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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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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古龍]七殺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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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8:5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月兒彎彎照長街 二)

柳長街還是壓在胡月兒身上,只不過嘴已離開了她的嘴。

    車伕已闖到臥房的門口,冷冷地看著他們,他的身子站得很穩,握刀的姿勢很正確,無
論誰都可以看得出,這個人的刀法絕對不弱。

    他冷酷的眼睛裡帶著種譏刺之意,冷笑道:「我已在外面兜了個大圈子,你居然還沒有
把這女人弄到手,看來你對女人的手段並不太高明。」

    柳長街道:「時間還長得很,我又不是你這種毛頭小子,我何必著急。」

    他好像到這時才想起自己不必向別人解釋的,立刻沉下了臉,道:「你回來幹什麼?」

    車伕也沉著臉,道:「回來殺你!」

    柳長街覺得很吃驚:「你要回來殺我,為什麼?」

    車伕冷笑道:「我跟他跟了七八年,到現在還是個窮光蛋,玩的還是土嫖館裡的臭婊
子,你剛來就想當大亨,你憑什麼?」

    柳長街當然知道他說的「他」是什麼人,卻故意問道:「難道你也是龍五的手下?」

    車伕冷冷道:「你只要稍微有點眼力,就該知道我彭剛是幹什麼的?」

    柳長街道:「『旋風刀』彭剛?」

    彭剛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點見識,居然還知道我。」

    柳長街歎道:「五虎斷門刀門下的高足,居然要替人趕車,這實在是委屈了你。」

    彭剛握刀的手上已暴出青筋,額上也暴出了青筋,咬著牙道:「老子也早就不想再受這
種鳥氣。」

    柳長街道:「所以你想殺了我,帶著四箱銀子和這個女人遠走高飛。」

    彭剛眼睛落在胡月兒還在喘息的小嘴上,眼睛裡又立刻像是冒了火,道:「像這樣的小
寡婦,每個男人都想玩玩的。」

    一聽「小寡婦」三個字,胡月兒就叫了起來:「你把我們當家的怎麼樣了?」

    彭剛獰笑道:「那種見了銀子連老婆都肯賣的男人,死八次也不嫌多,你難道還捨不
得?」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胡月兒已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就像是真的一樣。

    柳長街這才歎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她身上爬起來,喃喃道:「這女人既不是天
仙,銀子也不多,為了這點銀子送命,實在不值得。」

    彭剛冷笑道:「要送命的是你,不是我。」

    柳長街道:「你真有把握殺我?」

    彭剛道:「你若真的有本事,就不會被人像野狗一樣打得半死,再吊到屋簷上去。」

    柳長街道:「所以你認為你比我強!」

    彭剛道:「我只不過有點不服氣,挨了一頓打,就弄到那麼多銀子。」

    柳長街又歎了口氣,道:「你實在還是個連屁事都不懂的毛頭小伙子,我實在不忍下手
殺你。」

    彭剛厲聲說道:「那麼你不如就索性讓我殺了你吧!」

    他的刀已劈出,一出手就是連環五刀,「五虎斷門刀」本就是武林中最毒辣凶狠的刀
法,「旋風刀」的出手也的確不慢。

    柳長街沒有還手。

    他甚至連閃避都好像沒有閃避,可是彭剛的刀,卻偏偏總是砍不到他身上。

    胡月兒似已嚇得連哭都不敢哭,俯在床面,身子縮成一團了。

    彭剛出手更快,漸漸已經將柳長街逼到屋角,突然一刀從下挑起,連變了三個方向,急
砍柳長街的左頸。

    這一招「翻天覆地」,正是五虎斷門刀的殺手。

    柳長街眼見已無路可退,身子突然沿著牆壁滑了起來,滑上了屋頂。

    「叮」的一聲,火星四濺,彭剛本以為這一刀必已致命,已使出全力,想收回已來不及
了,一刀砍在牆上,刀鋒恰巧嵌入磚牆裡。

    他正想用力拔刀,壁外突然伸進一隻手來,捏住了他的刀鋒。

    很結實的磚牆,就像是忽然變成了紙糊的,這隻手竟隨隨便便的穿過了牆,輕輕一拗,
一把上好的鋼刀,就已被拗成了兩截。

    彭剛的臉色變了,全身都已僵硬。

    他畢竟還是識貨的,這樣的武功,他簡直連聽都沒有聽過。

    牆外已有個人冷冷道:「你跟了龍五七八年,每個月卻還是只能弄到手七八十兩銀子,
但他一下子卻弄到了好兒萬兩,所以你很不服氣,是不是?」

    彭剛鐵青著臉,點了點頭。

    牆外的人卻看不見他點頭的,所以柳長街就替他回答:「他正是這意思。」

    「可是這姓柳的已被藍大爺揍了,已成了孟飛的朋友,從孟飛那裡出來的人,就是我們
的對頭,你怎麼知道銀子是誰給的?」

    彭剛遲疑著,終於道:「我看得出,孟飛絕不會有這麼大的出手,而且那天我又正好看
見公子到孟飛莊院裡去。」

    牆外的人淡淡道:「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很聰明的人,而且居然還很仔細。」

    只有仔細的人,才能看見很多別人看不見的事:「只可惜你卻做了件最笨的事。」

    他的人雖在牆外,說話的聲音卻彷彿在耳旁:「你明知柳長街是一家人,還要殺他?」

    彭剛垂下頭,汗落如雨:「我錯了。」

    「你知道你犯了什麼錯?」

    「我……我犯了家法!」最後這兩個字從彭剛嘴裡說出來,他似乎已用盡了全身力氣。

    「你知道犯家法的人應該怎麼樣?」

    彭剛的臉已因恐懼而扭曲,就像是有雙看不見的手,已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突然轉身,想衝出去。

    他認為牆外的人一定看不見。

    可是從牆外伸進來的這隻手上,竟似長著眼睛。

    手一揮,手裡的半截斷刀飛出,刀光一閃,已釘入了彭剛的背脊。

    就在這時,四條大漢從門外衝進來,一個人手裡提著個麻袋,兜頭往彭剛身上一套。

    一個人手裡提著兩口銀箱,擲在桌上。

    第三個人手拿鐵錘,一進來就立刻開始修補剛才被彭剛踢毀了的門框。

    第四個人卻拿著泥水匠用的手鏟鏟泥土,這隻手一縮回去,他就開始在補牆上的破洞。

    只聽牆外的人緩緩道:「我保證這七天內絕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你,可是你最好也記住,
你並不是我們的人,你跟龍家並沒有絲毫關係!」

    說到最後一句話,聲音已在遠方。

    牆上的牆洞已補上,門框已修好,麻袋也束起,連一滴血都沒有滴在地上。

    四條大漢從頭到尾連看都沒行看柳長街一眼,牆外的語聲消寂,這四條大漢,已消失在
門外。

    屋子裡又恢復安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些人做事效率之迅速準確,已令人無法想像,但現在無論誰都已可想像到,犯了龍五
家法的人,會有怎麼樣的下場!「三柳長街沒有動,沒有開口,胡月兒也沒有動,沒有開
口。外面有風吹草木的聲音,老母雞在」咯咯「地叫,狗也在叫。屋子裡好像突然變得很
熱,柳長街慢慢地解開衣襟,躺下來,躺在胡月兒的身邊。胡月兒居然沒有一腳把他踢下
去,只是瞪著雙大眼睛在發怔。她現在才終於完全明白,龍五是個多麼可怕的人。柳長街忽
然道:「他們已走了,全都走了。」

    胡月兒道:「這七天內,他們真的不會再來?」

    柳長街道:「那個人好像並不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

    胡月兒道:「你知道他是誰?你認得那隻手?」

    那是右手,下上也看不出任何一點練過武功的痕跡。

    但現在無論誰都已應該看得出,這隻手若要殺人時,世上只怕已很少有人能抵抗。

    柳長街道:「我希望我沒有看惜。」

    胡月兒道:「你希望他就是那個青衣白衫的中年人?」

    柳長街點點頭。

    胡月兒道:「為什麼?」

    柳長街道:「他要是那個人,就表示他有不在龍五身邊的時候,我若要出了對付龍五,
我絕不希望有他在旁邊。」

    胡月兒道:「你準備等到什麼時候出手?」

    柳長街道:「等到他完全信任我,等到他有機會給我的時候。」

    胡月兒道:「你認為會有那麼一天?」

    柳長街的回答很堅定:「一定會有!」

    胡月兒卻歎了口氣,道:「我只怕等到那一天時,已不知有多少人要為這件事而死。」

    柳長街道:「你在為老石頭難受?」

    胡月兒黯然道:「老石頭的確是個老實人,這本已是他最後一件差使,辦完了這件事,
他就準備回家耕田的,他已買了幾畝地。」

    老石頭當然就是那個假扮她老公的人。

    柳長街靜靜地聽著,臉上全無表情,冷冷道:「他本就不該買房子買地,幹我們這一行
的人,本就隨時隨地會死在路上的。」

    胡月兒眨眼道:「但他卻死得太冤枉,他的功夫本來絕不在彭剛那王八蛋之下,可是彭
剛要殺他時,他卻不能出手,因為他若一出手,就會洩露秘密,他……他競寧死也不肯洩露
我們的秘密。」

    柳長街淡淡道:「他本就應該這麼樣做的,這是他的本份。」

    胡月兒瞪起了眼,道:「你難道認為他本就應該死的?」

    柳長街居然沒有否認。

    胡月兒幾乎已要叫了起來:「你究竟是不是人?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你……你……」

    她越說越氣,突然一腳將柳長街踢下床去。

    柳長街反而笑了:「你若認為老石頭真是個老實人,那你就錯了,你若認為他真的已死
在那王人蛋手裡,你就錯得更厲害。」

    他躺在地上,居然好像還是跟躺在床上一樣舒服:「他也許會讓彭剛砍他一兩刀,也許
會讓彭剛認為他已死了,但他若是真的這麼簡單就會被那種小王八蛋一刀殺死,那他就不該
叫老石頭,應該叫老豆腐才對。」

    胡月兒還在懷疑:「你真的認為他沒有死?」

    柳長街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件多麼大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們為這件事已計劃了多久?
老石頭若是你想像中的那種老實人,我們怎麼會要他參與這件事?」

