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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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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臾]愛情味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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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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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2 00:48: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本以為是錯覺,可程林笙身邊所有的異狀仍舊存在,甚且有逐漸加劇的情形。

一開始是夜半的無聲電話,時間差不多都在十點左右,程林笙接聽。“喂?”對方沒回應,卻也沒有掛斷的意思,她很不耐煩地:“喂?你找哪一位?”

一樣還是無聲無息,但程林笙知道對方還在線上。她白眼一翻,大概是真的太無聊又心情不好,她隨口道:“喂,你再不說話,我就要唱歌嘍。”

見那人當真狠了心不開口就是不開口,程林笙也不客氣,直接唱了起來:“把你的快樂建在我的痛苦上──當我在哭的時候你坐在那邊笑。你這個沒有心的王八蛋,你會有一天後悔,你會有一天後悔……”她唱的是陶喆的“王八蛋”。

妙的是她真的唱,對方也真的在聽。直到一曲唱畢,程林笙覺得無聊,索性自個兒掛了電話。

然後,接下來的每一天,只要一到晚上十點,她接到的電話泰半都是無聲的。

而且不只如此,她甚至感覺自己回家的路上,總被人跟蹤著。可每每一轉身,卻又看不到人,只能認為是自己多心,偏偏那樣的懷疑就是揮之不去……

而其中最可怕的,還是放在她家信箱內、剪碎了的報章雜誌,上頭則是她先前與慕羿馳兩人親匿擁吻的照片。

於是任程林笙神經再大條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那人到現在尚未對她做出任何實質傷害。現在的警察都要等到犯人具體犯罪了才知事情的嚴重性,現階段不痛不癢的,他們才懶得理你。

也之所以,好不容易捱到下班,程林笙卻不敢回家,只得躲在編輯部內一個人生悶氣。

“……你怎麼還沒走?”

有如天籟的嗓音在這一刻響起,程林笙興奮地一轉身。“禹銘,你來得正好,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啥?”剛剛加班結束正要回家,卻瞄到《Taste!!》編輯部內燈光未熄,於是好奇一探頭,卻發現程林笙正獨自一人演出多面相的安禹銘──呼,好長──推門而入,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很有洗耳恭聽的架勢。

瞅著他,程林笙吐口氣。“……你今天陪我回家,好不好?”

安禹銘瞪眼。

瞪大了再瞪大,然後下一秒“噗”地一聲,很不給面子地大笑出來。“哈哈哈!程林笙,你小學生啊?要我陪你回家?不怕你老公生氣,嗯?”

說到這兒,程林笙才真正無力。“拜託,也不想那人事業多大,哪有空顧慮這種小事。”而且她也不打算拿這件事煩他了,她可以自行解決的。

應該。

見程林笙一派小女孩賭氣的模樣,安禹銘更覺好笑: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竟有幸目睹到她這樣,看在這點的份上,這個忙,似乎也不是太難幫。

“要我陪你也行啊,只是理由咧?可別說是因為寂寞啊。”

“白癡。”程林笙一臉好笑,卻也不否認……其實有一點。哎,過去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此刻內心裏有人,在獨處的時候想到,反而更顯孤寂,更何況是需要幫助的這時候。

於是歎了口氣,她將自己被人跟蹤的猜想,一一向安禹銘傾訴。

安禹銘本打算若聽到哪個天方夜譚的理由,肯定要毫不客氣嘲笑一番。然一聽好友提及跟蹤狂和這一陣子的種種異常,他馬上斂色,當下明白了這件事非同小可。

“你不報警?”他第一句話問的便是這個。

“我報了。”程林笙翻了個白眼。說到這兒,才真是有氣。“結果警察問我,那個人做了什麼有害的行為沒有?什麼?只有無聲電話?跟蹤?有沒看到人?小姐,你這樣我們不好處理……”

所以案子是報了,但警察會不會特意處理那又是另一回事。活到這一把歲數,程林笙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些年來繳的稅,竟是養了這些無三小路用的人民保母。

安禹銘聽了也傻眼,可卻不意外。他歎了口氣。“看來只能自求多福了。”

“是啊。”程林笙苦笑。

於是走在回家路上,安禹銘刻意攬過她的肩,裝作一派親匿,敏銳的眼則是繞著四周,細細梭巡是否有任何可疑人影。

她住的公寓離捷運站約莫有二十分鐘的步行距離,安禹銘一邊陪她走,一邊碎碎念:“這種重要的時候,你那個大老闆是死到哪去了?”

“他很忙。”三個字,道盡了一切。程林笙有些悲傷、自暴自棄,想起江美琪的一首歌──我的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一個人過一天,像過一年……

自大學認識到現在,安禹銘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完全不若往日瀟灑。明白自己這個好友是真的栽在了愛情上,他歎口氣,摸了摸她的頭,可畢竟嘴賤慣了,一時很難溫柔。“好了,別露出那種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我看了不舒服。”

程林笙白他一眼,可不否認,本來低落的心情在好友的“賤”言下,的確好轉許多。

安禹銘將她送到公寓樓下。“要不要陪你進去?”

“應該不用了,謝謝。”

唔。“你這麼客氣,害我好不習慣……有什麼事記得要打電話來,知道沒?”安禹銘搔搔頭。“還有,這件事最好還是告訴你的男人,瞞著他,我覺得不是很妥當。”

程林笙一笑,明白這個朋友是真的關心她:可對後面的建議,她決定還是靜觀其變:那人最近忙得比前一陣子還可怕,所以有一部分也是沒機會說。可直到進入公寓大門,再爬至所居樓層,在看見自己似被人惡作劇般破壞的大門時不覺一驚──

上頭被以紅色噴漆漆上了怵目驚心的“去死”兩個字,她看了,臉色刷白,倒退一步……這怎麼回事?!

