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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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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別利亞耶夫] 水陸兩棲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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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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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發表於 2010-5-10 19:50:50 |只看該作者
二十一 狡詐的謀殺

  佐利達的母親陶樂萊絲是個長著鷹鉤鼻、凸下巴、身體虛胖的矮老太婆。濃密的唇須使她的面容又古怪又醜陋。
  當她兒子帶著年輕的妻子到她家裡的時候,老大婆毫無禮貌地打量古崎愛萊。
  老太婆和兒子兩個人留下來的時候,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她好啊!甚至是大好了!」接著歎一口氣,補充道:「你會因為這樣漂亮的女人惹出麻煩的……會的。」
  雲不知不覺遮滿了天空,整個花園沉浸在陰暗裡。地平線上觸目的現出一片淡藍色的光,這是巴拉那城燈火的反射。
  突然,她看見低矮的古圍牆甲探出一個人頭。有人舉起戴著鐐銬的手。小心翼翼地跳過牆。
  老太婆大吃一驚。「苦役犯爬進花園裡來了,」她想嚷,但是嚷不出聲;她試圖站起身跑,但是腿發軟;她坐在長凳上,注視著陌生人。
  那戴手銬的人小心翼翼地穿過矮樹叢,走到屋子跟前,向窗裡窺探。
  忽然——也許是她聽錯了——苦役犯輕輕呼喚:
  「古崎愛萊!」
  「哼,她這種美人,居然認識苦役犯,我真怕這個美人會殺掉我和兒於,搶劫了莊園,同戴手銬的傢伙私奔呢!」陶樂萊絲心裡思量著。
  對兒媳的痛恨和一種傷心的幸災樂禍的感覺突然控制了老太婆,她霍地跳起來,奔進屋裡。
  「趕快!」她悄聲對兒子說。「一名苦役犯爬進花園裡來了。他在呼喚古褲愛萊。」
  佐利達十分匆忙地奔出去,像房子被火焰包圍了似的,他抓起小徑上的一把鏟子,便繞著屋跑。
  一個手戴鐐銬、身穿滿是皺紋的髒衣服的陌生人站在牆邊,正朝著窗裡張望。
  「他媽的!」佐利達嘟囔了一聲,把鏟於打在青年頭上。
  青年一聲不哼地倒在地上。
  「好了……」佐利達輕聲說。
  「好了……」陶樂萊絲用這樣的語調緊跟著附和他,好像兒子踩死了一隻蠍子似的。
  佐利達表示詢問地瞧瞧母親。
  「把他扔到哪兒?」
  「扔到池塘裡,」老大婆指示說。「池塘深。」
  「會浮上來的。」
  「綁上一塊石頭,我馬上……」
  陶樂萊絲跑回屋裡,匆匆忙忙地尋找一隻麻袋來裝死者的屍首,可是她在早晨已經把所有的麻袋裝了小麥送到磨坊去。於是她拿來了一個枕套和一條長長的細繩。
  她對兒子說。「可以把石塊裝進枕套裡,用絹子綁在手烤上……」
  佐利達點點頭,將屍首放在肩膀上,把它搐到花園盡頭一個小池塘那兒。
  「別弄髒自己,」陶樂菜絲低聲說,一面拿著枕套和細繩一瘸一拐地跟著兒子走。
  「可以洗掉的,」佐利達答道,可是他使青年的頭垂得低些,讓血淌到地上。
  在池塘邊,佐利達敏捷地用石子裝滿了枕套,將它緊緊地綁到青年的手上,然後把屍體拋入池塘裡。
  「哼,她這種美人,」老大婆跟在兒子後面嘀咕著。
  他們撥給古綺愛萊一個頂樓的房間。當夜她無法人睡。
  她無法忘懷伊赫利安德爾,無法忘掉他的死。她不愛丈夫。
  當夜,古倚愛萊彷彿聽見伊赫季安德爾的嗓音。他呼喚著她的名字。某種響聲和一個人的低語聲從花園裡傳來。古褲愛萊心裡斷定,這一夜,她睡不著覺了。她走到花園裡。
  太陽尚未升起。古褲愛菜穿著長衫,赤著腳在草上走。突然她停住,留神細看地面。在她窗口對面,小徑的沙礫染有血污。一把血跡斑斑的鏟子隨便地扔在旁邊。
  古褲愛萊不由循著血跡走,血跡引導她到池塘邊。
  「罪行的最後痕跡是不是掩藏在池塘裡呢?」
  伊赫利安德爾的臉正從敞綠的池水中瞧著她。他腦門子的皮膚裂開,臉上流露出又悲又喜的神情。
  古崎愛菜想跑開。但是她離不開,她無法不看著他。
  伊赫利安德爾的臉緩緩地從水裡升上來。那張臉已經露出水面,使靜止的水波動起來。伊赫利安德爾向古綺愛菜伸出戴銬的手,帶著淒慘的笑容,第一次用「你」字對他說:
  「古褲愛菜!我親愛的!古綺愛菜,我終於……」但他沒有把話說完。
  古綺愛萊抱著頭驚惶地嚷叫:
  「你走開吧:消失吧,可憐的幽魂:我分明知道你是死了的。你來找我幹什麼呢?」
  「不,不,古絢愛菜,我並沒有死,」幽魂連亡回答,「我並沒有淹死。請原諒我……過去我隱瞞了你……我不知道我幹嗎這樣做……別走,聽完我的話。我是活人,——你可以摸摸我的手……」
  他向古褲愛萊伸出一雙戴銬的手,古褲愛菜繼續瞧著他。
  「別怕,我確實是活人。我能夠在水中生活。我跟所有的人不一樣。只有我一個能夠在水中生活。那時候,我跳進海裡並沒有淹死。我跳進海,是因為我在空氣中呼吸很困難,」
  伊赫利安德爾搖晃了一下,「古崎愛萊,我在找你呢。昨天晚上我走到你的窗口跟前的時候,你丈夫打我的頭,把我扔進池塘裡。我在水中甦醒過來。我弄掉了裝著石塊的袋子,可是這個,」伊赫利安德爾指指手銬,「我沒法弄掉……」
  古崎愛萊開始相信,在她面前的不是鬼魂,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可是您的手幹嗎戴上手銬?」她間。
  「以後我再跟你談這樁事……跟我走吧,古崎愛菜。我們可以躲在我父親家裡,那兒沒人會找到我們的……我跟你一起生活……喏,握著我的手吧,古褲愛萊……奧列仙說,人家管我叫『海魔』,但是,我明明是人。你究竟為什麼怕我呢?」
  伊赫利安德爾走出池塘,渾身泥污。
  古褲愛萊彎身向他俯過去,接著,終於拉住他的手:
  「我可憐的孩子,」她說。
  「多麼愉快的會面呀!」突然傳來了嘲笑意味的嗓音。
  他們回頭一望,看見佐利達站在不遠的地方。
  佐利達也跟古褲愛萊一樣,當夜沒睡覺。他是聽到古褲愛萊的驚叫聲而走到花園裡來的,所以聽見了全部的談話。當佐利達知道他狩獵了這麼久而沒有到手的「海魔」就在他面前時,他心花怒放,決定立刻帶伊赫利安德爾上「水母號」。但回心一想,決定按另一種方法行事。
  「伊赫利安德爾,您不能帶古褲愛萊到薩裡瓦托爾大夫那兒去,因為古褲愛菜是我的老婆。您自己也未必能回到您父親那兒.警察在等著您呢。」
  「但是我一點罪過也沒有!」青年嚷道。
  「既然您已經落到我手裡,我的責任是把您轉交給警察。」
  古褲愛萊走到丈夫跟前,拉著他的手,溫柔他說:
  「放走他吧。我請求您。我對您沒有犯過一點罪過……」
  陶樂菜絲嚇了一跳,她搖著手叫道:「別聽她的,佐利達!」
  「在婦女的央求面前,我是無能為力的,」佐利達獻慇勤他說。「我同意。」
  「剛剛成親,就對老婆唯命是從了!佬大婆說。
  「小伙於,咱們替您鋸開手銬,給您換過更體面的衣服,把您送上『水母號』。在拉·普拉塔河,您可以從船上跳下,游到您所喜歡的地方去。不過,我釋放您有一條條件——您必須忘掉古崎愛萊。」
  「您比意想中的更好,」古崎愛萊真摯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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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51:07 |只看該作者
二十二 醫生的潛艇

  「薩裡瓦托爾明天要來到了。」克裡斯多對巴裡達札爾說。他們坐在巴裡達札爾的小鋪子裡。「聽著,兄弟,留神聽著,別打斷我的話頭,免得我忘記要講的話。」
  克裡斯多沉默了一陣,集中思想,然後繼續說下去:
  「我和你替佐利達出過許多力。他比你和我都有錢,但是他想更有錢。他要捕捉『海魔』……」
  巴裡達札爾動了一動。
  「別說話,兄弟,別說話。你知道『海魔』是什麼嗎?他是寶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海魔』能夠在海底採集珍珠,海底有許多沉沒了的船舶裝著不可計量的寶物,他可以替咱們取出來。我說是替咱們,不是替佐利達,兄弟,你知道伊赫利安德爾愛古崎愛萊嗎?」
  巴裡達札爾想講些什麼,但克裡斯多不讓他開口。
  「別說話,聽著。伊赫利安德爾愛古締愛萊,我知道了這樁事以後,我說,好,更熱烈地愛古綺愛萊吧。他比佐利達是個更好的丈夫,更好的女婿。古崎愛萊也愛伊赫利安德爾,我讓他們會面。」
  巴裡達札爾歎了口氣,但沒有打斷克裡斯多的話。
  「這還不是全部情況呢,兄弟。我想提醒你一件許多年以前的事,你妻子從娘家回來,在路上,因分娩死去,孩子也死了,當時我並沒有把全部情況告訴你,我不想讓你傷心。現在我講出來,你妻子在路上死去,但是孩子活著,這樁事在一個印第安村莊裡發生,一位老媽媽告訴我,不遠住著一個偉大的奇跡創造者、天神薩裡瓦托爾……」