    胡月兒笑了:「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確不是個老實人。」

    柳長街道:「哦……」

    胡月兒咬著嘴唇道:「剛才你就算是已聽出外面有人來了,也不必那麼樣做的,你根本
就是想乘機揩油。」

    柳長街笑了笑,道:「你只猜對了一半。」

    胡月兒道:「你還有什麼別的意思?」

    柳長街悠然道:「我只不過想要你知道,我若真的要強姦你,你根本一點法子都沒
有。」

    胡月兒眼珠子轉了轉,輕輕道:「現在你……你難道不想了?」

    柳長街道:「你難道還要我再試一次?」

    胡月兒紅著臉,又咬起了嘴唇:「你不敢?」

    柳長街又笑了。

    然後他的人竟突然從地上彈了起來,忽然間就已壓在胡月兒身上。

    胡月兒歎了口氣,道:「看來你真是個色鬼。」

    柳長街道:「但這次卻是你故意勾引我的,我知道你……」

    這句話沒有話完,他的人突然又從胡月兒身上彈起來,撞在牆上,落下,一雙手捧著小
腹,一張臉已疼得發白。

    胡月兒看著他,忽然道:「剛才我的確是在故意勾引你,因為我也想要你知道,我若真
的不肯,你也連一點法子都沒有。」

    柳長街彎著腰,似已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額上的冷汗,一粒粒往外冒。

    胡月兒眼睛又不禁露出些歉意,又覺得有點心疼了,柔聲道:「可是我早已說過,只要
你能做成這件事,我……我……」

    她沒有再說下去,也不必再說下去,她的意思,就算是呆子也聽得懂。

    柳長街卻好像聽不懂。

    他又慢慢地躺下來,躺在地上,本來總是顯得很和氣、很愉快的一張臉上,忽然露出種
說不出的悲痛傷感之色。

    他沒有說什麼,過了很久很久,還是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胡月兒的心更軟了,卻故意板著臉道:「我就算踢痛了你,你也不必像孩子一樣賴在地
上不起來。」

    柳長街還是不開口。

    胡月兒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在生我的氣,還是在想事?」

    柳長街終於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只不過在想,以後你爹爹一定會替你找個很好的男
人,一定不會是幹我這行的,他不會有隨時送命的危險,你們……」

    胡月兒臉色已變了,大聲道:「你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柳長街笑了笑,笑得很淒涼:「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不過希望你們能白頭偕老,
希望你能很快就忘了我。」

    胡月兒的臉已蒼白:「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剛才說的話,你難道聽不懂?」

    柳長街歎道:「我聽得懂,可是我也知道,我是等不到那一天的了!」

    胡月兒急著問道:「為什麼?」

    柳長街淡淡道:「自從我答應做這件事的那一天,我已沒有打算再活下去了,就算我能
有機會殺了龍五,我……我也絕不會再見到你。」

    他目光凝視著遠方,臉上的神情更悲慼。

    胡月兒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也好像有根針正刺著她的心。

    柳長街忽又笑了笑,道:「無論如何,能用我的一條命,去換龍五的一條命,總是值得
的。我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既沒有親人,也沒有……」

    胡月兒沒有讓他說完這句話。

    她忽然摸到他身上,用她溫暖柔和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

    窗外的風更緊了。

    一隻母雞,正孵出了一窩小雞……

    月亮已升起,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照著胡月兒的臉,她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

    柳長街正在偷偷地看著她,眼睛裡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歡愉。

    胡月兒癡癡地看著窗外的月亮,忽然道:「我知道你是騙我的。」

    柳長街道:「我騙你?」

    胡月兒又在用力咬著嘴唇:「你故意那麼樣說,讓我聽了心軟,你才好……才好乘機欺
負我,我明明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卻偏偏還是上了你的當。」

    說著說著,她眼淚已流了下來——這本是女孩子一生中情感最脆弱、最容易流淚的時
候。

    柳長街就讓她流淚,直等到她情緒剛剛平定,才歎了口氣,道:「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
麼難受了,你難受,只因為我並不一定會死。」

    胡月兒不想分辨,卻還是忍不住要分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柳長街道:「你若知道我已死了,豈非會覺得好受些。」

    胡月兒恨恨道:「可是你根本不會死的,你自己說過,一定要等到有把握時才出手,只
要你能制住龍五,還有誰敢動麼?」

    柳長街道:「我既然不會死,這件事既然一定能完成,你既然遲早總要嫁給我,那麼你
現在又有什麼好難受的?」

    胡月兒說不出話來了。

    她忽然發現柳長街在笑,笑得那麼可惡——當然並不完全可惡,當然也有一點點可愛。

    她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會變得很
乖,很聽話,因為我已非嫁給你不可。」

    柳長街微笑著,居然沒有否認。

    胡月兒柔聲道:「我實在很怕你不要我,我一定會變得很乖的,就像條母老虎那麼
乖。」

    她猛然又一腳把柳長街踢下床去。

    柳長街怔住,終於怔住,終於笑不出了。

    胡月兒從被裡伸出只手,擰住了他的耳朵,但聲音卻更溫柔:「從今天起,應該聽話的
是你,不是我,因為你反正已非娶我不可,但是你若是不聽話,我還是要你睡在地上,不讓
你上床。」

    她的嘴貼在他耳朵上,輕輕道:「現在你明白了沒有?」

    「我明白了」柳長街苦笑道,「但另外一件事我卻反而變得糊塗了。」

    胡月兒忍不住問:「什麼事?」

    柳長街苦笑道:「我已分不清究竟是你上了我的當,還是我上了你的當?」

    無論他們是誰上了當,我相信這種當卻一定有很多人願意上。

    因為他們的日子過得實在很甜蜜,只可惜甜蜜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的。

    六七天好像一轉眼就已過去,忽然間就已到了他們相會的最後一天晚上。

    最後的一天晚上,本該是最纏綿的一個晚上。

    胡月兒卻穿得整整齊齊的,坐在客廳裡——平常到了這時候,他們本該已躺在床上。

    柳長街看著她,好像已對她仔細研究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今天我又有什麼事得
罪了你?」

    胡月兒道:「沒有。」

    柳長街道:「你忽然有了毛病?」

    胡月兒道:「沒有。」

    柳長街道:「那麼今天是怎麼回事?」

    胡月兒道:「我只不過不想還沒有出嫁就做寡婦而已。」

    柳長街道:「沒有人想要你做寡婦。」

    胡月兒道:「有一個。」

    柳長街道:「誰?」

    胡月兒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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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8:5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月兒彎彎照長街 (三)

她板著臉,冷冷道:「這六七天來,只要我一想談正事,你就跟我胡說八道,再這麼下
去,我很快就會做寡婦。」

    柳長街歎了口氣,道:「正事不用嘴談的,是要用手去做的。」

    胡月兒道:「你準備怎麼樣去做?」

    柳長街道:「你今天晚上這樣子,就為的是要跟我談這件事?」

    胡月兒道:「今天晚上再不談,以後只怕就沒有機會了。」

    柳長街歎了一口氣,道:「好,你要談,就談吧。」

    胡月兒道:「龍五要你到相思夫人那裡去偷一口箱子?」

    柳長街道:「嗯!」

    胡月見道:「你已答應了他?」

    柳長街道:「嗯!」

    胡月兒道:「因為你若想抓龍五,就一定要先得到他的信任,若想得到他信任,就只有
先替他做好這件事。」

    柳長街道:「難道你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胡月兒道:「我沒有。」

    她也歎了口氣,道:「這些年來,我們雖然知道有很多件大案子都是龍五干的,卻連他
的一點把柄都抓不到。」

    柳長街道:「就算能抓到他的把柄,也抓不到他的人。」

    胡月兒道:「所以我們一定要出奇兵。」

    柳長街道:「你們的奇兵,就是我。」

    胡月兒道:「所以你不但要抓住他的人,還得先證明他犯的罪。」

    柳長街道:「所以我一定要替他做好這件事。」

    胡月兒道:「你有把握?」

    柳長街道:「有一點。」

    胡月兒道:「你能在半個時辰裡,殺了守在外面的那七個人?再舉起那道千斤閘,打開
那三道秘門,逃到相思夫人迫不上的地方去?」

    柳長街道:「我只不過說我有一點把握而已,並不是很有把握。」

    胡月兒道:「你知不知道,那七個人是七個什麼樣的人?」

    柳長街道:「不知道。」

    胡月兒冷笑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居然就已覺得有點把握了,這不是存心想害我做寡
婦是什麼?」

    柳長街居然笑了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們的來歷武功,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告訴我
的。」

    胡月兒板著臉,冷冷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知道他們的武功來歷?」

    柳長街微笑道:「因為你又能幹、又聰明,江湖的事,你幾乎沒有不知道的,而且這幾
天晚上,你都沒有睡好,一定就是在替我想這件事。」

    胡月兒雖然還是板著臉,但眼波卻已溫柔多了,輕輕歎息著,道:「你總算還有點良
心,總算還知道我的苦心。」

    柳長街立刻走過去,攬住了她的腰,柔聲道:「我當然知道你對我好,所以……」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胡月兒已用力推開了他,冷冷道:「所以你現在就該乖乖的坐著,
聽我把那七個人的武功來歷告訴你,好好的想個法子對付他們,好好的活著回來,不要讓我
做寡婦。」