一想到對方已侵入她寓所內,程林笙渾身打顫,一時無措,不知該逃還是該留。果然這一陣子的不尋常不是錯覺,那個人侵入的速度如此之快,也許下一步,就是她所以為安全的“家”……

於是她忙掏出手機,撥電話。可第一時間太害怕,她沒打給仍在附近的安禹銘,而是撥給她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喂?羿馳,我──”

“怎麼了?”對方像在開會,儘管接了電話,聲音卻壓得很小。“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的聲音溫和而有力,似乎一點也沒被人打斷會議的不悅。也許,如果是現在,她可以說得出口;也許,她可以試著再那樣任性一次……“你……可不可以……現在過來?”

因為太害怕,她語不成句,明明應該要有條理地說明事況,可她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電話中的慕羿馳一頓,似不解。隔壁魏立浣的聲音響起:“老闆,該進去了。”程林笙心口一沉,蹲在地上,又急又慌,卻仍不知該如何說起。“我……我遇到……”

“老闆?”魏立浣的聲音再次響起,阻斷了她接下來想說、卻還在摸索的話。可慕羿馳沒有時間等待,只能語氣抱歉的說:“我再一小時之後就過去,你在家裏等我,我去接你。”

戀人這一句話,無疑是澆了她一盆冷水。

聽見那人答覆的瞬間,程林笙只覺自己渾身冰冷,方才驚見住宅大門的景況都不如現在來得逼人。她感覺自己在飄浮,腳跟虛軟,幾乎是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沒關係。”於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冷,冷得像是從冰窖裏鑽出來的。“你……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林──”不給對方多說一個字的機會,她掛了電話。

眼下的狀況沒法分辨兇手是否還在附近,甚至,也許還在她房子裏……思及這一點,她打了個寒顫,告訴自己要冷靜,改撥電話給安禹銘。“拜託,趕快來找我……”

而這,已是現在的她,最高限度的求救。

接到電話,本來就因有些不放心而在附近停留的安禹銘很快便趕了來,看見眼下的慘狀,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已經侵入你住所了?”

程林笙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眼前的情況很明顯已觸法。安禹銘提議去報警,程林笙也同意,只是一時她沒力氣,站不起來。

安禹銘見狀,眼露訝色,想扶起她,可她搖頭。“讓我休息一下……”

她聲音耗弱,臉色蒼白,好似方才面對歹徒襲擊。安禹銘沒多說什麼,只問:“你告訴你那個大老闆沒?”

“他在工作……我說不出口。”

安禹銘聽了,傻眼。“程林笙,你是白癡嗎?你根本是嚇傻了吧?”

他罵罵咧咧,打開門,確認了裏頭沒異狀後才攙她進屋。第一次見自己向來堅強的好友出現這般脆弱模樣,老實說,說不心疼絕對是騙人的。“這個時候還有空顧忌人家要不要工作?看來你也不是簡單的貨色嘛……哪個工廠造出來的?品質不錯喔。”

可程林笙已連白好友一眼的力氣都沒,安禹銘也沒再嘴賤,兩人沉默著,這時聽見對講機響起。“誰啊?”

程林笙渾身一顫,怕是那個跟蹤她的人──儘管理智上知道那人沒有按對講機的必要,可讓它一直響也不是辦法。安禹銘走過去,替她接:“喂,哪一位?”

對講機另一端瞬間凜了一下,這短暫的停頓讓安禹銘更以為對方是歹徒,忍不住罵:“你什麼咖小啊?是不是男人?混哪條道上的?敢纏著我的親親林笙不放,敢情不要命啦!好,別說我不近人情,太平洋和臺灣海峽都沒加蓋,給你選一個怎樣……”後面一段精采國罵,恕不詳述。

程林笙呆若木雞,只見好友罵了一串後心清氣爽地掛上對講機。然在下一秒換她手機響起,她再驚,定睛一瞧,來電者是慕羿馳。

安禹銘睞她一眼。“你不接?”

“我……”事實上是不知道要怎麼接、接了又要說些什麼。她遲疑著,任電話響到一個程度轉入語音信箱,過一會再一次響起──“喂……”

“你在哪里?”慕羿馳截去她話尾。“你跟誰在一起?”

程林笙不解。“我在家裏,和朋友……”

“好,開門。”喀一聲,掛了電話。

她一臉匪夷所思,慕羿馳第一次這樣說話,口氣很沖。她於是開了門,讓面色不佳的戀人進來;當他看見安禹銘,神色一下子不悅數分,模樣更顯駭人。

他走進來,招呼不打,見到程林笙蹲坐在地,伸手拉起她。“好痛!”她痛呼,慕羿馳從未這般粗魯,她疼得直皺了眉,可他沒理會,就這樣拽著她,往外走。

安禹銘上前攔住。“慕先生,等一下──”

慕羿馳停下,厲目一瞪,知道現在的自己近乎失控,開口肯定沒好話,索性閉嘴不語。可那一盼仍舊充滿了力量,安禹銘一時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但他穩住了,畢竟眼前還有要緊事得解決。

“你有事和林笙談我不反對,但是……可不可以先讓我們去報警?”

***

警察局內,三個人,氣氛詭異。

程林笙報了案,向警方描述大概狀況,在旁的慕羿馳聽著,本就嚴峻的表情越發可怖。

旁觀者清的安禹銘見狀,暗暗吹了聲口哨。呵,哪家瞎了眼的媒體寫這男人風度佳沒有脾氣?就他現在看來,這男人方才瞪視他的眼色之狠……嘖嘖嘖,還好眼神不是兇器,否則此刻他肯定已倒地,且血如泉湧。

走出警察局,已近十一點,這個時間程林笙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回家,安禹銘很故意。“既然這樣,要不要我去陪你?”

