!他做了什麼?居然趁人之危,非禮了人家小姑娘……
  此刻,他真的好想一頭撞死!
  為什麼他不早發現呢?蠢呀!現在該怎麼辦啊?
  他玩女人歸玩女人,那可是兩相情願的,況且,他對於那些良家婦女一向是敬而遠之,從來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啊……可照這情況看來,他想不成為下流摧花魔都不行了啦!
  抱著隱隱作痛的頭顱,任飛宇陷入愁雲慘霧中。
          ☆          ☆          ☆
  當洛兒再次睜開眼時,見到的就是任飛宇那張如喪考妣的「考男臉」。
  「怎麼了嗎?」她本能地問。
  要不是感覺身體已好多了,他那表情真的好像是要準備給她送終的樣子。
  任飛宇不語,目光停留在她掩不住婀娜曲線的嬌軀上。
  洛兒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下去———
  怪了,她記得昨天穿的不是這件衣服啊!
  瞬間,她臉色丕變。「任飛宇!你幹了什麼好事?!」
  「我……我……」他悲慘的閉了閉眼。
  但是,這就足夠讓洛兒殺人了!
  「王、八、蛋———」她以「氣蓋山河」的氣勢大吼一聲,二話不說便跳起身來追殺他。
  早料準了洛兒的行為模式,因此任飛宇逃命的速度也不馬虎。
  「洛兒……你……先聽我說嘛!」
  「不必!」他繞著圓桌,卻怎麼追都追不上,於是她更火了,抓起茶杯便往他身上砸。
  哇!她是潑婦啊!任飛宇都快嚇死了。
  「那……你也先把衣服穿好,要砍再慢慢讓你砍好不好?」
  洛兒一聽,直覺地的低下頭———
  這一看,她更是氣得差點就腦充血!
  她衣服上的襟扣本來就扣得亂七八糟了,在方才激烈的動作下,更是門戶大開,只差沒帖上「歡迎參觀」的標示了!
  「可惡!」她一手抓著領口,另一手也沒閒著,努力將所有能丟的東西都往他的方向「招呼」過去,丟到最後,實在沒東西丟了,她索性連桌子都掀了!
  好……好可怕的破壞力!
  任飛宇看傻了眼,「小生怕怕」地問:「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消氣?」
  他一點都不懷疑,她接下來想做的,必是將他身上的骨頭拆得一根不剩。
  「消氣?!本姑娘的名節全毀在你這『淫火蟲』手上了!」
  「那你要怎麼辦嘛!」
  「別吵,讓我想想!」洛兒未癒的病體仍有些虛弱,她坐下來喘著氣稍作休息,要殺人也是等會兒的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看都讓人看光了,就算踹死他也無濟於事。
  既然如此……她又看了他一眼,這傢伙長得還算人模人樣的,那……
  「沒辦法,事已至此,我委屈一點,嫁給你好了。」就當是便宜他羅!
  「什麼?!」任飛宇慘叫一聲。「你是開玩笑的吧?」
  這是什麼表情?她的火氣又開始冒上來。
  「娶我很委屈嗎?」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那還用說!」任飛宇居然不知死活,連想都沒想的便直接回答。
  要看盡千嬌百媚的他,「委身」於一個發育不良、半大不小的女娃兒,還不夠委屈嗎?
  「我情願你直接殺了我。」
  「如你所願!」
  下一刻,洛兒已咬牙切齒地跳了起來,再一次乒乒乓乓的將所有能砸的東西都拿來當凶器,預備砸死這個活得不耐煩的混蛋!
  「等等,有話好說啦!」任飛宇閃得好狼狽。
  「沒什麼好說的!」熊熊怒火燒得她理智全失,什麼禮儀及教養早被丟到十萬八千里去了,甚至連腳下的鞋都脫下來丟了過去。
  「哇!」任飛宇準確的接住飛來的鞋,簡直欲哭無淚。
  她這模樣……誰敢娶她啊?
  「我的意思是,怕……怕委屈了你啦!」沒辦法,他實在過於貪生怕死,只好昧著良心說謊。
  正準備脫另一隻鞋的洛兒聞言,怒氣算是稍稍消減了一點。「然後呢?」
  「你真的確定嗎?我很爛的。」為求活命,他不惜自貶,什麼威武不能屈,早丟到腳底下去踩了。
  「這我知道。」洛兒淡淡地回道。
  「什麼?」他自己說是一回事,但她也不能附和得這麼乾脆啊!
  基於面子問題,他快步逼近她。「我哪裡爛了?」
  「你哪裡不爛了?」她很不屑地反問。
  「呃?」對呀!他哪裡不爛?任飛宇一時被問住了。
  雖然大師兄曲慕文也說他爛,但他真有爛到這麼不可取?
  「懂得檢討就好。」見他不說話,洛兒以為他開始在反省了。
  「那……你真的要嫁我?」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是啊!待會兒記得去買串鞭炮來慶祝。」
  現在,他只想去買一副棺材,把自己給埋了。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他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罷了,就當作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吧!總比現在就讓這頭小母老虎給剝皮拆骨的好。他相信,他要是再敢有意見,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口說無憑。」她突然又冒出一句。
  任飛宇歎了一口氣,很認命的解下腰間的佩飾遞了過去。「洛兒姑娘請笑納,這是當初拜師時,師父送給我們這些弟子的,說將來把當成信物交給自己選擇的另一半。」
  這玉珮是以天山寒玉所製成的,澄澈光滑、通體透明,且上頭還刻了一個「宇」字。師父顧流風在偶然的機緣下得此至寶,便將其製成四樣佩飾送給他們,他一直把它佩在腰間,不曾稍離。
  「我把它交給你,就代表你是我任飛宇的妻子,這樣你放心了吧!要不要我發誓?」
  定情之物耶!
  一股很難解釋的感覺流過洛兒的胸臆,暖暖地包圍住她整個心房。
  「也好,聊勝於無。」她隨口附和。
  任飛宇聽了差點睜著眼昏過去。她還真的要他發誓?
  歎了口氣,他如她所願的單膝跪地,「皇天在上,我任飛宇今生必娶洛兒為妻,如有違———」
  「還有不准拈花惹草!」她又加了一句。
  他無奈的點頭,「好吧!而且絕不拈花惹草。如有違今日誓言,天地不容、人神共憤。」
  對啦!他是不會主動去拈花惹草,但若花草自己找上他,那就不是他的錯了喔!他默默在心底加了一句。
  「這還差不多。」她滿意的點頭。「過來抱我,我沒力氣了。」
  經過方纔的「名譽捍衛戰」,現在她整個人都虛了。
  他命運怎麼會這麼悲慘啊?任飛宇哀歎了一聲,彎腰將她抱回床上。
  「等你病一好,陪我去找一個人。」
  「誰?你的紅顏知己呀!」她要笑不笑的。
  「對啊,你好聰明喔!」
  洛兒深吸了口氣,「任大公子,你才剛發完誓耶!」
  「那個啊!呵呵,這一回不算啦!」他笑的很心虛。
  「為什麼不算?」
  「就是我的大師兄曲慕文呀!他要我幫他查一些事,加上雪蓮的母親又剛好生病,我才會請他過去幫忙醫治,順道約在那兒碰面;最重要的是,我只當雪蓮是妹妹,怎麼可能會和她有什麼呢!」說什麼也要撇清關係,他實在怕死洛兒的潑辣勁兒了。
  「這還差不多!」洛兒神色稍霽。
  她知道任飛宇沒有騙她,這段日子他們也不是無所事事的四處亂晃,她看得出來,他似乎在調查什麼事。
  可是話雖如此,她心頭仍不是滋味,「你的『妹妹』還真多。」
  任飛宇在心裡偷笑。「我不否認。」
  「你———」她氣呼呼地瞪著他,這麼誠實幹嘛?哄哄她也好嘛!
  「好了,別計較這些有的沒的,很沒意義,你不覺得嗎?」
  沒意義?要不要她也當著他的面招蜂引蝶?看看這有沒有意義!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又不愛她,搞不好他根本不在意,反而樂得甩掉一個大麻煩。
  她愈想愈挫敗,「你保證你和她沒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糾葛?」
  「這……」任飛宇無法睜眼說瞎話,於是婉轉地道:「我承認,她的確是對我有點不尋常的情愫,但我一直沒點破,她該明白我的意思,這陣子,我也極少再去看她了。我想,她這份夢幻的迷戀,很快就會沉澱下來的。
  「雪蓮是個很苦命的女孩,幾年前她家鄉鬧水災,她和相依為命的母親逃了出來,卻不幸淪落到妓院,可她寧願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也不願依順鴨母的安排,讓不識的男子糟蹋她的身子。」又是妓院!死任飛宇,他是把妓院當他家的廚房了是不是?洛兒暗罵道。
  「我欣賞她的志節,助她脫離水深火熱的日子,而她也許是誤將感激之情,進而衍生出情感,但它終究會過去的。何況,當初我既然伸出援手救了她一把,總不能就這樣突然拋下她不管吧!」
  對你個頭!可她又提不出話來反駁。
  「那———不許你和她眉目傳情,更不許和她打情罵俏!」開玩笑,她朱洛兒的男人,豈容他人覬覦?
  「如果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呢?」
  「那我很樂意幫你。」她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任飛宇不由自主的退開一步。「怎麼幫?」
  「挖了它們羅!」她笑得好純真無邪。
  任飛宇吞了吞口水。「那打情罵俏呢?」
  「你想不想嘗嘗有口難言、有手難動的滋味呀?」
  娘呀!哪來的血腥暴力女?看著洛兒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任飛宇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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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8 07:12:52
第四章

  如果任飛宇以為,恢復女兒身的洛兒會性格大變,成為一般柔情似水、溫柔沉靜的「正常」大家閨秀,那他就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
  她還是活蹦亂跳的穿梭在人群中,絲毫不受一身雲衣羅裙的影響。他想,這大概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
  還記得她換回女裝,曼妙娉婷的走入他的視線時,他只能呆呆望著她,良久回不了神。
  他真的沒想到,洛兒竟美得不可思議!彎彎的柳眉,靈活的雙眸澄亮晶燦,還有那俏鼻、朱唇、吹彈可破的細緻肌膚……這麼一個絕麗無雙的女子,他竟可以脫窗到將她當成了男孩?!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蠢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至於洛兒,她也一改「龜毛」的性子,時時順理成章的往他懷裡賴———因為她實在太瞭解這個大色鬼了,知道他沒女人會死,所以她只好自己犧牲色相了,免得他又到處「招蜂引蝶」。
  可當他想吻她時,她居然閃了開來,並且認真的告訴他:「少把你那遊戲人間的態度用在我身上。」
  遊戲人間?
  開什麼玩笑!他都說要娶她了,還不夠有誠意嗎?再說,她自己還不是時常親熱的往他懷裡偎,他可沒說什麼「你不愛我,不許親近我」之類的話。
  照這情形看來,他已經可以想像自己在新婚之夜時,被踢出新房的可憐狀了。
  當然,每晚他們仍是盡可能的分宿兩間房,該有的君子風範他仍是有,並不因為洛兒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而有所逾越;在未迎娶她之前,他會僅守禮教,至於那些無傷大雅的小豆腐……算了,她不給他吃,他就尊重她吧!
  任飛宇再一次將目光投向洛兒,見她步伐愈拉愈慢,他忍不住叫道:「短腿洛!你是想改名叫烏龜洛是不是?『爬行』速度慢得連烏龜都有資格取笑你。」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為了你那個鬼紅顏知己,我犯得著這麼操勞自己嗎?」她沒抱怨就不錯了,還敢嫌她走路慢?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她可沒忘記離開客棧時,他與那位風韻猶存的俏寡婦難分難捨的模樣,差點讓她當頭冒出一把火,將他給燒個屍骨無存。
  「好嘛!不然你想怎麼樣呢?」他能怎麼辦?只好大歎三聲無奈,希望能息事寧人羅!免得洛兒又和他鬧起脾氣,他可吃不消。
  「我不管,人家真的走不動了。」才說完,她便找了塊大石頭,一屁股坐了下去。
  「喂,你不是來真的吧?」
  「誰和你來假的?我累慘了,除非你抱我。」她撒嬌的仰首望他。
  「抱你?!」她有這麼嬌弱?!打死他都不信!至今他都還牢牢記著她追殺他時,那股「橫掃千軍」的氣勢呢!
  「你那什麼表情?人家真的走得腳很痛嘛!」
  她嬌憨的神態,讓他既莫可奈何,又滿心憐愛。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朝她伸出雙臂。
  洛兒立即展顏一笑,開心的往他懷抱飛奔過去。
  向晚的微風,將她散發著淡香的青絲吹得飄然輕舞,他自然的為她拂順髮絲,才展臂將她抱起。洛兒唇畔漾著甜蜜的笑,將細緻的臉蛋更往他懷裡帖。
  愈往山上走去,氣溫也逐漸偏低,感覺到了些許寒意,他更密實的將她摟進懷中。
  由他抱她,腳程快多了,沒多久,樸素而雅致的小木屋已然在望。
  他放下她,「慕文肯定早就到了,我可不想讓他有笑話我的機會。」
  她難得的善解人意,很配合的點點頭———-因為剛才讓他當寶似的摟著,已經夠她爽了。
  任飛宇率先走在前頭,正想敲門,它已先一步打開,倏地一道身影奪門而出,撞得他跌退了一步。
  搞什麼?火燒房子了嗎?