    柳長街只有坐下來,苦笑道:「你真的已知道那七個人是誰?」

    胡月兒道:「這些年來,江湖中被人逼得無路可走的亡命之徒,算起夾至少有一兩百
個,只不過有些人武功不夠,有些人年紀太老,相思大人是絕不會把他們看在眼裡的。」

    柳長街道:「這其中當然也還有些人早已死了。」

    胡月兒點點頭,道:「所以我算來算去,有可能被相思夫人收留的,最多只有十三四
個。他們之中,又有七個人的可能性最大。」

    柳長街道:「你憑哪點算出來的?」

    胡月兒道:「因為這七個人不但貪圖享受,而且怕死,只有怕死的男人,才肯去做女人
的奴才。」柳長街苦笑道:「我不怕死,可是現在我已做了你的奴才。」

    胡月兒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想不想知道那七個人是誰?」

    柳長街道:「想。」

    胡月兒道:「你有沒有聽人說過『小五通』這個人?」

    柳長街道:「是不是那個採花盜?」

    「五通」本就是江南淫祠中供奉的邪神,「小五通」當然是個採花盜。

    胡月兒道:「這人雖然是下五門中最要不得的淫賊,但是輕功掌法卻都不弱,尤其是身
上帶著的那三種煨毒暗器,更是見血封喉,霸道極了。」

    柳長街道:「據說他本是川中唐家的子弟,毒門暗器功夫,當然是有兩下子的。」

    川中唐門,以毒藥暗器威鎮江湖,至今已達三百年,江湖中一向很少有人敢去惹他們。
他們倒也不肯輕易去犯別人——唐門家法之嚴,也是出了名的。

    這「小五通」唐青,卻是唐家子弟中最不肖的一個,他要是真的已投靠了相思夫人,也
許就是怕唐家的人抓他回去用家法處置他。

    胡月兒道:「那七個人中,你特別要加意提防的,就是這個人的煨毒暗器,所以我希望
你最好能先到唐家要點解藥。」

    柳長街苦笑道:「只可惜我要也要不到,買也買不起。」

    胡月兒道:「那麼你就只有第一個先出手對付他,讓他根本沒有用暗器的機會。」

    柳長街點點頭,道:「你放心,我也知道被唐門毒沙打在身上的滋味很不好受。」

    胡月兒道:「為了安全,你身上最好穿件特別厚的衣服,我也知道你怕熱,可是熱總熱
不死人的。」

    柳長街道:「我一定穿個厚棉襖去。」

    胡月兒這時才表示滿意,又道:「那七個人中,算來功夫最好,並不是他。」

    柳長街道:「是誰?」

    胡月兒道:「有三個人的功夫都很硬,一個是『鬼流星』單一飛,一個是『勾魂』老
趙,一個是『鐵和尚』。」

    柳長街皺了皺眉,這三個人的名字,他顯然全都聽說過。

    胡月兒道:「尤其是那鐵和尚,他本來已是少林門下的八大弟子之一,練的據說還是童
子功,這個人既不貪財,也不好色,卻偏偏喜歡殺人,而且用的法子很慘,所以才被少林逐
出門牆。」

    柳長街道:「也許就因為他練的是童予功,所以心理才有毛病,就因為心理有毛病,所
以才喜歡無緣無故的殺人。」

    胡月兒道:「他的人雖然有毛病,功夫卻沒有毛病,據說他的十三太保橫練,幾乎已真
的練到刀砍不入的火候。」

    柳長街又笑道:「也許就因為他殺得人太多,所以才怕死,就因為怕死,所以才會練那
種不怕被人用刀砍的功夫。」胡月兒道:「只不過有很多殺不死的人,都已死在你手下,所
以你根本不在乎他。」

    柳長街道:「一點也不錯。」

    胡月兒瞪著他,忽然歎了一口氣,道:「其實真正擔心的,倒也不是他們。」

    柳長街道:「不是他們是誰?」

    胡月兒道:「是個女人。」

    女人真正擔心的,好像總是女人。

    柳長街立刻問:「那七個人中,也有女人?」

    胡月兒道:「只有一個。」

    柳長街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胡月兒道:「是個假女人。」

    柳長街道:「真女人都迷不住我,假女人你擔心什麼?」

    胡月兒道:「就因為他是假女人,所以我才會擔心。」

    柳長街道:「為什麼?」

    胡月兒道:「因為真女人你見得多了,像他那樣的假女人,我卻可以保證你從來也沒有
見過。」

    柳長街的眼睛已瞇了起來,只要女人,無論是真是假,他好像總是特別有興趣。

    胡月兒斜盯著他,冷冷道:「我很瞭解你,只要是漂亮的女人,不管是真是假,你看見
都免不了要動心的。」

    柳長街道:「哦!」

    胡月兒道:「只要你一動心,你就死定了。」

    柳長街道:「你要我不看他?」

    胡月兒道:「我要你一見到他,就立刻出手殺了他。」

    柳長街道:「你剛才好像是要我第一個出手對付唐青的。」

    胡月兒道:「不錯。」

    柳長街道:「你要我一次殺兩個人?」

    胡月兒道:「殺兩個還不夠。」

    柳長街又笑了笑,只不過這次苦笑。

    胡月兒道:「我剛才只說了六個人,因為另外的那一個,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柳長街道:「不是人是什麼?」

    胡月兒道:「是條瘋狗。」

    柳長街皺眉道:「打不死的李大狗?」

    胡月兒點點頭,道:「就因為他是條瘋狗,所以根本就不要命,就算明知你一刀可砍在
他腦袋上,他說不定還會衝過來咬你一口的。」柳長街歎道:「被瘋狗咬一口的滋味也不好
受。」

    胡月兒道:「所以你一出手,就得砍下他的腦袋,絕不能給機會讓他纏住你。」

    柳長街道:「似乎我一出手,就得殺三個人。」

    胡月兒道:「三個人並不多。」

    柳長街道:「只可惜我只有兩隻手。」

    胡月兒道:「你還有腳。」

    柳長街苦笑道:「你要我左手殺唐青,右手殺瘋狗,再一腳踢死那個女人?」

    胡月兒道:「我說過,你絕不能給他們一點機會,但我也知道,要你一下子殺死他們三
個人,也並不是件容易事,除非你的運氣特別好。」

    柳長街道:「你看我的運氣好不好?」

    胡月兒道:「很好,好極了!」

    柳長街眨了眨眼,道:「我運氣是幾時變得這麼好的。」

    胡月兒嫣然一笑,道:「從你認識我的時候開始,你的運氣就變好了。」

    她忽然又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能用腳發出去的暗器?」

    柳長街道:「好像聽說過。」

    胡月兒道:「你有沒有腳?」

    柳長街道:「好像有。」

    胡月兒道:「好,這就夠了。」

    柳長街道:「這就夠了?」

    胡月兒道:「我正好有那種暗器,你正好有腳。」

    從腳上發出去的暗器,通常都很少有人能夠避得了的。

    胡月兒又道:「你的出手並不慢,再加上腳上的暗器,同時要殺三個人就已不是件困難
的事。」

    柳長街道:「可惜那種暗器我只不過聽說過一次而已。」

    胡月兒道:「現在你馬上就會看見了。」

    柳長街道:「在哪裡?」

    胡月兒道:「現在想必已在路上。」

    柳長街道:「你已叫人送來?」

    胡月兒道:「想起那三個人的時候,我就已叫人送來。」

    柳長街道:「你出去過?」

    胡月兒道:「我的人雖然沒有出去過,消息卻已傳了出去。」

    柳長街怔住了。

    他並不笨,可是他隨便怎麼樣想,也想不通胡月兒是怎麼把消息傳出去的。

    胡月兒忽然道:「我也知道這地方一定早已在龍五的監視之中,可是就算龍五再厲害,
也不能不讓人吃飯。」

    柳長街還是不懂,吃飯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胡月兒道:「要吃飯,就得煮飯,要煮飯,就得生火……」

    柳長街終於明白,道:「生火,就會冒煙。」

    胡月兒嫣然道:「你總算不太笨。」

    用煙火傳達消息,本就是種最古老的法子,而且通常都很有效。

    胡月兒凝視著他,目光堅定如磐石,聲音卻溫柔如春水,道:「只要你有手段,而且懂
得方法,無論什麼東西都會服從你,替你做事,甚至連煙囪裡冒出去的煙,都會替你說
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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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8:5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月兒彎彎照長街 (四)

夜色並不深,卻很靜。遠處的道路上,隱隱傳來犬吠聲。

    胡月兒又道:「除了這種暗器外,你還得要有把握能一刀砍下人頭顱的俠刀。」

    柳長街道:「刀也在路上?」

    胡月兒道:「刀你可以去向龍五要,江湖中最有名的十三柄好刀,現在至少有七柄在他
手上。」

    柳長街凝視著她,凝視著她的胸膛,緩緩道:「現在你還有什麼吩咐?」

    胡月兒道:「沒有了。」

    柳長街道:「那麼我們是不是已經可以上床去睡覺?」

    胡月兒道:「你可以。」

    柳長街道:「你呢?」

    胡月兒歎了一口氣,道:「我已經要開始準備死了。」

    柳長街吃了一驚:「準備死?」

    胡月兒道:「你走了之後,龍五絕不會放過我的,他就算相信你不會在我面前洩露秘
密,也絕不會留下我的活口。」

    柳長街終於明自:「無論什麼人來殺你,你都不能反抗,因為你只不過是個莊稼漢的老
婆。」

    胡月兒點點頭,笑道:「所以我不如還是先死在你手裡好。」

    柳長街道:「死在我手裡?你要我殺了你?」

    胡月兒道:「你捨不得?」

    柳長街苦笑道:「你難道以為我也是條見人就咬的瘋狗。」

    胡月兒嫣然道:「我知道你不是,我也知道你捨不得殺我,只不過……」

    她笑得神秘而殘酷:「殺人有很多法子,被人殺死也有很多法子的。」

    柳長街沒有再問。

    他也許還不十分瞭解她的意思,可是他已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已穿過外面的院子,接著,已有人在敲門。

    「是誰呀?」

    「是我。」一個女人的聲音,還很年輕,很好聽,「特地來還雞蛋的。」

    「原來是阿德嫂。」胡月兒道,「幾個雞蛋,急著來還幹什麼!」

    「我也是順路。」阿德嫂道,「今天晚上我正好要到鎮上去抓人。」

    「抓人,抓誰呀?」

    「還不是那死鬼,昨天一清早,他就溜到鎮上去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有人看見他跟
那臭婊子混在一起了,這次我……」

    她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她已進了門,看見了柳長街,彷彿顯得有點吃驚。

    柳長街也在看著她。

    這女人不但年輕,而且豐滿結實,就像是個熟透了的柿子,又香又嫩。

    胡月兒已掩起門,忽然回過頭向柳長街一笑,道:「你看她怎麼樣?」

    柳長街道:「很好。」

    胡月兒道:「今天晚上,你想不想跟她睡覺?」

    柳長街道:「想。」

    他的確想。

    這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很單薄,他甚至已可看見她的奶頭正漸漸發硬。

    她也想?

