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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到現代之後,我發現自己身陷火海,周遭充滿人們慘叫與大樓崩塌的聲響,街上到處都
是翻覆的車輛、垃圾殘骸,和一具一具的屍體。一家店面在無聲的爆炸中毀滅,玻璃碎片有如
炮彈一般濺滿空中。我雙手抱頭,掩面蹲下,迅速觀察一遍四周的形勢。到處都有瘋狂的暴民
使用魔法與武器以及任何可以用來打人的東西殘暴械鬥。四面八方都有漫天火柱,淹沒了僅存
的幾棟依然挺立的大樓。空氣中彌漫著濃煙,帶來焦肉以及血腥的氣味。如今的夜城已經全面
淪為戰區。
印象中我從來不曾見過夜城的街道上完全沒有交通工具穿梭的樣子。燃燒的廢墟、撞爛的
車輛,以及疊在一起的交通工具。有些車輛裡面還有屍體,有些車輛本身就在淌血。一道閃電
落在數步之外的人行道上,打碎了幾塊地板。我立刻在附近尋求掩蔽,急急忙忙沖到一台翻覆
的救護車旁蹲下,背部緊貼著染滿鮮血的車身。我隱約可以聽見救護車死前的呻吟,心裡的一
角感受到附身在車中的靈魂正緩緩消逝。我一直很乖…一直都很乖…我好害怕…救護車咳嗽一
聲,然後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我探頭看了看,四周的暴動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我重重歎了口氣。有時候只要一個不注意,整個世界都有可能瞬間變成地獄。看來莉莉絲
沒等我就率先掀起「大戰」了。我環顧四周,試圖在濃煙和四下亂跑的暴民中找出任何可供辨
識的地標。過了一會兒,我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上城區,俱樂部之地——或者說是俱樂部之地的
殘骸——的中心。這一區有一半的建築已經化為灰燼,街尾還有一道火焰風暴持續燃燒,其中
有幾棟建築物淹沒在不論溫度或是亮度都高出正常火焰許多的超級大火之中。濃煙中有不少黑
影來來去去,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人類。許多長有翅膀的生物在天上盤旋,拍擊著巨大的甲翼
,不過統統都不是天使。
還是有人試圖幫忙。俱樂部的員工們拿著多年沒有測試過的滅火器到處滅火。魔法火花在
骯髒的空氣中亂竄,水元素自下水道中狂噴而出,試圖澆熄附近建築物上的火頭。一群基督教
突擊隊員對著一根消防栓念誦聖咒,然後拿著噴出高壓聖水的水管去對付魔法火焰。石魔像沖
入烈焰沖天的建築之中,撞毀房屋的地基,以坍塌的建材來壓熄火焰。有些魔像及時逃離自己
撞塌的廢墟,有些則再也沒有出來。原先聳立此地的著名夜店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炭
渣與煤灰。
一群手持刀斧的裸體男女大搖大擺地湧入街道,所有人身上都沾滿了靛青與血漬。他們攻
擊路過的每一個人,砍下頭顱插在竹竿上,三不五時地對他們的神祉盧烏以及毀滅的榮耀禱告
。臉上都是瘋狂愉悅的眼神與齜牙咧嘴的笑容。儘管如此,他們之中還是有不少人戴著手
錶,這表示他們根本只是假裝失去理智而已。好吧,我想,總要有個起頭的地方。
我自死去的救護車後方站起,對著暴民迎面走去。他們一看到我立刻停下腳步,差點沒有
撞成三團。看來這幫傢伙已經很久沒有遇上一看見他們沒有立刻轉身就跑的人了。帶頭的狠狠
瞪了找一眼,開始吼叫一些跟瀆神有關的髒話。我不慌不忙地迎向前去,對準他的睪丸就是一
腳。這一腳凝聚了我心中的憤怒及不快,當場將對方踢得離地而起。只見他雙眼圓睜摔回地面