“不用了。”問的對象是女人,回答的,卻是男人。慕羿馳二話不說,大掌攬過程林笙,硬是拽她上車,甚至,連瞧安禹銘一眼也沒。

車上,氣氛凝窒,沒有人說話。程林笙斜眼偷瞄這個男人剛直的側臉,第一次,看見他臉上表情沉靜得可怕,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看著,胃又不自覺地抽痛了。

慕羿馳沒載她回家,而是直接到他位於大直的住宅。程林笙沒反對,畢竟在經歷了那樣的騷動後,她並不想讓自己再回到那個令人恐懼的地方……儘管,她不很確定現在待在這個男人身邊是否也算安全。

她的胃好痛……

一到他家,程林笙便被戀人給帶入房間,跌坐在床。慕羿馳褪下外套,解開領帶,臉上表情顯見煩躁,平素燦亮的綠眸此刻顯得好深沉。他問:“那個男人是誰?”

“你說禹銘?他是我出版社的同事,你上次不也見過?”

他知道,可這時的慕羿馳無暇顧及那個。“我開會開到一半,聽見你電話裏的聲音不對,丟下工作跑來,結果看到的竟是另一個男人在你房裏……”

什麼話!“那是不得已!你剛在警察局也知道我遇到了什麼事,可是你又忙,我不想打擾你……”

“所以呢?如果我沒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說?!”

程林笙嚇了跳,從不曾見過他這樣失去控制,狼狽大吼,她為此呆滯。

見狀,慕羿馳心中煩躁更甚,索性把話說白:“我不是你心目中那種完美無缺、永遠也沒脾氣的男人。我是凡人,我會嫉妒,也會生氣,我希望不論發生什麼事,你想到的人永遠都是我,而不是任何一隻阿貓阿狗!”

他吐了口氣,抓亂了發,也擾亂了程林笙的心思。這下,她才終於搞清楚自己戀人如是憤怒的關鍵所在──“你不是……因為我打擾你工作所以生氣?”只是因為……嫉妒她在危難中找的人是安禹銘?

慕羿馳眙她。“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不近人情?我的女人出了事,我還有心工作,是不是人啊。”

“可是,我以為……工作對你很重要……”所以她才不敢貿然打擾他,將所有的委屈不滿往肚裏吞。畢竟,他們都已不是那種為愛盲目的年歲了。

“的確,工作對我很重要,但再怎樣也不可能比你出事重要吧?!”這個女人!慕羿馳火了,他大掌撐在她兩側,低下身,炯炯綠眸俯視她。“對,我在乎工作,可這並不代表我不在乎你的感受。如果你心裏有不滿,直接告訴我:我不會心電感應,你不說,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所以他的意思是……希望她說嗎?“我……”她囁嚅著。“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不想干擾你……”她因而道,積累了一晚上的害怕擔心失望等複雜情緒一古腦兒自她內心深處湧上,終究還是克制不住。“我一直很努力,不想讓自己變成不分是非無理取鬧的那種女人……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出來?”她喃語:“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有沒有怨?實際上是有的。的確,一開始是她沒有把話說清楚,但她也從不曾這樣突兀地打電話給他,近乎任性地要求見面,可慕羿馳給予的回應,卻令彼時的她感到心寒……

於是,她的說不出口,變成了不想說,也不願說。

程林笙雙肩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眼眶微微泛紅,可她咬牙沒讓自己哭出來。慕羿馳望著這樣的她,在瞬間被震撼了。

他所愛的這個女人,很獨立、很堅強,總是笑笑地體諒他的難處,毫不依賴;有時候甚至也因她太諒解了而不禁感到氣惱,渴望戀人倚賴,只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這麼逼迫自己的?!

“我想聽你說。”於是,慕羿馳說了。這個晚上,他一直都該給她一個擁抱,可直到現在,他才這麼做。“把你的不滿告訴我:我哪里做得不好,告訴我,我想知道。不要什麼都不說,然後……就那樣無聲無息地不見。”

程林笙渾身一顫!知道這男人說的,是他年少時愛人不告而別的傷痛。他道:“我一直在想,要怎麼做你才會留在我身邊。我已盡我所能,但似乎還做得不夠。”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完美的戀人。他有工作,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因而常常忽略了另一半。於是為了彌補,在少有的兩人時刻,他總是想盡了方法、用盡了一切在寵她……

這一點程林笙也知道,所以她無法多說什麼,這個男人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補償她,她感受得到。可相對地,他越是這樣,她其實越是空虛……只是,見到戀人苦痛的模樣,她揪心,終究不忍說出口。

她於是搖頭。“不,你做得很夠了,太多了,太好了。”可她想要的,不是這個男人的好,或者這個男人的寵,而是那樣簡單的──就算只是兩個人待在家裏一整天也好──戀人的陪伴。

也許這樣的要求對一般人而言不難,可她明白,自己的戀人可以、也願意給她一切,卻唯有時間他給不起。而既然他已盡己所能,她又何嘗忍心再苛責?

所以──“沒關係,無所謂了,只要你現在在這裏,就夠了。”終究,他還是為了她拋下工作,僅此一次,便已足夠,她再不奢求了。歎了口氣。“折騰了一天,我累了,我想休息……”

慕羿馳也不是笨蛋,他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戀人對自己仍有所隱瞞。可此時見她疲累的表情,知道現在並非深談的好時機,於是他吐息,放開她。“好,今天就先這樣。剩下的,我們之後再談。”

談?談什麼?他們之間還需要再談什麼?程林笙不解,因為現實的結果是;她接受,也妥協,不打算再要求。說出剛剛那些話已是她的極限,她好怕自己若再說下去,恐怕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徹底變成無理取鬧了。

而她,並不願讓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於是她藉口累了並睡下。深夜,慕羿馳卻睜著眼,輕撫她睡在身畔而顯憔悴的臉,開始思考自己究竟錯失了些什麼……

工作跟愛情不同,只要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穫,而他也已習慣了這樣的安心感。可直到這一刻,遇上她,慕羿馳才真正明白,這些年,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很多,但事實上卻不然。

因為,他連戀人最低需求的陪伴,也給不起……

──你是不是曾幾何時,覺得空虛寂寞覺得冷?