    胡月兒微笑著,道:「現在你已經可以把衣裳脫下來了。」

    阿德嫂咬著嘴唇,居然連一點都沒有拒絕,就脫下了身上的衣裳。

    她脫得很快。

    胡月兒也在脫衣裳,也脫得很快。

    她們都是很漂亮的女人,都很年輕,她們的腿同樣修長而結實。

    柳長街看著她們,心卻在往下沉。

    忽然間,他已明白了胡月兒的意思。

    「……殺人有很多法子,被人殺也有很多法子。」

    原來她早已有了準備,早已準備叫這女人來替死的……

    她們不但身材很相像,臉也長得差不多,只要再經過一點修飾,龍五手下就不會分辨出
來。

    事實上,他們根本就不會注意一個莊稼漢的老婆,他只不過是要來殺一個女人而已,這
女人究竟長得什麼樣子,他們也絕不會很清楚。

    胡月兒果然已將阿德嫂脫下來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用眼角瞟著柳長街,微笑道:「你
看著她幹什麼,還不抱她上床?」

    阿德嫂的臉有點發紅。

    她顯然並不清楚自己的任務,只知道是來替換一個女人,陪一個男人的。

    這個男人看來並不令人嘔吐,她甚至已在希望胡月兒快走。

    胡月兒已準備走出去,吃吃的笑著,突然反手一掌,拍在她後心上。

    她張開口,卻沒有喊出聲,連血都沒有噴出,因為胡月兒己將她剛送來的雞蛋塞了一個
到她嘴裡……

    柳長街看她倒下去,也覺得自己嘴裡像是被人塞入了個生蛋,又腥又苦。

    胡月兒卻歎了口氣,道:「我們原來的計劃,是要她留在這裡陪你,等你殺她的。」

    柳長街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為什麼忽然改變了主意?」

    胡月兒道:「因為我受不了你剛才看她的表情。」

    柳長街道:「哦!」

    胡月兒咬著嘴唇道:「你一看見她就好像恨不得立刻把手伸進她的裙子。」

    柳長街歎了口氣,道:「不管怎麼樣,她反正遲早總是要死的,而完成一件大事,總也
難免要死很多人。」

    胡月兒道:「現在我只希望龍五派來帶路的,不是個女人。」

    柳長街道:「假如是女人,你也要殺了她?」

    胡月兒慢慢將雞蛋一個個放在桌上,提起空籃子。

    她臉上帶著種奇怪的表情,過了很久,才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第一個女人,但卻希
望是你最後一個。」

    雞蛋有幾個是空的,蛋殼裡藏著些很精巧的機簧銅片,拼起來,就變成很精巧的暗器—
—一種可以裝在鞋子裡的暗器。

    只要腳趾用力一夾,就會有毒針從鞋尖裡飛出去,毒得就像青竹蛇的牙黃尾蜂的刺一
樣。

    「我不坐了,我還得趕到鎮上去。」胡月兒提著空籃子,嬌笑著走出門,笑得居然還很
愉快。

    門外的夜色似已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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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9:01: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不是人的人 (一)

夜的確已深了。

    柳長街一個人坐在這小而簡陋的客廳裡,已很久很久,沒有聽見一點聲音。

    他先將那陌生的女人放到床上,將所有能找到的棉被全部為她蓋起來,彷彿生怕她著了涼。然後他又將所有屋子裡的燈全部燃起,甚至連廚房裡的燈都不例外。

    他既不怕面對死亡,也不怕面對黑暗,不過對這兩件事,他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厭惡和憎恨,總希望能距離它們遠些。

    現在他正在盡力集中思想,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再想一遍——他本是個默默無名的人,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因為他從未試過,也從不想試。

    可是「胡力」胡老爺子卻發掘了他,就像是在抄蚌中發掘出一粒珍珠一樣。

    胡老爺子不但有雙銳利的眼睛,還有個任何人都比不上的頭腦。

    他從未看錯過任何人,也從未看錯過任何事——他的判斷從未有一次錯誤過。

    他並沒有真的戴過紅纓帽,吃過公門飯,但卻是天下第一名捕,每一州、每一府的捕快班頭,都將他敬若神明。

    因為只要他肯伸手,世上根本就沒有破不了的盜案,只要他活著,犯了案的黑道朋友就沒有一個能逍遙法外。

    只可惜無論多麼快的刀,都有鈍缺的時候,無論多麼強的人,都有老病的一天。

    他終於老了,而且患了風濕,若沒有人攙扶,已連一步路都不能走。

    就在他病倒的這兩三年裡,就在京城附近一帶,就已出了數百件巨案——正確的數目是,三百三十二件。

    這三百多件巨案,竟連一件都沒有偵破。

    但這些案子卻非破不可,因為,失竊的人家中,不但有王公巨卿,而且還有武林大豪,不但有名門世家,而且還有皇親貴胄。胡老爺子的腿都已殘廢,眼睛卻沒有瞎。

    他已看出這些案子都是一個人做的,而且也只有一個人能破。

    做案的人一定就是龍五,破案的人,也一定非得找柳長街不可。

    大家相信他這次的判斷還是不會錯誤。

    所以默默無聞的柳長街,就這麼樣忽然變成了個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

    想到這裡,柳長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走了運?還是倒了霉。

    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十分明白,胡老爺子是怎麼看中他的?

    他好像永遠也不能瞭解這狐狸般的人,正如他永遠也無法瞭解這老人的女兒一樣。

    他只記得,一年前他交了個叫王南的朋友。有一天,王南忽然提議,要他去拜訪胡老爺子,三個月之後,胡老爺子就將這付擔子交給了他,一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知道這付擔子有多麼重。

    現在他總算已將中間這三個月的事,瞞過了龍五。

    可是以後呢?

    他是不是能在半個時辰中殺了唐青、單一飛、勾魂老道、鐵和尚、李大狗和那個女人?是不是能拿到那神秘的檀木匣子?是不是能抓住龍五?

    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他實在完全沒有把握。

    最令他煩心的,還是胡月兒。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究竟對他怎麼樣?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的平凡的人,並不是一塊大石頭。

    夜雖已很深,距離天亮還有很久。

    明天會發生什麼事?龍五會叫一個怎麼樣的人來為他帶路?

    柳長街歎了口氣,只希望能靠在這椅子上睡一下,暫時將這些煩惱忘記。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一種奇異的聲音,就彷彿忽然有一片細雨灑下,灑在屋頂上。

    接著,「轟」的一聲,整個屋子忽然燃燒起來,就像是紙紮的屋子被點起了火,一燒就不可收拾。

    柳長街當然不會被燒死。

    就算真的把他關在個燒紅的火爐裡,他說不定也有法子能逃出去。

    這屋子雖然不是火爐,卻也燒得差不多了,四面都是火,除了火焰外,別的什麼都看不見。

    但柳長街已衝了出去。

    他先衝進廚房,拉起了口大水缸,再用水缸頂在頭上,缸裡的水淋得他全身都濕透了,可是他的人已衝了出去。

    沒有人能想像他應變之快,更沒有人能想像他動作之快。

    除了這燃燒著的屋子外,天地之間居然還是一片寧靜。

    小院裡的幾叢小黃花,在閃動的火光中看來,顯得更嬌艷可喜。

    一個穿著黃衣裳的小姑娘,手裡拈看朵小黃花,正看著他吃吃的笑。

    門外居然還停著輛馬車,拉車的馬,眼睛已被蒙住,這驚人的烈火,井沒有使他們受驚。

    穿黃衣裳的小姑娘,已燕子般飛過去,拉開車門,又向他回眸一笑。

    她什麼話都沒說。

    柳長街也什麼話都沒有問。

    她拉開車門,柳長街就坐了上去。

    火焰還在不停地燃燒,距離柳長街卻越來越遠了。

    車馬急行,已衝入了無邊無際的夜色中。

    黑暗的夜。

    柳長街對黑暗並不恐懼,只不過有種說不出的憎恨厭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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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9:03: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不是人的人 (二)

新的,從襪子、內褂到外面的長袍,全都是嶄新的。

    連洗澡的木盆都是嶄新的。

    車馬在這座莊院外停下,柳長街跟著那小姑娘走進來,屋子裡就已擺著盆洗澡水在等著他。

    水的溫度居然不冷不熱。

    小姑娘指指這盆水,柳長街就脫光衣服跳下去。

    她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也還是連一個字都沒有問。

    等到柳長街洗過了,擦乾淨,準備換上這套嶄新的衣服時,這小姑娘忽然又進來了,後面居然還跟著兩個人,抬著個嶄新的木盆,盆裡裝滿了水,水的溫度也恰好不冷不熱。

    小姑娘又指了指這盆水,柳長街看了她兩眼,終於又跳進這盆水裡去,就好像已有三個月沒有洗澡一樣,把自己又徹底洗了一次。

    他並不是那種生怕洗澡會傷了元氣的男人,事實上,他一向很喜歡洗澡。

    他也不是那種多嘴的男人,別人若不說,他通常也不問。

    他已將全身的皮膚都擦得發紅,看來幾乎已有點像是剛削了皮的紅蘿蔔。

    小姑娘居然又指了指這盆洗澡水,居然還要叫他再洗一次。

    柳長街看著她,忽然笑了。

    小姑娘也笑了,她根本一直都在笑。

    柳長街忽然問道:「我身上有狗屎?」

    小姑娘哈哈的笑著道:「沒有。」

    柳長街道:「有貓屎?」

    小姑娘道:「也沒有。」

    柳長街道:「我身上有什麼?」

    小姑娘眼珠子一轉,圓圓的臉上,已泛起了陣紅暈。

    他身上什麼也沒有。

    柳長街道:「我已洗過三次澡,就算身上真的有狗屎,現在也早就洗乾淨了。」

    小姑娘紅著臉點點頭,其實她已不能算太小。

    柳長街道:「你為什麼還要我再洗一次?」

    小姑娘道:「不知道。」

    柳長街怔了怔道:「你也不知道?」

    小姑娘道:「我只知道,無論誰要見我們家小姐,都得從頭到腳徹徹底底的洗五次。」

    所以柳長街就洗了五次。

    他穿上了嶄新的衣服,跟著這小姑娘去見那位「小姐」時,忽然發現一個人能接連洗五次澡,也並不是件很難受的事。

    現在他全身都覺得很輕鬆,走在光滑如鏡的長廊上,就好像是在雲堆裡一樣。

    長廊的盡頭,有一扇掛著珠簾的門。

    門是虛掩著的,並不寬,裡面的屋子卻寬大得很,雪白的牆壁,發亮的木板地。

    一個修長苗條,穿著杏黃綢衫的女子,正站在那面落地穿衣銅鏡前,欣賞著自己。

    她的確是個值得欣賞的女人。

    柳長街雖然沒有直接看見她的臉,卻已從鏡子裡看見了。

    就連他也不能不承認,這張臉的確很美,甚至已美得全無瑕疵,美得無懈可擊。

    這種美幾乎已不是人類的美,幾乎已美得像是圖畫中的仙子。

    這種美已美得只能讓人遠遠的欣賞,美得令人不敢接近。

    所以柳長街遠遠就站住了。

    她當然也已在鏡子裡看見了他,卻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問:「你就是柳長街?」

    「我就是。」

    「我姓孔,叫孔蘭君。」

    她的聲音也很美,卻帶著種說不出的冷漠驕傲之意,好像早已算準了,無論誰聽見她這名字,都會忍不住大吃一驚。

    柳長街臉上卻連一點吃驚的意思都沒有。

    孔蘭君突然冷笑道:「我雖然沒有貝過你,卻早已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柳長街道:「哦?」