,張開大嘴卻叫不出任何聲音。看來他必須忙一陣子才能恢復正常呼吸了。我將注意力轉移到
其它暴民身上。他們看看倒在地上的大哥,有些人當即露出撤退的打算。
「我是約翰‧泰勒。」我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大聲說道。站在前排的暴民一聽,立刻倒
轉腳步向後擠去,不過後排的人不肯讓他們離開。在一片後退的腳步聲中,我揚起音量說道:
「不管你們剛剛在幹什麼,現在統統給我住手。我有事要交給你們去辦。一
「要是我們不想幫你做事呢?」一個聲音自後排的暴民之中傳來。「你不可能給我們所有
人都來一腳。」
「不錯。」另外一個聲音說道。「我們可以解決他!他只有一個人!」
我忍不住笑了。我就愛聽別人說這種話。「你們或許聽說過我的一個小把戲。」我道。「
隔空取子彈的把戲。」
部分暴民開始挺起胸膛,舞動手中的大刀跟斧頭。
「槍?」一個如果有穿衣服一定很美的女人說道。「我們不需要什麼爛槍!」
我臉上的笑容擴大。「同樣的把戲也有不同的應用方式。」我道。
我手指一彈,他們牙齒之間所有的填充物立刻消失,包括牙套、齒冠、齒橋,以及填充膠
統統不翼而飛。有些人露出難以言喻的痛苦神情,有些人伸出雙手捂住嘴巴,總之,突然之間
所有暴民似乎都恢復了理智,也願意聽我說話了。
「如果再有人廢話…」我道。「我就會施展另外一種不同的應用方式。這一次將會跟各位
的內臟和水桶有很大的關係。」
暴民之中登時響起一陣咬字不清的言語,向我保證他們都會乖乖地照著我的話去做,於是
我派他們去幫助那些努力救火的民眾。我看著他們投入救火的行列,然後就轉向街頭走去,小
心翼翼地避開突出的地板及裂縫。熱風撲面而來,濃煙之中夾雜許多骯髒的煤灰。一路上不斷
碰到大打出手的群眾,不過並沒有人跑來管我。我來到脫衣舞廳「不曾消失」前,在舞廳門口
停下腳步。女鬼全都待在門外,利用她們身上的迷霧去熄滅店裡冒出的火苗。門房站在一旁指
揮眾女鬼,儘管他的聲音中充滿疲憊,但是那音量依然足以蓋過周遭的喧囂。一看到我走來,
他立刻簡短地點了點頭。
「重新裝潢,暫時歇業。」他斜嘴叫道。「我們還會開張的,請密切注意廣告。」
「我上次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問他。
「大禮一個禮拜前,先生。就在這一切災難發生之前。如果你並不打算幫忙,就請快點離
開吧。我跟小姐們還有事要忙。」
我開啟天賦,在夜城的其它角落找到一個正在下大雨的地方,然後將大雨帶入需要大雨的
所在。大雨傾盆而下,有如洪水一般沖刷整條街道,淹沒所有火頭,洗盡空氣中的塵埃。人們
歡欣鼓舞地大叫,女鬼當街手舞足蹈,享受雨滴穿體而過的快感。我對門房眨了眨眼,然後繼
續向街頭走去。我不該如此公然地開啟天賦的。這樣一定會吸引莉莉絲的注意,讓她發現我回
來了。然而一來我不能袖手旁觀,二來我就是喜歡把事情鬧大。
接下來,我需要知道過去這一個禮拜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因為我的敵人的時空傳送術顯
然不如想像中那麼精確。
******
最後我終於找到我的目的地——夢幻角落,一家專門販賣魔鏡、水晶球、顯像池和其它比
較沒有名氣的遠距離監視魔法道具的小店。夢幻角落的業務範圍從普通征信到工業間諜無所不
包。門口的招牌明白表示「滿足所有偷窺欲望」。這家店位於一條時隱時現的小巷道中,完全
沒有受到最近發生的暴動影響。我來到店門之前,一張模糊的大臉立刻從木門上浮現。大臉以
空洞的眼珠瞪我,門上以信箱化成的嘴巴露出不屑的笑容。
「滾開。」大臉以尖銳的聲音吼道。「我們關門了。就是說沒有開門的意思。晚點再來,
或是乾脆別來。看我在不在乎。」
我一向不把自大的幻象看在眼裡。「把門打開。」我道。「我是約翰‧泰勒。」