  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與他擦身而過的女子。咦,那不是慕文的小寶貝嗎?她幹嘛跑得這麼急,發生啥事啦?
  還來不及思考,曲慕文的聲音已先傳了過來:「飛宇,幫我攔住她!」
  「哦!」他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便反射性的追上前去,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這、這……搞什麼鬼呀!曲慕文的女人為什麼要他去追?
  轉眼間,只剩下匆匆趕至門口的曲慕文,以及杵在原地的洛兒。
          ☆          ☆          ☆
  該死的任飛宇!洛兒忿忿的咒罵著。才剛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不拈花惹草,結果一到這兒,門都還沒進,就追著女人跑。可惡!狗改不了吃屎。
  「你是———」曲慕文不解地望著眼前這名「殺氣騰騰」的女子。
  「想將任飛宇剁成爛泥的人!」她咬牙切齒的回道。
  曲慕文訝然的挑起眉。他這風流師弟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百依百順、溫順可人的,這會兒居然碰上這麼有「個性」的女孩,這下子可好玩了。
  「先進來再說吧!」曲慕文領她進門,一面朝裡頭喊道:「雪蓮,你有客人了。」
  一名女子從門簾後走了出來,一臉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洛兒。
  看出柯雪蓮的疑惑,他代為解釋:「她是飛宇帶來的。」
  柯雪蓮一聽,神情有些微黯然,而這當然沒能逃過洛兒犀利的雙眸。
  「你說任大哥來了?那他人呢?」
  花癡呀?就這麼迫不及待?
  洛兒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小心眼,但她心裡就是不舒服。都怪任飛宇!誰教他沒事要招惹別的女人,誰教他生性風流,誰教他……沒事生這麼俊要死啊!
  罵到沒得罵,她連一堆莫須有的罪名都往他身上冠。
  「他替我追淨寒去了。」想到淨寒,曲慕文一張臉又垮了下來。
  「你和商姑娘……是不是我剛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看樣子,她好像是始作俑者,柯雪蓮反省的想道。
  「她不曉得我就是文曲神扇,而她正好找了文曲神扇數月———在我跟在她身邊的情況下。」他有些無力地回答,「非常『感謝』你,『熱心』的讓她知曉,我就是她找了許久的天下第一神醫。」
  這話總算稍稍挑起洛兒的興致,「你說——-飛宇追的那名女子是你的———」
  「這就是你想將他剁成爛泥的原因?」曲慕文明知故問。以他超乎常人的智慧,早輕易看透一切了。
  不過,做人不能太惡劣,飛宇如今正在幫他擺平麻煩,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他也不能太不講義氣。
  「你誤會了,她是我的未婚妻,商淨寒和飛宇一點關係也沒有———雖說和他有『關係』的女人很多。」雖說是幫他還是忍不住要損他。
  死王八蛋!瞧瞧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花名在外!洛兒氣悶的扯著衣袖,雙唇抿得死緊。
  「曲慕文,你又在我背後嚼什麼舌根破壞我的形象了?」任飛宇不曉得何時已倚在門邊,一派瀟灑自若的輕狂狀。
  他還有形象嗎?洛兒嗤哼了一聲。
  「任大哥!」柯雪蓮一見到任飛宇,眸子霎時燃起光亮,嬌顏燦,笑的迎向他。
  「雪蓮,好久不見。」
  洛兒正死瞪著這副「才子佳人」重逢的溫馨畫面,眼底開始冒出熊熊的怒焰。
  機警的任飛宇趕忙識相地站到洛兒身邊,以示「清白」。
  但曲慕文可沒心情研究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急追問道:「淨寒呢?」
  「在前頭的小溪邊。」
  「她該不會是氣得想跳河吧?」依淨寒激烈的性子,是有這個可能。
  任飛宇要笑不笑地,「據說她想先將你丟下去。」
  曲慕文悲慘的呻吟了一聲,「她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曲慕文已迅捷如風的飛身而出。
          ☆          ☆          ☆
  好不容易,曲慕文和商淨寒之間的風波總算是平息了,為了替任飛宇他們接風,曲慕文提議月下品茗,也好順便聯絡感情。
  「寒寒,別小看我,我泡茶技術不錯喔!」
  聽著曲慕文在他的小美人面前自吹自擂,快意又悠閒,任飛宇實在是羨慕極了。他抬頭看了看雪蓮,又瞧了瞧洛兒,不禁命苦的搖頭輕歎。
  「你只要別動不動就在我面前裝白癡,我從來就不打算小看你。」
  「說得好!」任飛宇逮著機會,立刻附和道:「說真的,慕文,你裝白癡很可愛耶!」
  曲慕文別有深意的一笑,「話這麼多,你渴不渴啊?雪蓮,替你任大哥倒杯茶。」
  「嗯!」雪蓮含羞帶怯地應了一聲,隨即為任飛宇斟了杯茶。
  娘呀!別陷害他成不成?任飛宇在心底哀鳴,轉頭望向洛兒,果然,她的一張小臉已經開始垮下來了,但他若不喝,怕又會傷了雪蓮纖弱的芳心……
  這個,死慕文,他遲早會被他害死!
  「正好,我也渴了。」洛兒突然跳進他的懷抱裡,雙臂好像存心想昭告世人她的所有權似的緊緊纏上他的腰,撒嬌地道:「你餵人家喝。」
  白癡都懂她的意思!
  曲慕文與商淨寒相視一眼,很有默契的笑了。兩人帶著看戲的心情,好整以暇的「觀戰」。
  任飛宇苦笑,在她耳畔低聲道:「你表現得太露骨了。」
  她擺出一臉純真,「不會呀!剛剛好而已。」
  這會兒,他連苦笑的力氣也沒了。也許,洛兒的作法是對的吧!他的確沒有心軟的餘地,既然他不可能愛上雪蓮,就不該讓她抱一線希望而誤了自己。
  因此,明知道會傷了雪蓮,但他仍是將那杯茶湊到洛兒的唇畔。沒想到,洛兒在喝了茶之後,居然還得寸進尺的改圈住他的頸子,在他臉頰印下一記輕吻。
  任飛宇有些許尷尬,連忙拉下了她的手,「洛兒,別這樣,這裡人多。」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早就不分彼此了嘛!」她一派天真的回道,好像一點兒也沒感覺到這話有多曖昧。
  此話一出,所有人全詫異的瞪大了眼盯住任飛宇,瞧得他有點老羞成怒。
  「洛兒,你別亂栽贓啊!」他在心底大呼冤枉。聽她那口吻,好像他們發生了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似的!
  「你不想承認?」轉眼間,她已換上一臉的哀怨。
  可惡,這洛兒的演技還真好!任飛宇簡直百口莫辯。
  「我們之間又沒發生什麼事,你要我承認什麼?」
  「那天……你脫光人家的衣裳,把人家的身子都給看光了,還……」
  她在說到最曖昧的部分時停了下來,扁著嘴可憐兮兮地說:「你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嗎?你說,你會負起責任的……」
  這下子,連一向能言善道的任飛宇都說不出話來了。為什麼他們得在一群不相干的人面前,討論這麼難為情的話題?
  「好、好、好!我負責,拜託你別再說下去了,行不行?」
  唉!這麼一來,他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達到目的的洛兒,帶著一臉計謀得逞的奸笑,又窩回他的懷中。
  真是敗給她了!任飛宇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滿臉得意的洛兒。
  一仰首,正好望見雪蓮倉卒的起身離去。雖然她走得迅速,但他仍是見著了滑落她臉龐、來不及掩飾的晶瑩淚珠———
  他又傷了她一次。
  任飛宇低眸凝視著懷中的洛兒,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態。他的心是護著洛兒的,她使的那些小手段,本該令他覺得不悅的,但他反而因洛兒這般在乎他、重視他、願意為他用心計較,而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他不懂,這代表什麼?只知道縱使萬般不願傷害雪蓮,但若因此而與洛兒有所衝突,他卻更希望洛兒快樂。
          ☆          ☆          ☆
  「雪蓮!」難得這天洛兒沒有纏他,他喚住雪蓮,想與她好好談一談。
  「沒與洛兒姑娘在一起?」她酸澀地道,神情一片淒苦。
  任飛宇一愕。「雪蓮,你———」
  「你們人前人後毫不避諱的黏在一起,早就不在乎別人眼光了,不是嗎?」
  她語氣中的尖銳,令任飛宇不禁擰起了眉。他不能接受雪蓮用這種姿態評論他與洛兒之間的事。
  「雪蓮,我已視洛兒為妻,你明白嗎?」他很婉轉的暗示她,希望她能明白。
  雪蓮水盈盈的眸子瞅住他,「那麼,你愛她嗎?」
  「我———」愛,這個字太陌生,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任大哥,」她幽幽地輕喚,任飛宇的沉默給了她表白的勇氣,「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你,其實我———-」「雪蓮!」他截斷了她的話,「我都知道!」
  是嗎?他知道?他知道她愛他愛得多麼深刻、多麼痛苦?
  「不,你不知道,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
  「雪蓮!」他再一次及時阻止了她欲說出口的深情,「有些事訴之言語,結果未必會有所不同,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晶盈的雙眸閃動著水光,悲淒地緊瞅住他,「你好殘忍……」他竟連一線希望都不肯給她。
  這太不公平了!他如果愛洛兒,大可神情堅定、斷然地拒絕她;但他方才卻遲疑了,這證明他對洛兒也是無情的,可為什麼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她?她自認對他的愛並不比任何人少呀!
  止不住的淚,一顆顆地往下掉,怎麼也收不住。
  任飛宇伸手拭去雪蓮嬌容上的點點清淚,「你別這樣,雪蓮。我不是個好男人,不值得你哭泣的!」
  她張口欲言,目光卻突然定在他身後的某一點。任飛宇察覺到她的異樣,循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洛兒竟然就站在他身後,一張俏臉寫滿了怨怒,他怔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收回停在雪蓮臉上的手。
  「洛兒……」完了!他暗自叫慘,這下他鐵定沒好日子過了,洛兒不鬧得他頭昏腦漲、叫苦連天才有鬼!
  「任飛宇!你去死!」她怒氣沖沖的朝他大吼,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洛兒!」他直覺的拋下雪蓮追了上去。
  這個該千刀萬剮、剁成爛泥的臭男人!就知道他死性不改,安分不了多久!擦眼淚?哼!他可真憐香惜玉呀!
  「洛兒,你聽我說!」他在屋外攔住了她。
  「幹什麼啦!」她甩開他的手,氣呼呼地別開臉,「你去陪你如花似玉的紅粉知己,別來礙我的眼!」
  他苦笑著搖頭,扳回她的身子,「你知道我和雪蓮沒什麼的,何必嘔氣呢?」
  「哼!」她余慍未消的昂高了小下巴。
  其實,當他舍下雪蓮出來這她時,她的氣就已經消了一大半了,可她還是無法釋懷他和其他女人有過於親密的行止。說她小心眼也好,說她沒肚量也罷,反正他的溫柔,只能留給她!
  「別這樣嘛!」他食指輕點她紅嫩的朱唇,「嘴噘得這麼高,都可以吊三斤豬肉了。」
  「你———討厭,走開啦!」她伸手推他,不讓他親近。
  她已經很不爽了,他居然還敢逗她!
  「洛兒!」他第無數次歎息,「你到底想怎麼樣?」
  要在以前,他早拂袖而去了,可不知怎麼搞的,他就是見不得洛兒繃著小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除非你吹簫給我聽。」逮著機會,她開始敲搾起來。
  自從意外的由曲慕文口中得知他是名震江湖的揚音神簫之後,她便一直央求他吹幾首讓她當安眠曲。
  可偏偏他總是不肯答應,固執得差點將她氣死,但她不會放棄的,正所謂失敗為成功之母嘛!雖然機率不大,她還是要試試。
  但出乎意料地,他竟然一口應允。「好。」
  「好?」她差點被口水嗆到,兩眼瞪得比銅鈴還大,以為自個兒聽錯了。
  「是啊!」他理所當然的回望著她,不曉得她為何這麼大驚小怪,這不是她自己要求的嗎?「這樣———你就不生我的氣了?」
  洛兒愣愣的點頭,仍未自訝異中回神。
  於是,任飛宇席地而坐,十指熟稔地按上洞簫,湊近唇邊,頓時,陣陣清揚的簫音飄散在空氣中,宛如世間最美的天籟,引誘著人隨之翩然起舞。
  聽著聽著,洛兒不由得癡了,她輕輕偎向任飛宇寬闊的背,沉醉的閉上了眼。
  一曲吹罷,任飛宇微側過身去,將洛兒納入懷中;她也柔順的輕靠著他,「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他包容而寵溺的凝睇著她,「你說。」
  「往後,在我想聽時,為我奏上一曲。」
  「你喜歡?」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我聽過的樂曲中,只有你的能感動我。」
  「不會再當安眠曲了?」他自嘲地反問。
  「我保證不會。」她慎重的舉起右手作發誓狀。「好不好嘛!」
  他淡淡地笑了,「有何不可?」
  「而且只能為我吹喔!」她噘著小嘴說。
  他揚起濃眉,「連這個你也計較?」真服了她。
  「好不好嘛?」要取笑就由他去,反正她一定要得到一個肯定答案的。
  他不答,只是將臉埋進她散發出幽幽暗香的髮絲間,輕吻她雪白的頸子,低喃道:「你的醋勁很大。」
  「你管我!」她嬌嗔地回道。
  「那你說,你喜歡我嗎?」
  「不告訴你!」她的口吻十足十的孩子氣。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風流的大色鬼呢?那很丟臉的耶!可偏偏……
  唉!她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是長在腳板底下。
  他愛憐地摸摸她的頭髮。但這段日子以來,洛兒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舉動,以及看著他的每一分神情,都在在說明了她對他的感情,否則她又何必這般介意雪蓮?這些他怎麼會不懂?只是不說罷了。
  一個十八歲的娃兒如此癡心地愛著他的事實,帶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這並不是因為被愛的虛榮心,至少,雪蓮的深情,就不曾讓他有這樣的感覺。同樣是一份真情,結果竟是如此不同,只因為——-洛兒格外令他心憐?