    孔蘭君道:「龍五說你是個很有趣的人,花錢的法子也很有趣。」

    柳長街道:「他沒有說錯。」

    孔蘭君道:「藍天猛說你的骨頭很硬,很經得住打。」

    柳長街道:「他也沒有說錯。」

    孔蘭君道:「只不過所有見過你的女人,對你的批評都只有三個字。」

    柳長街道:「哪三個字。」

    孔蘭君道:「不是人。」

    柳長街道:「她們也沒有說錯。」

    孔蘭君道:「一個不是人的男人,只要看我一眼,就得死!」

    柳長街道:「我並不想來看你,是你自己要我來的!」

    孔蘭君的臉色發白,道:「我要你來,只因為我答應了龍五,否則你現在就已死在那裡。」

    柳長街道:「你答應了龍五什麼事?」

    孔蘭君道:「我答應他,帶你去見一個人,除此之外,你我之間就完全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在我面前最好老實些,我知道你在女人那方面的名聲,你若是將我看得和別的女人一樣,你還是死定了。」

    柳長街道:「我明白。」

    孔蘭君冷笑道:「你最好明白。」

    柳長街道:「但我也希望你能明自兩件事。」

    孔蘭君道:「你說。」

    柳長街道:「第一,我並不想跟你有任何的關係。」

    孔蘭君的臉色更蒼白。

    柳長街道:「第二,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也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孔蘭君忍下住問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柳長街道:「你自以為你是只孔雀,以為天下的人都欣賞你,你自己唯一欣賞的人,也是你自己。」

    孔蘭君蒼白的臉己發青,霍然轉過身,盯著他,美麗的眼睛裡,彷彿已有火焰在燃燒。

    柳長街卻還是淡淡地接著道:「你找我來,是為了龍五,我肯來,也是為了龍五,我們之間本就沒有別的關係,只不過……」

    孔蘭君道:「只不過怎麼樣?」

    柳長街道:「你本不該放那把火的!」

    孔蘭君道:「我不該?」

    柳長街道:「那把火若是燒死了我,你怎麼能帶我去見人?」

    孔蘭君冷笑道:「那把火若是燒得死你,你根本就不配去見那個人。」

    柳長街也忍不住問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孔蘭君道:「秋橫波。」

    柳長街終於吃了一驚:「秋水夫人?」

    孔蘭君點點頭:「秋水相思。」

    柳長街道:「你要帶我去見她?」

    孔蘭君道:「我是她的朋友,她那秋水山莊,只有我能進去。」

    柳長街道:「你是她的朋友,她也拿你當朋友,但你卻替龍五做事。」

    孔蘭君冷冷道:「女人和女人之間,本就沒有真正的朋友。」

    柳長街道:「尤其是你這種女人,你唯一的朋友,也就是你自己。」

    孔蘭君這次居然沒有動怒,淡淡道:「我至少還比她好。」

    柳長街道:「哦?」

    孔蘭君道:「她甚至會把她自己都看成自己的仇敵。」

    柳長街道:「但是她卻讓你到她的秋水山莊去。」

    孔蘭君眼睛裡忽然又露出種憎恨惡毒之色,淡淡道:「她讓我去,只不過因為她喜歡折磨我,喜歡看我被她折磨的樣子。」

    沒有人能形容她臉上的這種表情,那甚至已不是「憎恨怨毒」這類名詞所能形容的。

    這兩個神秘、美麗、冷酷的女人之間,顯然也有種別人無法想像的關係。

    柳長街看著她,忽然笑了笑,說道:「好,你去吧。」

    孔蘭君道:「你……」

    柳長街道:「我既不想去看她,也不必去看她。」

    孔蘭君道:「可是你非去不可。」

    柳長街道:「為什麼?」

    孔蘭君道:「因為我也不知道她那秘密窟在哪裡,我只能帶你到秋水山莊去,讓你自己去找出來。」

    柳長街的心沉了下去。

    他忽又發現這件事,竟比他想像中還要複雜困難得多。

    孔蘭君的眼睛卻亮起來了。

    只要看見別人痛苦的表情,她眼睛就會亮起來,她也喜歡看別人受苦。

    柳長街終於歎了口氣,道:「秋水夫人讓你去,只因為她喜歡看你受她折磨的樣子,你怎麼能知道她也肯讓我去?」

    孔蘭君道:「因為她很瞭解我,她知道我一向是個喜歡享受的人,尤其是喜歡男人的服侍,所以我每次去,都有個奴才跟著的。」

    柳長街道:「我不是你的奴才。」

    孔蘭君道:「你是的。」

    她盯著他,那雙美麗的眼睛裡,表情又變得更奇怪。

    柳長街也在盯著她。

    兩個人就這麼樣互相凝視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柳長街終於長長歎了口氣。

    「我是的。」

    孔蘭君道:「你是我的奴才?」

    柳長街道:「是的。」

    孔蘭君道:「從今天起,你就得像狗一樣跟著我,我一叫,你就得來。」

    柳長街道:「是。」

    孔蘭君道:「不管你替我做什麼,你都得千萬注意,絕不可以讓你那雙髒手碰著我,你右手碰到我,我就砍斷你的右手,你一根手指碰到了我,我就削斷你一根手指。」

    柳長街道:「是。」

    他臉上居然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既沒有憤怒,也沒有痛苦。

    孔蘭君還在盯著他,又過了很久,居然也輕輕歎了口氣,道:「看來你的確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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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9:04: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不是人的人 (三)

棲霞山。

    山美,山的名字也美。

    過了氣象莊嚴的鳳林寺,再過曲院鳳荷的跨虹橋,棲霞山色,就已在人眼底。

    暮風中隱隱有歌聲傳來:「避暑人歸自冷泉。無邊雲錦晚涼天。愛渠陣陣香風人。行過高橋方買船。」

    歌聲幽美,風荷更美,卻比不上這滿天夕陽下的山色。

    後山的山腰,白雲浮動,峰迴路轉,山勢較險,本來是遊人較少的地方,此刻卻新建起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

    樓不高,卻較精緻,油漆剛乾透,兩個木工正將一塊金字牌釘在大門上,對面兩峰夾峙如劍,正是山勢最險的劍關。

    孔蘭君羅衣窄袖,站在山峰後的一株古柏下,遙指著這座酒樓,道:「你看這酒樓怎麼樣?」

    柳長街道,「房子蓋得不錯,地方卻蓋錯了。」

    孔蘭君道:「哦?」

    柳長街道:「酒樓蓋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生意上門,我只擔心它不足三個月,就得關門大吉。」

    孔蘭君道:「這倒用不著你擔心,我保證不到明天天亮,這座酒樓就已不見了。」

    柳長街道:「它會飛?」

    孔蘭君道:「不會。」

    柳長街道:「既然不會飛,怎能會忽然不見?」

    孔蘭君道:「既然有人會蓋房子,就有人會拆。」

    柳長街道:「難道這座酒摟不到明天天亮,就會被人拆完?」

    孔蘭君道:「嗯。」

    柳長街也不禁覺得奇怪,道:「剛蓋好的房子,為什麼要拆?」

    孔蘭君道:「因為這房子蓋起來就是為了給人拆的。」

    柳長街更奇怪。

    有人為了置產而蓋房子,有人為了住家蓋房子,有人為了做生意蓋房子,也有人為了要金屋藏嬌而蓋房子,這都不稀奇。

    可是就為了準備給人拆而蓋房子,這種事他實在連聽都沒有聽過。

    孔蘭君道:「你想不通?」

    柳長街承認道:「實在想不通。」

    孔蘭君冷笑道:「原來你也有想不通的事。」

    她顯然並不想立刻把悶葫蘆打破,所以柳長街不想再問。

    他知道孔蘭君帶他到這裡來,絕不是只為了要他生悶氣的。

    她一定有目的。

    所以用不著他問,她也遲早總會說出來的。

    柳長街對自己的判斷也一向都很有信心。

    夕陽西落,夜色已漸漸籠罩了群山。

    酒樓裡已燃起了輝煌的燈火,崎嶇的山路上,忽然出現了一行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男的看來都是酒樓裡跑堂、廚房裡大師傅的打扮,女的卻都是打扮得妖艷,長得也不太難看的大姑娘。

    孔蘭君忽然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些人是來幹什麼的?」

    柳長街道:「來拆房子的?」

    孔蘭君道:「就憑這些人,拆三天三夜,也拆不光這房子。」

    柳長街也承認,拆房子雖然比蓋房子容易,卻也得有點本事。

    孔蘭君忽又問道:「你看不看得出這些女人是幹什麼的?」

    柳長街當然看得出:「她們幹的那一行雖然不太高尚,歷史卻很悠久。」

    那的確是種很古老的職業,用的也正是女人最原始的本錢。

    孔蘭君冷冷道:「我知道你喜歡看這種女人,所以你現在最好多看幾眼。」

    柳長街道:「莫非到了明天早上,這些人也都不見了?」

    孔蘭君淡淡道:「屋子蓋好就是為了要拆的,人活著,就是為準備要死的。」

    柳長街道:「你帶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要我看房子被拆?看這些人死?」

    孔蘭君道:「我帶你來,是為了要你看拆房子的人。」

    柳長街道:「是些什麼人?」

    「是七個要死在你手裡的人。」

    柳長街終於明白:「他們今天晚上都會來?」

    孔蘭君道:「嗯。」

    柳長街道:「這房子本是秋水夫人蓋的,蓋好了叫他們來拆?」

    孔蘭君道:「嗯。」

    柳長街雖然已明白,卻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孔蘭君道:「因為秋橫波也很瞭解男人,尤其瞭解這些男人,把這種男人關在洞裡,關得太久了,他們就算不發瘋也會憋不住的,所以每隔一段日子,她就會放他們出來,讓他們痛痛快快的玩一次。」