「真是為你感到高興。那件外套看來不賴。我們還是沒有營業。就算有營業,你也負擔不
起我們的消費。」
「讓我進去。」我心平氣和地道。「不然我就對著信箱尿尿。」
大臉眉頭一皺,淒涼地哼了一聲。「沒錯,果然是約翰‧泰勒的語氣。我討厭這個工作。
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幻象的時候,就根本不會有人把你當作一回事。」
大臉沉回門中,一點一滴地消失,接著店門緩緩在我面前開啟。我一踏入店中,店門立刻
重重關上。隱形的鈴鐺響起聲音,通知店主有客上門。在經歷剛剛那種混亂的街景之後,店內
的景象當真寧靜和諧,就連空氣聞起來都有檀香跟蜜蠟的甜味。入門的接待廳有點空曠,除了
幾張舒適的椅子和一張埋在過期雜誌下的咖啡桌外,沒有其它陳設。店主急急忙忙出來招呼。
他是個形容猥瑣,衣著品味極差,臉上帶有虛假笑容的胖子。眼看他摩拳擦掌的模樣,我立刻
將雙手插入口袋,以免他想和我握手,因為一看就知道這傢伙手汗流不停。他給人的感覺就是
會跟顧客保證可以免費嘗鮮的那種人。
「泰勒先生,泰勒先生,你的大駕光臨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很抱歉我們沒有直接讓你進
來,泰勒先生,因為外面實在是亂得可以!絕對混亂,喔,我說得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那
些笨蛋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這樣搞下去房地產會低迷好多年的呀!」
「我需要使用幾樣你的道具。」我直接切入主題,拒絕參與任何無用的談話。「我需要知
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
「這個嘛,我不知道耶,泰勒先生…你並不算是信用良好的老主顧,在現在這種情況下…」
「算在渥克的帳上。」我說。
店主人眼睛一亮。「喔,渥克先生!是的,是的,他是我最重要的客戶之一。你真的有他
的…喔,你當然有!當然囉!沒人膽敢打著渥克先生的旗號招搖撞騙的,是不是?我會全部算
到他的帳上…」
他急急忙忙地向內走去,我跟在他身後穿越一扇很不起眼的門,走進一間擺滿鏡子的大廳
。所有的鏡子都掛在兩邊的牆上,不過看不出任何明顯的支撐。這些鏡子有長有短、有方有圓
、有銀框有金邊,一個接著一個在我眼前開啟,為我展現最近發生過的重大事件。
我看見莉莉絲沖出諸神之街,身後跟著她的眾多怪物後代以及瘋狂信徒。我看著她命令手
下屠殺所有不願意對她宣誓效忠的生命,我聽見她下令摧毀所有路過的建築。「燒垮它們。」
她說,「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我強迫自己注視鏡中的血腥屠殺,遠古的建築一棟棟倒下,無
情的火焰沖入夜空,死亡與毀滅不斷上演。路邊的屍體就在人們逃命的?喊聲中越堆越高。
我看見渥克在陌生人酒館之中竭盡所能地組織反抗勢力。藉由梅林‧撒旦斯邦的魔法庇佑
,他暫時不會被莉莉絲發現。在諸神之街受的傷已經治好了,但是他臉上卻依然因為壓力與疲
倦而憔悴不堪,雙眼下浮現很黑的眼圈。打從我們認識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缺乏
自信的神情。我眼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聯絡當權者,想要跟往常一樣調動部隊前來支援,
但卻始終徒勞無功。他得要靠自己了。
我命令面前的魔鏡找出一個特定的時間跟地點:我要知道我回來的前一天渥克做了些什麼