星爺的臺詞浮現腦海,審視著戀人糾結著的眉、疲憊睡去的五官,他歎了口氣。

臺北的夜深了,而慕羿馳的目色,也隨著他的思索,漸漸深了……

***

可在慕羿馳思忖自己該如何做之前,最重要的,跟蹤狂的問題尚未解決。

他要求程林笙住到他家,不得抗議,並聘了保鏢和征信社去徹底調查這一件事;然後,每天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會親自接送程林笙上下班,隨CAll隨到。

兩人相處的時間一下子變多,儘管斷斷續續、多屬短暫,可程林笙卻已感覺足夠。也許,這也算是另一種的塞翁失馬焉之非福吧?

思及此,她一笑,開車的慕羿馳見了,覺得好奇。“笑什麼?”

“沒有。”程林笙搖頭,那樣孩子氣的想法終究說不出口。她一手暗暗撫在腹上,這一陣子又恰逢出刊日,三餐不定時,加上跟蹤狂的事令她提不起胃口,感覺近來胃疼似乎有加劇傾向。

可她忍著,沒跟慕羿馳說。這一陣子他已為了她的事忙透,她不願再增添他的煩惱。

慕羿馳的白色Benz在深夜裏急馳,程林笙意識到戀人的表情有些不對,很不解。“怎麼了嗎?”

“……我們被跟蹤了。”

什麼?!程林笙一駭,下意識想回頭,卻被慕羿馳所阻止。“看照後鏡,那裏有一輛黑色車子,那輛車一直跟著我們……抓緊了。”

他踩油門,車子突然加速,對方似是察覺到了,猛力追上。程林笙看得臉色發白,沒想過電影中飛車追逐的畫面,竟會在自己的生活中真實上演。

對方的目的似乎不只是跟蹤,“磅”一聲,車身一震,劇烈搖晃。“呀!”程林笙叫出聲,那人不要命了?用車子直接撞上!慕羿馳臉色一變,罵了一句義文,加快車行速度。

平日的晚上十點多,堤頂大道上車子不多,白色Benz目標太明顯,對方車子幾近失控。“磅”又一聲,慕羿馳車身險些打滑,可他穩住。程林笙心跳加速,望著戀人的側臉,不懂那開車的人究竟與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的確,她是惹過不少人,可也不至於到這種以命相搏的地步吧?!

慕羿馳很急,但沒慌,車子速度飛快,可還好他有地理優勢。他先按路直行。“抓穩!”然後在瞬間閃進了一條小巷裏。

嘰──磅!好一聲震天價響,那輛車似乎反應不及,撞到了什麼。可他們無暇去確定,怕一下車,若那人還在,就要遭險。思及此,慕羿馳不敢鬆懈,只放緩了車速,二話不說的駛回家。

等到安頓好了,慕羿馳才打電話報警,並告訴秘書出了事,排開他明天一早的所有行程。

“我去看一下狀況,你在家裏休息,不要亂跑,知道嗎?”他熱了一杯牛奶,在裏面倒了些白蘭地給此刻驚懼不安的戀人。

驚惶中,程林笙只有點頭的份。慕羿馳走了,而她呆著,方才經歷了那樣的飛車追逐,一時難以反應。她感覺自己的胃部一陣強烈騷動,可她忍住,將那一杯熱牛奶飲下,才慢慢感覺好了許多。

到底是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目的?和之前跟蹤她的人有關嗎?

腦中思緒千回百轉,可就是理不出個所以然,早知道她也該跟去……“好痛……”

胃又開始抽痛,甚至痛得比剛才還要厲害。她感覺到噁心,幾欲嘔吐,好不容易走到廁所,吐出來的東西似乎帶血。她臉色一白,冷汗直冒,意識開始微微模糊……而這偌大的房子裏,卻沒有任何人可以來幫她。

她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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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5-12 00:48: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慕羿馳來到現場瞭解狀況。

出事的地點果然是方才發出震天大響的地方,只見一台黑色小客車撞上安全島,已面目全非,警車和救護車在旁處理狀況。

慕羿馳插手不得,而他能幹的秘書早已等在那兒,將自己事先得到的訊息向他告知。“剛剛我接到征信社的報告,跟蹤程小姐的,和剛才攻擊你們的,應該都是同一人。”

同一人?“到底是誰?”

魏立浣歎了口氣,報出那個人的名字。慕羿馳一聽,眉間擰結。“怎麼會是他?!”那是之前他所開除的“海岸”經理的名字。

“徵信社的調查報告上說,他中年失業,因為景氣不好,一直找不到工作,後來轉投資,結果失利,過著被人追債的生活……詳細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據他的同居人說,也許是因看到您和程小姐在一起的事,產生了被害的憤怒,才會做出這種事。至於細節,還是得等到那人醒了才知道。”

這下慕羿馳震愕住了,沒想到幹出那些事的竟是他以前的員工──“想不到是因為我的緣故……”大掌撫額,自責之情溢於言表。

“遇上這樣的人我們也沒辦法,這是無法預料的。”魏立浣安慰自己的老闆。“程小姐呢?沒和您一起來嗎?”

“我讓她在家休息。她這一陣子似乎累壞了。”說及此,慕羿馳籲了口氣,沉然道:“立浣,你會不會覺得,這些年,我似乎太專注在事業上了?”

魏立浣意外地瞥了老闆一眼。“我以為您一直樂在其中。”

“我是樂在其中。畢竟,工作填滿了我所有的生活。”至少讓他不用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待在那一間空曠房子裏,感覺自己越擁有一切,就越是空虛。

“可現在……”慕羿馳勾起唇角,那是一抹好溫柔且毫無雜質的笑,魏立浣第一次看到。“只要一想到有個人在等我,我就迫不及待想立刻飛奔回家。”

秘書聞言,笑了。這些年他跟著這個老闆,看著他沒日沒夜,終日埋首在工作中,好似沒了工作,他的人生便隨之黯淡了一般。他看著,儘管嘴上沒說,但總是心疼……畢竟,這讓他想到了另個人。

所以不論如何,能見到自己老闆開始改變想法,魏秘書是開心的。“那麻煩老闆您等下作個筆錄就可以回去了。程小姐那邊,我會再跟她聯絡。”

慕羿馳苦笑。“不了,我自己告訴她。”他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電話另一端響了許久,沒人接。慕羿馳不解,改撥室內,一樣無人。他這下凜了眉,這個時間,林笙會到哪去?