  看著她嬌俏的容顏,他低頭欲吻上她的唇,豈知她仍是別開臉,「不要!你又不愛我。」任飛宇實在無法不洩氣,他總是拐不到她心甘情願的獻上紅唇。
  「別轉移我的注意力,你還沒回答我呢!」
  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如你所願。」只要洛兒喜歡,為她吹一生的簫又有何妨?至於其他人,那再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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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8 07:13:25
第五章

  原本,雪蓮雖沉靜寡言,臉上卻總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如今,任飛宇卻再也無法自她臉上尋得一絲歡愉的氣息,她總是用著幽怨哀淒的目光凝望他,好似已萬念俱灰……
  反正該說的他全說了,只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漸漸淡忘這份不該有的情感,別讓自己困死在這掙不脫的心繭中。
  聽慕文說,雪蓮的母親已無大礙,於是他也不打算多作停留,當晚,他將離去的決定告訴她,而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轉身離去。望著她嬌弱淒清的背影,他不由得幽幽一歎。
  其實雪蓮自己也很清楚,她永遠也不可能擁有任飛宇的,他那如風般飄忽不定的心,不是任何人能掌握得住的。而依她對任飛宇的瞭解,明日一別,他將再也不會踏進這裡一步,難道……她的愛戀,就要這麼徒留憾恨嗎?
  不!她不甘心,她不想就這麼失去他,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她的生命!
  打定主意後,雪蓮踩著堅定的步伐,走向任飛宇的房門。
  聽到敲門聲的任飛宇,頗意外進門的竟是雪蓮。
  「怎麼還沒睡?」他並未忽略她臉上未干的淚痕,但也聰明地沒有點破。
  她不語,反手關上門,一步步走向他。
  任飛宇敏銳的看出她神色異於平常,本能的退了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雪蓮?」
  「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她幽怨地望進他的眼底。
  「我……」也許是自覺愧對了她,他的神色、語調也不禁柔和了一些,「我是喜歡你,雪蓮,但那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而非男女間的愛情。我們並不合適,我不想耽誤你。」
  「這就夠了。」她淒清地一笑。
  「你是什麼意思?」他擰起眉。
  「只要你曾經喜歡過我,我就滿足了。」她蓮步輕移,緩緩地朝他走近。
  任飛宇愕然望著愈來愈靠近的雪蓮。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麼?
  「我知道你不屬於任何女人,我只求你給我片刻溫存。」然後,她開始褪下身上的雲裳。
  任飛宇張口結舌,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
  錯愕了片刻,他旋即阻止她的舉動,驚叫:
  「住手!你別胡來。」
  「為什麼?你與洛兒不也正是如此嗎?我都不顧矜持地自動送上門來了,為何你仍不肯要我?」
  任飛宇眉心緊緊鎖了起來,「你和洛兒不同,她———」
  「有何不同?你只是為了負責才決定娶她,不是嗎?」
  「洛兒愛我呀!」
  他與洛兒間存在的,從來就不是負不負責的問題,而是愛呀!她難道還不懂嗎?
  「我也同樣愛你呀!」
  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他要的是洛兒,也只接受洛兒的感情呀!
  「我當然明白!如果不是她仗著負責之名纏住你,你又怎會任她為所欲為?以你的性子,是無法容忍任何女人以佔有者自居,干涉你的事。洛兒用這樣的手段,豈不卑鄙?!」
  「雪蓮!」他沉下臉,斥道:「注意你的措詞!」
  她有什麼樣的想法,他管不著,但他絕不容許她污辱洛兒。
  從未見過任飛宇如此疾言厲色,雪蓮委屈地落下淚來。
  「我說錯了嗎?就算你不想承認,它還是事實。就因為洛兒愛你,再加上你對她心有虧欠,所以你才會如此百般容忍。那我呢?你替我想過嗎?我受的傷害也不比她輕呀!」
  「雪蓮,」他輕按隱隱發疼的額際,苦惱地道:「你別這樣,我———」
  「我不想聽!」她把衣帶用力一扯,兜衣之下的春光頓時盡現。
  任飛宇倉皇的背過身去,吼道:「你這是幹什麼?!快把衣服穿上!」
  雪蓮深吸了一口氣,充耳不聞地迎向他,將曼妙的身子帖上他僵直的身軀。
  任飛宇猛地一震,狼狽的推開她,並迅速拉回她半褪的衣裳。
  他避如蛇蠍的舉動,重重地刺傷了雪蓮的心,她輕咬下唇,強忍住屈辱的感覺,「為什麼?我不要求你負責的,你只管將我當成你眾多的紅粉知已之一,逢場作戲一番……」
  「雪蓮!」他不敢置信的驚喊,「你這是在污辱我,更是污辱自己!你把我看成了什麼樣的人?又把自己當成了什麼?」
  「我污辱自己?」她悲哀地輕喃,眼中淚光點點,「為什麼洛兒可以,我就不可以?」
  「我說過你們不同,更何況我和洛兒……」他頓了一下。本想解他與洛兒的關係,但算了!就讓她以為他與洛兒真有夫妻之實好了,這樣也可以讓她趁早死心。
  「我並不介意與洛兒共同擁有你。」雪蓮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在顧忌洛兒,「我會設法讓她接受我的。」
  面對她的癡,他於心有愧。「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別看輕了自己,將來,你會遇到比我更珍惜你的男人,我不值得你這般屈就。」
  「我不要其他男人,我只愛你啊!我都已經將身為女人的尊嚴、矜持拋下,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接受我?」她淒楚地低泣。
  「如果我是這麼一個朝秦暮楚、意志不堅的男人,那麼我還值得你愛嗎?」
  他意味深遠的留下這句話後,便轉身走出了房門。
  只是,更頭痛的事正等著他———
  「慕文?」他訝異地看著站在他房門不遠處的曲慕文,「你找我有事?怎麼不進去?」
  「方便嗎?」曲慕文挑著眉反問。
  「呃?」他怔了一下,隨即領悟到曲慕文指的是什麼。雖然他明明沒做什麼「壞事」,但仍是感到困窘。
  「本來,我是想和你談談淨寒的事,但現在恐怕得稍後再說了,因為——-洛兒剛剛由這兒跑出去了。」
  「洛兒?」他瞪大眼,「你再說一遍!」
  「在我來之前,洛兒已經站在你的門口好一會兒了,本來我想出聲暗示你,但被她阻止了。」
  任飛宇的臉色開始往下沉。「你聽到了多少?」
  曲慕文瞥了他一眼,拐著彎回答他的問題:「看不山你作懷不亂的本事直可媲美柳下惠呢!」
  這表示,洛兒聽到的一定更多。噢,該死!
  任飛宇火速衝了出去。
          ☆          ☆          ☆
  如果不是她仗著負責之名纏住你,你又怎會任她為所欲為……
  雪蓮的話不斷在洛兒的腦海裡迥繞,她抱住頭,痛苦地閉上了眼。
  是這樣的嗎?任飛宇真的是很勉強的在忍耐她的所作所為?她所扮演的竟是這麼惹人僧厭的卑劣角色?
  就因為洛兒愛你,再加上你對她心有虧欠,所以你才會如此百般容忍……
  洛兒並沒忘記自己是如何強迫任飛宇答應娶她的,現在想想……
  他根本是迫於無奈,才不得不忍受她;也或許,他只是同情她,所以才對她好。她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這個事實?還一廂情願的以為他多少會有一點點喜歡她?!
  她愈想愈沮喪,眼淚撲簌簌地直掉。她真的好難過、好心痛,滿腦子又想著自己是任飛宇的負擔,是她綁住了他……
  滿心焦慮地任飛宇,終於找到抱膝蜷坐在樹下的嬌小身形,他輕輕喚道:「洛兒?」
  她渾身一震,將臉更埋進雙膝間。「你走開,不要管我!我再也不強迫你負責了,我放你自由、隨你去玩遍天下的女人,行不行?!」
  聽了洛兒這幾句話,任飛宇就知道她剛才什麼都聽到了。
  她那淒怨的語調,沒來由地揪緊了他的心。他慢慢地靠近她,在她身前蹲了下來,「洛兒,你哭了嗎?」
  「都叫你不要管我了嘛!你聽不懂嗎?」她傷心地喊著,伸手想推開他。
  「那怎麼行?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管你,誰管呢?」他反握住她的手,溫柔的低哄。
  「誰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我不嫁你了!玉珮還給你!這下子你開心了吧?」
  她將玉珮往他身上丟去,忍不住又痛哭失聲。
  月光下,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絞痛了任飛宇的心扉。他靜靜地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懷抱好溫暖……洛兒一陣心酸,淚落得更凶了。她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好脆弱,好想佔住這副柔情的臂彎,一輩子都不放開!
  「你最討厭了,可是……人家好愛你……」
  「我知道。」他溫柔地輕喃,小心翼翼地撫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嬌容,逐一吻去她眉睫上的點點清淚,然後順著她的臉頰一路吻下,正欲落上紅唇時,卻被洛兒躲了開來。「不要!」「因為我不愛你,所以不能吻你?」
  她點點頭。任飛宇淡淡一笑,隨即低頭將雙唇堅定的印上了她的,洛兒未料他會如此,一雙大眼睛傻愣愣地瞅住近在咫尺的他,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任飛宇將她擁得更緊,緩緩地溫暖著她冰冷的唇,直到她本能地微啟唇瓣,他灼熱的舌才趁機探入,誘引著她的回應。
  這就是親吻嗎?讓所愛的男人親吻,就是這種滋味?
  洛兒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什麼跳得那麼快,她的臉好湯,腦子迷迷濛濛的,完全無法思考,這些都是她不曾有過的感受,但是她知道自己很喜歡。
  感覺到洛兒已開始微微喘息,任飛宇放開了她,低笑道:「你得多多練習換氣。」否則她早晚會在他親吻中窒息而死。
  「你——-」她沒多理會他的調笑,腦子裡滿是這次親吻所代表的意義。他吻了她,那麼他的意思可是在說……他愛她?!
  「傻丫頭!」他愛憐地輕歎,將她不敢置信的小臉按向自己胸前。沒錯,他已經愛上洛兒了。
  當雪蓮表示自願獻身時,他腦海裡第一個考慮的便是洛兒的感受,他不要洛兒傷心。
  方纔他四處尋找她時,他多年來不曾浮動過的心緒,一時間竟全亂了,他怕洛兒不肯聽他的解釋,他不要洛兒怨他。
  甚至當他擁著她、吻著她時,他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他明白自己只要洛兒!她已佔滿了他的所有思緒,他對她的在乎已經超乎自己的想像。而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個解釋———他愛洛兒。
  在任飛宇懷裡呆怔了好一會兒,洛兒突然回過神來,「我不要你的同情!我說過,我們的約定一筆勾消,你也毋需再勉強自己對我負責。」
  話一出口,她的心又是一抽,淚霧再度瀰漫眼眶,但她倔強的咬著唇,不讓它凝成水珠落下。
  這模樣看得任飛宇又氣又憐,他挫敗地低吼道:
  「如果只是為了負責,我會在你任性、耍孩子脾氣時,耐心的哄你、逗你?如果只是為了負責,我會對你萬般遷就,包容你、放任你介入我的感情問題中?如果只是為了負責,我會憐惜你、心疼你,在三更半夜吹著寒風,心急如焚的找尋你?
  「洛兒呀!我是那種任人牽著鼻子走的人嗎?我是那種會勉強自己的人?如果不是我心甘情願,你以為你有能耐強迫得了我?雪蓮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你光聽了雪蓮的話,就對自己沒信心、對我沒信心,你以為我是那種沒思想、沒主見,只會任人擺佈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的作法與雪蓮一般,同樣是在污辱我!」
  他一口氣吼完,沒再多看她一眼,便冷漠的背過身去。
  洛兒被他這一連串的話給嚇呆了,雖被罵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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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對於那晚所發生的事,曲慕文、任飛宇以及洛兒三人皆很有默契的當作沒發生過,而任飛宇仍是落落大方、輕鬆自然的和雪蓮談笑;
  倒是雪蓮,面對他時總有著難掩的窘澀,無法坦然的直視他。
  本來,他們四人是要依原定計劃在隔天離去的,可是商淨寒卻突然受了風寒,曲慕文心疼她,不願她抱著不適的身子趕路,於是決定多留幾日,而洛兒因這幾日的相處,也和淨寒相處融洽,便自告奮勇地留下來陪她。
  任飛宇本以為,經過那晚的濃情蜜意,洛兒肯定會變本加厲,黏他黏得更緊,沒想到她反而動不動就往淨寒那兒跑,害曲慕文直向他抱怨,要他管好自己的女人,免得她老是破壞了他和淨寒獨處的機會。
  藥熬好了,洛兒又興沖沖的跳了出來,「我端去給淨寒姐姐!」
  「欸——-」真是急驚風!曲慕文愣愣的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只能無奈地苦笑。如果不是她對煎藥之事一竅不通,他毫不懷疑她肯定會和他搶著為「她的」淨寒姐姐服務。
  他實在無法置信,她活到了十八歲,居然連煎藥都不會,還以為顧名思義,煎藥就是要倒滿水,將藥丟到鍋子裡「煎」。這天真的論調差點讓他笑到無力。
  經過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他總覺得洛兒有些怪異,她不像是身世飄零的小孤女,反倒像極了嬌貴的千金女;
  而且,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全充滿了尊貴之氣,一個流浪四方的苦命兒,能有這樣的氣質?