  已裡達札爾凝神注意起來。
  「她勸我把孩子帶到薩列瓦托爾那兒,讓他把孩子從死裡救出來。我聽從這善意的勸告,把孩子帶到薩裡列瓦托爾那兒。『請救救他吧』,我說,薩裡瓦托爾接過小把戲,搖搖頭說:『很難救了』,便抱走了。我等到晚上,黃昏時分,一個黑人走出來說:『孩子死了』。於是我離開了……」
  「就這樣,」克裡斯多繼續說,「薩裡瓦托爾通過黑人說孩子死了。在剛主下來的嬰兒——你兒子一身上,我看見一個胎記。這個胎記的形惆記得很清楚。」停了一下,克裡斯多繼續說:「不久以前,有人砍傷了伊赫利安德爾的脖子,我替他包紮的時候,微微揭開他鱗片衣服的領口,看見一個胎記,形狀恰恰和你兒子一樣。」
  巴裡過札爾睜大眼睛注視克裡斯多,激動地問道:
  「你以為伊赫利安德爾是我兒子?」
  「對,我這樣想。我以為薩裡瓦托爾騙了人。你兒子並沒有死,薩裡瓦托爾把他造成了『海魔,」
  「嗅一嗅!……」巴裡達禮爾忘形地叫起來。「他這麼大膽!我要親手殺死薩裡瓦托爾!」
  「別講話!薩裡瓦托爾力量比你強。再說,也許我搞錯了。二十年過去了,脖子上的胎記也許別人也會有。伊赫利字德爾是你兒子,也許——不是你兒子,所以得小心。你到薩裡瓦托爾那兒去對他說,伊赫利安德爾是你兒子,我做你的證人,你要求他把兒子交還給你。如果他不交還,你說,你到法院告發他殘害兒童。他害怕這一著。如果這一手不見效,你上法院。如果在法院裡咱們不能夠證明伊赫利安德爾是你兒子,那未使他和古綺愛菜結婚:因為古「綺愛萊是你養女。那時候你苦苦思念妻兒,我替你找到這個孤女古綺愛萊……」
  巴裡達札爾從椅子上霍的站起來,這時他在鋪子裡來回踱著,碰到螃蟹和貝殼也不在意。
  「我的兒呀!我的兒呀!嗅,多麼倒霉啊!」
  「為什麼倒霉?」克裡斯多覺得奇怪。
  「我沒打斷你的話頭,留神聽你的,現在你要用心聽完我的話了。在你發瘧疾的時候,古綺愛萊嫁給了佐利達。」。
  這件新聞叫克裡斯多大吃一驚。
  「可是,伊赫利安德爾……我可憐的兒子,」馬裡達札爾低下頭。「伊赫利安德爾在佐利達手裡啦!」
  「決不會吧」克裡斯多反駁道。
  「是的,是的。伊赫利綺德爾在『水母號』上。今天早晨佐利達到我這兒來。他嘲笑咱們,挖苦咱們,垢罵咱們,他說,咱們哄騙了他。」
  巴裡達札爾感到絕望。克裡斯多不以為然地瞧著兄弟,「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應該知道,明天清晨,薩裡瓦托爾就要到了。拿出大丈夫的氣概來吧。日出的時候你在防波堤上等候我,我必須搭救伊赫利綺德爾,佐利達往哪兒去的?」
  「佐利達老早就打算到巴拿馬海岸。」
  克裡斯多點點頭。
  「記注,明天早晨日出以前,你應該在海邊。即使要等到晚上,你也要坐著,別走開。」
  說完後,克裡斯多匆忙回家。他通宵盤算著快要來到的和薩裡瓦托爾的會面,他得在薩裡瓦托爾面前證實自己沒有過鍺。
  黎明時,薩裡瓦托爾來到了。克裡斯多向大夫問好之後,臉上帶著悲傷的、忠心耿耿的表情說:
  「咱們家出了很不幸的事情啦……我好多次警告過伊赫利安德爾,叫他別在海灣裡游泳……」
  「他怎麼啦廣薩裡瓦托爾不耐煩地間。
  「他被人家偷走,帶到帆船上去啦……我……」
  薩裡瓦托爾使勁捏著克裡斯多的肩膀,凝神盯著他的眼睛。這樣子只有一剎那,他把一個黑人叫來,操著克裡斯多聽不懂的語言對他說了幾句,然後向印第綺人命令式地叫道。
  「跟我來!」
  薩裡瓦托爾不歇一下,也不換掉路上的衣服,便出了房子,急步走入花園,克裡斯多勉強跟上他。到了第三堵牆邊,兩個黑人趕上了他們。
  「跟我來,」薩裡瓦托爾又命令說,一面走下地底扶梯。克裡斯多和兩個黑人在一團漆黑中跟著薩裡瓦托爾走,薩裡瓦托爾一步跳幾級,十分熟悉這地底迷宮。
  到了下面的梯台,薩裡瓦托爾在黑暗中摸索,打開右邊牆上的門,沿著黑洞洞的走廊走去。這兒沒有梯級,薩裡瓦托爾雖然沒有點起燈火,卻走得更快。
  行程完了,走在前頭的薩裡瓦托停住腳步,扭亮燈光,克裡斯多看見自己在一個被淹著的很深的大山洞裡。水面上,就在他們站立著的石地面旁邊,克裡斯多看見一隻小潛水艇。跨進潛水艇,薩裡瓦托爾扭亮了艙裡的燈,一個黑人砰的關上艙門,另一個已經開動了馬達。克裡斯多覺得潛水艇震動了一下,緩緩掉轉頭,沉下去,同樣緩慢地前進,過了不到兩分鐘,他們浮出水面。薩尼瓦托爾和克裡斯多走上船長檯,潛艇已經飛快地前進。
  「誘拐伊赫利安德爾的人往哪兒去了?」
  「沿著岸邊向北方去了,」克裡斯多答道。「我冒昧地向您建議帶我的兄弟去。我預先通知了他,他在岸上等候看呢。」
  「為什麼?」
  「伊赫利安德爾被采珍珠的佐利達偷拐去了。」
  「你打哪兒知道的?」薩尼瓦托爾懷疑地向。
  「我向兄弟描述在海灣裡捉去伊赫利安德爾的側船,兄弟認定那是佐利達的『水母號』。佐利達偷走伊赫利安德爾,大概是為了采珍珠。而我兄弟巴裡達札爾非常熟悉采珍珠的地方。他對咱們會有用處的。」
  薩尼瓦托爾考慮了一下。
  「好!咱們帶你兄弟走,」
  這時,巴裡達札爾正在防波堤上等候哥哥。潛艇掉頭向岸邊駛去,巴裡達札爾在岸上皺起眉頭,望著使他呼籲成為畸形人的薩裡瓦托爾。然而,印第安人彬彬有禮地向薩裡瓦托爾一鞠躬,泅水到潛艇。
  「全速!」薩尼瓦托爾下命令。
  薩尼瓦托爾站在船長檯上,凝神注視著平靜的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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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0-5-10 19:51:23 |只看該作者
二十三 帶枷採珠奴

  佐利達鋸開伊赫利安德爾的手銬,給他一套新衣服,准許他攜帶埋在沙裡的腳套、手套和眼鏡。可是青年剛剛登上「水母號」,印第安人們就遵照命令,把他抓起來關進貨艙,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岸邊,佐利達作了短暫的停留,準備路上吃的食物。他打算繞過南美洲東岸,在加勒比海開始尋找珍珠。
  他把古綺愛萊安置在船長室內。佐利達向她肯定他說,他在拉·普拉塔河海灣釋放了伊赫利安德爾。但這謊言很炔就被戳穿了。晚上,古綺愛萊聽見從貨艙傳來的喊叫聲和呻吟聲。
  聽見了伊赫利安德爾叫喊以後,佐利達狠狠地咒罵了一旬:「你嚷什麼?」
  「我……我要憋死了。」
  「沒有水,我活不了。這兒十分悶氣。放我到海裡去吧。我不能活過夜了。
  佐利達砰的關上貨艙門,走上甲板。
  「可別叫他果真憋死,」佐利達擔心地思忖道。伊赫利安德爾死了,對他根本沒有益處。
  一個大琵琶桶抬進貨艙,水手們打來很多水。
  「這是你的浴盆,」佐利達對伊赫利安德爾說,「游吧!明天早晨我放你到海裡去。」
  伊赫利安德爾連忙鑽入大桶。站在門口的印第安水手們莫名其妙地瞧著他洗澡,他們還不知道,「水母號」上的囚徒就是「海魔」。
  這時候,海上吹著清新的東南風,把小帆船往北方去,越送越遠。
  佐利達久久濘立在船長檯上,將近早晨時才回到艙房。他料定妻子早已睡覺了,但她卻兩手托著頭,臉色蒼白、神情陰鬱。
  「你欺騙了我,」她暗啞他說。
  「為了能比較接近你,伊赫利安德爾寧願留在『水母號』上。」
  「您撒謊!您是個卑鄙齷齪的人。我痛恨您。」右褲愛菜暮地拔出掛在牆上的大刀,要砍下去。
  佐利達嚷了一聲,急忙抓住古綺愛菜的手,使古褲愛萊丟落了刀。
  接著,他走出艙房,卡嗒鎖上門,登上甲板。
  太陽已經升起了,佐利達兩手抄在背後,向水手們大聲下命令收帆。「水母號」在波濤上搖搖晃晃地停泊。
  「把鏈條拿給我,再把貨艙裡的那個人帶到這兒來,」佐利達吩咐道。
  伊赫利安德爾由兩個印第安人押送來到,他的樣子疲憊不堪。伊赫利安德爾向四周環顧一番,猛地往前一衝,奔到船舷,彎著子要跳。但在這一剎那,佐利達沉甸甸的拳頭落到他頭上,青年失掉知覺,倒在甲板上。
  「不要著忙。」佐利達教訓他說。
  一陣鐵的鏗鏘聲,水手把一條長長的細鎖鏈交給佐利達,鏈條末端有、個鐵箍。
  「佐利達把這個鐵箍套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青年的腰間,在腰帶上加鎖,然後對水手們說:「現在向他頭上澆水。」
  不久,青年恢復知覺,莫名其妙地瞧著鎖著自己的鏈子。
  「你逃不開我,我放你到海裡去。你要替我尋找珍珠貝。你找到的珍珠越多,您留在海裡的時間就越長久。如果你不替我採到珍珠貝,我把你關進貨艙,你就要坐在大桶裡面。明白嗎?同意嗎?」
  伊赫利安德爾點點頭。
  他情願替佐利達採取海洋所有的室物,只要能快些鑽入清潔的海水裡。
  佐利達、繫著鏈子的伊赫利安德爾和水手們走到帆船船舷旁。古綺愛萊住的艙房在帆船的另一邊:佐利達不願意讓她看見伊赫利安德爾鎖上鐵鏈。
  伊赫利安德爾帶著鏈條沉下海。假使能扯斷這鏈條就好了!但它非常結實。伊赫利安德爾對自己的命運逆來碩受,他著手採集珍珠貝,把它們放進一隻掛在腰間的大袋子裡。
  水手們船眩邊索牙地瞧著這從未見過的情況。一分鐘一分鐘過去了,沉到海底的人連想都不想上來。
  最初有些氣泡浮上水面,不久氣泡沒有了。