    柳長街忍不住在歎息。

    他們來了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得到。

    他實在替這些女人覺得可憐,他自己寧可面對七條已餓瘋了的野獸、也不願和那七個人打交道。

    孔蘭君用眼角膘著他,冷冷道:「你也用不著同情他們,因為你只要一不小心,死得很可能比她們還慘。」

    柳長街沉默著,過了很久,才問道:「他們要是到這裡來了,那地方是誰在看守?」

    孔蘭君道:「秋橫波自己。」

    柳長街道:「秋橫波一個人,比他們七個人加起來還可怕?」

    孔蘭君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怎麼樣,只不過我絕不想去試試看。」

    柳長街道:「所以我只有在這裡看看,絕不能打草驚蛇,輕舉妄動,因為我現在就算殺了他們,也沒有用。」

    孔蘭君點點頭,道:「所以我現在只要你仔細看著他們出手就行。」

    柳長街道:「然後呢?」

    孔蘭君道:「然後我們都回去,等著。」

    柳長街道:「等什麼?」

    孔蘭君道:「等明天下午,到秋水山莊去。」

    柳長街道:「到了秋水山莊後,我再想法子去找那秘窟?」

    孔蘭君道:「而且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

    柳長街道:「這些人拆完房子,要回去時,我不能在後面盯他們的梢?」

    孔蘭君道:「不能。」

    柳長街不說話了。

    說了也沒有用的話,他從來不說。

    對山燈火輝煌,這裡卻很暗,黑暗的蒼穹中,剛剛有幾點星光升起。

    淡淡的星光,淡淡地照在孔蘭君的臉上。

    她實在是個很美的女人。

    夜色也很美。

    柳長街找了塊石塊坐下來,看著她,彷彿有些癡了。

    孔蘭君忽然道:「是我叫你坐下去的?」

    柳長街道:「你沒有。」

    孔蘭君道:「我沒有叫你坐下,你就得站著。」

    柳長街就又站了起來。

    孔蘭君道:「我叫你帶來的提盒呢?」

    柳長街道:「在。」

    四四方方的提盒,是用福州漆木做成的,非常精緻考究。

    孔蘭君道:「替我打開蓋子。」

    掀起蓋子,提盒裡用白綾墊著底,擺著四樣下酒菜,一盤竹節小饅頭,一壺酒。

    酒是杭州最出名的「善釀」,四樣名菜是薰魚、糟雞、無錫的醬鴨和肉骨頭。「孔蘭君道:「替我倒酒。」

    柳長街雙手捧著酒壺,倒了杯酒,忽然發覺自己也很餓了。

    可惜酒杯只有一隻,筷子也只有一雙,他只有在旁邊看著。

    孔蘭君喝了兩杯酒,每樣菜嘗了一口,就皺了皺眉,放下筷子,忽然道:「倒掉。」

    柳長街道:「倒掉?把什麼東西倒掉?」

    孔蘭君道:「這些東西全都倒掉。」

    柳長街道:「為什麼要倒掉?」

    孔蘭君道:「因為我已吃過了。」

    柳長街道:「可是我還餓著。」

    孔蘭君道:「像你這樣的人,餓個三五天,也餓不死的。」

    柳長街道:「既然有東西吃,為什麼要挨餓?」

    孔蘭君冷冷道:「因為我吃過的東西,誰也不能碰。」

    柳長街看著她,看了半天,道:「你的人也不能碰?」

    孔蘭君道:「不能。」

    柳長街道:「從來也沒有人碰過你?」

    孔蘭君沉下臉,道:「那是我的事,你根本管不著。」

    柳長街道:「但我的事你卻要管?」

    孔蘭君道:「不錯。」

    柳長街道:「你叫我站著,我就得站著,叫我看,我就得看?」

    孔蘭君道:「不錯。」

    柳長街看著她,又看了許久,忽然笑了。

    孔蘭君冷冷道:「我不許你笑的時候:你也不准笑。」

    柳長街道:「因為我是你的奴才?」

    孔蘭君道:「你現在總算明白。」

    柳長街道:「只可惜你卻有件事不明白。」

    孔蘭君道:「什麼事?」

    柳長街道:「我也是個人,我這人做事一向都喜歡用自己的法子,譬如說……」

    孔蘭君道:「譬如說什麼?」

    柳長街道:「我若想喝酒的時候,我就喝。」

    他居然真的把那壺酒拿起來,對著嘴喝下去。

    孔蘭君臉已氣白了,不停地冷笑,道:「看來你只怕已想死。」

    柳長街笑了笑,道:「我一點也不想死,只不過想碰碰你。」

    孔蘭君怒道:「你敢?」

    柳長街道:「我不敢?」

    他的手突然伸出,去摸孔蘭君。

    孔蘭君的反應當然不慢,「孔雀仙子」本就是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幾位女子高手其中之一。

    她驕傲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柳長街的手剛伸出,她的手也已斜斜挑起,十指尖尖,就宛如十口利劍,閃電般刺向柳長街的脈門。

    她的出手當然很快,而且招式靈活,其中顯然還藏著無窮變化。

    只可惜她所有的變化連一著都沒有使出來。

    柳長街的手腕,就好像是突然間一下子折斷了,一雙手竟從最不可想像的方向一彎一扭,忽然間已扣住了孔蘭君的脈門。

    孔蘭君從來也想不到一個人的手有這麼樣變化的出招,大驚之下,還來不及去想應該怎麼樣改變,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已被握起,在空中一翻一轉,競已被柳長街按在石頭上。

    柳長街悠然地道:「你猜不猜得出我現在想幹什麼?」

    孔蘭君猜不出。

    她簡直連做夢都想不到。

    柳長街道:「現在我只想脫下你的褲子來,打你的屁股。」

    孔蘭君嚇得連嗓子都啞了:「你……你敢?」

    她還以為柳長街絕不敢的,她做夢也想不到真的有男人敢這樣對付她。

    可惜她忘了她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人根本不是人。」

    只聽「啪、啪、啪」三聲響,柳長街竟真的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他打得並不重,可是孔蘭君卻已被打得連動都不敢動了。柳長街笑道:「其實我現在還可以再做一兩樣別的事,只可惜我已沒興趣了。」

    他仰天大笑了兩聲,居然就這麼揚長而去,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孔蘭君雖然用力咬著牙,眼淚還是忍不住一連串流下,突然跳起來,大聲道:「柳長街,你這畜牲,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你……你簡直不是人。」

    柳長街頭也不回,淡淡道:「我本來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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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9:0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相思令人老 (一)

酒樓裡燈火輝煌。

    剛來的那兩個夥計。正在擺杯筷,另外七個濃裝少女,一排坐在靠背椅子上,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在想心事。

    拆房的人還沒有來,柳長街卻來了,孔蘭君叫他千萬別輕舉妄動,千萬別到這裡來。

    他偏偏要來。

    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法子。

    看見他走進來,每個人全部怔住棗這個人好像不是她們等的人。

    除了她們在等的人之外,別的人本不該來的。

    柳長街卻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入,在他們剛擺好杯筷的位子上坐下,道:「先來四個冷盆,四個熱炒,再來五斤『加飯』。」

    「加飯」也是杭州的名酒,據有經驗的人說,比「苦釀」還過癮。

    夥計怔在旁邊,也不知是去倒酒的好,還是不去的好。

    這根本不是普通酒樓,但柳長街卻硬是要將這裡當作普通的酒樓,而且還在向那七個大姑娘微笑著招手說:「快來,全都來陪我喝酒,男人喝酒的時候,若沒有女人陪酒,就好像菜裡沒有放鹽一樣。」

    大姑娘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全都怔住了。

    柳長街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們怕什麼,快過來。」

    只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一個人嬌笑著道:「我來了!」

    笑聲響起的時候,還在門外很遠的地方,等到三個字說完,她的人果然已來了,就像是一陣風,忽然間飄了進來,忽然間就己坐在柳長街旁邊。

    來的當然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很美的女人,不但美,而且媚,尤其是一雙眼睛,簡直已媚到人的骨子裡去了。

    隨便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她從頭到腳都是個女人,每分每寸都是個女人。

    柳長街看著她,忽然笑道:「我是要女人來陪我喝酒的。」

    這女人媚笑道:「你看不出我是個女人?」

    柳長街道:「這麼樣我看不出。」

    這女人道:「要怎麼樣你才看得出?」

    柳長街道:「要脫光了我才看得出。」

    這女人臉色變了變,又吃吃的笑了。

    只聽門外一個人道:「看來這位朋友對女人的經驗一定很豐富,假女人是萬萬瞞不過他的。」

    兩句話剛說完,屋子裡忽然又多了五個人。

    一個臉色慘白,服飾華麗,鬍子刮得乾淨,眼角已有皺紋的中年人,果然就是「小五通」唐青。

    一個鐵塔般的和尚,當然就是鐵和尚。

    「鬼流星」單一飛和「勾魂」老趙,全都又病又老,帶著三分鬼氣,七分殺氣。

    令柳長街想不到的是,李大狗居然是個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只不過滿臉都是傷疤,耳朵掉了半個。

    胡月兒果然沒有猜錯,連一個都沒有猜錯。

    但柳長街卻忽然想起一件事棗她一共只說出六個人,並不是七個。

    現在來的人也只有六個。

    還有一個人是誰?

    胡月兒為什麼沒有說?

    這人為什麼沒有來?