  不過,這些疑點,他全放在心中。大概是身陷情網的男人都會變呆吧!任飛宇似乎毫無所覺,所以他也就不便貿然道破。
  隨著漸行漸遠的足音,還隱隱傳來她清靈的叫喚:「淨寒姐姐———-」因為雙手正捧著藥碗,她只能用腳踢開門,可力道一時沒拿捏好,製造出不小的聲響。
  半躺於床上的淨寒眨眨眼,微愕地張著小嘴,「洛兒,你想拆了門嗎?」
  洛兒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笑嘻嘻地挨近她,「淨寒姐姐可是身手一流的俠女,小妹哪敢造次啊!」
  「俠女?」她皺皺鼻子,親線落在洛兒剛放下的藥碗上,「有什麼用?還不是被人當成病貓對待。」
  「你怎麼這麼說呢?曲大哥是疼惜你呀!」
  「慕文就愛大驚小怪!」抱怨歸抱怨,心中可甜得很呢!不用人家逼,她就自動自發地將洛兒瑞來的藥汁一口口的飲盡。
  「還說呢!那個死飛宇就從來不肯對我『大驚小怪』,你說你幸不幸福?」所以說,人比人,真的是會氣死人!
  「是嗎?可是我覺得飛宇對你也很好呀!」
  洛兒聳聳肩,不予置評。
  如果讓淨寒知道,任飛宇唯一一次稱得上是表白心跡的言語,都是用吼的話,她就不會這麼說了。
  看了看四周,洛兒突然說:「淨寒姐姐,你覺不覺得房裡很悶?」
  「好像有一點。」可是慕文又不肯讓她出去吹風,她能怎麼辦?
  「我那兒有一種藥草很香喲!聞了之後會讓人神清氣爽呢!要不要也拿一些過來你這邊薰一薰,也許你精神會好些,病也會早點好?」
  「好啊!」洛兒的好意,她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          ☆          ☆
  原本,淨寒只是受了風寒,照理說,經過曲慕文的調理,不出三天,應該已經大致復元才是,但不曉得是何緣故,淨寒的面色卻一天比一天蒼白,且常常處於那昏睡的狀態。
  沉不住氣的洛兒首先急得跳腳,「我看你的醫術根本就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好嘛!」
  「洛兒!」任飛宇哭笑不得的將她拉回懷裡,他知道洛兒是急得口不擇言。
  「不可能呀!」曲慕文喃喃自言。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怎麼不可能?淨寒姐姐都已經昏迷不醒了!」
  曲慕文斂眉凝思,再一次為淨寒把脈,良久,他才放下她的手,在房內繞了一圈,回頭問道:「這是什麼味道?」
  「味道?」洛兒不解地眨眨眼,用力地嗅了一下,才明白他所指為何。「哦!你是說這香味呀?這是一種藥草的薰香,我覺得聞了可以提振心神,就拿一點過來———」
  「胡來!」曲慕文突然怒吼一聲。如果他沒料錯……「那藥草呢?」
  洛兒趕緊找了出來,驚疑地遞給他。
  「果然沒錯!」
  「怎麼了?」任飛宇不解地審視他的表情,「這藥草有什麼問題?」
  「這是七星草,」他的神情激動,「一般人聞了它的薰香,可以提振心神,但淨寒所服用的藥物中,有一味金矢菊,這兩種藥草是極端相剋的,若不慎誤用,輕則導致昏迷,嚴重的話甚至會使人致命!你知不知道?!」
  洛兒被他的厲聲責備嚇傻了,心乓鈦y之下,她的眼眶開始泛紅。
  她真的不曉得自己的無心之舉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一想到自己差點害死淨寒姐姐……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任飛宇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安慰道:「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
  然後他瞪著情緒失控的曲慕文,「你凶她幹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時,曲慕文已稍微穩住混亂的心緒,他緩和神色歉然地道:「洛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剛才我只是一時心急。」
  洛兒搖搖頭,「沒關係,我只想知道淨寒姐姐她———」
  「幸好及時發現,還能夠挽救。」
  「那就好。」她這才安下心來。
          ☆          ☆          ☆
  曲慕文果然醫術超群,不過才短短三日的光景,淨寒已然清醒,並恢復了紅潤的面色。
  只是,太平的日子沒過多久,旋即又爆發了一件更為驚天動地的事件。
  那一天,雪蓮煎好藥,洛兒照常到廚房端藥。
  誰知,淨寒喝過藥後沒多久,突然臉色丕變,雙手緊摀住胸口,倏地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突來的狀況,把洛兒震呆了,她忍不住駭然驚叫:「淨寒姐姐———-」聽到不尋常的尖叫,曲慕文與任飛宇匆匆趕來,只見房裡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以及淨寒正逐漸下滑的身子。
  「寒寒!」曲慕文心魂俱裂的驚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心痛地緊抱住淨寒已無知覺的身軀。
  從未見過曲慕文如此激狂的洛兒,只能囁嚅地答道:「我……不曉得……淨寒姐姐喝過藥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藥?」他探了探淨寒的脈息,旋即飛快地點住她全身各大穴,然後扶著她坐了起來,運用內力為她逼毒。
  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洛兒,不安的絞著衣抽,仰首望向任飛宇,「怎麼辦?」
  「別急,先看看情況再說。」任飛宇拍拍她的臉,對她安撫的笑了笑。
  見曲慕文面色也逐漸泛白,豆大的汗珠直冒,任飛宇趕忙在他身旁盤腿坐了下來,運氣助他一臂之力。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幫不上忙的洛兒,不敢貿然出聲打擾他們,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良久之後,兩人終於同時收掌吐息,緩緩站起身來。
  「怎麼樣了?」洛兒迫不及待的追問。
  任飛宇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匆躁。
  安置好淨寒後,曲慕文回過身來解答他們的疑問。
  「寒寒中了絕命門獨步天下的『血蠍散』,這種毒十分棘手,再加上毒性已侵入心脈,連我都沒把握能解得了。」
  他閉了閉眼,無力地撐住頭,蹙起的眉宇間凝滿痛楚。
  「那……那該怎麼辦?」她拉著任飛宇,眼眸中滿是驚懼。
  任飛宇按住她的手,代曲慕文說下去:「唯今之計,只有雙管齊下,一邊調製解藥試著化解淨寒體內的毒,另一方面則是每天以內力一點一點的逼出毒性。」
  他頓了頓,「這一點,我們可以輪著來,以我們自身深厚的內力,應不成問題。」
  曲慕文連點頭都已顯得無力,「謝了。」
  「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什麼鬼話!」
          ☆          ☆          ☆
  那麼多天了,可是淨寒卻依舊昏迷不醒。
  洛兒擔心極了,可是卻又無能為力。
  真是可惡,絕命門竟然敢傷害她最喜歡的淨寒姐姐,她絕不輕易放過他們!
  夜裡,當洛兒回房休息時,本想倒杯水止渴,卻發現杯子底下壓了張字條,她好奇的拾起,上頭寫了幾個字———欲得解藥,樹林一敘。
  解藥?莫非這人就是對淨寒姐姐下毒的人?
  洛兒沒多想,將字條隨手一丟便衝了出去。
  她當然不會呆得幻想下毒者有一顆善良的心,會自願奉上解藥,但只要有一線生機,就算赴湯蹈火,她也在所不辭!
          ☆          ☆          ☆
  「咦?洛兒,你要去哪兒……」
  一陣輕喊引來任飛宇的注意,他尋向聲源。
  「雪蓮?怎麼了?」如果他沒聽錯,她剛才喚的名字是———洛兒?
  「洛兒……不曉得要上哪兒去?」雪蓮的神色有點古怪,說起話來也吞吞吐吐的,但他無心探索,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他見著了已遠去的纖柔身影。
  這麼晚了,洛兒會去哪兒?
  無暇細想,任飛宇追了上去。
          ☆          ☆          ☆
  夜黑風高,洛兒已經來到了樹林,但周圍卻毫無動靜。
  「喂!我已經來了,閣下也該現身了吧!」
  洛兒見樹後隱隱有黑影浮動,便往前跨了幾步,開門見山地道:「解藥呢?」
  對方沒答腔,目光朝她身後一瞥,接著陰冷的扯了一下唇角,便迅捷地飛身離去。
  「喂!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耶!」這一來一去太過迅速,洛兒根本搞不清狀況,直覺地追了幾步,卻早已不見對方的身影。
  「說走就走,真沒禮貌……」她喃喃地咕噥。一轉身,卻見任飛宇正站在前方不遠處。暗沉的夜,她沒看出他臉上陰沉駭人的臉色,逕自展開笑顏奔向他,「飛宇,你怎麼來了———」
  啪!一記巴掌熱辣的迎面揮來,打得洛兒怔愣在當場,「飛宇……」
  「為什麼?!」他痛心地望著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她愣愣地想,飛宇在說什麼?為什麼他的眼眸寫滿了愴痛?
  「發生了什麼事嗎?飛宇?」
  任飛宇痛徹心扉,無視於洛兒眼中的迷惘。「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是那麼的信任你呀!淨寒甚至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你這麼做,對得起她、對得起慕文、對得起我嗎?」
  他一連串悲切的吶喊,總算讓她明瞭他所指為何,「你是說……你以為下毒的人是我?我和剛剛那個人……天哪!你誤會了,我沒有,真的不是我……」
  「事到如今,你還想辯解?」儘管當他趕到時,只來得及看到背影,但卻也足夠讓他肯定,那人便是持續追殺了淨寒許久的「毒蜂老人」!
  另外,她如何解釋她何以半夜出現在此地?又如何解釋這一連串的巧合?
  「你相信我呀!飛宇,我真的沒有……」她急得落下淚來。
  任飛宇死握住拳,命令自己不許心軟,沉痛地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這麼多的事實指證歷歷,七星草差點使淨寒送命、那碗毒藥也是你端的,再加上今晚……而你還要我相信你?
  「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為什麼要背叛我?若淨寒真有什麼不測,你教我如何面對慕文?」
  「不!不是的,你聽我說,你真的誤會我了……」她的心亂成一團,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祈求的望著他。
  「誤會?」他甩開她的手,哀愴的眼眸閉了閉,「如果我夠狠心,早就一掌取你性命了!」但是……他下不了手!他怎會愛上這個外表純真,內心卻狠辣如蛇蠍的女人?任飛宇呀任飛宇!枉你一生自命風流,結果到頭來,竟愛上不該愛的女人!
  洛兒倒抽了一口氣,為他表現出來的深刻痛楚而心酸。她抬手想撫去他眉宇間的沉痛,卻被他躲了開來,「不要碰我!」他避如蛇蠍的舉動,狠狠地刺傷了她的心,「飛宇!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他心中滿是悲憤,聽不進她的任何解釋,轉身就要離去。
  「飛宇———」她驚喊,情急中死抱著他的大腿不放,淒淒切切地哀喚:「求求你,聽我說好嗎?」
  他死咬著牙,強迫自己不去看淚如雨下的她,「放手!」
  「不!你要相信我,我沒理由去害淨寒姐姐呀!」
  「放手!」他又重複一次,強壓下內心的不捨。
  「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我愛你呀!」她如此深愛他,怎麼可能會背叛他呢?任飛宇陡然一震。
  愛?這個字傳入他的耳裡,竟是如此諷刺!他面無表情地回望著她,冰冷地說道:「再不放手,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
  接著,他的右掌緩緩揚起———-她絕望地鬆了手,無力地跌坐回地面,哀絕的眸子盯住他,「你當真如此絕情?」
  他不語,渾身僵直地背過身,一步步決然而去。
  「我會恨你的!」她望著他冷酷的背影,聲淚俱下的狂喊,在他背過身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就冷了、寒了。
  「任飛宇!你會後悔的!」
  他的腳步頓了頓,卻不曾回頭。
  空冷淒清的四周,只剩下搖曳的樹影,以及一個悲絕斷腸的人影。
          ☆          ☆          ☆
  自樹林裡回來後,任飛宇就沉默的獨自佇立在屋外,任刺骨的寒風一陣陣襲身,而毫無所覺。
  「任大哥———」一聲低柔的叫喚傳入耳畔,他緩緩地回頭,「雪蓮。」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他沒有瞞她,反正遲早要說的,於是他據實以告,「洛兒就是在淨寒藥裡下毒的兇手。」
  雪蓮瞪大了眼,「怎麼可能?」
  「我也不願相信,但……」他苦笑了一聲,「事實擺在眼前。」
  雪蓮凝望他失魂落魄的面容,忍不住問道:「她讓你很痛心?」
  他別開眼,懊喪而痛苦地一拳捶向木屋,「我恨她!」任飛宇這般激烈的反應,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因某項敲入心扉的領悟而驚痛莫名。
  「你……」她黯然地開口,「你恨她,只是單純地因為遭到信任的人背叛,還是因為———-背叛的人是她?」
  他抿緊了唇,沒有回答。但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答案。他能忍受全天下人的背叛,但———為什麼是她———-他摯愛的女子?