  「也許這就是『海魔』?」一個水手輕聲說。
  伊赫利安德爾扯動鏈條,通知人吊他上水時,他的袋子裝滿了貝殼。要繼續採集,必須把袋子倒空。
  水手們連忙把這位非凡的採珠手吊上甲板。
  通常是把珍貝留幾天,讓這些軟體動物爛透,——那時取出珍珠比較容易,但現在水手們和佐刊達本人都急不可耐,於是大家立刻動手用刀剖開貝殼。
  一次採集到的珍珠的數量出乎大家意想之外;這些珍珠中間約莫有二十顆重量大、形狀完美、色澤頂嬌嫩的;第一批採集到的珍珠已經給佐利達帶來了大筆財富。
  佐利達連忙把珍珠倒進自己的草帽裡,說:
  「伊赫利安德爾,優秀的採珠手。我有一個空艙房,我把你安頓在那兒,你在那邊不會覺得悶熱。我要替你定制一個大的鋅水箱——不錯,是鎖在鏈條上的,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不然的活,你會一去不回頭了。」
  伊赫利安德爾便揚聲說道:「我會甘心情願地拿珍珠來。我老早就採集了這麼一堆,」伊赫利安德爾用手從甲板比到膝蓋,「勻淨,光滑,顆顆一樣,每顆都有黃豆大小……我全部送給您,只要您釋放我。」
  佐利達激動得透不過氣來。
  「你胡說,」佐利達反駁道。他竭力講導沉著鎮定。
  「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撒過謊,」伊赫利安德爾惱火了。
  「你的寶藏在哪兒?」佐利達問,他已經不掩飾自己的緊張心情。
  「在一個水底洞裡。除了李定而外,沒有人知道這洞在什麼地方。」
  「李定!他是誰?」
  「我的海豚。」
  「哦,是這樣!」佐利達心裡想。「既然是真情,應當認為他不是扯謊——這倒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將有不可勝數的財富。洛特席爾德和活克菲勒跟我比起來,將是窮鬼。而這青年看樣子可以相信。能不能君子一言為定,真的釋放他呢?」
  佐利達是個講求實際的人。他開始考慮怎樣才能夠更妥善地攫取伊赫,利安德爾的這個寶藏。
  「我可以釋放你,」佐利達說,「不過你得在我這兒留一些時候。我要使你舒服,把你裝在這個籠於裡從船邊吊下水去,我們有時把你吊上來,總之,你會滿意的。」
  伊赫利安德爾又被領進貨艙裡,——水箱還沒準備好。佐利達不無興奮地推開船長室的房門,站在門口,給古綺愛萊看看裝滿珍珠的草帽。
  「我是記住自己的諾言的,」他微笑著開口說,「妻子喜愛珍珠,喜愛禮物。為了取到許多珍珠,必須有優秀的采珍手。這就是我要把伊赫利安德爾擒住作俘虜的原因。你瞧,這是一個早晨採到的珍珠。」
  「你將成為阿根廷最有錢的女人。」古綺愛萊向珍珠瞥了一眼。她好不容易才壓下了情不自禁的驚訝。佐利達又說,「作為未來的保證物,收下我這些珍珠的一半吧。」
  「不!這些用犯罪手段得來的珍珠我一顆也不要,」古綺愛萊厲聲回答。
  佐利達又困窘又惱怒。他沒預料到這種接待。
  「再講兩句話。您要不要我釋放伊赫利安德爾呢?」
  「伊赫利安德爾的命運操在您裡。您命令伊赫利安德爾,要他把保藏在水底某個地方的珍珠拿到『水母號』來就夠了,——那我就放走『海魔』。」
  「請您好好記住我講的話。你說的我一個字也不相信。你得到了珍珠,又會用鐵鏈把伊赫利安德爾鎖住的,永遠別想把我牽連進您黑暗勾當裡。」
  再也沒什麼可談的了,於是佐利達走了出去,在自己的艙房裡將珍珠倒入袋子,小心地放進大箱,他想到未來的財富,心情興奮愉快。佐利達一向是目光敏銳的,這一次竟沒有發覺水手們三五成群地聚集著,小聲在商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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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0-5-10 19:51:36 |只看該作者
二十四 水母號失事

  佐利達站在船舷附近,舵手一聲暗號,好幾個水手同時向佐利達猛撲。兩個水手在後面緊緊抓住佐利達的背脊。佐利達從人堆中掙脫出來,在船舷邊臉朝天地跌倒。
  這次襲擊大意外了。以至來不及把手槍從槍套裡拔出,他慢慢退到前桅,突然猿猴般敏捷地爬上桅索。
  一個水手抓住了他的腿,但佐利達沒有捉住的一隻腳向他頭部猛踢,水手向甲板跌下去。佐利達爬到桅盤,坐在那裡破口大罵。他在桅盤上感覺到比較安全。他掏出手槍,大聲叫喊道:
  「頭一個膽敢向我爬上來的,我就打碎他的腦袋!」
  水手們在下面鬧哄哄地商量著下一步怎樣行動。
  「船長室裡有槍!」舵手竭力壓過別人的聲音,大聲嚷道。「我們撬門去!」
  好幾個水手向艙口奔去。
  「完了,」佐利達心裡想,「我要被槍打傷了!」
  他向海面望望,彷彿要尋求意外的救助,可是,他連自己也不相信,竟看見了一艘潛水艇以驚人的速度切開平靜的洋面,朝「水母號」駛來。
  「只要它不潛入水就好了,」佐利達,心裡想。
  「來救命呀!快呀!他們要殺死人啦!,』
  潛水艇不減航速,逕直朝「水母號駛來。
  武裝水手已經在帆船的艙口出現。他們紛紛走上甲板,這時候猶豫不決地停住腳步。一艘武裝潛艇——可能是軍用的——朝「水母號」駛近。在這些不請自來的證人們面前,是不好殺死佐利達的。
  佐利達洋洋得意起來。但他得意的時間並不長久。巴裡達札爾和克裡斯多站在潛艇的船長檯上,他們旁邊是一個梟眼、鷹鉤鼻的高個兒。這人從潛艇甲板上高聲叫道:
  「佐利達!您應當立刻把你誘拐的伊赫利安德爾交出來!我給您五分鐘時間,否則把您的帆船撞沉到海底,」
  「叛徒!」佐利達恨恨地望著克裡斯多和巴裡達禮爾,心裡想道。「不過,失掉伊赫利安德爾比失掉自己的腦袋好些。」
  「我馬上帶他來,」佐利達說著,一面從桅索爬下來。
  水手們明白該逃命了,趕快放下劃子,跳進水裡。
  佐利達從舷梯跑到自己的艙房,匆匆忙取出裝珍珠的袋於,把它塞進身穿的襯衫內,打開了古綺愛萊的房門,把她抱起,帶她上甲板。
  「伊赫利安德爾身體不大舒服。您在劃子上可以看見他,」佐利達說著,讓她坐在一隻劃子裡,把劃於吊下水,自己跳人劃子。
  潛水艇不能追逐劃於,水太淺了。但古綺愛萊已經看見了巴裡達札爾在潛艇甲板上。
  「爸爸,救救伊赫利安德爾呀:他在……」但是她沒有把話說完,佐利達用頭巾塞住她的嘴。
  「放開這女人,」眼看著迫害的薩裡瓦托爾嚷道。
  可是佐利達繼續划槳。
  薩裡瓦托爾用手槍發射了一槍。子彈打中劃子邊上。
  佐利達抱起古綺愛萊,用她擋住自己:「繼續開槍吧!」
  巴裡達札爾從潛艇的船長檯跳入海,企圖游水追趕劃於。但是佐利達已經近岸,他加緊搖槳,不久,波浪就把小船拋上沙岸。佐利達一把抱住古綺愛萊,隱匿在海濱的亂石堆裡。
  眼見追趕不上佐利達,巴裡達札爾向帆船游去,開始到處尋覓伊赫利安德爾。巴裡達札爾走遍全船,連貨艙也到過了,帆船上沒有留下一個人。
  克裡斯多向海面張望,看見一支桅桿梢突出水面。大概,不久以前此地沉了一艘船,伊赫利安德爾會不會在這艘覆沒了的船上呢。
  巴裡達札爾拾起甲板上一條末端帶著鐵箍的鎖鏈。
  「看樣子,佐利達把伊赫利安德爾鎖在鏈條上放下海去了。沒有鎖鏈,伊赫利安德爾會遊走的。不,他不可能在沉沒的船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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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51:50 |只看該作者
二十五 撈起的目由

  追逐佐利達的人並不知道「水母號」上發生的事。
  水手們通宵計議,早晨時他們決定:一有適當機會,襲擊佐利達,殺死他,佔有有伊赫利安德爾和帆船。
  大清早,佐利達站在船長檯上,端洋海面上一個斑點,在望遠鏡裡,認出這是沉沒船舶自的無線電桅桿。
  不多久,看見一個在海面漂浮的救生圈。把救生圈撈上來,上面有「馬法利陀」字樣。
  「『馬法利陀號』沉沒了?」佐利達覺得奇怪。這艘美國的大郵船,準會有不少金銀珠寶。「假使伊赫利安德爾去這條沉沒的船裡取出這些財寶怎樣呢?不過鎖鏈夠長嗎?……如果不用鎖鏈,放他下海,他會不會回來……
  貪慾與害怕失掉伊赫利安德爾的思想在他心裡交戰。
  「水母號」慢慢駛近突出水面的桅桿。
  水手們聚集在船旁,風停了。「水母號」停了下來。
  「『馬法利陀號』沉沒的時候,顯然來不及用無線電向外界通知自己遇難。」佐利達沉思著。
  自然,海底的珍珠和埋葬在「馬法利陀號」裡的寶物都要取出來。
  佐利達拿定主意,他命令拋錨,接著,他下艙房寫了一張便條,走進伊赫利安德爾的房間。
  「你識字嗎;古綺愛菜有便條給你。」
  伊赫利安德爾連忙接過便條,念道:
  「伊赫利安德爾!執行我的請求吧。『水母號』旁邊有一艘沉沒了的輪船。下海去,把你從這艘船上找到的一切貴重物品都拿上來。佐利達放你下去不要你帶鎖鏈,但是你必須回到『水母號』上來。替我辦了這樁事,伊赫利安德爾,你就會很炔得到自由。古綺愛萊。」
  伊赫利安德爾從沒接過古綺愛萊的信,所以不認得她的筆跡。他接到這封信後,十分高興,但立時沉思起來。
  「為什麼古綺愛萊不親自來請求呢?」
  「她身體不大舒服,你一回來,就會看見她。」
  「古綺愛菜要這些金銀珠寶做什麼?