他再打了一次手機,一樣是無人接聽。畢竟今晚剛發生過那樣的事,慕羿馳心頭不祥預感顯現,他掛斷,向秘書交代:“我回去一趟。林笙沒接電話,我有些擔心。”

魏立浣點頭表示明白。慕羿馳駛車回家,不安感越來越重。他不覺冒出冷汗,等紅綠燈時也不忘試圖聯繫,可依舊沒人接聽。他想笑自己杞人憂天,可卻辦不到……直到回了家,發現倒在浴室門口的戀人後大驚:“林笙?!”

程林笙虛弱地倒在那兒,沒有回答。她臉色死白,微喘著氣,手掌緊壓腹上,在模糊了的意識間喃喃:“肚子……好痛……”

肚子痛?

這下慕羿馳再不敢耽誤,二話不說抱起她,驅車送進醫院急診室。急診的醫生似乎是個新人,檢查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後來判定是急性胃炎,打了一針,好不容易程林笙知覺清醒點,醫生才開始問診。

而慕羿馳在旁聽著,臉色幾乎越來越黑!

她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小姐,你的症狀很可能是胃潰瘍,而且已有胃出血的症狀。詳細的情況要等到照了胃鏡後才可以確定,我先開一些制酸劑給你,明天記得過來照胃鏡。”

之後醫生大略交代了一些照胃鏡前的準備事項,像是不可進食喝水等等。慕羿馳那頭還有筆錄的事,一根蠟燭兩頭燒。“胃痛那麼久了,為什麼都不說?”

為此,他口吻不掩惱意,剛恢復意識的程林笙聽著,眨了眨眼。“我以為只是胃痛,沒什麼要緊……”

慕羿馳聽了,臉色一變。“沒什麼要緊?你是認為在沒死之前什麼都叫‘不要緊’是不是?”他聲調冰寒,眼色冷峻。這次是真的火了。這個女人到底瞞了多少事沒說?!

先是跟蹤狂,後是胃潰瘍,兩者都是放任下去肯定喪命的事,可她卻一個人悶著,隻字不提,她究竟都在想些什麼?!“我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慕羿馳的口吻很淡,卻反而襯托出他深刻的怒意。程林笙有些驚惶,忙辯解:“我只是……不想打擾你。”

她垂下眼。歷經了生死關頭,口吻卻很輕。

她這過於淡然的模樣令慕羿馳更惱,他凜下眼。“你因為不想打擾我,所以什麼都不說?但結果你還是打擾到我了。”

他太受傷,話因而說得重。程林笙聽了,本來就不大好的臉色立時別白,說話也因而發顫:“……好,是我不對,我不該昏倒在你家,打擾到你。放心,之後的事我會自己解決,不用麻煩你……”

在這般情形下聽到她說這種話,慕羿馳更不悅了。兩人的交談恍如兩條平行線,他咬牙,克制住自己過分激越的情緒,在下一秒轉身離去。

因為他怕,怕自己若繼續留在這裏,會忍不住將她綁回去,然後限制她所有的行動,只許她在自己的保護下生活。

望著慕羿馳走遠的背影,程林笙獨自坐在急診室的椅子上。深夜的急診室並不冷清,許多人來來去去,每個人臉上儘是一片苦痛神情,所以也無暇注意到她……

程林笙掩面,在這一刻不知該恨他還是恨自己,畢竟這些事……她不是真想瞞著,什麼都不說的。

她曾經有想說的時候,不管是被跟蹤還是她的胃痛,甚或是更細更小的事。可這男人總是忙,有自己的事業,沒空搭理她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生氣,怪她什麼都不說,可問題是……他也從未給她任何說出口的機會啊。

“程小姐,我送您回去吧。”是魏秘書。他走到她跟前,面色依舊平靜。

程林笙搖搖頭。“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只是,回去哪里?她的家還是慕羿馳的家?此刻的程林笙有些茫然,可一直坐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抱歉,老闆剛剛交代我一定要親自送您回去,如果辦不到,我可能會失業的。”魏秘書向她拋來一記困擾的笑,程林笙無法拒絕,只好上了車。

車子開向大直,程林笙悶悶地:“我想回自己的家。”就算那裏不盡安全,可總是屬於自己的家。經歷了那樣的爭執,再回到慕羿馳那兒去,說真的,她只覺得不堪。

“不好意思,老闆只交代我要將您送回他家。”魏秘書也不是蓋的,四兩撥千斤地打發掉程林笙的小小抗議。黑色Audi在大馬路上行駛,他像是忽然想到一般地開口:“我好像跟著這個老闆快十年了。”

程林笙不解,只聽他續道:“您也知道,我們老闆是個工作狂;身為他的秘書,我也不得不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當然,有時候我也想抗議,可見到老闆那個樣子,我也就說不出話來了。”

“哪個樣子?”程林笙不由自主地好奇,儘管不想聽那男人在工作上的事,可她還是發出了疑問。

魏立浣一笑。“不要看老闆那個樣子,他其實很膽小。因為過去受過傷害,便一直不敢再嘗試,最後只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結果麻痹成了習慣,最後反而變成了他人生的目標……啊,不過,這樣的老闆也終於開始反省了,真是可喜可賀。”

“他開始反省?”這下程林笙傻了眼。她不笨,不至於察覺不到魏秘書向她提及這些話的用意,可她卻不敢太美好地想那個男人是為了她……

“可是……他就那樣,頭也不回的走了。”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叫來秘書送她回家。

魏立浣一愣。“老闆沒告訴您?他得趕去警局做筆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才交代我先送您回去……”