事。魔鏡重新凝聚焦點,依照我的要求呈現影像。
渥克坐在一張靠著吧台末端的桌旁,專心研究著許多信差帶來的眾多報告。這些信差都已
經精疲力竭,唯一驅使他們繼續傳遞訊息的只有榮譽、責任,以及渥克的藥丸。渥克的神色憔
悴至極,但卻依然一面看著報告,一面以冷靜的口吻下達命令。每個手下接到命令之後都二話
不說地奔回夜色之中,為了夜城的存亡努力奮鬥。
酒館看起來像是遭受圍攻的避難所,燈光昏暗,擁擠不堪,桌面跟地板上統統擠滿了人。
人們抱著飲料、擁著傷口,爭取時間休養元氣。有個醫者在角落中成立一座臨時診所,以簡陋
的魔法處理傷患,讓重傷之人可以重新站起,再度回到崗位上。地板上濺滿了鮮血以及其它體
液,隨時都有人們來來去去,大家的臉上都帶有一種筋疲力竭的失敗神情。有些人在拼湊的床
墊上淺眠,儘管在睡夢之中依然不時發出淒慘的嘶嚎。
一支隱形的樂團正在演奏一首龐克經典「他拿電鋸上我,感覺有如接吻」。這可不是什麼
好事,因為艾力克斯只有在心情最糟的情況下才會播放龐克音樂,任何聰明人只要聽見他放這
種音樂就會立刻整理口袋中的零錢,並且不碰任何吧台點心。此刻艾力克斯就跟往常一樣站在
吧台後方,一邊調著莫洛托夫雞尾酒,一邊大聲抱怨要浪費上好的葡萄酒來調這種汽油彈。他
在每瓶雞尾酒裡面都加了幾滴聖水以增強威力;艾力克斯只要認真起來就會展現一種十分獨特
的詭異幽默。
貝蒂跟露西‧柯爾特倫站在酒館中央,全身肌肉鼓脹,手中各拿了一根刻滿符文的黑刺李
木棒。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傻子為了討好莉莉絲而試圖突破梅林的防護,盲目地傳送進入陌生
人酒館。每當有這種人出現的時候,露西和貝蒂‧柯爾特倫就會以極端手段將對方亂棒打死。
我不知道她們是如何處理那些屍體的,不過我根本也不想知道。
渥克站起身,緩緩伸了個痛苦的懶腰,滿臉倦容地靠上吧台。艾力克斯用力哼了一聲。
「又休息了,尊貴的閣下?要在香檳裡多加點苯甲胺嗎,沒有信仰的大人?」
「還不用,謝謝你,艾力克斯。梅林還沒有現身的徵兆?」
艾力克斯聳聳肩。「我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不過我絕不懷疑他一直都在關注一切。要嘛他
就是在等待機會,不然就是想要暫避其鋒。相信我,等到他真的出手干涉之時,你一定會希望
他置身事外比較好。梅林通常偏好以毀滅一切的手段來解決事情。」
「我對他越來越有好感了。」渥克說。艾力克斯再度大哼一聲。
******
霰彈蘇西站在酒館外面的巷子底端擔任守衛。一群莉莉絲的瘋狂信徒沖入巷中,對著蘇西
一擁而上。蘇西拿出大槍、手榴彈以及燒夷彈招呼對方。爆炸四起,閃光大作,屍體漫天飛灑
,手榴彈的碎片有如鐮刀一般截斷了對方的攻勢。蘇西一下又一下地扣下扳機,在不斷擁來的
信徒身上炸出血淋淋的大洞。屍體越堆越高,成為蘇西閃避攻擊的掩體。瘋狂信徒必須扯開前
方的屍體才能繼續攻擊蘇西。
巷子太窄,一次只能擠進十幾個人,不過沒有人能在死前碰到蘇西。她不斷開槍,不斷從
掛在胸前的彈帶中填充彈藥。當槍管終於熱到無法徒手握持時,她又戴上皮手套繼續開槍,直
到所有彈藥統統用盡為止。巷子兩邊的牆上濺滿鮮血及內臟,地上沒死的傷者不停發出慘叫,
不過激戰的雙方根本不去理會他們。莉莉絲的信徒一再進逼,但是霰彈蘇西始終堅守崗位,絲
毫沒有退卻的跡象。
她看准最多人的地方投出最後一顆燒夷彈。只見一陣火光沖天而起,許多男女當場沐浴在
火焰之中。他們四下亂竄,火勢登時蔓延開來,蘇西則趁著空檔拔出一把從時間裂縫中得來的
殖民地陸戰隊自動導向精靈槍。她扣下精靈槍的扳機,自動導向子彈立刻以一分鐘一千發的速
率對準暴民疾射而出,將巷道中的血腥屠殺提升到另外一個全新的境界。前排的暴民在轉眼之