  「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人,你就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哪一個女人不想衣著漂亮,佩戴貴重的首飾呀?沉船裡有許多錢。此外,乘客們身上會有金器,金戒指……」
  「您是不是想我還要去搜索死屍呢?我根本不相信您。古綺愛菜不是貪婪的人,她不會差我去做這種事……」
  「該死!」佐利達怒沖沖地高聲說,但他馬上控制住自己,和善地笑起來說:「
  「我知道是騙不了你的。只好向你但白。喏,聽著,我想要『馬法利陀號』船上的黃金是我的。這一點你相信嗎?」
  伊赫利安德爾不禁微微一笑。
  「那好極了!瞧,你已經開始相信我了一那未你一把黃金拿來給我,我就馬上放你到海洋裡去。不過糟糕的是:我怕如果不帶鎖鏈放你下水,你潛下去,就……?」
  「既然我答應回來,我會履行諾言的。」
  佐利達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我們,快些吧!」
  於是,伊赫利安德爾決步登上甲板,跳隊海裡。
  水手們看見伊赫利安德爾不帶鎖鏈跳人海裡,立刻明白,是去取「馬法利陀號」上沉沒的珠寶,莫非佐利達要獨佔「馬法利陀號」的所有財物?事不直遲,於是他們襲擊佐利達。
  全體船員追逐左利達的時候,伊赫利安德爾正著手偵察沉沒了的船。
  穿過了上甲板的大艙口,青年順春船梯游下去,到了一條寬闊的走廊、走廊裡差不多是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光線透過打開的門射進來。游進一扇打開的門,在豪華的枝形吊燈架上坐下,四周環視,這是一幅可怕的景象。
  酒瓶、罐頭和各種盒子亂扔在貨架上和櫃台附近的地板上,酒瓶的塞子被水的壓力壓進瓶內,洋鐵罐給壓得起了皺紋。
  伊赫利安德爾開始逐個鑽人艙房裡。
  但是,他再走下去,到三等甲板上財,看到了一幅令人毛髮悚然的圖景:這些艙房裡有男有女有孩子,有白種人的、中國人的、黑人的和印第安人的屍骸。
  船員首先搶救了頭等艙的有錢乘客,把其餘的扔下,讓他們聽天由命。有好凡個艙房伊赫利安德爾無法鑽進去。門日密密札札地塞滿屍首。人們在驚恐中你擠我軋,彼此妨礙著,以致切斷了自己的最後一條生路。
  伊赫利安德爾害怕起來,連忙游開這個水底墳墓。
  「難道古綺愛萊不曉得打發我到什麼地方嗎?」伊赫利安德爾心裡恩量。「我浮上水面,」他立定主意,「要求古綺愛菜走出甲板來親口證實她的請求。青年象魚一樣,沿著沒有盡頭似的走廊從一層甲板滑到另一層甲板,然後很快地升上水面。
  他迅速游近「水母號」。
  他呼喚道。「古綺愛萊!」
  但沒有人回答他。了無聲息的「水母號」在波濤上晃蕩著。
  青年急忙轉身,潛水遊走,到他遠離岸邊的時候,他升上水面,回頭看看,他瞧見一塊白色的東西在岸上閃現。
  伊赫利安德爾向大海疾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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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52:04 |只看該作者
二十六 父親和訟棍

  乘潛水艇走一趟後,已裡達札爾,心清非常鬱悶。伊赫利安德爾沒找著,佐利達偕同古綺愛萊不知跑到哪裡會了。
  「你好,兄弟!」巴裡札爾聽見克裡斯多說。「新聞!一件重要的新聞!伊赫利安德爾找到了。」
  「他究竟在哪兒呀?在薩裡瓦托家嗎?」
  「是的,在薩裡瓦托爾家。」
  「我要到他那裡,要求他把我的兒子歸還我……」
  「你至少要等到明天。我好不容易才向薩裡瓦托爾請准了假,薩裡瓦托爾變得非常猜疑,他直盯著我的眼睛,我請求你,等到明天吧。」
  「好吧,我明天來薩裡瓦托爾家。」
  巴裡達札爾通宵坐在海灣的懸崖上,留神細看波濤。海面波浪洶湧。已經破曉了,黑沉沉的海洋變成灰色,海面仍然空蕩蕩。。
  巴裡達札爾忽然怔住了,敏銳的眼睛看見有件黑色的東西隨波晃蕩。是人!他把手擱在腦後,安詳地仰面躺著,莫非是他?