  看見任飛宇的反應,雪蓮不敢置信地搖著頭。她怎麼也沒想到,任飛宇竟愛上洛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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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怎麼無精打采的?」曲慕文凝親任飛宇哀然神傷的面容,「洛兒呢?沒和你在一起?」
  「別再提她了!」任飛宇悲愴的低吼,猶如一頭負傷的野獸,被人碰著了痛處似的。
  曲慕文心知事態嚴重,神色也凝重起來,「怎麼回事?你們鬧翻了嗎?」
  「她———-」任飛宇一想到洛兒背叛他的事實,心又再次揪疼起來,「我想,我該向你道歉,淨寒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我難辭其咎,要不是我帶洛兒來,也許今天淨寒便不會命在旦夕。」
  「此話從何說起?」
  「在淨寒藥裡下毒的人———是洛兒!」他咬牙擠出話來。
  曲慕文怪異地盯著他看,好似他方才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在尋我開心嗎?」
  「不,是真的!」如果可以,他也不願相信啊!他嚴肅的神態告訴曲慕文,他是認真的!
  「天哪!」他哀叫出聲,「你在胡扯些什麼?誰都有可能做這件事,但洛兒?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相信!」
  任飛宇輕扯唇角,笑得淒涼,「我也不想啊!但洛兒和毒蜂老人在林子裡密談,卻是我親眼所見的呀!」
  「哦?」曲慕文僅是淡淡的一挑眉,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震驚。他平緩無波地道:「飛宇呀!你真是個糊塗蛋!我請問你,洛兒的動機是什麼?你認為她這些日子與淨寒的融洽感情像是裝出來的嗎?」
  任飛宇被問得啞口無言。「可是七星草之事……還有淨寒每回出事,都與洛兒撇不了關係,你教我如何……」
  「我真想狠狠敲碎你的腦袋瓜!」曲慕文挫敗的歎了一口氣。
  「七星草之事根本就是意外,更何況,洛兒連煎藥都不會,又怎會在寒寒的藥裡下毒?
  「撇開這些不談,她是你所認定的妻子,莫非你連對自己都沒了信心?我想,你是因為太過在乎她,所以才會激動的失去平日的判斷力,無法冷靜下來思考,對吧?」
  他停頓下來,看了任飛宇一眼後,又問道:「那洛兒自己怎麼說?」
  「她……」聽了慕文的這一席話,任飛字的思緒開始沉澱了下來,他腦海裡浮起了洛兒哀慟欲絕的容顏……他好像……真的誤會洛兒了。
  曲慕文清了清喉嚨,又繼續說道:「淨寒方纔已醒過來了,這幾天洛兒一直很擔心她,所以我本來想將這個消息立刻告訴她的。一到她房間,卻發現門是開的,人也不見蹤影,只見到一張字條被丟在地上,喏,就是這個。」
  任飛宇接過曲慕文遞來的字條,只看了一眼,他的面容倏地一片死白。洛兒是見了這張字條才出去的?也就是說,他真的誤會她了!
  想起她含淚的泣訴……該死!他竟這麼殘忍的對待她,連聽她解釋都沒有!
  曲慕文注視著他僵如化石般的臉龐,有些擔憂地喚道:「飛宇?」
  任飛宇一震,這才如大夢初醒般地衝了出去!
  「等等!」曲慕文追了兩步,「我看得出來洛兒對你是真心的,你什麼都能懷疑,就是別懷疑這一點。」
  任飛宇點點頭,隨即如風般往樹林裡飛身而去。
          ☆          ☆          ☆
  「洛兒,你在哪兒?別和我嘔氣了,快點出來好嗎?」
  她怨他、怪他,他都無話可說,但千萬別以避不見面來懲罰他,他不能沒有她呀!
  突然,他眼角餘光瞥見樹影下一道蜷縮坐著的身影,他趕忙趨上前去,「洛兒,怎麼不出聲呢?」
  她別開臉,猶有淚痕的小臉一片冰冷,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還在生氣?」
  她默不作聲,一張小臉上仍是沒有任何表情。
  「洛兒!」
  他執起她的手,想向她道歉;
  誰知她竟用開他,冷冷地回道:「別碰我!我是個內心狠辣如蛇蠍的邪惡女人!」她將他曾說過的話,全數砸回他臉上。
  「洛兒!」他扣住她的肩,無奈地望住她,「我知道我錯怪你了,你就原諒我吧!」
  「放開我!」她不帶一絲感情的吐出這幾個字。
  「我不是有意的,當時在那種情況下,任誰都會————」
  「放開我!」她又重複了一次。
  「我知道我錯了,你———」
  「我說放開我!你聽到沒有?!」她激動的狂吼。
  「我偏不!」
  他強硬的將她摟入懷中,不顧她瘋狂的抵抗,「我永遠也不放手,你是我的妻子,你忘了嗎?」
  「任飛宇!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畜生嗎?」她愈想愈傷心,死命地猛捶他的胸膛,發洩滿腔的委屈,「你說我對你沒信心,你對我又何嘗有過信心?你知不知道你的懷疑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我拚命地想向你解釋,你卻輕而易舉的判了我的罪、否定了我長久以來的付出……任飛宇!你怎麼能這麼混帳?」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他俯下頭,想吻去她的淚,可她卻掙扎著不讓他靠近。
  「你走開!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他的無情,已在她心頭畫下一道永難磨滅的傷痕,她何苦再讓一個全然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男人傷害?
  「你別這樣!你聽我說,洛兒……」他極力想平撫她的情緒,偏偏處於傷心狀態的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情急之下,他衝口喊道:「我愛你呀!洛兒!」
  頓時,她停止了所有的掙扎與反抗,抬起淚眼驚疑地望著他。
  那脆弱而淒迷的容顏,看得任飛宇心口發疼。他輕捧起她的嬌容,溫柔地拭去她的淚,「你以為如此狠心待你,我會好過嗎?我的心裡也同樣難受呀!如果不是那麼在乎你,我的反應又怎麼會這麼強烈?只要一想到慕文,以及奄奄一息的淨寒,我的心就全亂了。我深知慕文對淨寒情深似海,若致淨寒於死的竟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就算是一死也不足以謝罪呀!你能瞭解我的心情嗎?」
  是的,發生了這種事,任誰都無法冷靜面對的,她不該太苛求他,只要知道他對她是真心的,她便別無所求。
  「你從沒對我說過那句話。」她嗔怨著,淚中帶笑。
  「哪一句?」他剛才說了那麼多話,她指的是哪一句?
  「你———」這個二愣子!就知道不能對他期望太高。
  任飛宇驀然領悟,原來她是在怪他不解風情。
  他雙臂輕輕地環住她,「我愛你。你說的是這一句嗎?」
  「誰曉得你有幾分真心?」她口是心非的輕哼。
  「我發誓!」他正色地道:「除了你,我從不曾對任何女人說過這句話。」
  這表示,她將會是他唯一的摯愛嗎?蜜般的甜意在洛兒胸口泛了開來,嬌顏泛起醉人的光華。
  他傾身輕啄她嬌俏的鼻尖,「原諒我了嗎?」
  她答非所問,「可是人家的臉還很痛耶!」
  「對不起!」他滿懷歉意的輕撫著她紅腫的頰,「還痛嗎?」
  「你讓我打打看不就知道了!」說著,洛兒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這樣你就會氣消了?」他看來非常認真。
  「你少沒志氣了好不好?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揚音神簫,要真任女人又打又罵的話,傳出去那還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這個金枝玉葉的公主,連皇兄都不曾打過她,卻也挨了他一巴掌,他可沒吃虧。
  任飛宇聳聳肩,並不是很介意,「丈夫做錯事就該乖乖地讓愛妻教訓,這有什麼好丟人的?慕文還不是時常讓淨寒吼到連文曲神扇的英名都蕩然無存?」
  「是不是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的英雄豪傑,一碰上自己的女人就全都變了一個樣兒?」洛兒好奇的問。
  「也不盡然,至少傲辰就是例外,他和湘影可說是相敬如賓……」想了想,他又是一歎。
  「怎麼啦?」她聽得一頭霧水。
  「我有沒有告訴你,傲辰和我那艷絕天下的小師妹成親了?」
  「哦?」那很好啊!這段竹馬青梅的戀情,一定羨煞天下有情人,他歎什麼氣?
  他搖搖頭,「我不曉得他們的結合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
  他們相擁往回程走去,一路上任飛宇向洛兒緩緩地訴說著傲辰與湘影的愛恨情仇……
          ☆          ☆          ☆
  「雪蓮?」洛兒因詫異而顯得語調不穩。「這怎麼可能?她沒理由這麼做呀!」
  曲慕文倒沒太大的反應,他心中早就有數了,只是在等任飛宇自己發現罷了,這是他對飛宇的尊重,再怎麼樣,雪蓮都是飛宇的朋友,若他當面指控他的朋友,也等於是在污辱他,曲慕文不願這麼做;他甚至打算,若飛宇一直沒有發現,他會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以免傷害到飛宇———這是他和淨寒商量後所做的決定。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避諱了。飛宇,你打算怎麼做?」
  任飛宇又是一愕,「你是說——-你就早猜到了?」
  曲慕文不置可否。「七星草之事,我一度也以為是意外,但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卻讓我不得不將它們聯想在一起。七星草什麼地方不好放,偏偏放在單純的洛兒房中,當然,我不會懷疑洛兒,因為她是你所認定的女子。
  「那麼,何以諸多疑點全指向洛兒?自然是有人刻意引導我們往這方向去想,而這麼做對誰有好處?唯一的可能只有一個,絕命門一心想取寒寒的性命,卻又苦無機會,因此他們只能與我們之中的某人做條件交換,但是光憑這些,我仍無法斷言兇手是誰。直到昨晚,在洛兒房中找到的字條,證實了我的懷疑。」
  「雪蓮……」任飛宇悲愴地低喚,「怎麼會是她?」
          ☆          ☆          ☆
  任飛宇會主動來找她,令雪蓮感到驚喜不已,因此,她並沒有注意到他不怎麼好看的臉色。
  「任大哥,你找我有事?」
  「慕文和淨寒明天就要離開了。」任飛宇緩緩地轉過身,眸光深沉的瞅住她,「你沒有話要向他們說嗎?」
  「晚一點我會親自向他們道別的。」她以為他指的是這個。
  「就這樣?你不覺得自己還欠他們一句道歉?」他目光如炬的鎖住她,好似已洞悉一切……
  她當下一驚,「任大哥,你……」
  他將字條攤在她面前,眼眸中儘是悲哀,「別告訴我,這不是你寫的。」
  知道瞞不過他,雪蓮也放棄掩飾,「是洛兒交給你的吧?沒錯,這是我寫的。」
  他沉痛地望住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淨寒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處處置她於死?」
  「你明知道為什麼,又何必問呢?」她神色哀淒,淚已蓄滿了眼眶。
  「我不知道!」他慍怒地低吼:「如果你是要告訴我,你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我,那麼我會恨你的!」
  他……恨她?
  她臉色微變,淒怨地道:「即使我刻骨銘心的愛著你?」
  「愛?」他諷刺地笑了!「你愛我,卻忍心陷我於不義?好一個刻骨銘心的愛,我承受不起,也無福消受!你想過沒有,若淨寒真中毒身亡,你要我如何對慕文交代?就為了愛,你就能蒙蔽良知嗎?
  「你別忘了,慕文今日之所以會在這裡,全是為了替你娘醫病呀!而你竟恩將仇報?」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要致淨寒於死的意思,」她慌亂的解釋著,「那個人……他說這藥的毒性不強,我想,以曲大哥卓絕的醫術,一定能輕易化解毒性的,更何況,上回七星草的事不也有驚無險?所以我才會……」
  只是見事情嚴重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時,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更沒勇氣承認了。
  「別為自己的過失找借口!你怎會這麼盲目?!我所認識的雪蓮,是體帖而善良的,可是現在,你變得連我都不認識了,不但會用心機、耍手段,甚至還百般誣陷洛兒。我對你感到非常失望!」
  「我用心機、耍手段,為的是什麼?你難道都不明白?」
  任飛宇面色一沉!雪蓮說什麼他都能忍受,但她不該將洛兒的言行與自己的所作所為相提並論。
  「就算洛兒會用些小計謀,但她不曾傷害過任何一個人———」
  「可她傷了我呀!」她嚷道。
  任飛宇眉頭蹙得更緊了,「沒有人該為你的傷心負責,我與你不曾海誓山盟,而洛兒只是單純的以自己的方式來這求愛情,但是,你的作法卻深深地傷害了我們每一個人,你明白嗎?」
  雪蓮怔住了,無言以對。
  那晚,任飛宇拒絕了她,她滿心的羞憤與悲怨,而毒蜂老人出現了。當時,她滿腦子只想得到任飛宇的愛,再加上毒蜂老人一再保證他只是想給淨寒一點教訓,不會要了她的命,她才天真的相信了他,怎知事情會演變成這般無法收拾?她一直以為任飛宇不愛洛兒,所以這些事根本就不會影響到他,也許還能幫他擺脫洛兒的糾纏,直到那一晚,見到他哀慟欲絕的神情,她才明白任飛宇已對洛兒動了真情;而她的做法,已狠狠傷害了他。
  任飛宇凝視著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值得嗎?」
  她聞言後,淚落得更凶了,「我不知道……」
  究竟是誰錯了呢?太多的恩恩怨怨,一旦摻雜上情愛,是與非誰又能說得準?