間化為碎片,屍體的數量激增,越堆越高,當場封閉了整個巷口。到了這個地步,莉莉絲的信
徒只好退到一旁研究接下來的行動。蘇西歪嘴一笑,點起一根特大號的黑雪茄。最後莉莉絲的
信徒終於認定莉莉絲比死亡還要可怕,於是派出信差回去請求增援,剩下的人則開始清理擋路
的屍體,然後繼續前進。
他們不斷擁上,蘇西就不斷地殺。雖然明知自己沒有勝算,蘇西臉上依然帶著愉快的笑容
。我想我從來不曾見她如此快樂過。
儘管不太情願,我還是轉向另外一面魔鏡。一來是因為剛剛那面鏡子的魔力已經耗得差不
多了,二來也是因為我必須看看渥克手下其它人馬又做了些什麼事。首先魔鏡為我顯現了死亡
男孩的景象。只見他大搖大擺地走在一條半毀的街道上,紫色的大衣在強風中翻動,黑色的軟
帽緊緊地貼在卷髮上。一群全副武裝的暴民朝他擁上。死亡男孩大聲嘲笑他們,甚至沒有加快
白己的步伐。他聞了聞別在領口的黑色康乃馨,拋開一把奧比女巫特製的強力藥丸,喝幹了最
後一口威士卡,然後順手將瓶子丟到路邊,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種恐怖的熱情。
「來吧,你們這群渾蛋!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厲害!用盡全力攻擊我呀!我頂得住!」
暴民有如一根巨大的榔頭一般撞上他的身體。他們用匕首、木棍以及碎玻璃圍毆死亡男孩
,但是死亡男孩卻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接著暴民有如巨浪擊中礁岩一般向旁散開,登時亂了
陣腳。死亡男孩舉起強壯的手臂,揮出慘白的拳頭擊退身邊的敵人。他的動作飛快,肉眼難察
,任何人只要中了他一拳一腳就會立刻摔倒在地,怎麼樣也爬不起來。
暴民對他拳打腳踢,用手邊所有武器無情招呼,試圖靠著數量的優勢擊敗死亡男孩,不過
他始終屹立不搖。他死去的身體承受無數打擊,但是他卻完全不會感到疼痛。他勇往直前,對
準暴民的中心沖去,臉上的神情有如參加一場盛大的晚宴一般,一邊發出愉快的笑聲,一邊徒
手碎人頭骨,插人心臟,將敵人的四肢自身體上硬生生地扯下。他早就已經死了,他的力量已
經超越人類血肉的限制。那張臉上染滿鮮血,不過都是別人的血。
最後暴民決定不去理他,從兩旁沖過他的身邊,另行尋找比較好搞的獵物。他只有一個人
,沒辦法阻止暴民前進。死亡男孩怒火中燒,在暴民身後大吼大叫,抓起路過的人就扁。暴民
很快就學到要跟他保持距離,轉眼之間全部跑光,留他一個人待在原地。死亡男孩孤獨地站在
燃燒的街道上,身邊躺滿了屍體跟傷患。他向逃走的暴民叫囂,命令他們回頭再戰,但是沒有
一個暴民瘋狂到去聽他的話。死亡男孩聳了聳肩,拿出一條骯髒的手帕擦了擦臉,然後坐到附
近的屍體堆上,打開殘破的紫外套,檢視自己剛剛新添的傷痕。
他發現了幾個全新的彈孔,不過暫時還不打算把子彈挖出來,因為他有收集致命傷口的嗜
好。他身上還多了許多切口平整的刀傷,但是沒有任何血跡;有幾個地方被人刺穿了,然而對
一個沒有痛覺的死人而言,這些傷口也不過是皮膚上的大洞,晚點用針線縫起來就好了。如果
趕時間的話,用強力膠黏一下也行。身體左半部有條又大又深的撕裂傷,暴露出體內好幾根肋
骨,肋骨上有明顯斷裂的痕跡。他哼了一聲,從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團黑膠帶,沿著腹部纏了好
幾圈;這是在有機會妥善處理傷口之前應急用的處理方式。
「感謝老天發明了強力膠帶,或許我該投資研發工業用釘書針…」他神態輕鬆地聳了聳肩
,咬斷一段膠帶,在手掌上攤平,然後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狗屎,我不能再掉手指了啦
…」