  巴裡邊扎爾沒弄錯。這裡伊赫利安德爾。
  巴裡達札爾站起來,雙手貼在胸前,大聲喊道:
  「伊赫利安德爾!我的兒子!」接著,老頭兒跳入海裡。
  他從高巖落下去,深深地扎進水裡。到他浮上時,海面上一個人也沒有。
  他朝海浪望一眼,深深地歎口氣。「難道是我的幻覺廣風和升到空中的太陽使巴裡達札爾身上的衣服於了。他走到保護薩達瓦托爾領地的高牆下,敲敲鐵門。
  「找大夫,有要緊的事。」
  「大夫誰也不接見,」黑人回答,接著小窗關上了。
  巴裡塔札爾繼續敲門,叫嚷,但沒有人給他開門。「你等著瞧吧,該死的西班牙人!」已裡達札爾恐嚇他說,動身往城裡去。
  離法院不遠的地方有一家「棕桐」酒店,這是一座低矮古老的白色建築物,四邊圍著厚石牆。這小酒店就像法院的一個分院。每逢開庭時,民事原告、民事被告、證人以及尚未被拘押的刑事被告上這兒來。
  他急步走過涼台,擦掉額上的汗,然後問:「拉爾拉來了嗎?」
  那個大名叫作唐·佛洛萊士。德·拉爾拉的人,從前是法院的小職員,因為受賄被革職,現在顧客很多:凡有不清白的事情的人都樂意向這位大訟棍求教。
  拉爾拉坐在一張靠著闊窗檻的小桌子旁邊。人很胖,紅面頰,酒糟鼻,刮過臉,神情傲慢。他見了巴裡達札爾,用手指指自己對面的籐椅,說:
  「請坐。您告的是什麼狀呀?要不要喝酒?」
  巴裡達札爾彷彿沒聽到似的,連聲說。
  「一件大事情。重要的事情。拉爾拉。」
  「你知道『海魔』嗎?」
  「我沒有直接認識他的榮幸,但久已聞其大名。」
  「大家叫『海魔』的那個人,是我兒子伊赫利安德爾。」
  「這不可能!」拉爾拉嚷道。「你喝酒大多了。」
  於是巴裡達札爾把事情的經過全部講給拉爾拉聽。拉爾拉一聲不響,靜靜聽著印第安入講,他那花白的眉毛越豎越高。最後,他忍不注了,忘掉自己那付自尊自大的架子,用肥厚的手掌往桌上拍一下,叫道:
  「真是千古奇聞!」
  「你懷疑嗎?」巴裡達札爾憤怒得甚至漲紅了臉。
  「喂,喂,別生氣,老頭兒。我不過是以法律家的身份說話:從證據份量這個觀點看,這些證據不夠確鑿。不過,這樁事情是可以改正的。可以改正的。不錯,而且可以搾取一大筆錢。」
  「我需要的是兒子,不是金錢,」巴裡達札爾反駁道。
  「金錢大家都需要,尤其是像你這樣添丁的人,」
  「我要得到我兒子。你必須在狀於上寫到這一點。」
  「絕對不行!無論如何不行!」拉爾拉差不多是驚恐地反對。「從這點開始會把整個事情弄僵的。這一點只應當拿來做結尾,」
  「你究竟有什麼主意呀?」巴裡達札爾間。
  「首先,」拉爾拉彎起一個肥大的指頭說,「咱們用最溫和的措辭寫一封信給薩裡瓦托爾,通知他說,咱們知道他一切的非法手術和試驗。如果他不想讓咱們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的話,那未他必須付給咱們一筆相當大的錢。十萬。對,十萬——這是最少的了。」
  拉爾拉詢問地朝巴裡達札爾看一眼。
  「其次,」拉爾拉接下去說。「收到指定的錢數之後一我們用更加溫和的措辭給薩裡瓦托爾教授寫第二封信。我們通知他說,伊赫利安德爾的真正父親已經找到了,我們手上有無可爭辯的證據,父親希望得到兒子,即使要進行法律訴訟,也非要達到目的不可,想預先防止控訴,把孩子留在自己身邊,應當在指定的地點、時間,把一百萬比索交給指定的人,」。
  但巴裡達札爾不聽。他一把抓起酒瓶,想猛力擲到律師的頭上。
  「別生氣,不要這樣,我開玩笑罷了。放下酒瓶吧!」
  「你呀!……你!……」怒不可遏的巴裡達札爾嚷道,「你建議我出賣親生兒子,難道你沒有心肝嗎?你根本不知道父親的情感!」
  拉爾拉嚷起來,輪到他生氣了……我有五個兒子!五張嘴!你別發脾氣。稍微忍耐一下,聽完我的話。」
  巴裡達札爾安靜下來。「唔,說吧!」
  「是這樣吶!薩裡瓦托爾付給咱們一百萬比索。這是給你伊赫利安德爾的一筆財產。嗯,我也該有一份,總得有十萬元,他一付錢……」
  「我們就向法院控訴。」
  「還要稍微忍耐一下。我們向最大的報業康采恩發行人和編輯們要求付給我們,晤,比方說,二三萬元,作為我們告知他們一件駭人聽聞的罪行的酬報,那時候,請上法庭去,為你的父親情感呼籲吧,使你的愛子投入父親的懷抱裡。」
  拉爾拉一口氣喝乾一杯酒,洋洋得意地朝巴裡達札爾瞧了一眼。「你有什麼意見?」
  「我吃不下,睡不著。你卻建議把事情無限期地拖延下去。」巴裡達札爾說。
  「這為的是什麼呀?」拉爾拉暴躁地打斷他的話。「為的是什麼呀?為了幾百萬比索!幾——百——萬!難道你不明白嗎?你沒有伊赫利安德爾也活過了二十年了。」
  「是活過了。但是現在……總之,你寫狀子吧。」
  拉爾拉明白繼續反駁是沒有用處的了。他搖窯頭,拔下腰間口袋的自來水筆。「
  過了幾分鐘,控訴薩裡瓦托爾非法佔有和殘害巴裡達札爾的兒子的控訴狀寫好了。
  「我最後一次說:好好地考慮一下吧,」拉爾拉說。
  「給我,」印第安人說,一面伸手拿訴狀。
  「交給總檢察長。知道嗎?」送行時拉爾拉對事主說,同時低聲哺哺地咕嗜著:「但願你在樓梯摔跤,跌斷一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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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52:16 |只看該作者
二十七 神聖法庭

  一位稀客拜訪了檢察長。這客人是當地大教堂的主持,胡安·德·哈爾西拉索主教。
  主教的臉孔瘦削蒼白得驚人。主教勢力很大,他喜歡放下宗教事務,去指揮複雜的政治遊戲。他向主人間過好,很快就把談鋒轉到啟己來訪所要談的話題上。
  「我想知道,薩裡瓦托爾教授案件的情況怎樣了?」
  「哦,原來大入關心這樁事!」檢察長慇勤地揚聲道。「這是一件獨特的案子!根據佐利達的告密,我們到薩裡瓦托爾教授那裡進行了搜查。對動物奇特手術一點已得到充分工實。花園是個不折不扣的畸形動物工廠。這真了不起。」
  「結果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主教溫和地打斷他的話。「他被捕了嗎?」
  「是的,他被捕了。此外,我們把、個名叫伊赫利安德爾的青年人送到城裡來,作為物證和原告方面的人,那青年就是『海魔』。目前鑒定人和大學教授們正在研究所有的這些怪物。伊赫利安德爾安頓在法院的地下室裡。」
  「我更想知道的是薩裡瓦托爾的命運,」主教還是那樣小聲他說。「他應該受哪一條條文的制裁呢?他會被定罪嗎?」
  「薩裡瓦托爾案是少有的特殊案件,」檢察長答道。「老實說,我還沒決定這種罪行屬於哪一條條文,自然啦,最簡單的是控訴薩裡瓦托爾作非法的活體解剖和使這個青年變成殘廢……」
  主教開始皺起眉頭。
  「那麼說,充其量薩列瓦托爾僅僅是被控違犯醫學法規?」
  「也許還為了他造成殘廢。這已經是從嚴處理了。但有一種複雜情況,正常的人連想也不會想到這樣的手術——薩裡瓦托爾象精神病者那樣,是沒有責任能力的。」
  主教抿緊薄嘴唇,一聲不響地坐著。「我沒料到您這樣說。」
  「什麼,主教大人?」檢察長大惑不解地問。
  「您在確定犯罪事實上感到困難,教會法庭——神聖的法庭——是用另一種眼光看薩裡瓦托爾的行為的。」
  「請吧.」檢察長困窘他說。
  「您說,薩裡瓦托爾的行為不無合理的地方嗎?您認為,他所殘害的動物和人甚至獲得他們本來沒有的優點嗎?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造物主創造人類不夠完善,難道需要這麼一位教授管閒事,使人體具有完善的形態嗎?」
  檢察長埋下眼睛,一動不動地坐著。
  「難道您忘記了聖經上說的話嗎?在創世紀第一章,第二十六節:『神說:我們要照著我們的形象,按著我們的樣式造人。』又下面的第二十六節:『神就照著自己的形象造人。』而薩列瓦托爾膽敢毀損這個形象,這種形式,可是您——甚至連您:——卻認為這是合理的。」
  檢察長只能說出:「請原諒,神父……」
  主教使人感悟他說。「您牢牢記得人間法律的條文,但是忘記了上帝法律的條文。薩裡瓦托爾認為人需要有所改善,有所改造,有所毀損,認為人應當是水陸兩棲的生物——並且您也認為這一切都是聰明的,合理的,難道這不是對上帝的指責,不是侮辱神聖?不是褻瀆神明廣
  主教住了口。他很滿意自己這番話對檢察長髮生了影響。「我說過,我更想知道薩裡瓦托爾的命運。但是難道我能對伊赫利安德爾的命運漠不關心嗎?這個人甚至沒有一個基督教的名字,因為按照希臘文,伊赫利安德爾的意義不是別的,而是『人魚』。就算他不過是個犧牲者,他仍然是違抗上宕,褻瀆神靈的人。他不應當存在!假如主召他歸天,假如這個不幸的青年由於本身的畸形所造成的缺陷而死,那就是最好,」主教意味深長地朝檢察長看了一眼。「無論如何,一定要控告他,除掉他,剝奪他的自由。他也有一些犯罪的行為:愉漁民們的魚,弄壞他們的網,把漁民們嚇得這樣厲害,以致停止打魚,弄到城市沒有魚吃,令人作嘔的伊赫利安德爾膽大妄為地向教會、向上帝、向天挑戰!當他們沒有被殲滅以前,教會決不放下武器。」