  也許,此事他也該負上一部份責任,雪蓮心太癡,在感情上,他總是有愧於她,即使彼此間不曾有過承諾,但,她今日所為,他畢竟逃不開道義上的責任。
  「你是個好女孩,只不過因為一時迷惘,才會模糊了是非,但你的本性仍是善良的,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不想再繼續追究下去,只希望你今後別再犯相同的錯。我們明日一別,也許不會再見面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曲慕文尊重他,所以將事情交給他全權處理,至於他打算如何解決,他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也好,雪蓮安慰著自己,他們待她已夠寬厚,她還能再奢求什麼?任飛宇不屬於她,這是她早就看清的事實,就這樣結束一切,又何嘗不是心靈的一種解脫?
  明日一別,天地茫茫,白首難聚————最後一次,她任自己為他斷腸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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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離開雪蓮那兒已經一個多月了,當日,他們便與曲慕文和淨寒兩人分道揚鑣了。
  這一段日子以來,他們四處遊山玩水,倒也還算盡興,洛兒簡直愉快極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沒再碰上任飛宇的「紅粉知己」,沒有生氣的理由,她自然就心情開懷羅!
  終於,任飛他總算想起要回千迥谷去看看被他遺忘已久的師弟、妹,也好讓他們見見他這個未過門的妻子,相信他們也會與曲慕文一樣的認同洛兒。
  一路上,兩人依舊有說有笑的,直到接近千回谷時,任飛宇突然俯近洛兒的耳畔,臉上仍是一派溫和的笑。他若無其事的低語:「把它吃下。」
  躺在他掌心上的是一顆小藥丸。那是曲慕文煉製的「定魂丹」,習武之人食後能增進內力,而普通人吃了,則能活絡筋血、安定心神。
  「好吃嗎?」洛兒故作天真的問。聰明如她,也發覺了週遭氣氛的不尋常。
  但是見任飛宇仍面不改色,因此她也就不以為意。
  「要命的話,最好別計較好不好吃的問題。」他沒好氣地道。
  於是,她不敢有異議,趕緊乖乖地吞下。
  果然,在進百轉林之前,一道身影倏地飛身而至,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在看清眼前美得驚人的女子後,洛兒不悅地瞪向任飛宇。「這又是你從哪兒招惹來的桃花?」
  「洛兒大人明鑒!這女人可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喔!」他急忙澄清。
  「是嗎?」誰教他前科纍纍?也難怪她會作如此反應。
  「宮水凝,你又想來纏我的師弟傲辰了?」他將被誤會的不滿全發洩到眼前這個始作俑者的身上。
  宮水凝?那她不就是飛宇說的那個對狄傲辰癡戀成狂的女人?
  因為好奇,洛兒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哇!還真是個舉世無雙的大美人耶!」她瞪大了眼驚歎。
  任飛宇嗤哼,「美有什麼用?她的內心比蛇蠍還狠毒,難怪傲辰不屑一顧!」
  「廢話少說!狄傲辰呢?」面對他的尖銳諷刺,呂水凝一點都不為所動,霜冷的艷容沒有任何表情。
  「有本事自己進去找呀!」
  欲進千回谷,必得先經百轉林,而師父早在百轉林中設下獨創的奇門八卦陣法,外人根本就無法踏進一步,更別說毫髮無傷的離開了。
  也因此,呂水凝才會在外頭「守株待兔」,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呂水凝,憑你的姿色,隨便勾一勾小指頭,就有成千上百的男人自願拜倒在你的裙下,你又何必對傲辰癡纏不休呢?我勸你還是趕緊交出解藥,放過傲辰,別折磨自己了。」
  一有機會,他仍是不放棄說服宮水凝,期望她能想通,讓傲辰擺脫多年的奇毒煎熬。
  「休想!我說過我沒解藥,狄傲辰這輩子只能愛我,他是屬於我的!」一個女人,若愛到癡絕,那瘋狂的情愛烈焰,足以將人灼得體無完膚,而傲辰便是宮水凝烈愛下的犧牲者。
  「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傲辰的性子,若他會向你妥協,那他便不是狄傲辰了。」這女人愛傲辰愛得如此慘烈,要是讓他知曉傲辰已娶了湘影,不曉得要瘋狂到什麼地步了。
  「對呀!對呀!」在一旁無聊得直想打瞌睡的洛兒,也不甘寂寞的跳了出來,「反正狄傲辰對你棄若敝屨,你幹嘛老是要巴著他呢?不如我介紹幾個男人給你,保證不比狄傲辰遜色。」
  任飛宇有些錯愕的瞪向她,「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種男人,我怎麼都不知道?」
  「眼前不就有一個?」她巧笑嫣然的回道。
  「我?」任飛宇指了指自己,旋即飽受驚嚇地跳開了一大步,「你別陷害我成不成!我什麼女人都敢招惹,就她———-我敬謝不敏!」
  宮水凝這愛恨激狂的女子,任誰都無法消受的,他才不想少活二十年呢!
  「你們說夠了沒有!」宮水凝的沉默,並不代表她願意讓人當成笑話般來討論。「狄傲辰到底在哪裡?」
  洛兒看不慣,又嘲弄了幾句:「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死纏著人家不放——-哎喲!」一截水袖揮來,幸好任飛宇及時拉了她一把。
  「宮水凝,你夠了吧?我不想和女人動手。」他擋開宮水凝,但她顯然不打算就此罷手。
  「今天沒見到狄傲辰,我絕不會善罷甘休!」鬧到天翻地覆,她就不信狄傲辰不出來見她!
  宮水凝的存心挑興,顯然將任飛宇惹惱了,他朝洛兒吼道:「摀住耳朵,什麼都不要想!」
  「噢!」洛兒愣愣地依言照做。
  見洛兒已做好「防備措施」,他一手格開宮水凝的襲擊,邊飛身退了一步,然後執起洞簫,吹起揚音神簫獨步江湖的「靈幻曲」。
  一時間,簫音幽邈飄忽,四周狂風漸起,捲起了飛沙黃葉……
  見宮水凝漸漸亂了心神,鮮紅的血液自她的唇角緩緩滑落。任飛宇分神瞥向洛兒,見她也蹙緊了雙眉,神情痛苦……
  不行!洛兒雖已吞食了定魂丹,但未曾習武的身子仍承受不住靈幻曲的殺傷力,再這樣下去,她也會震傷心肺的。
  剎那間,簫音驟停,四周歸於平靜,方纔的飛沙走石彷彿只是幻象。
  他奔回洛兒身邊,輕扶住她虛軟的身軀,關切地低問:「洛兒,你沒事吧?」
  洛兒緩緩調勻呼吸,好不容易恢復了神志,復又驚駭地瞪大了眼;任飛宇回身一望,只來得及反手將洛兒推開,自己承受了那迎面而來的白色粉末!
  霎時,雙眼傳來一陣刺痛,任飛宇還來不及反應,便墜入了茫茫無際的黑暗之中。
  「飛宇———」洛兒趕緊衝回他身邊,可他卻已失去知覺了。
  同一時間,另一道紫色身影翩然而至,在看清眼前的狀況之後,那紫衣女子柔和的美顏浮起一絲慍怒,「宮水凝!你還想鬧到什麼時候?!」
  「除非叫狄傲辰出來見我!」
  「可以!我讓他見你的屍!」
  語畢,只見一截紫綾揮向宮水凝,快得令她閃避不及,胸口嚴重受創,嘔出一口鮮血。
  在負傷的情況下,宮水凝知道自己再堅持下去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於是當下抽身而去,而那名紫衣女子也無心去追,旋身回到洛兒身邊。
  「飛宇……」洛兒又驚又懼的直喚,但任飛宇卻不曾應她一聲。
  「別急,先進千迥谷再說。」她柔柔地勸慰道。
  「你——-」洛兒望向眼前的紫衣女子。
  「我叫顧湘影,是飛宇師兄的師妹。」扶起任飛宇,她不再多說。
          ☆          ☆          ☆
  千回谷揚音樓已經一天一夜了,任飛宇卻一直沒有清醒過來。洛兒凝望著他昏睡中的俊容,一雙柔荑輕輕地握住他的,小臉上滿是憂懼。
  顧湘影無聲地來到她的身後,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我已經通知曲師兄趕回來了,飛宇師兄不會有事的。」
  這番話總算讓洛兒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下來。曲大哥的醫術高超,她是見識過的,飛宇絕不會有事的。
  突然,她感覺到任飛宇似乎輕輕動了一下,她喜出望外的叫出聲來:「飛宇!你聽得見我叫你嗎?飛———」
  「閉……嘴!你就不能安安靜靜的讓我好好睡上一覺嗎?」任飛宇虛弱的聲音緩緩逸出唇邊,讓洛兒聽了又哭又笑的,甚至忘形的撲進他懷中。
  「噢!」他悶哼一聲,「你該不會打算在洞房之夜時也這麼壓我吧?」
  「人家都快擔心死了,你還逗我!」洛兒又嗔又怨的捶著他的胸膛。
  「真不愧是風流的二師兄,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就急著吃女人的豆腐。」
  一陣低低柔柔地的女聲響起。
  「湘影?」他愕然喚道,「你怎麼也在?這是哪兒?」
  顧湘影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會不曉得這是哪兒?
  「別告訴我,出去鬼混了幾個月,你連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都認不出來了。」
  「我在揚音樓?」他瞇起雙眼,想看清週遭的事物,「為何不掌燈?」
  掌燈?洛兒與顧湘影愕然相視。現在……是大白天呀!
  一時間,洛兒發覺自己的胸口彷彿被揪住了似的,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不敢置信地低喚:「飛……飛宇,你———看得見我嗎?」
  「開什麼玩笑……還麼暗,我看個鬼呀!」
  洛兒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剎那間完全凍結,她渾身冰冷,舉起顫抖的手在任飛宇眼晃了晃……可是他卻毫無反應。
  洛兒倒抽了一口氣,任飛宇看不見的事實有如一道巨雷般劈向她的腦海。
  她掩住唇,驚痛地說不出話來。
  「洛兒?你在哪兒?怎麼不說話?」任飛宇的雙手漫無目的地在半空中摸索著,而他的目光卻毫無焦距。
  「我在這兒。」她急切地迎向他探尋的手,咬住下唇,深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一滴微溫的液體滴落在任飛宇的手背上,「洛兒?你在哭嗎?」他好不容易觸及已然淚痕斑斑的嬌容,萬般不捨地為她拭淚。「告訴我,怎麼回事?受什麼委屈了?」
  「飛宇———-」她再也忍不住地投入他的懷中放聲痛哭。「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會一輩子守著你、永遠愛你……」
  「你在說什麼?」他不解地輕擁她。
  倏地,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逝,他記得揚音樓縱使不掌燈,也會透進幾許微弱月光,不可能會像現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呀……
  他凝起面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沒有焦距的眼眸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著,「你們說啊!這到底怎麼回事?!洛兒?湘影?」
  「飛宇……」
  「飛宇師兄……」
  洛兒和顧湘影兩人同時憂心而又不忍的低喚。
  似乎是領悟到了什麼似的,任飛宇瞠大了眼,面色白得駭人。
  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看不見?難道……
  「不———」他嘶吼出聲。
  洛兒伸手想撫慰他,卻被他激動的揮了開來。他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幾度險些栽倒,先是碰著了桌子,又勾倒了椅子,然後是木櫃、花瓶……轉瞬間,整個房子全亂成一團。
  不,他不相信!這不會是真的!