    五個人裡,只有唐青臉上帶著微笑,剛才說話的人,顯然就是他。

    柳長街也笑道:「閣下對女人的經驗,只怕也不比我差的。」

    唐青道:「你認得我?」

    柳長街道:「若是不認得,又怎麼知道閣下對女人的經驗也很豐富?」

    唐青的臉色變了變,厲聲道:「你是來找我的?」

    柳長街道:「我是來喝酒的。」

    唐青道:「特地到這裡來喝酒的?」

    柳長街道:「不錯。」

    唐青冷笑道:「山下的酒館不下千百,你卻特地到這裡來喝酒!」

    柳長街道:「我喜歡這個地方,這地方是新開的,我正好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鐵和尚忽然道:「我正好不是喜歡喜新厭舊的人。」

    柳長街道:「你喜歡什麼?」

    鐵和尚道:「我喜歡殺人,尤其喜歡殺你這種喜新厭舊的人。」

    這和尚本就是凶眉惡眼,滿臉橫肉,此刻臉色一變,眼睛裡殺氣騰騰,看來更可怕。

    柳長街卻笑了,微笑著道:「所以你一定很喜歡殺我。」

    鐵和尚道:「你猜對了。」

    柳長街道:「你為什麼還不過來殺?」

    鐵和尚已開始走過去。

    他身上也全都是鋼鐵般的橫肉,走路的姿態,就像是個猩猩。

    他的腳步很沉重,很穩,每走一步,地上都要多出個腳印。

    這和尚的硬功的確不錯,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說不定真的練到刀砍不入的火候。

    柳長街手裡卻連把切菜刀都沒有。

    唐青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在看著個死人一樣。

    那些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們,都已經嚇得發抖。

    走了四五步,鐵和尚全身骨節突然開始「格格」的作響。

    但是他還沒有出手,那斯斯文文的小伙子突然向柳長街撲了過來。

    他一雙眼睛裡已突然充滿了血絲,張開了嘴,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看來真似已變成了條瘋狗,像是恨不得一口咬斷柳長街的咽喉。

    柳長街竟似沒有看見他。

    忽然間,他的人已撲在柳長街身上,一雙手似已扼住了柳長街的脖子。

    只聽「卡嚓」一聲,聲音很奇怪。

    柳長街還是坐著沒有動。

    李大狗也沒有動,一雙手還是扼在柳長街的脖子上,可是他自己的頭卻已突然軟軟地歪了下去,眼睛凸出,臉上露出種奇怪的表情。

    其後鮮血就突然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血並沒有噴在柳長街身上。

    他的人忽然間已游魚般滑走,從那個女人身旁滑了過去。

    李大狗倒下時,正好倒在這假女人身上。

    這假女人居然沒有閃避,也跟著他一起倒下,而她一張臉上也帶著種說不出有多麼奇怪的表情,一雙媚眼也已凸了出來,死魚般的凸了出來。

    兩個人臉對著臉,眼睛對著眼睛,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兩個人的身子都已冰冷僵硬。

    唐青的臉也已變成死灰色,他看得出這兩個都已死了。

    但他卻沒有看見柳長街出手。

    沒有人看見柳長街出手。

    他殺人時,好像根本用不著動作。

    鐵和尚的腳步已停頓,青筋凸出的額角上,冷汗已流下。

    他喜歡殺人,也懂得怎麼樣殺人。

    所以他比別人更恐懼。

    柳長街在歎息,歎息著道:「我說過,我不想殺人,我是來喝酒的。」

    唐青道:「可是你一下子就殺了兩個。」

    柳長街道:「那只因為他們要殺我,我也並不想死,死人沒法子喝酒的。」

    「勾魂」老趙忽然道:「好,喝酒,我來陪你喝酒。」

    一壺酒擺在桌上。

    勾魂老趙先替自己倒了一杯,又替柳長街倒了一杯,舉杯道:「請」他自己先一飲而盡。

    兩杯酒是從同一個酒壺裡倒出來的。

    柳長街看著面前的一杯酒,又笑了笑,道:「我專程來喝酒,並不想只喝一杯。」

    勾魂老趙道:「喝了這杯,你還可以再喝。」

    柳長街道:「喝了這杯,我就永遠沒法子再喝第二杯了。」

    勾魂老趙冷笑道:「難道這杯酒裡有毒?」

    柳長街道:「酒本來是沒有毒的,毒在你的小指甲上。」

    勾魂老趙的臉色也變了。

    他替柳長街倒酒時,小指甲在酒裡輕輕一挑,他的動作又輕巧、又靈敏,除了他自己外,別的人本來絕不會知道。

    可是柳長街已知道。

    柳長街看著他,微笑道:「你喝的酒裡本來也沒有毒的。」

    勾魂老趙忍不住問:「現在呢?」

    柳長街道:「現在是不是有毒,你自己心裡應該知道。」

    勾魂老趙的臉已突然發黑,突然跳起來,嘶聲大吼:「你……你幾時下的手?怎麼下的毒?」

    柳長街淡淡道:「我算準你要用這只酒杯,所以你去拿酒時,我已在杯子上下了毒,這手法其實很簡單,你也應該會的。」

    勾魂老趙沒有再開口,他的咽喉似已被一條看不見的繩索絞住。

    然後他的呼吸就已突然停頓,倒在地上時,整個人都已扭曲。

    柳長街歎了口氣道:「我不喜歡殺人,卻偏偏叫我殺了三個,喜歡殺人的,卻偏偏站在那裡不動。」

    鐵和尚一句話都沒有說,突然轉過身,大步飛奔了出去。


    胡月兒說的不錯。

    最喜歡殺人的,往往也就是最怕死的人。

    柳長街說的也不錯。

    這和尚就因為怕死,所以才要練那種刀砍不入的笨功夫。

    等到他發現別人不用刀也一樣可以要他的命時,他走得比誰都快。

    鬼流星走得也不慢。

    事實上,他退走的時候,那種速度的確很像流星。

    唐青卻沒有走。

    柳長街看著他,微笑道:「閣下是不是也想來試試?」

    唐青忽然笑了,道:「我也不是來殺人的,我也是來喝酒的。」

    柳長街道:「很好。」

    唐青道:「我對女人的經驗也很豐富,也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柳長街道:「好極了。」

    唐青笑道:「所以我們正是氣味相投,正可以杯酒言歡,交個朋友。」

    他微笑著走過來,坐下:「何況這裡不但有酒,還有女人。」

    柳長街道:「酒的確已足夠我們兩個人喝的了。」

    唐青笑道:「女人也足夠我們兩個人用的。」

    柳長街道:「女人不夠。」

    唐青道:「還不夠?」

    柳長街道:「這裡的女人雖然已夠多,卻還不夠漂亮。」

    唐青大笑道:「原來閣下的眼光竟比我還高。」

    柳長街忽然道:「其實這些女人也不能算太醜,只不過,還不夠引人相思而已。」

    唐青臉上笑容突然凍結,吃驚地看著柳長街,甚至比剛才看見柳長街殺人於無形時還吃驚。

    他終於明白了柳長街的意思,但卻想不到這人竟有這麼大的膽子。

    柳長街忽然以筷擊杯,曼聲而歌:「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幾番幾思量,還是相思好,還是相思好……」

    唐青深深吸了口氣,勉強笑道:「閣下特地到這裡來,就為了尋找相思?」

    柳長街歎道:「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相思更好?」

    唐青道:「沒有了。」

    柳長街道:「當然沒有了。」

    唐青眼珠子轉了轉,詭笑道:「只不過,在下也有首歌,想唱給閣下聽聽。」

    柳長街又歎了口氣道:「聽男人唱歌,實在無趣,只不過嘴是長在你自己的臉上的,你若是一定要唱,就唱吧。」

    唐青居然真的唱了起來:「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老了就要死,死了就不好。」

    柳長街用力搖著頭,道:「不好聽。」

    唐青道:「唱得雖然不好聽,卻是實話。」

    柳長街居然同意:「不錯,實話總是不好聽的。」

    唐青道:「閣下要找的這相思,不但令人老,而且老得很快,所以死得也很快。」

    柳長街道:「你怕死?」

    唐青歎道:「這世上又有誰不怕死?」

    柳長街道:「我!」

    他盯著唐青的眼睛,冷冷地接著道:「就因為你怕死,我不怕,所以你就得帶我去。」

    唐青故意裝作不懂,道:「到哪裡去?」

    柳長街道:「去找相思。」

    唐青勉強作出笑臉,道:「若是我也找不到呢?」

    柳長街淡淡道:「那麼你就永遠也不會老了。」

    唐青連假笑都已笑不出。

    他當然明白柳長街的意思棗只有死人才永遠不會老的。

    柳長街還在盯著他,道:「據說你們都在為她看守一個山洞,你們既然來了,她一定到了那山洞裡接替你們,所以你一定能找得到。」

    唐青想再否認,也不能否認。

    柳長街道:「你想死?」

    唐青搖搖頭。

    柳長街喝了杯酒,悠然道:「那麼還在想什麼呢?」

    唐青道:「想你死!」

    他突然凌空一個大翻身,一片飛砂,帶著狂風捲向柳長街。

    這正是唐家見血封喉的毒砂。

    柳長街居然沒有閃避,突然張口一噴,一片銀光從口中飛出,迎上了飛砂,卻是他剛喝下的那杯酒。

    忽然間,漫天飛砂都已被捲走,灑在剛粉刷好的牆上,千百粒比芝麻還小的飛砂,竟全都嵌在牆裡。

    唐青臉色又變了,這種驚人的力量,他更連想都無法想像。

    柳長街微笑道:「酒名『鉤酒鉤』,又叫『掃愁帚』,有時還能掃毒砂。」

    唐青苦笑道:「想不到喝酒還有這麼多好處。」

    柳長街道:「所以一個人絕不能不喝酒。」

    唐青道:「我喝。」

    柳長街道:「但死人卻不能喝酒。」

    唐青道:「我知道。」

    柳長街道:「那麼你現在還在想什麼?」

    唐青道:「想趕快帶你去找。」

    柳長街大笑:「我選中了你,就因為早已看出你是個聰明人,我一向只跟聰明人打交道。」

    唐青長歎道:「所以聰明人總是時常有煩惱。」

    柳長街道:「有煩惱至少也比沒有煩惱的好。」

    唐青不懂:「為什麼?」

    柳長街道:「因為這世上也只有死人才真的沒有煩惱。」

    相思本就是種煩惱,所以才令人老。

    可是你若是多想一想,仔細一想,就會知道還有人可以相思,至少總比沒有人相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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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9:10: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相思令人老 (二)