  主教繼續他那指摘性的講話。檢察長低下頭。
  未了,到主教講完的時候,檢察長站起來,用暗啞的聲音說:「作為一個基督教徒,把我的罪孽帶到仟悔室去,我明白了薩裡瓦托爾的罪行,他一定會被控告,會受到懲罰。伊赫季裡利德爾也逃避不了伸張法律正義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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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52:30 |只看該作者
二十八 天才的瘋子

  這場官司並沒有使薩裡瓦托爾萎靡不振。他在獄中依舊泰然自若,一舉一動裡充滿自信。他帶著高做的敷衍態度跟偵查員和鑒定人談話。他的夭性受不了閒散,他寫得很多東西,做過幾個出色的手術,監獄長的老婆長了惡性瘤,有死亡的危險,在一般醫能為力時,他挽救了她的生命。
  開庭的那一天到了。
  寬廣的法庭容納不下所有的想要聽審的人。聽眾群集在廳裡,擠滿了法院前面的廣場,向開著的窗朝裡面張望,薩裡瓦托爾泰然自若地坐在被告席上,他神態尊嚴,局外人甚至會以為他是法官。他拒絕請辯護人。
  伊赫利安德爾使人們發生了很大興趣,但他不在法庭裡,在案中,他只是原告方面的證人——照檢察長的講法,不過是一件物證。
  控訴伊赫利安德爾的罪惡活動案,將在薩裡瓦托爾案之後,另行開庭審理。
  檢察長這樣做是主教急著要處理薩裡瓦托爾案,而收集伊赫利安德爾的罪證需要時間。主教不停地對檢察長暗示,假如上帝收拾了這個伊赫利安德爾,那是頂好的解決辦法。這樣的死,是人手只能傷害上帝創造物的絕好證據。
  三位大學教授、科學鑒定人陳述他們的結論。
  「根據法律的要求」,法庭首席鑒定人芮英教授開始發言,「我們檢查過了曾在薩列瓦托爾教授的實驗室裡經他動過手術的動物和青年伊赫利安德爾。薩裡瓦托爾教授施行手術時不獨應用最新的、完善的外科器械,像電刀、消毒用的紫外線等等,而且也使用一些外科醫生們還不知道的器具。這些器具顯然是依照他的指示製成的。歸納起來,這些試驗是思想上非常大膽、施行上很出色的手術。這些試驗有:移植組織和整個器官、把兩隻動物縫合,把用雙器官呼吸的動物變成用單器官呼吸的動物,或者把用單器官呼吸的動物變成用雙器官呼吸的動物,把雌的變成雄的以及使人返老還童的新方法。在薩列瓦托爾的花園裡,我們發現許多屬於各個不同的印第安部落的兒童和少年,年齡從幾個月到十四歲。」
  「您看到這些兒童的狀況怎樣?」檢察長問。
  「所有的兒童都很健康,活潑愉快。他們在花園裡嬉戲玩耍。他們中間許事人是薩裡瓦托爾從死裡救出來的。印第安人信仰他,把子女從最遙遠的地方——從阿拉斯加到火地島一帶來。
  大廳裡聽見不知是誰的歎氣聲。
  於是他向鑒定人間道:一您是不是認為薩裡瓦托爾的手術是有益的,合理的呢?」
  但法院院長、一個面容嚴肅、白髮蒼蒼的老頭恐怕鑒定人作肯定答覆,連忙干預:
  「鑒定人對科學問題的個人看法;法庭不感興趣。請繼續講下去。檢查青年伊赫利安德爾的結果。」
  「他的身軀覆蓋著人造鱗片,這是用一種柔韌的,但是極結實的,無人知道的物質造成的,」鑒定人繼續說。鑒定人繼續說。「對這種物質的分析還沒有做完。在水中,伊赫利安德爾有時戴著特製的,重燧石的玻璃眼鏡,玻璃片的折射率差不多等於二。這使他在水裡可以看得清楚。我們取下伊赫季安德爾身上的鱗片以後,發現兩邊肩胛骨下面各有一個直徑十厘米的圓孔,由五塊很像鯊魚鰓的薄片遮蔽著。」
  大廳裡聽見壓低了驚訝的叫聲。
  「是呀,」鑒定人接下去說,「這似乎是不可思議的,但是伊赫利安德爾具有人的肺,同時又有鯊魚的鰓。因此,他能有陸上,也能在水中生活。」
  「水陸兩棲人?」檢察長諷刺地問。
  「不錯,雙器官呼吸的水陸兩棲動物。」
  「可是伊赫利安德爾怎樣會有鯊魚鰓呢廣法院院長問:
  鑒定人大大地攤開兩隻手,答道:「這是個謎,也許薩裡瓦托爾教授願意給我們闡明這個謎。我們的意見是這樣:根據海格爾的生物學定律,每個生物在發育的時候,都重演該種生物在地球上千百年來所經歷過的各種形態。可以有把握他說,人是從曾經一度用鰓呼吸的祖先演化而來的。」
  檢察長從椅子上稍微欠起身來。
  「在人胎發育的第二十天、有四層彼此貼著的鰓形折紋顯現出來。但是,過一些時候,人胎的鰓表器官就改變了樣子:第一層鰓狀物變為具有三根聽覺小骨頭的聽道和歐氏管。它下面一部分發育為下顎骨;第二層變為舌骨的冠突和舌骨本體;第三層變為喉頭甲狀軟骨。我們並不以為薩裡瓦托爾教授能夠在伊赫利德安爾的胚胎階段制止他的發育。不錯,人們知道科學上有這種情況:即使完全成年的人,在頸上,下顎骨下面仍然有沒有合口的鰓孔。這就是所謂頸疹。可是,以這些殘留的鰓,當然不能在水中生活。胎兒發育不正常的時候,會有兩種不同的情況:要麼是鰓繼續發育,但是聽覺器官和其他解剖學上的變化就不能發育了。可是,要是這樣,伊赫利安德爾會變成頭部發育不全的半魚半人的怪物;要麼是人胎正常發育,但是鰓就會消滅。然而伊赫利安德爾是個發育正常的人,有良好的聽覺,充分發育的下顎骨,正常的肺,但是除此之外,他有完全形成的鰓。鰓和肺究竟如何行使機能,它們相互間的關係怎樣,水會不會經過嘴巴和肺到達鰓,或者水會不會經過我們在伊赫利安德爾身上比圓鰓孔稍高的地方發現的小孔滲進鰓裡,這些我們都不知道。假使我們做過解剖,也許可能答覆這些問題。這是個謎,我重複一遍,它應該由薩裡瓦托爾教授親自答覆。」
  「您的總的結論究竟是怎樣呢?」院長問鑒定人。
  芮英教授是享有盛名的科學家和外科醫生,他坦率地答道:「老實說,我對這件事一點也不懂。我只能說,薩裡瓦托爾教授所做的,只有天才的人才可以辦到。薩裡瓦托爾顯然認定,他的外科手術技巧達到了這麼完善的地步,以至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把動物和人的身體拆散、組合,使他們彼此適應。雖然事實上他是出色地完成了手術,但是他那狂妄的膽量和深遠的思想簡直接近……瘋了。」
  薩裡瓦托爾輕蔑地冷笑一聲。
  他不知道鑒定人要解救他的惡運,提出他因精神錯亂,沒有責任能力的問題,以便有可能使他不坐牢而住病院。
  「我並沒有肯定他是精神錯亂的人,」鑒定人看見了薩裡瓦托爾的冷笑後,接下去說,「但無論如何,依我們的意見,應該把被告送到精神療養院裡去」
  「法庭並沒提出被告沒有責任能力的問題,法庭將研討這個新情況,」院長說。「薩裡瓦托爾教授,您願意解釋鑒定人和檢察長的幾個問題嗎?」
  「願意」,薩裡瓦托爾答道。「我來解釋。但願這番說明也就是我最後要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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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10-5-10 19:52:48 |只看該作者
二十九 答辯或宣戰

  薩裡瓦托爾沉著站起來,向法庭掃了一眼,彷彿在找誰。臉上浮現出隱約可見的笑容。接著留心細看整個大廳,開始用目光尋找什麼人。
  「我在這大廳裡找不著受害者」,他說。一我就是受害者!」巴裡達札爾突然嚷道,一面猛地離開座位。克裡斯多扯快兄弟的衣袖,要他坐下來。
  「您說的是什麼受害者?」院長問。
  「我指的是上帝,」薩裡瓦托爾平靜而又認真地回答。
  「您這話什麼意思?」院長問。
  「我想——法庭是應該明白這一點的,在這樁案件中,誰是主要和唯一的受害者呢?顯然只有上帝。照法庭的意見,我的行動侵犯了他的權力範圍,破壞了他的威信。他對自己的創造物很滿意,可是有一個大夫跑出來說:「這造得很壞,需要修改。」於是他按照自己的意願,動手改造上帝的創造物……」
  「這是讀神!我要求把被告的話記入記錄裡,」檢察長帶著自己的神聖情感被污辱了的表情說。
  薩裡瓦托爾聳聳肩膀。
  「我只不過轉達起訴狀的實質。難道不是所有的控訴都歸結到這一點嗎?我看過了卷宗。開頭我只是被控似乎作過活體解剖,造成殘疾。現在,人家還控告我一個——讀神罪。這股風是從哪兒吹來的,是不是從大教堂那一邊呢?廣
  薩裡瓦托爾教授朝主教望了一眼。
  「您一手製造出這件訴訟案,在這個案件中,上帝以受害者身份無形地參加原告一邊,而被告席上,查理·達爾文以被告人身份和我在一起。也許,我的活使這個大廳裡在座的某些人再一次感到不痛快,但是我仍然要肯定他說,動物的身體,甚至人的身體也並不是完善無缺的,所以需要修改,我希望,在這個大廳裡的大教堂主持;胡安·德·哈爾西拉索主教證實這一點。」
  這些話使大廳裡所有的人都感到驚異。
  「一九一五年,在我出發到前線去以前不久,」薩裡瓦托爾接下去說,「我曾經在敬愛的主教的身體裡做過小小的修改,替他割掉闌尾這件用不著的、有害的盲腸附屬物。我記得,我的宗教界病人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並不反對我用刀割去主教身體一小部分所造成的那種對上帝的形象和樣式的毀損。難道沒有這件事嗎?」薩裡瓦托爾凝神地望著主教問道。