  任飛宇腳步踉蹌地欲奪門而出,洛兒被他激狂的神態駭著,來不及阻止他,只能驚急地追了上去。
  由於他雙目難辨方向,加上心緒過於狂亂,一時失神,竟跌坐在門口。
  「不——-」他抱著頭,有如負傷的野獸,發出了最淒厲悲絕的哀鳴。
  「飛宇,你別這樣!」洛兒淚如雨下,從他的背後緊緊抱住他,「就算失去一切,你都還有我呀!我可以當你的眼睛,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
  「洛兒!」他回擁著她,哀慟的閉上眼眸。
  顧湘影在一旁看得心酸,眸中也浮現了淡淡水光。她趕忙出聲道:
  「你們別忘了我們有一個醫盡天下百病、無所不能的曲師兄,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洛兒一把抹去淚,迭聲道:「對,我怎麼忘了曲大哥呢?他的醫術精湛,一定能醫好你的眼睛的,一切就等他回來再說,好嗎?」
  任飛宇只能茫然的點頭,此刻,他淒惶的心已是一片空白。
          ☆          ☆          ☆
  近晌午時,曲慕文和淨寒終於回到了千回谷,他們從顧湘影口中得知任飛宇雙目失明的事,曲慕文立刻來到揚音樓。
  「曲大哥,你回來了!」洛兒驚喜的叫喚。
  「慕文?」任飛宇尋著開門的聲音望去。
  曲慕文走到他的面前,抬手在他眼前一晃,但他無神的眼眸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湘影說的都是真的?!」
  任飛宇輕扯唇角,苦澀地道:「這種事能拿來說笑的嗎?」
  「別急,先讓我看看再說。」
  房內靜得沒有任何聲響,洛兒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曲慕文。
  約莫一刻鐘,曲慕文終於鬆開任飛宇的手,開始查看他的眼。
  「如何?」她迫不及待地追問。
  「飛宇眼中所沾染的劇毒,在眼中形成了一道薄膜,阻隔了視物的能力,若冒險逼毒,恐怕會弄巧成拙,反而傷了雙眼。
  另外……他還吸入了少許的毒粉,體內猶有殘餘的毒性,恐怕暫時無法以內力運功了。」
  「你的意思是?」任飛宇神情木然,語調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曲慕文無奈地蹙著眉,「我很抱歉,飛宇。」
  連天下第一神醫都束手無策,那麼……
  「我懂了。」他的反應出其的平靜,「慕文,麻煩你先出去好嗎?我有點事想單獨和洛兒談。」
  曲慕文憂心忡忡的深望了他一眼,終究仍是什麼也沒說,默默的退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後,任飛宇輕喚:「洛兒?你還在嗎?」
  「在!我一輩子都會在你身邊!」她連忙坐到床邊,握住他的手,「你想跟我說什麼?」
  殊料,他卻冷淡的抽回了手,「你離開我吧!」
  洛兒怎麼也料不到,他竟會說出這麼一句話,整個人頓時怔住了。
  好一會兒,她才激動地喊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不然你指望如今的我還能說些什麼?還有資格說些什麼?現在的任飛宇,再也不是以前的任飛宇了,所以我讓你走,不想誤了你,你還不懂嗎?」
  在等待曲慕文回來的這段時間裡,他處在屬於自己的黑暗中,思考了很多事,包括他與洛兒的未來。如今,他心中已有了決定,若他的雙眼就此失明,他將會放開她———即使明知道這麼做,會令自己痛徹心扉。
  「不懂的人是你!你以為一雙眼能改變什麼?我的決心?還是我的感情?你太小看我了!」
  「好,那就當作是我不要你、我不希罕你,我只要你滾得遠遠的———」
  「我愛你呀!飛宇!」她哭喊出聲,不顧一切的投向他懷中,死命地抱住他,「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要離開你,我這輩子是跟定你了,你休想趕我走!」
  「愛?」他尖銳地諷笑出聲,笑得淒愴、笑得哀絕,「你愛我?愛一個無用的瞎子?!多久呢?十天?半個月?一年?兩年?我感謝你的同情?還是感謝你的悲天憫人?」
  瞎子……這兩個字如千萬根利針般,扎得她渾身抽疼,「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為什麼還要用這種話來傷害我、傷害你自己?一雙眼改變不了什麼,至少我們仍擁有彼此呀!」她的話聽在他耳中,只覺得悲哀。
  「『改變不了什麼』?!我甚至連自己走出房門都有問題了,你教我如何忘卻這慘痛的現實?!」
  「好!就算一雙眼真的能讓一切變得不一樣,但我要你知道一件事,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都動搖不了我的感情。你看不到世間萬物,無妨,我就是你的眼睛,讓我陪你一起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永不分離……」
  這番癡言癡語,教任飛宇怎能不動容?但為了洛兒的將來著想,他一定不能心軟。忍著錐心的疼痛,他不讓自己動搖,「你一定要我說明白才肯離開,是不是?好!我告訴你,因為我痛恨你的完美!我不要你留在我身邊,時時刻刻提醒我的殘缺。如果你真為了我好,那就離我遠遠的,再也不要管我了,行不行?」
  天!他在說什麼呀?這一連串的話喊出口後,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四周突然沉寂了下來,靜到他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消失了。他不安地輕喚:「洛兒?」
  她走了嗎?為何不出聲?
  淚無聲地在洛兒臉上奔流,她聲音輕如絲縷,「你是說,我在拿我的完美傷害你?那麼,若我也毀了自己的雙眼,你是不是就能坦然的愛我、不再趕我走了呢?」
  「洛兒!」他駭然失色。她在胡說些什麼?!難不成她想……他心膽俱裂地狂叫出聲:「不!洛兒,你別胡來———-」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一雙手慌亂的在空氣中摸索著,終於觸到洛兒仍站在原地不動的身子,他毫不猶豫地將她的頭按入胸懷,在不清楚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之前,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阻絕她可能會有的瘋狂舉動。
  「既然你不是真心的,又何必說得如此絕情?」
  聽了洛兒這句話後,任飛宇才知道自己中計了,她只是在試探他罷了!
  他狠狠地甩開她,諷剌露骨的狂笑出聲,「哈!原來一個瞎子當真如此無用,連一個十八歲的丫頭都能將自己耍得團團轉!」
  洛兒聽得鼻酸,發熱的喉間久久發不出聲音來。
  「飛宇,別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們彼此,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你而去的。」
  「是嗎?」他唇角揚起一抹嘲弄的冰冷笑意,「我並不意外,主動送上門來的女人太多了,我早已習慣了。反正,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她眨了眨眼,強迫自己逼回眼中的淚意,「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離開你了嗎?我求你別再說這些違心之論了,這不僅傷了我,更是狠狠地在傷害你自己呀!」
  「如果自我安慰能讓你好過些,我不反對。需要我提醒你嗎?打一開始,就是你自己厚顏地纏上我。從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說過,我是個沒有真心的男人,永遠也不會為誰而執著,要我守著一個女人度過一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你要自作多情的把那些哄你的話當真,那我也沒辦法,畢竟,在我身上發生過的風流艷史多得難以計數,我哪來多餘的心力去一一顧及呢?」任飛宇的心已然支離破碎,他再也不在乎自己說了什麼。
  「好!那這個呢?」她手執玉珮逼視著他,猛地想起他看不到,才又道:「這塊玉珮你又如何解釋?你若不是真心,那你當初說的這些話又算什麼?難道大名鼎鼎的揚音神簫是個隨便對女人海誓山盟的輕浮之人?」
  「對,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是這塊玉珮造成你的一廂情願,將它還我!」
  語畢,他循聲朝洛兒的方向探去。
  「我不要!」她退了好幾步,將手背到身後,「玉珮你收得回去,那誓言呢?你如何收回?你說過此生要以我為妻的呀!」是的,他此生會以她為妻,但……他卻再也不夠資格成為她的丈夫了,這輩子,他會永遠記得自己有個名喚洛兒的妻子,而和洛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也會好好珍藏心中,因為,那已是他唯一僅有的了。
  用力咬牙,他狠下心道:「那只是一時興起,隨口說說的罷了。」
  「是嗎?」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移身走向窗邊跪了下來,「我朱洛兒今日以性命起誓,今生今世以任飛宇為夫,生不改其心,死不移其志。如有違誓言,天誅地滅,神鬼難容!」
  「把這些誓言收回去!」任飛宇變了臉色,「我要你馬上收回它!誰希罕你發這麼毒的誓?!」
  她苦澀地道:「立下的誓言,豈容說收回就收回?正如付出的情,我沒辦法說割捨就割捨。」
  洛兒,你要我拿你怎麼辦?
  他冷漠的背過身,僵硬地道:「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他現在還」見」得到她嗎?洛兒淒楚地想著,但仍是如了他的願,黯然心碎的離去。
  直到關門聲傳來,任飛宇才無力地跌坐椅中,獨自啃噬著錐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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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5-8 07:16:03
第九章

  「他不是有心的。」曲慕文朝走出房門的洛兒說道,眼底儘是憂慮。因為放心不下他們,所以他一直站在任飛宇的門口沒有離去。洛兒神情淒苦的回了他一笑,「我知道。」
  「他很愛你。」她忍住流淚的衝動,「我知道。」「你———不會怪他吧?」
  「我不會介意的,我知道他內心與我一樣痛苦。但是他……」
  曲慕文點頭表示瞭解,「讓我來勸勸他。」
  他又安撫的拍拍她的肩,然後才推門而入。
  任飛宇一聽到開門聲,旋即僵直了身軀,這細微的變化,自是沒逃過曲慕文精明的眼,他歎了一口氣,「別緊張,是我。」
  任飛宇這才放鬆下來,「你全都聽見了?」
  「飛宇,我與洛兒一樣,認為眼睛看不見無法改變什麼,只要你仍然愛她,她也一樣愛你,這就夠了,呀!你又何苦一定要逼她離開你呢?」
  「我也不想啊!但是如今的我,憑什麼留她下來?我能給她幸福嗎?我的失明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是一輩子呀!你說我能拿洛兒的一生來冒險嗎?傷了她,我的心比誰都痛,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你懂嗎?」
  曲慕文無言以對。「你還是決定讓她離開?」
  他閉了閉眼,「慕文,幫我一個忙。」他深吸了一口氣,「替我找個好人家,把她———嫁了!」他咬緊牙關,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最後兩個字。
  曲慕文不知如何回應,只能莫可奈何的望向門邊的洛兒。
  「任飛宇,你真是太混帳了!」
  乍然響起的熟悉嗓音,令任飛宇渾身一震,他在心裡暗罵自己的大意,若非心緒太亂,他也不至於失去平日敏銳的警覺性。
  他隨即冷起一張臉,「你進來幹什麼?出去!」
  「你剛才所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你還有必要再對我作戲嗎?」她繞到他身前,「讓我守在你身邊吧!飛宇。」
  「誰要你守在我身邊?走開!滾得愈遠愈好,我不需要你!」他固執地吼道。
  「飛宇———」她悲淒地喚道。
  「我叫你滾,你聽到沒有!你就這麼犯賤嗎?外頭男人多得是,不要死纏著我!」
  「飛宇!」這回出聲的是曲慕文。
  任飛宇的話太傷人了,他有些擔憂的望向洛兒,但她只是搖搖頭,幽幽地回他一笑。
  「就當我真的是犯賤好了,有本事你就將我丟出千回谷,否則,這輩子我是跟定你了!」
  頓時,房裡陷入一片冷凝,除了任飛宇粗重的喘息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驀地,他發出一聲駭人而又悲愴的狂笑。
  「好!你羸了。你不走,我走!」
  然後,在洛兒和曲慕文都來不及反應之時,他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
          ☆          ☆          ☆
  「滾開!我說別來煩我,你聽不懂嗎?」揚音樓中,傳出了一陣怒吼,夾雜著瓷器落地的碎裂聲。
  看向一地的凌亂,洛兒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她默默的蹲下身清理,一不留神,被尖銳的碎片劃破了指尖,沁出了殷紅的血絲,她反射性地低呼:「啊!」
  那一瞬間,任飛宇幾乎就要壓抑不住關切的回過頭了,但他握緊了拳,拚命讓自己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
  望著他僵硬的背影,洛兒努力不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滴落,「飛宇,多少吃一點飯好嗎?你一整天什麼都沒吃,再這樣下去———」
  「要你多事!」他冷冷地嗤哼,「難不成你還真當自己是我的妻子?」
  「飛宇,你別這樣,」她愁苦地蹙眉,「別再和我嘔氣了,好嗎?」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聲音裡也沒有透露出一絲情緒,「滾!」
  「你——-好吧!既然你無法忍受我的存在,我出去就是了。」
  洛兒又看了他一眼,才落寞的轉身離去。
          ☆          ☆          ☆
  「他又亂發脾氣了?」
  這段日子,任飛宇的脾氣變得很暴躁,動不動就大發雷霆。
  洛兒苦笑地道:「我習慣了。」
  曲慕文看在眼裡,卻也無能為力。「委屈你了。」
  她搖搖頭,「這不算什麼的。」她知道他內心所承受的苦,比誰都要深、比誰都要痛。「對了,曲大哥,飛宇的雙眼真的沒有復元的希望了嗎?」她帶著一絲希望,不死心地追問。
  「希望並不是沒有,除非———」
  「除非什麼?」她驚喜地瞪大眼。
  他又道:「除非能得到冰晶果,此物生長於番外,百年才結一顆果實,不但能解百毒,十分的珍貴,且服用後能增強數十年之內力。只是就我所知,目前中原唯一的一顆冰晶果是在皇宮內苑之中,是數年前外域使者朝貢之物,除此之外,絕無僅有。」
  「你是說冰晶果?」驚訝過後,洛兒一掃陰霾,露出了多日來第一抹真心的笑容。「你該早點告訴我的!」
  「怎麼說?」曲慕文不解地望著她。
  「不過是皇宮內苑罷了,何足為懼?」打小到大,她都住到不想住。
  不過,曲慕文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不錯,以我的武學造詣要想潛入皇宮的確不成問題,但是,當初師父收我們為徒時,就曾告誡過我們不得將所學用於偏途,因此,我不能辜負師父的教誨。更何況,就算我肯,飛宇若是知情,以他的性子,必然也不會接受的。」
  「不,曲大哥,你誤會了,我不是要偷,而是要光明正大的取。」
  沒等曲慕文自錯愕中回神,她又繼續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們,就連飛宇也不曉得,我的全名其實是朱洛兒。」
  朱?國姓?