見程林笙一臉困惑,秘書笑了。這兩個人真是的。“老闆說,‘只要一想到有個人在等我,我就迫不及待想立刻飛奔回家。’所以程小姐,為了我的幸福,麻煩您,給我老闆一點時間,我想……他會慢慢改的。”魏立浣如是道,停下車。“好了,到了。”

他將她送至電梯口,並道:“先前跟蹤您的人已經找到了,就是今晚和你們飛車追逐的人,晚一點等筆錄結束,老闆就會回去了……希望您不會讓他一個人。”

這麼說完,魏立浣便駕車離去,程林笙則杵在那兒,半晌動彈不得。

她腦子裏亂哄哄,還在消化剛才魏立浣所說的話。回到慕羿馳的家,裏頭儘管亮著燈,卻依然顯得幽寂。走到客廳,一大片落地窗外是斑斕的臺北夜景。站在這兒,給人一種天下好似盡在眼前的感覺,可一回頭,實際上卻是一無所有。

她不禁想,過往慕羿馳一個人站在這兒,看盡這片景象,心底究竟都在想些什麼?想自己成功了,很得意?或者是……自己如此成功,可卻找不到人可以分享這一切?

程林笙思索著,這些事的答案她不知道,但,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她──

慕羿馳回來了。

他進屋,看見程林笙,像是松了一口氣。“明天不是安排了照胃鏡?先去睡,有什麼事,我們之後再談……”

“我已經二十九歲了。”

慕羿馳一頓,像是不解她怎會突然提到這個。“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她搖頭。“我不想變成你的負擔,都這個年紀了,不再適合任性了吧?我想體諒你的工作,不想給你造成困擾,可是我好像做得不是很好……”她吐口氣,在這一瞬,竟是有些難過了。“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

望著這樣的她,慕羿馳沉默了。

似乎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的戀人並非自恃堅強才什麼都不說,而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給對方一個足以安心傾訴的空間。

他忙於工作,所以好不容易閒暇的時間,他盡其所能在呵護她,卻沒發覺戀人需要的並非這單方面的疼惜,而是一個長遠的、可以使她安下心來,盡情倚靠並傾訴一切的地方。

“對不起……”於是慕羿馳抱住她,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

自己,究竟錯得有多離譜。

***

隔天一早,程林笙向出版社請了假,進醫院準備照胃鏡。

慕羿馳送她去醫院,一路上沒多說話,尷尬氣氛從昨晚延續到現在:程林笙感覺自己胃在抽痛,她無法揣測這個男人的心思,相較於照胃鏡的不安,更令此刻的她感到痛苦。

……不過,事實證明,她錯了。

照胃鏡的苦痛實在難以言喻。檢查結果出來,醫生表示她除了胃潰瘍外還有逆流性食道炎,加上已出現胃出血的症狀,需入院觀察至少一周。

這下程林笙手忙腳亂了。本來一天的假變成了一星期:慕羿馳臉色更不好看,可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幫她安排入院手續,然後自他家裏將她所需的生活物品備好帶來。

就這樣。

之後一連數天,程林笙見到的都是魏立浣。他帶著食物,張羅程林笙吃下。打開保溫壺,程林笙一歎。“今天是山藥柴魚雞蓉湯啊……”

昨天是瘦肉粥,前天是菠菜魚片湯,魏立浣一笑。“醫院的食物太清淡,老闆說怕不合你女食神的胃口。”

所以才這樣天天照三餐特意熬湯給她嗎?程林笙苦笑,不問也知道這些料理出自誰之手。她拿起湯匙,想嘗味,可熱氣似乎透過了鏡片,熏及她的眼,淚水,就這樣不明所以地滴落了下來。

她很不好意思地抹去。“抱歉,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刺激到了……好癢。”

魏立浣聰明地沒多說什麼。他換著花束,口吻倒像是閒聊一般。“老闆這個人有些神經質,也許是因為他無法輕易相信人的關係,所以總把事情一古腦兒的攬到身上,親力親為,結果卻是忙得要死……不過,最近他已慢慢把事情交代給下面的人處理了,只是交接上仍需要一點時間。”

也之所以,他這個秘書才有空到醫院來探病,不用每天隨著他大老闆四處奔波啊。

“他其實很想親自來,可他卻說,不想在自己什麼都還無法允諾您的時候出現。”說著,魏秘書淡淡一笑。“我去裝個水,您慢慢吃。”

魏立浣一離開,這單人病房的氣氛似乎就顯得太寂靜。程林笙瞅著手邊那熱氣四溢的湯,明白這是慕羿馳仍關心她的證據──天下沒一個男人會有這等閒工夫,為自己已經不愛的女人洗手作羹湯,而且,還是按三餐。

可那人卻一次也沒來探過自己……因為不想在什麼也沒法允諾的時候?她咀嚼著魏立浣方才的話,腦中一些環節頓時閃過。

直到看見秘書回來,她抬眼。“魏秘書,我想見他。”那個“他”是誰,不言自明。“我想再跟他好好談談。”

魏立浣起先一愣,繼而一笑。“那真是太好了,他剛剛才來。”

“……咦!”

程林笙怡住,接著看見慕羿馳出現在病房口。他看來像是瘦了一些,見到她,擰眉,露出一抹苦笑。“我以為你已經不想再見到我了。”

那是她的臺詞。

不期然看到自己期待了好多天的人出現,忽地,程林笙落下淚來。明明不想讓自己在這個人面前露出這般脆弱的模樣,可她忍不住,只能無力任由淚水淌落,甚至連一句“好想見你”都說不出來……

慕羿馳為此心揪了。他上前,摘去她的眼鏡,親吻她眉梢、眼角,吮去她的淚珠,口中輕喃:“不要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我沒哭……是你加了洋蔥。”

洋蔥?星爺臺詞再出口,慕羿馳不禁一笑。“書上寫洋蔥對潰瘍不利,我沒加,你要不要再吃看看?”