  胡安·德·哈爾西拉索一動不動地坐著。只有他那蒼白的臉頰隱隱約約現出粉紅色,纖細的手指微微發抖。
  「當我還是私人開業行醫,做返老還童手術的時候,不是有過另一樁事件嗎:請求我做返老還童手術的不是有可敬的檢察長先生奧古斯多·德。」
  檢察長聽了這些話,本來要提出抗議,但是他的話被群眾的笑聲掩蓋了。
  「我請您不要離開本題。」院長嚴肅他說。
  「對法庭提出這個請求倒適宜得多,」薩裡瓦托爾答。「這樣子提問題的並不是我,而是法庭。說所有在此地的人昨天都是猿,甚至是魚,因為他們的鰓狀物變成了語言器官和聽覺器官,才會講會聽,難道此地沒有人被這個思想嚇著的嗎?晤,如果說不是猿,不是魚,那就它們的後代。」接著,薩裡瓦托爾轉身向那露出不耐煩神色的檢察長說:「放心吧!我並不打算在這幾跟人爭辯或者講進化論。」停頓了一下,薩裡瓦托爾說:「不幸的倒並不是人從動物演化而來,而是人仍然是動物……粗野、狠惡、沒有理性。我那位科學界同人白白嚇唬了你們。他本來可以不必談到胚胎發育。我即沒有採取影響胚胎的方法,也沒有採用使動物異種交配的方去。我是外科醫生。我唯一的武器是刀子。作為一個外科醫生,我必須幫助人們,治療他們。替病人作手術的時候,我需要經常移植組織、器官、腺體,為了改善這種方法,我在動物身上做移植組織的試驗。
  「我長時間地在我的實驗室內觀察著作過手術的動物,力圖查明和研究清楚:器官被移植到新的,有時甚至是不尋常的地方以後,會發生什麼情況。我觀察完了,就把動物遷移到花園裡。這樣,我便建立起這個博特館式的花園。我特別熱衷於遠種類問的動物交換組織和移植組織問題,比方說,把魚類的組織移植到哺乳類動物身上,或者把哺乳類動物的組織移植到魚類身上。在這方面…我作到了科學家們認為根本不可有想像的事情。這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呢?我今天辦得到的,明天普通的外科醫生將會辦到,芮英教授應當知道德國外科醫生查愛爾索魯赫最近所作的手術。他能用小腿代替有病的大腿。」
  「可是,伊赫利安德爾呢?」鑒定人間。
  「不錯,伊赫利安德爾一這是我的驕做。在給他施行手術時,困難不光是技術上的。我得改變人身所有的機能。在作初步實驗的過程中,弄死了六隻猿,我才達到目的,才能給孩子施手術而不擔心他的性命。」
  「這究竟是什麼手術呢?」院長問。
  「我把小鯊魚的鰓移植到孩子身上,孩子便能夠在陸地生活,也能在水裡生活。」
  聽眾中間響起了一片驚訝的叫聲。在大廳裡的報館記者飛快地跑到電話間去,連忙向編輯部報告這件新聞。
  「後來,我獲得了更大的成就。我最近的創作是水陸兩棲猿。你們可以看到,它能夠無限期地生活在陸上,或者生活在水裡,對健康毫無損害。可是沒有水,伊赫利安德爾只能生活三四個晝夜。長時期在沒有水的陸地上,對他是有害的;肺疲勞過度,鰓干了,於是伊赫利安德爾就感到肋部刺痛。可惜在我離家時,伊赫利安德爾違反了我規定的制度。他在空氣中逗留的時間太久了,使自己的肺過度疲勞,他患了重病。他身體裡的均衡被破壞了,所以大部分時間他應該在水裡度過。他從水陸兩棲人變成了人魚……」
  「請允許我向被告提一個問題,」檢察長對院長說。「薩裡瓦托爾怎樣會想到創造水陸兩棲人,他所追求的目的是什麼?」
  「想法還是那一個——人並不是完善的人。人在進化的過程中,獲得了一些優點,跟自己的動物祖先比起來,這些優點是很大的,但是同時卻喪失了許多在動物進化低級階段所具有的特長。舉例說,水中生活對人有很大的好處。為什麼人不恢復這種能力呢?從動物進化史上,我們知道所有陸地上的動物和鳥類都是起源於水——從海洋出來的,我們知道,有些陸地上的動物又回到水裡,雖然它依舊是哺乳動物,像鯨魚一樣,鯨魚和海豚都是用肺呼吸的。咱們可以幫助海豚變成肺魚類的兩棲動物。伊赫利安德爾向我請求過這樁事:使他的朋友——海豚李定——能夠跟長時間地在水底逗留。我打算替海豚作這樣的手術。作為第一條人中的魚和第一個魚中的人,伊赫利安德爾是無法不感到孤寂的,但是假使旁的人也步他的後塵,到海洋裡去,生活就會完會換一個佯兒,那時人類會輕易地戰勝威力強大的自然力——水。你們知道嗎,海洋的面積等於36105平方公里。地球表面十分之七以上是遼闊無邊的海原。這個有著無窮盡的食料和工業原料的海原能容納數以億萬計的人類。36105平方公里以上的地方——這只是面積,只是表面。但是要知道,人類在水裡可以分好幾層居住。數十億人可以毫不覺得得狹窄擁擠地安頓在海洋裡。」
  「海洋的能力可大啦!你們知道嗎,海水吸收的太陽熱的能量等於790億匹馬力的功率。假如熱不散放到空氣中,也沒有其他損失,海洋老早就沸騰了。它簡直蘊藏著無窮的能量。陸地上的人類把它利用得怎樣了呢?簡直沒有。」
  「還有海流的能力呢:單是哥列福斯恃裡海流和佛羅里達海流每個鐘頭就推動著910億噸水,這比大江河所流下的水要多得多,是1000與3之比。而這僅僅是一條海流呀!陸地上的人把它們利用得怎樣了呢!簡直沒有。」
  「還有海浪和漲潮的能力呢!你們知道嗎,波濤的衝擊力在每平方米的表面上往往有38000公斤,即38公噸,波浪拋起的高度達到43米,這時波浪可以抬起重達100公斤的東西——壁如說,岩石塊——而漲潮的高度達到60米以上——四層樓的高度。人類把這些力量利用得怎樣呢?簡直沒有。」
  「在陸地上,動物不能夠高高昇到地面的上空,又不能夠根深地鑽到陸地裡面去。在海洋裡,處處可以生活,——從赤道到兩極,從水面到將近十公里的深處。」
  「我們把海洋無限的財富利用怎樣了呢?我們捕魚——我要說,我們只是在海洋最上面的薄薄一層捉魚,深的地方完全沒有利用,我們採集海綿;珊瑚、海藻——僅僅是這樣。」
  「我們在水底也多少做了些工作:建造橋和堤壩的支座,絞起沉沒的船隻——僅區是這樣。可是我們作這種事也費很大的勁,冒很大的危險,往往有人犧牲,可憐的陸上人,他們在水底不一會兒就淹死了!還談得上什麼工作呢?
  「假使人不穿潛水服,不帶氧氣設備而能在水底生活和工作,那就不同了」
  「人會在水底發現多少寶貝呵!就拿伊赫利安德爾說罷。他告訴我……不過我怕引起人類貪慾的惡魔。伊赫利安德爾從海底給我帶來了稀有金屬和岩石的樣品。嗅,別激動,他帶給我的樣品非常小,可是它們在海洋裡的礦床會是很大的。
  「還有沉沒了的金銀財寶呢?」
  「請回憶一下『魯濟坦尼亞號』郵船就行了,一九一六年春天,它被德國人在愛爾蘭海岸附近擊沉。除了1500個遇難乘客隨身攜帶的珠寶以外,『魯濟坦尼亞號』船上有15美國的金市和5萬美元的金條。(大廳裡響起一片驚歎聲。)此外,『魯濟坦尼亞號,上藏有兩小箱預定要運往阿姆斯特丹去的金鋼鑽,這些鑽石中間,有一顆世界上最好的『哈里發』,價值億萬元。自然羅,就連象伊赫利安德爾這樣的人,也不能夠下沉到根深的地方——要沉到根深的地方,必須創造出象深水魚那樣的能夠忍受很大壓力的人。(檢察長憤怒地叫喊一聲。)雖然如此,在這樁事情上,我也並不認為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不能一下子做到。」
  「看來,您是把萬能上帝的神通妄加在自己身上了?」檢察長說。
  薩裡瓦托爾不理會這句話,繼續說:
  「假使人能在水裡生活,那未,開發海洋,開發海洋的深處就能大踏步地進行了。海洋對於我們不再是要人犧牲的可怕的自然力。我們再也不必痛哭淹死的人了。」
  所有在大廳裡的聽眾都彷彿看見已經被人類征服了的水底世界。征服海洋會帶來多麼大的好處呵!甚至連院長也忍不住了,他問:
  「那您為什麼不公佈自己的研究結果呢?」
  「我並不忙著要坐到被告席上,」薩裡瓦托爾微笑著答道,「而且,我擔心在我們社會制度的條件下,我的發明帶來的害處比益處多。爭奪已經圍繞著伊赫利爾德爾開始了。是誰出於報復而告發我呢?就是這個把伊赫利安德爾從我這兒偷去的佐利達。」
  薩裡瓦托爾住了口,接著,驟然改變了腔調,繼續說:
  「不過,我不談這一點了,否則,別人會粑我當作瘋子的,」薩裡瓦王爾帶著笑容朝鑒定人望了一眼。「不,我不接受做瘋子的榮譽,即使是天才的疥子也不要麼我不是瘋子,不是狂人,難道我沒有實現我所想的嗎?我的全部創作你們都親眼看見了。如果你們認為我的行動是犯罪的,按照法律從嚴判罪吧。我不請求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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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0-5-10 19:53:04 |只看該作者
三十 決死時分

  檢查伊赫利安德爾的鑒定人不僅要注意這青年的體質,也要注意到他的智力情況。
  「今年是哪一年?本月份是哪一月?今天是幾號!」
  他答覆最尋常的問題也感到困難。但不能說他不正常,肉於他獨特的生活和教育條件,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他仍然好像是個大孩子。於是鑒定的人得出結論:「伊赫利安德爾是沒有行為能力的。」這使他免受審判,法院撤銷控訴伊赫利安德爾的案件,指派人監護他、有兩個人表示願意做伊赫利安德爾的監護者:佐利達和巴裡達札爾。