他在屍體堆裡尋找自己的手指,接著突然抬起頭來。他的感覺或許十分遲鈍,但是本能卻
比活著的時候敏銳許多。他發現一個莉莉絲的子嗣正從街頭的方向朝他逼近。死亡男孩站起身
來,推開頭上的軟皮帽,仔細打量對方。
來人是瘟疫大君,一個身穿破爛灰袍、外表十分瘦弱的男人。他的容貌憔悴,有如一顆包
著人皮的頭骨。空洞的雙眼和陰鬱的嘴角中不斷流出噁心的膿汁,手掌上長滿膿包,坐騎是一
匹人骨拼成的死亡神駒。瘟疫大君是瘟疫與疾病的溫床,所到之處人們立刻窒息流血,淒慘緩
慢地在數百種不同的瘟疫之中死去。此刻瘟疫大君騎著死亡神駒而來,絲毫不在意橫死路邊的
是敵人還是盟友。對他而言,能夠再度離開諸神之街地底的牢籠就夠了;只要能夠再度讓世界
淪陷在他的瘟疫之下就夠了。
死亡男孩是唯一看到瘟疫大君出現還依然站在原地不肯退走的人,任何稍有理性的人早就
已經跑得不知去向了。瘟疫大君筆直對著死亡男孩前進,臉上散發出有如孩童一般的天真笑容
,死亡男孩則神色嚴肅地打量著面前這位古老的神祗。瘟疫大君兩手一翻,傷寒、霍亂、脊髓
灰質炎、愛滋、伊波拉,以及青猴病等病毒破體而出,方圓一裡內的人當即全身扭曲,摔倒在
地。不過死亡男孩依然屹立不搖,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瘟疫大君接近。瘟疫
大君大怒,驅策死亡神駒向前急沖,對著路中間這個始終不肯讓步的傢伙噴灑出更強大的疾病
及瘟疫。最後他終於犯下致命的錯誤,進入了死亡男孩的攻擊範圍。死亡男孩出手如風,轉眼
之間已將瘟疫大君自馬背上揪下。瘟疫大君摔倒在地,發出一聲駭人的吼叫聲,然後胸口就讓
死亡男孩一腳踩下。這一腳踏碎了古老的骨頭,逼得瘟疫大君對準面前這個殘忍的傢伙釋放出
所有力量。
所有人類史上曾經出現過,總數超過十萬種病毒在那一瞬間狂泄而出,但是卻沒有一種能
夠影響死亡男孩。病毒是用來對付活人用的,根本影響不到死人的身體。在無處宣洩的情況之
下,釋放病毒的魔法反撲,全部竄回瘟疫大君的體內。瘟疫大君發出最淒厲的慘叫聲,身體立
刻被同一時間襲體而來的病毒生吞活剝。如今他終於嘗到自己一輩子加諸於人的痛楚是什麼滋
味了。他的皮膚龜裂,冒出許多膿泡,最後有如泥漿一般離開了他的身體。他的身體慢慢支離
破碎,所有內臟都在病毒的作用下溶為血水,骨頭裂成碎片,接著化成骨灰。到最後,古老神
祗瘟疫大君整具軀體就只剩下一顆畸形的頭骨。為了確保對方不會東山再起,死亡男孩補上最
後一腳,將頭骨整個踩碎。
「身為死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神情嚴肅地說。「不過有時還是有些好處的。」
我又換了一面鏡子,要求它顯現賴瑞‧亞布黎安的畫面。賴瑞是著名的死亡調查員,後現
代主義私家偵探。我聽說過不少他的事蹟,絕大部分都是令人十分不安的傳聞,不過除了在未
來的那次之外,我從來不曾跟他接觸過。如今他出現在我面前的鏡子裡,整個人跟未來的形象
完全不同,他看起來…比未來有活力多了。只見他大搖大擺地走在一條煙霧彌漫的街道上,身
穿一件有形有款的古奇西裝,搭配修長的雙手以及整齊的髮型,展現出一種英姿挺拔的氣勢。
他給人的印象就是那種總是搭乘頭等艙旅行,一點也不關心世俗之事的人。他是一具死而復生
的僵屍,不過我並不清楚他當初到底是怎麼變成僵屍的。
一群獸頭人身的次級小神本來在追逐四散的人群,一看到賴瑞出現立刻圍上來擋住他的去
路,他們毛茸茸的嘴角跟尖銳的利爪之上不斷滴下鮮血。賴瑞‧亞布黎安在他們圍過來的瞬間
突然消失不見,一眨眼就融入空氣中。我不曾聽說他有這種能力,顯然那群小神也沒有。他們
氣急跺腳,東張西望,試圖找出賴瑞的身影。他們不喜歡被獵物耍的感覺。
空中突然濺出一灘鮮血,鮮血的來源是一具無頭屍體,屍體的主人是一名小神。他兩腳不