  「依曲大哥的聰明才智,也許早已料到了。我是當今聖上之親妹妹宜慶公主。皇兄對我極為寵愛,由我出面來要求冰晶果,自然是輕而易舉。」
  公……公主?曲慕文見鬼似的瞪大了眼,他是曾猜測洛兒乃出身富貴,可也沒料到她竟會是……
  天哪!這任飛宇還真能「撿」,居然撿了個公主回來?
  看著曲慕文震驚的神色,洛兒也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便道:「明日我便起程回宮,飛宇就麻煩曲大哥了。」
  今日一別,可還有重聚之日?她與任飛宇的未來,正如空中飄忽不定的雲霞般,虛無縹緲得令人難以捉摸———
          ☆          ☆          ☆
  「皇妹,你可回來了!」明宣宗上下打量著洛兒,「真把朕給急壞了!」
  「多謝皇兄關心,臣妹沒事。」洛兒片刻也不願浪費,急忙導入正題。
  「臣妹有一事相求,不知皇兄……」
  「哦?說來聽聽。」自小他便極為疼愛洛兒,對她的要求可說是有求必應,只不過她鮮少向他要求什麼,今日難得她開了口,豈有不允之理?
  「臣妹想要冰晶果,不知皇兄可願割愛?」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表情。
  宣宗挑了挑眉,「你要冰晶果有何用處?」
  洛兒嚥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措詞,「臣妹出宮與杏兒走失後,幸遇一名俠士相助,這段日子以來,若非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臣妹決計無法安然回宮。
  「數日前,他為了救臣妹,一時大意,遭人暗算,導致雙目失明。如今,惟有冰晶果能助他重見光明,因此,臣妹無論如何都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宣宗聞言,陷入了沉思。
  沒錯,冰晶果是十分珍貴,人家既有恩於皇妹,若知恩不報,難免招惹他人笑話;更何況,他亦不忍讓皇妹失望。
  「好吧!我命人去取來便是。」
  她笑逐顏開,「多謝皇兄!」
          ☆          ☆          ☆
  早在洛兒回來之前,杏兒便已先行回宮負荊請罪。知曉來龍去脈後的明宣宗,當下龍顏震怒,將杏兒打入了大牢,打算等尋回洛兒之後再行處置。
  而洛兒回來後,自然是費盡唇舌的替杏兒求情,在拗不過洛兒的撒嬌加威脅之下,他才赦免了杏兒的死罪。
  「既然皇妹無恙,那麼接下來也該合計皇妹大婚之事了。」
  「皇兄!臣妹絕不嫁給夏昱堯!臣妹此次出宮,聽了很多關於他的傳言,他成日流連於花街柳巷,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以強權欺壓百姓。此等放浪形骸之人,臣妹豈能安心托付終身?請皇兄三思。」
  宣宗聽得擰緊了眉。莫非他真錯信了南陽王?「此事朕會查明,若真屬實,此事便就此作罷,改日朕再為皇妹擇一佳婿。」
  什麼?這還得了!她好不容易才擺平夏昱堯,怎麼能讓第二個麻煩有機會冒出來?心急之下,她脫口道:「皇兄!此事不勞您費心,臣妹此次出宮,已尋著有綠人,就是那位為救臣妹而受傷的俠士,我們已私定終身了。」
  「什麼?」宣宗一聽,神色大變,「朕不准!」
  「為什麼?」洛兒聞言,委屈的扁著嘴看他。
  「這簡直是胡鬧!皇妹乃是嬌貴的鳳體之軀,區區一介平民怎麼配得上你?」
  撇開身份問題不談,洛兒自小嬌生慣養,若跟了這亡命天涯的江湖人,豈非要隨他居無定所、飄泊四方?再說,這人已然失明,也不曉得能不能醫治得了,他怎能讓她如此委屈?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朕將冰晶果賜予他,已算是還了他對你的恩情,從此你們兩人再無瓜葛。你的婚事,朕自有安排。」接著,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他直接下了結論,「此事就這麼說定了!來人呀!擺駕回宮!」
  「皇———」望著宣宗毅然離去的身影,洛兒洩氣的跌坐回椅子上。
          ☆          ☆          ☆
  自洛兒離去之後,任飛宇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常常一整天說不上一句話,只有在入夜之後,他才會著了魔般的吹著一首又一首的曲子,彷彿想藉此來發洩內心無限的傷痛……
  不遠的暗處,一雙相依偎的身影同時感慨的收回目光。
  「洛兒走後,飛宇變得好消沉。」淨寒低低的一歎。那悲涼的簫音,讓她覺得好心酸、好想哭。
  自從曲慕文告訴他,洛兒已離去的消息後,他什麼話都沒說,整個出奇的平靜,像個行屍走肉似的。
  於是,他向他吐露洛兒的真實身份,期望能激起他的反應。但他只是閉了閉眼睛。用著沒有高低起伏的語調,緩緩地吐出,「這樣也好……至少,我再也不用掛心她……」
  淨寒的聲音拉回了曲慕文的思緒。「慕文,你說———飛宇會去找洛兒嗎?」
  洛兒回宮之後,曾命宮中侍衛送來冰晶果。那時,任飛宇已是萬念俱灰,根本就不願接受醫治,無奈之下,他對消極的任飛宇說了一句,「這是洛兒的心意。」
  任飛宇在怔仲了好一會兒之後,竟出乎意料的點頭答應。明日,等拆下覆於他眼上的布條後,便可知道結果如何了。
  歎了一口氣,曲慕文再度將目光投向任飛宇,「一切就端看明日了。」
          ☆          ☆          ☆
  洛兒靠坐床邊,出神的把玩著手中的玉珮。
  「公主,該用晚膳了。」隨侍在側的杏兒恭敬的問道。
  她真是愈來愈不瞭解公主了。自從公主回宮後,就成天對著那塊玉珮發呆,也不曉得在想什麼,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我吃不下。」洛兒頭也沒回地答道。
  「那怎麼行呢?」公主近來瘦了一大圈,再這麼下去怎麼得了?想了想,她又道:「不然奴婢去準備你平日最愛吃的———」
  「不要!我什麼都不想吃!你別煩我行不行?」她煩躁地吼出聲來,在看見杏兒委屈的垂下頭後,她歎了一口氣,揮揮手,「算了,你下去吧!」
  「可是皇上說———」
  「難道我連想獨自靜一靜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奴婢不敢。」杏兒戰戰兢兢的回道,再也不敢遲疑的退了下去。
  洛兒再度將視線移回掌中的玉珮,指尖輕輕撫過玉珮蒼勁有力的「宇」字,彷彿想將它牢牢地刻畫在心版上似的。
  她情不自禁的低喃,「飛宇……你在哪裡?為何不給我一點消息?你可知我是多麼的想你……」
  此時此刻,他是否也在想她呢?
  自回宮後,她與任飛宇之間便斷絕了音訊。她只能在宮中不安的猜想著他的近況,不曉得他過得如何?他的雙目復明與否?不曉得他是否也會想她……
  突然,一陣清揚的簫音,將她已飄遠的思緒拉回。
  老天,這是……她不會認錯的,只有任飛宇的簫音,才能令她如此心魂震撼!
  她跳了起來,急喚道:「飛宇!是你嗎?你在哪裡?」
  同一時間,一道飛影躍窗而入,果然是她朝思暮想的任飛宇,她沒有猶豫,旋即往他懷抱飛奔而去。
  「飛宇……」她喃喃地低喚著,兩手緊緊抱住他,「我好想你……」
  「我也是!洛兒……我的洛兒……」他亦用力地擁著她,然後低下頭尋找她的唇。
  她沒有片刻遲疑,熱烈的啟唇回應著他。兩人狂亂而又急切的汲取彼此的溫熱與甜蜜。
  良久,任飛宇終於依依不捨的離開洛兒嬌艷欲滴的誘人雙唇,看她正喘息著調勻呼吸———因為她還是沒能學會如何在接吻中巧妙的換氣。
  好不容易平緩了氣息,她仰首望他,「你雙眼恢復正常了?」
  任飛宇點點頭。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
  「不,是恭喜『我們』!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洛兒,「你是怎麼進來的?」邊說,一雙眼還緊張兮兮的上下打量著他,深怕他受了什麼傷。
  看穿了她的心思,任飛宇愉快的低笑,「你可別小看了你的相公,這世上還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呢!」
  「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相公了?你不是狠心地想把我嫁給別人嗎?幹嘛還來找我?」她噘著小嘴輕哼。
  「還在生氣呀?」他食指輕點她嬌俏的鼻子,「我這不就乖乖地自動前來請罪了嗎?更何況,我答應過你,要為你吹一生一世的簫,如果沒有你,要我這揚音神簫情寄何處呢?」
  其實洛兒從來就沒生過他的氣,但表面上仍不肯輕饒他。她微含嗔怨地道:「誰曉得你哪天會不會又說我厚著臉皮,死纏住你不放?」
  任飛宇的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別具深意的微笑,「你真的不肯原諒我?」
  「哼!」
  他聳聳肩,「既然如此,姻緣一事是強求不來的,很抱歉打擾你,我先告退了。」說完,他當真瀟灑的轉身要走。
  「喂!」洛兒氣呼呼地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想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
  「你給我站住!」
  「可是你又不肯原諒我。」他適時地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你———」她惱得說不出話來。
  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了,「逗你的啦!如果不這樣,我們還要耗到什麼時候?再這麼鬧下去,天都要亮了,到時想走都走不了了。」
  「走?」她驚愕地叫出聲來,「你要帶我走?」
  任飛宇有些嘲弄地瞅著她張大嘴巴的呆樣。
  然後,他無奈地回道:「不過———恐怕來不及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她還沒來得及將疑惑問出口,另一道身影已吸引了她的目光,在看清來人之後,她不禁張皇失措了起來,「皇———皇兄!」
  「大膽狂徒,竟敢夜闖紫陽宮,該當何罪!」
  任飛宇抿抿唇,神色未變,倒是洛兒已嚇慌了。她嬌小的身子擋在他前面,怯怯地叫道:「皇……皇兄,他……」
  宣宗連看也沒看洛兒一眼,他犀利的眼神牢牢地鎖在任飛宇身上。
  嗯!此人果然生得俊逸非凡,且渾身散發出一股超塵落拓的傲然之氣,難怪皇妹會為他魂縈夢牽、心神不寧。
  「你可知擅闖紫陽宮乃是犯了死罪,朕可以下令將你處斬?」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麼做,他只是想看這狂妄小子的反應罷了。
  可任飛宇還來不及做出回應,洛兒已挺身而出,捍衛她未來的相公。「皇兄!你不能這麼做!」
  情急之下,她竟脫口而出,「臣妹與他———已有夫妻之實了!」
  此話一出,不僅宣宗一臉驚詫,連任飛宇都好像見鬼似的瞪著她。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這個男主角怎麼完全不曉得?
  「喂!洛……」他出聲想挽救自己的「名節」。
  她卻暗地裡扯了扯他的衣衫,要他閉嘴。
  「皇妹,你真是糊塗!」宣宗氣惱地訓斥。
  「臣妹如今已是任家的人了,求皇兄成全!」說完,她便跪了下去。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煞是心疼。
  「起來吧!事到如今,朕不成全又能如何?」
  「多謝皇兄!」洛兒喜出望外地道。
  歎了一口氣,宣宗看向表情有點古怪的任飛宇,「小子,你可願在朝為官?」
  「多謝皇上賞識。但草民乃一介布衣,生性淡泊名利,不喜拘束,更不識宮廷之中的繁文耨節,唯恐冒犯龍顏,那便真罪該萬死了。草民只盼能攜洛兒之手,游盡天下名勝,寄情山水之間,此生便已足矣!」
  夠給面子了吧?誰教人家是他的「大舅子」呢?看在老婆大人的份上,不給點薄面行嗎?
  見識了任飛宇不卑不亢的態度,宣宗不得不承認,洛兒好眼光!但是他仍是有他的疑慮,「我皇妹自小養尊處優,你保證能給她最好的一切嗎?」
  任飛宇坦然迎視他的目光,不急不徐地道:「雖然,我無法給洛兒榮華富貴的生活,但是,我能給她快樂、給她我的真心,這比什麼都還重要。」
  洛兒飛快接口,「是的,皇兄,洛兒不求錦衣玉食、不愛榮華富貴,只想一生追隨飛宇到天涯海角、朝夕相依。」
  過去的十八年來,她擁有了別人所沒有的尊榮生活,但她並不快樂;而與飛宇共處的那段時光,才是她人生中最美、最充實的日子。
  「小子,朕將寶貝妹妹交給你了,你最好記住今日的承諾,好好疼惜她,否則,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在他眼中,任飛宇明白他已經認同自己了,於是他淡淡地一頷首。
  然後他壓低了音量在洛兒耳畔問:「想不想試試飛簷走壁的滋味?」
  洛兒兩眼頓時亮了起來,興奮的直點頭。
  下一刻,他圈在她纖腰上的雙手一緊,微一提氣,便自來時的窗日飛身而出。
  宣宗張口結舌地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這人竟然就這樣拐走了他的寶貝皇妹……
  這、這、這……什麼跟什麼?他是同意了他們的婚事沒錯,可……他並沒答應讓他們私奔呀!他本來還打算風風光光的將洛兒嫁出去的……
  錯愕過後,他笑了———
  好一個狂狷男子!望著迅速消失在夜幕中的一雙儷影,至少,他篤定了一件事———他的皇妹會很幸福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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