搞半天他還研究過?程林笙白他一眼。魏秘書不知何時出去了。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只能就這樣瞅望著自己愛戀的臉,呆然無語……慕羿馳瞅著這樣的她,眉頭發緊。“抱歉,是我不好。”

戀人不期然的道歉使她一愣,不解對方這樣的話由何而來。慕羿馳苦笑。“我好像對你發了不少脾氣。”

可回過頭去想,那樣的結果,不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想到這點,他便覺愧疚,在另一半背負了那些壓力的同時,這個最該分擔的自己,究竟都在做些什麼?

“以後,不管是什麼事,都請你告訴我。”於是,他抱住她,在她耳畔這麼說了。“公司的事我已交接給下面的人去處理,除非是非我出面不可的事……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很多。”

程林笙抬眼,望著他,眼露驚訝。她顫聲,幾乎是不敢置信──“我一直拚命忍耐,告訴自己不行……我明明這麼努力,不想讓自己拖累你……”

她嘴唇發顫,難以言語,慕羿馳見狀,心揪了。“我很抱歉,讓你為了我做了那樣不必要的犧牲。”

捧起她的臉,慕羿馳以好認真、好溫柔的眸光傾訴:“但我已經在改變,希望你不要對我失望。不論發生什麼事,再小再小的事也好,都請你告訴我。”他說:“有關你的事,我想全部知道。”

其實在這一段時間裏,他一直思考著這些年來自己這樣的作法對不對。他單方面想給戀人最好的,可卻忽略了承受這一切的對方,內心又有著多大的壓力。過去的戀人離開他,似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現在,他已記取教訓,並不打算重蹈覆轍。

聽了他這一番話,程林笙沒力了。

她軟下身子,低垂著頭,臉上早已潮紅一片。這個男人為她所做的一切實在太奢侈,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負荷。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克制住的啊……“我真的可以說嗎?”

那一些任性的話、那一些無理要求,她好怕自己一旦說了便再也控制不住,到時候,若這男人感覺厭了,想再去追求自己的天空……她好怕,屆時她已不能像此刻的自己一樣,理性說服自己,放手任他去尋。

可她的顧慮,似乎是多餘的──“親愛的……我求之不得。”

***

在入院一星期觀察潰瘍的情況沒再惡化後,程林笙終於在醫師的首肯下出了院。

期間她已從慕羿馳口中得知了跟蹤狂的事。那人車速過快撞上安全島,重傷不治。事實的真相也只能藉由征信社和周遭人的傳述自行推論,所有的危機於是隨著那個人的死亡,而淡淡落幕了。

只是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程林笙也不禁欷獻。“看來我真是廣結‘惡’緣哪?”

慕羿馳聽了,一抬眉。“那,有打算從善了嗎?”

“才不呢。”程林笙嗔他一眼,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她的工作累積了一堆,blog上的回文更是多到讓她應接不暇。反倒是將工作慢慢交接下去的慕羿馳無事一身輕,這陣子開始扮演起了家庭主夫的角色。

畢竟胃潰瘍要根治,重點仍在均衡的飲食和良好的生活習慣,他為此明令,在身體轉好前不許戀人再碰外食。可憐她這個美食編輯,美味當前,卻只能遠觀,嘗也嘗不得。

於是,她想起自己怎會踏入這行業的事。“大學時我去過一間餐館,那裏的東西又貴又難吃,老闆態度還差到不行……我太生氣了,結果在新聞臺上寫了有關那間餐廳的不是,想不到,好多人響應……”

也因為這樣,開始了她追逐美食並驅逐劣質餐廳的生活。

慕羿馳聽著,興味來了。“哪一間餐館呢?”

程林笙一笑。“多行不義必自斃,早就倒了。”

真是!慕羿馳絕倒。

現在她已慢慢將她的過去、她的生活、她的一切與之分享。有時候太瑣碎了,連她自己講著講著都很不好意思,問:“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可程林笙不知道的是,當她講述自己的事時,眸光燦爛:而慕羿馳聽著,恍如自己當時就在那裏,同她參與著那一切……說實在的,他樂此不疲。

加上以照顧她身體為由,程林笙在半被迫下入住慕羿馳的豪宅。一開始她很不情願,怕兩人一直在一起,只怕有天就要膩了。

可慕羿馳堅持,甚至用他那一雙極有魔力的碧眼,瞅著她。“有了你,我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那一間房子裏。”當下教程林笙舉雙手投降,反抗不得。

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幾乎是同居一般的生活。

電話響起,程林笙一接,是安禹銘。“身體好一點沒?搬了家都不通知一聲的,夠不夠朋友啊你?”

他在電話另一端叫叫嚷嚷,程林笙聽著,好氣又好笑。就在這時,有人奪去電話。“有我照顧,她身體很好。其它的,不勞煩你再關心了。”嗶一聲,掛了他電話。

這下程林笙傻了眼。“你……你怎麼這麼沒風度。”這是她認識的慕羿馳嗎?不是吧?

慕羿馳將手機還給她。“我說過,我本來就不是你心目中那種完美的男人。”他會嫉妒,也會小心眼地在意她跟哪個異性交好,尤其是那個安禹銘……

一想到戀人在最需要人的時候不是自己在她身邊,而是另個阿貓阿狗,至今想來,慕羿馳仍難消氣。

所以,也很難要求他對那位安先生有啥風度可言了。

程林笙無語。“你過去接工作上的電話,我可不記得有阻止過你。”

“這不一樣。那是工作。”

最好是。“對我而言,工作就是情敵了──”話一出口,才想狠狠撾自己一拳。她幹嘛不打自招啊!

這般任性的話,就算在和這個男人坦白後她仍不曾說出來,想不到竟在此刻破功。“咳,我去洗澡。”

“等一下。”慕羿馳攔住她,強而有力的手臂禁錮她身前,低沉誘人的嗓音俯在她耳畔呢喃:“你還沒告訴我,你跟那個安先生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不就是朋友?”