斷亂踢,鮮血與生命毫不留情地離體而去。在一片接踵而來的慘叫聲中,越來越多小神遭受攻
擊,莫名奇妙地死在看不見的敵人手下。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古老的神祗就這麼栽在新進
強者的面前。這就是著名的死亡偵探,賴瑞‧亞布黎安。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施展了某種隱形的法術,但是魔鏡卻抱持不同的意見,因為魔鏡有能力
看穿各式各樣的隱形法術。於是我叫魔鏡以慢動作重播剛剛的畫面,賴瑞‧亞布黎安當即現形
。他移動的速度飛快,肉眼根本難以捕捉。他的身影無所不在,出現與消失僅在轉眼之間,以
手中閃亮的銀匕首誅殺搞不清楚狀況的小神,接著又在對方倒地之前消失不見。他的肉體一閃
即逝,出現的時間之短,就連魔鏡也沒有辦法捉摸他的蹤跡。「我的頭越來越痛了。」魔鏡抱
怨道,不過我還是逼它繼續顯像,我必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所有小神統統死光之後,賴瑞‧亞布黎安才毫髮無傷地在屍堆之間憑空出現。由於他的動
作實在太快了,古奇西裝上居然連一滴血跡都沒沾染。不過在看到他的手中握有一把妖精魔杖
之後,我笑了。我滿足了。許多關於賴瑞‧亞布黎安的神奇傳說終於有個合理的解釋了。他利
用那把魔杖暫停時間,藉以達成瞬間移動的假像。這是一種非常實用的小道具,而且完全不曾
惹人疑心,因為魔杖早就過時了。人們只會假設他和我或是他哥哥湯米一樣擁有某種強大的天
賦,根本不會想到是魔杖在搞鬼。
就在賴瑞調整領口上的絲質領帶時,某個遠比之前那堆小神強大許多的怪物已經怒氣衝衝
地對他沖來。對方足足有三十呎高,具有兩條鋼鐵鑄成的巨大長腿,腿上有著許多圓轉如意的
關節。它以不知名的力量集合了許多機械零件,並且聚起各式各樣的金屬在發光的力量之源週
邊不停旋轉。從各方面看來,這頭怪物都擁有強大野蠻的力量。它約略具有人類的外形,不過
手腳的比例很不協調,銅制的大頭上突出了兩顆綻放紅光的大眼睛,嘴巴由鋸齒狀的裂縫構成
,邊緣看起來比任何猛獸的牙齒還要銳利。
它走路的姿勢十分難看,左右不斷搖擺,每一步踏出都在腳底的屍體和來不及走避的活人
身上踩出噁心的血泡。超長的手臂底端頂著跟拆房子用的大鐵球一樣大小的拳頭,沿路不斷捶
打路過的建築。我完全看不出這傢伙的來歷,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神、是機器人,還是被某種具
有遙控能力的靈體所控制的機械概念。或許是出自「過往垃圾機器人之靈」的手筆,我猜。
儘管對方來勢洶洶,賴瑞‧亞布黎安卻絲毫沒把這具超大的垃圾放在心上。所有人都神色
慌張地逃離它,不過其中有部分人逃跑只是因為害怕對方突然自動解體而已。賴瑞卷起袖口,
拍拍肩膀上的灰塵,然後就站在原地等待對方,直到對方整個身體幾乎都已經來到他頭上,他
才懶洋洋地揮了揮魔杖,然後消失。巨大的機器向後退開,發出一陣低沉的氣笛聲,前後擺動
大銅頭,盲目地找尋不知所蹤的獵物。
怪物的週邊出現一道模糊的殘影,不斷地出現而又消失,肉眼根本無法跟上他的動作。怪
物身上的零件開始向四面八方飛出,不到五分鐘,賴瑞‧亞布黎安就已經將怪物完全拆散,變
成一堆亂七八糟的機械零件。賴瑞在大銅頭旁邊現身,然後將銅頭當作一顆超大足球,一腳將
之踢到街尾。我敢說如果街上還有活人的話,這時四周一定已經爆起如雷般的掌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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