  佐利達追求著另一種目的,他想再度佔有伊赫利安德爾,他不惜花費十顆價值昂貴的珍珠收買法庭和委任監護人會議的成員,他快要達到目的了。
  巴裡達札爾以自己是父親做理由,可是很倒霉,不管怎樣努力,鑒定人卻宣稱,他們不能夠只根據一個證人——克裡斯多——的口供,來確定父子關係。
  克裡斯多搬到兄弟家裡居住,他為巴裡達札爾脅心起來。他一連好幾個鐘頭坐著沉思,忘記了睡覺吃皈,但有時心情忽然又極度興奮,在鋪子裡跑來跑去,大聲叫喚著:「我的兒呀,我的兒呀!」
  不管克裡斯多怎樣想法子勸阻兄弟,一點效果也沒有。
  巴裡達札爾到監獄去。他哭著哀求看守人,最後好容易到達伊赫利安德爾住的牢房。
  這不大的房間有一個裝著鐵欄杆的狹窄的窗口,光線黯淡,房裡悶熱,氣味難聞,牢獄看守人難得換水箱裡的水,又不肯費心清除在地板上腐爛的魚,這些魚是給這個不尋常的囚犯吃的。
  巴裡達札爾走到水箱跟前,朝黑色水面望一眼。
  「伊赫利安德爾!」巴裡達札爾輕聲呼喚。
  水面泛起漣漪,但青年沒有從水裡露面。
  巴裡達札爾伸出顫巍巍的手,探進水裡。手觸著肩膀。
  伊赫利安德爾那濕漉漉的頭突然從水箱裡出現。他微微欠起身,露出肩膀,問道:「誰呀?您有什麼事?」
  巴裡達札爾跪下來,伸出兩隻手,快嘴快舌地說:好好看一看我吧。難道你不認得自己的父親嗎?」
  水從青年濃密的頭髮慢慢地淌到蒼白的臉孔,從下巴滴下來。他憂愁地、有點驚訝地瞧著老印第安人。
  「伊赫利安德爾!」巴裡達札爾叫起來,「好好瞧著我吧。」老印第安人突然摟住青年的頭,拉到自己身邊。
  為了避開這突如其來的親呢,伊赫利安德爾潑刺潑刺地拍水,使水漫過箱邊,流到石地板上。
  有一個人的手揪住巴裡達札爾衣領,把他提到空中,拋到屋角去。
  巴裡達札爾睜開眼睛,看見他面前站著佐利達,他左手拿著一張紙,洋洋得意地揮動。
  「看見了嗎,是派我做伊赫利安德爾的監護人的命令。明天早晨我就把他帶回我家裡。明白嗎?」
  巴裡達札爾躺在地上,用暗啞的嗓音恐嚇地嘮叨著。
  可是在下一個瞬間、巴裡達札爾霍的跳起來,狂叫一聲,向自己的敵人猛撲過去,把他撞倒。
  印第安人從佐利達手中奪取了紙頭,塞進自己嘴裡,一場激烈的搏鬥開始了。
  看守人從搏鬥的雙方都得到一筆巨大的賄賂,所以不想干預他們,只是到佐利達手掐死老頭兒的時候,看守人才著急起來。」
  可是氣得七竅生煙的佐利達不理睬看守人的警告,倘若不是房間裡出現了一個薪人,巴裡達札爾一定糟糕了。
  「好極了!監護人先生在練習執行自己的監護權呢廣只聽見薩裡瓦托爾的嗓音說,「您看什麼?難道您不知道自己的職責嗎?」『聽見吵鬧聲,別的看守人也跑來了,很快把兩人拉開到兩邊。
  「把好打架的人帶出房間去,「薩裡瓦托爾對看守人命令道。「我要和伊赫利安德爾兩人單蝕留下。」
  等到走廊裡沉寂之後,薩裡瓦托爾走到水箱跟前,對水裡探頭來的伊赫安德爾說:
  「起來,到房間當中來,我需要檢查你一下。」
  青年服從了。
  薩裡瓦托爾輕輕敲著伊赫利安德爾的胸膛,細聽著青年若斷若續呼吸聲。
  「你氣喘吧?」
  「是的,父親,」伊赫利安德爾答道。
  「自己不好,」薩裡瓦托爾答道,「你決不能在空氣中逗留這樣久的。」
  伊赫利安德爾低下頭沉恩。後來突然抬起頭,「父親,為什麼大家都可以,我卻不能呢?」
  薩裡瓦托爾要經受得住這充滿隱藏責難的目光,比他在法庭上答辯難得多,但薩裡瓦托爾經受住了。
  「因為你具有任何一個人所沒有的能力:在水中生活的本領……假使讓你選擇,伊赫利安德爾,像大家一樣也生活在陸地上,或者只生活在水裡,你選擇哪一樣呢?」
  「不知道,」青年想了想答道。
  「現在我寧願選擇海洋,」青年說。
  「在你還沒為因為不聽話破壞身體的均衡以前,伊赫利安德爾,你還可以選擇。現在你只能在水中生活了。」
  「不過不要生活在這種骯髒的水裡,父親,我要到汪洋大海裡去!」
  薩裡瓦托爾抑制住歎息,離開了伊赫利安德爾,走進自己的牢房裡。
  薩裡瓦托爾在窄台子旁邊的矮凳上坐下,沉思起來。
  像任何外科醫生一樣,他有過失敗。在他的手術達到完善的境地以前,不少人由於他的錯誤在他刀下喪了命。但他從未想到過這些犧牲者。死幾十個人,救了幾干人,這算術完全令他滿意。
  但是他認為自己要對伊赫利安德爾的命運負責任。他喜歡這青年象喜歡自己的優秀作品一樣,此外」,他對伊赫利安德爾有些依戀,像愛兒子一般地愛他。所以伊赫利安德爾現在的病和今後的命運使他焦慮。
  有輕輕的叩門聲。
  「請進來,」薩裡瓦托爾說。
  「教授先生,我不打擾您吧?」獄長輕聲問。
  獄長走到薩裡瓦托爾面前,小聲對他說:「教授,您救了我妻子,我終身感激您。我愛她,像……」
  「別感謝我,這是我的責任。」
  「我要報答您。」
  獄長把聲音壓低得像耳語似的,繼續說:
  「我通盤考慮過了,我要洩漏職務上的秘密,國家的秘密……甚至犯罪。」
  薩裡瓦托爾微微動了動。
  「怎麼樣?講下去吧!」
  「是的,殺死伊赫利安德爾——主教極力堅持這樣做,他們給我毒藥,看樣子是氰化鉀。今天晚上,我就要把毒藥摻和到伊赫利安德爾水箱的水裡去、監獄醫生被收買了。他將證實是您把伊赫利安德爾變成水陸兩棲人的手術使他死亡的。可是我不能夠,不願意殺死伊赫利安德爾。在這麼短促的時間內要搭救兩位——您和伊赫利安德爾——是困難的,差不多是不可能的。但是搭救您一個我能辦得到。我全都考慮過了。您的性命更加重要。您可以運用您的技巧創造出另一個伊赫利安德爾,但是世界上沒有人能創造出另一位薩裡瓦托爾。」
  薩裡瓦托爾走到獄長面前,握了握他的手,說道:
  「謝謝您,可是不能為自己耐接受這種犧牲。您會給他們逮住,受到審判的。」
  「談不到什麼犧牲!我通盤考慮過了。」
  「請等一等。我不能為自己接受這種犧牲。不過,要是您救了伊赫利安德爾,您為我作的事比您釋放我多。」
  「我把這個當作您的命令接受。」獄長說。
  他走出去以後,薩裡瓦托爾微微一笑,說:
  「這樣倒好。誰也得不到這個引起爭端的蘋果。」
  薩裡瓦托爾在房間裡來回踱著,輕輕他說:「可憐的孩子,」接著走到桌子跟前,寫了些什麼,到門口敲了敲門。
  「請獄長到我這兒來。」
  獄長來到的時候,薩裡瓦托爾對他說:
  「還有一個請求。您能不能安排我跟伊赫利安德爾見一次面呢——最後的見面!」
  「再容易也沒有了。」
  「清快些帶領我到伊赫利安德爾那裡去吧。」
  薩裡瓦托爾在牢房裡出現時,伊赫利安德爾覺得奇怪。
  「伊赫利安德爾,我的兒子,」薩裡瓦托爾說。「我們不得不分手了,而且,這次離別也許是長時間的。你的命運使我擔心,你周圍有成千上萬的危險……假使你留在這兒,你會死去。
  「你應該在安全的地方,並且盡可能離開這兒遠些。這種地方是有的,它在南美洲的另一邊,在南美洲西方,太平洋的圖阿穆圖群島,或者叫作低地群島的一個島上。
  「你確定走哪一條路呢?你可以從北方,或者從南繞過南美洲往西方去。兩條道路各有優點和缺點。北方的路稍微遠一點。此外,選定了這條路,你得從大西洋經巴拿馬運河遊人太平洋,這是危險的,人家會捉到你,尤其是在水閘裡,或者——你稍一不當心,就會被輪船壓死。
  「但是,你自己始至終可以在濕水裡游,經過南端的道路比較近些,然而,走這條路線你要在南方寒冷的海水、靠近浮冰邊界游,特別是如果你要繞過火地島的合恩角,麥哲倫海峽風浪非常大,在這些漩渦裡,甚至你在水底也會粉身碎骨。
  「所以,與其游過麥哲倫海峽,我勸你不如多走些路,繞著合恩角。海水是逐漸變冷的,我希望你能逐漸習慣,保持身體健康。關於食物,你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它同水一樣。你用我為你定制的特珠儀器來確定經緯度。不過這些儀器會使你覺得有點兒累贅,而且束縛行動的自由……」
  「我帶李定去。它背行李。難道我能夠跟李定分離嗎?」
  「好極了。你會到達圖阿穆圖群島的,剩下的是找到一個幽靜的珊瑚島。這小島有個標誌:它上面矗立著一根桅桿,桅桿上掛著一條大魚,作為風標。」
  薩裡瓦托爾使伊赫安德爾養成了耐心靜聽,不打岔的習慣。但是他講到這個地方時,伊赫利安德爾忍不住了:
  「我在有魚風標的島上會找到什麼呢?」
  「找到朋友。找到忠實的朋友,他們的關懷和體貼,」薩裡瓦托爾答道。
  「那裡住著我一位老朋友——法國科學家阿爾孟·維裡布,著名的海洋學家。他們從我的信上知道你,我相信,他們會把你當作他們家庭的成員,像親戚一樣……你的答覆是能寫成一部科學著作的,你將為科學服務,從而為人類服務。」
  「還有一點忠告。你一到海裡——這甚至在今晚就會發生——立刻經過水底隧道游回家(家裡現在只有忠實的吉姆),拿了航海儀器、刀和其它的東西,找著李定,在太陽升上海面以前便動身。
  「別了,伊赫利安德爾!不,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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