朋友?“若我記得沒錯,你住院的時候,他幾乎是天天來──”而且一來就待上好一陣!偏偏他無法二十四小時鎮守在她身邊,要不是魏秘書貼心來告密,他可真忘了這號危險人物的存在。

提及這一件事,莫名地,程林笙黯了臉。慕羿馳見狀,明白她是不肯說了,於是伸手一撈,將她攔腰抱起。程林笙嚇了跳。“你、你幹嘛?!”

沒幹嘛,逼供。

硬的不行,來軟的。慕羿馳將她抱至床上,床單前陣子才換,是絲綢一般發亮的深藍色;這顏色和戀人白皙的膚色很配,慕羿馳享受著自己的傑作,看著她纖細身軀在他身下微微發顫,被他觸碰過的地方,更是敏感地微微浮現一層粉色。

她微喘著氣,眸色晶潤,因胃病的關係,兩人已許久不曾擁抱。她渾身輕顫,體內那一股屬於女人的渴望被撩起,就這樣閉上眼……

“現在,願意說了嗎?”

“啥?”她一愣,呆然望著這男人在她身上細細撩撥,可卻不肯再進一步的姿態,張口結舌,傻了眼。“說……說什麼?”

慕羿馳俯下身,齧咬她的耳朵,更引得她渾身顫抖。“你跟那個安先生的關係。”

“什……”程林笙岔了氣。“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小心眼……”

“對你的事,我本來就無法大方。”慕羿馳回得一派理所當然,大掌仍在她身上,輕輕不帶重量地撥弄。“想說了嗎?”

這男人!

程林笙受不了地盼他一眼,可那眼裏飽含水氣,像在抗議著他不人道的對待。“拜託,我跟安禹銘……”她翻了個白眼。“我要跟他有一腿,那也是下輩子的事。這一輩子,除非我變性。”

變性?慕羿馳一愣,手上動作因而停下來。“你的意思是……他是gay?”居然是這樣……慕羿馳發笑。“我不知道……”天!

這樣一想,他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對個毫無殺傷力的男人殺氣騰騰,想一想那人真不是普通的無辜。“你幹嘛不直接告訴我?”

“……我不想說。”

慕羿馳困惑,見她悶悶別過頭去,他好氣又好笑。“你以為我會排斥?放心,不會的,找一天我還要向安先生好好道個謝,這一陣子倒是麻煩他了。”

哇!一曉得那人對自己一點威脅性也沒有,慕羿馳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馬上恢復往日風度。

但現下卻是程林笙不願了。“沒關係,我自己跟他講就好了。”

“為什麼?”

面對慕羿馳不解的眼神,程林笙不禁一惱,喊:“他對你有意思啦!”好吧,儘管知道好友只是嘴上講講,說來刺激一下她的,可她依舊忍不住在意。而且老實說,別看安禹銘那副德行,他看上的男人倒是很少逃出他手掌心過。

話一說出來,才意識到真正小心眼的人是自己。程林笙紅了臉。可問題是眼前這個男人實在太好,她捨不得,就算明白這只是屬於小孩子的獨佔欲,她還是沒法大方地放手任人去欣賞她的男人──他是她的,只能是她一個人的啊。

“你不要不說話啦!”她受不了,踹他一腳,感覺自己內心盤算全被這男人看個通透,覺得好丟臉,只好掩面,聲音細弱:“好好好,我承認,是我小心眼……”

因為她捂著臉,所以沒看見慕羿馳此刻臉上的表情。他唇畔輕揚,綠眸燦亮,望著此刻渾身因羞窘而綻紅的戀人,眼色溫柔。

他輕輕拿開她的手,吻上她的臉。“施主一夜白髮,情深義重。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見施主癡心一片,所以……就原諒你了。”

噗!程林笙瞪眼,一下子笑了出來。“你學得還真快。”終於不再只是她一個人滿口星爺臺詞轉轉轉了啊。

“托你的福。”慕羿馳眨眼。兩人相視一笑,親匿接吻;這一次,他再不按捺,任由自己攻城掠地,恣意占取她的柔軟芬芳。可顧慮到她的身體,慕羿馳動作放得很柔,沒令她難受。

事後兩人筋疲力盡,慕羿馳在戀人唇畔親吻。“其實,小心眼的人是我。這一輩子你跟那人不可能,但下一輩子……你也是我的。”

所以,覺悟吧。我的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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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2 00:49:1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經過一個月的悉心療養,程林笙身體好轉,開始有了搬回去的打算。

想當然爾,慕羿馳自是不許。他請來了人,重新裝潢他的房子,改造成適合一男一女居住的空間。而這一段期間,就換他住到程林笙那兒去。

對此她很反彈。“我住的套房是你那間豪宅的十分之一耶!”他真能住得慣?程林笙懷疑。

可慕羿馳卻只一笑。“過去我也是住在這樣小小一間套房拚過來的,沒道理現在就住不慣。”

拗不過,程林笙只好隨他。只是,一間二十坪的套房裏,多了個活像是義大利貴族的男人,其中落差實在太大,好幾次還嚇到鄰居;唯這男人還是住得一派安然,好似這兒已是他家,鳩占鵲巢,占得好徹底。

這一段期間,程林笙的工作依舊持續,出版社有意出版《Taste!!》的特輯,搜羅過去所有受好評的餐廳,集結成一本,她為此又過起了加班到死的忙碌生活;反倒是慕羿馳得閒,見不到戀人,終於風水輪流轉地體會到過去程林笙的感受,不由得歎息。“這真是報應。”

“既然這樣,就麻煩您這一陣子也好好工作吧。”秘書毫不留情地丟下一大疊文件,上頭全是有關和風餐廳分店的裝潢比稿,現在就差慕羿馳做出最後定奪。

“我的秘書還真是輔佐有方。”慕羿馳抬眉,大掌接過比稿,腦中思緒卻依然飄得老遠。“真想好好度個假啊……”

十五年來,幾乎沒日沒夜地投注在工作中,終於,他大老闆開始有了享受自個兒人生的規畫了。

畢竟,他再不是一個人。

對此,魏立浣自是樂觀其成,淡淡一笑,帶門離去。

看來他休假的日子……似乎已不遠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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