只要有山,就有山洞。

    有的山洞大,有的山洞小,有的山洞美麗,有的山洞險惡,有的山洞像鼻孔,人人都可以看得到,還有的山洞卻像是處女的肚臍,雖然大家都知道它一定存在,卻從來沒有人看到過。

    這山洞甚至比處女的肚臍還神秘。

    轉過六七個山坳,爬上六七個險坡,來到了一個懸崖下。

    崖下壁立千仞,深不見底,對面也是一片峭壁,兩峰夾峙,相隔四五丈,從山下看來,天只有一塊。

    唐青終於出口氣,道:「到了。」

    柳長街道:「在哪裡?」

    唐青向對角的峭壁上一指,道:「你應該可以看得見的。」

    柳長街果然已看到,對面刀削般的山坡上,亂髮般的籐蔓間,有個黑黝黝的洞窟。

    白雲在洞前飄過,山籐在風中飛舞。

    柳長街雖然看得見,卻過不去。

    唐青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讀過詩經中『關關睢鳩』那一篇?」

    柳長街道:「沒有。」

    唐青道:「這篇詩的意思是說,有個窈窕淑女,在河之洲,有個好色的君子,雖然看得見她,卻輾轉反側,求之不得,這山洞就好像那位淑女一樣。」

    柳長街道:「我就是那君子?」

    唐青笑了:「你只要我帶你來,現在我已帶你來了。」

    柳長街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唐青笑道:「不敢。」

    柳長街往危崖下看了一眼,淡淡道:「有學問的人若是從這上面被人摔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跟沒有學問的人一樣會被摔死?」

    唐青笑不出了,連話都已說不出,忽然蹲下來,將峭壁上的一塊石塊扳開,石頭裡立刻彈出一條鋼索,上面帶著個鋼椎。

    「奪」的一聲,鋼椎已釘入了對面洞口的山壁,在兩峰間架起了一條索橋。

    唐青躬身道:「請。」

    柳長街道:「有學問的人先請。」

    唐青變色道:「你要我陪你一起過去?」

    柳長街道:「而且你走在前面,要跌死,有學問的先跌死。」

    唐青哭喪著臉,道:「相思夫人若知道你是我帶來的,我也是死。」

    柳長街道:「那總比現在就跌死好,生命如此可貴,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何況,我說不定還有法子能讓你不死。」

    唐青道:「真的?」

    柳長街道:「我是個沒學問的人,沒學問的人說話總比較實在。」

    唐青長長歎息,失笑道:「原來書讀得太多也並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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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9:1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相思令人老 (三)

鋼索是滑的,山風強烈,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得掉下去。

    一掉下去人就要變成肉餅。

    幸好兩崖之間,距離並不遠,他們剛走過去,就聽見有人在裡面帶著笑道:「閉著眼睛進來,我正在洗澡。」

    山洞的入口很深,外面看來墨黑,走到裡面,就有了燈光。

    粉紅色的燈光,很溫柔、很迷人。

    說話的聲音卻比燈光更溫柔、更迷人。

    柳長街卻並沒有閉上眼睛棗他若是真的閉上眼睛,那才是怪事。

    走了一段路,他眼前就豁然開朗,就彷彿忽然走入了仙境,甚至比仙境中的風光更綺麗。

    一片錦繡中,居然還有個用白木欄杆圍住的溫泉水池。

    人就在水池裡,卻只露出個頭。

    烏雲般的長髮飄浮在水上,更襯出她的臉如春花,膚如凝脂。

    只可惜水並不是清水。

    柳長街歎了口氣,他知道水下面看不見的那部分,一定更動人。

    相思夫人一雙明媚如秋水橫波的眼睛,正在看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又喜又嗔,說話的聲音更美如山谷黃鶯。

    「我是不是要你閉著眼睛進來的?」

    柳長街道:「是。」

    相思夫人道:「可是我正在洗澡?」

    柳長街笑了笑,道:「就因為聽見你在洗澡,所以我更不肯閉上眼睛了。」

    相思夫人也歎了口氣,道:「看來你非但不聽話,而且也不是個老實人。」

    柳長街道:「我說的都是老實話。」

    相思夫人道:「你不怕我挖出你的眼睛來?」

    柳長街道:「連腦袋都不怕,何況挖眼睛。」

    相思夫人道:「你不怕死?」

    柳長街道:「怕死?為什麼要怕死?天地如逆旅,人生如過客,生又有何歡,死又有何懼?」

    相思夫人嫣然道:「原來你也是個有學問的人。」

    柳長街微笑道:「古人說,朝聞道,夕死無憾,只要能看見夫人,我也一樣死而無憾。」相思夫人眼波流動道:「你現在是不是已看見了我?」

    柳長街道:「朝思暮想,總算已如願。」

    相思夫人道:「那麼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可以死了?」

    柳長街道:「還不行。」

    相思夫人道:「你還沒有看夠?」

    柳長街笑道:「非但還沒有看夠,看到的地方也還不夠多。」

    相思夫人瞪著眼,彷彿不懂。

    柳長街盯著她,好像恨不得能將目光穿入水裡,道:「現在我看見的,只不過是你的一小部分而已,還有大部分看不見。」

    相思夫人道:「你想看多少?」

    柳長街道:「全部。」

    相恩夫人的臉上,又彷彿起了陣紅暈,道:「你野心倒不小。」

    柳長街道:「沒有野心的男人,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

    相思夫人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悠悠道:「你並不能算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柳長街道:「我本來就不是。」

    相思夫人道:「可是你卻跟別人有點不同。」

    柳長街道:「也許還不止一點。」

    相思夫人柔聲道:「我喜歡與眾不同的男人。」

    柳長街道:「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與眾不同的男人。」

    相思夫人忽然道:「出去。」

    柳長街並沒有出去。

    他知道相思夫人並不是叫他出去,應該出去的人是唐青。

    唐青果然立刻就出去了,閉著眼睛出去的,他根本一直都沒有張開眼睛。

    柳長街笑道:「看來他倒真是個很聽話的男人。」

    相思夫人道:「他不敢不聽。」

    柳長街道:「所以他只有出去,我卻還能留在這裡。」

    相思夫人道:「太聽話的男人,女人的確也不會喜歡,可是你……」

    她用眼角瞟著柳長街,眼已媚如絲:「你也只不過像個呆子般站在那裡而已,你還敢怎麼樣?」

    柳長街沒有開口。

    他用行動回答了這句話。

    棗只說不動的男人,女人也絕不會喜歡。

    他忽然走到水池旁,脫下了鞋子。

    相思夫人睜大了眼睛,彷彿很吃驚:「你敢跳下來?」

    柳長街已開始在脫別的。

    相思夫人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人,難道不怕我殺了你?」

    柳長街己不必再說話,也沒空再說話。

    相思夫人道:「你看不看得出這池子裡的水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柳長街根本沒有看。

    他看的不是水,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相思夫人的眼睛。

    相思夫人道:「這水裡已溶入了種很特別的藥物,除了我之外,無論誰要一跳下來,就得死。」

    柳長街已跳了下去。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看來你真的不怕死。」

    相思夫人彷彿在歎息:「嘴裡說要為我死的男人很多,可是真正敢為我死的卻只有你,你……」

    她話沒有說下去,也已不能再說下去。

    因為她的嘴已呼不出氣。

    要征服女人,只有一種法子。

    柳長街用的正是最正確的一種。

    人並不一定在歡樂的時候才會笑,就正如呻吟也並不一定是在痛苦時發出來的。

    現在呻吟已停止,只剩下喘息,銷魂的喘息。

    激盪的水波,也已剛剛恢復平靜。

    相思夫人輕輕喘息著:「別人說色膽包天,你的膽子卻比天還大。」

    柳長街閉著眼,似已無力說話。

    相思夫人卻又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並不是真的為我來的,你一定還有目的。」

    女人不但比較喜歡說話,而且在這種時候,體力總是比男人好的。

    所以她又接下去道:「可是也不知為了什麼,我居然沒有殺你。」

    柳長街忽然笑了:「我知道是為了什麼,因為我是個與眾不同的男人。」

    相思夫人歎了口氣,也沒有否認。

    柳長街道:「所以水裡也沒有毒。」

    相思夫人也沒有否認:「我若要殺你,有很多法子。」

    柳長街歎道:「女人若真是要一個男人死,的確有很多法子。」

    相思夫人道:「所以你現在最好趕快告訴我,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來的?」

    柳長街道:「現在你已捨得殺我?」

    相思夫人淡淡道:「只有新鮮的男人,才能算是與眾不同的男人。」

    柳長街道:「我已經不新鮮?」

    相思夫人柔聲道:「女人也跟男人一樣,也會喜新厭舊的。」

    柳長街輕輕地歎著氣,道:「可惜你忘了一點。」

    相思夫人道:「哦?」

    柳長街道:「有些男人也跟女人一樣,若是真的要一個女人死,也有很多法子的。」

    相思夫人媚笑道:「那也得看他要對付的是哪種女人。」

    柳長街道:「隨便哪種女人都一樣。」

    相思夫人笑得更媚:「連我這種女人都一樣?」

    柳長街道:「對你,我也許只有一種法子,可是只有這種法子有效,只要一種就夠了。」

    相思夫人道:「你為什麼不試試?」

    柳長街道:「我已試過了。」

    相思夫人笑得有點勉強:「你覺得是不是有效?」

    柳長街道:「當然有效。」

    相思夫人忍不住問道:「你用的是什麼法子?」

    柳長街悠然道:「這水裡本來是沒有毒的,可是現在已有毒了。」

    相思夫人聲音突然僵硬,失聲道:「你……」

    柳長街道:「我自己當然早已先吃了解藥。」

    相思夫人道:「你什麼時候下的毒?」她顯然還不信。

    柳長街道:「毒本就藏在我指甲裡,我一跳下水,毒就溶進水裡。」

    相思夫人道:「解藥……」

    柳長街道:「解藥是我在脫衣服時吃的,我知道男人脫衣服並不好看,所以男人在脫衣服的時候,女人一定不會盯著看。」

    他微笑著,又道:「無論做什麼事之前,我一向都準備得很周到。」

    相思夫人臉色已變了,突然游魚般滑過來,十指尖尖,劃向柳長街的咽喉。

    這時她才知道柳長街並沒有說謊棗她忽然發覺自己的人已軟了,手也軟了,全身的力
氣,竟已忽然變得無影無蹤。

    柳長街輕輕飄飄的就抓住了她的手,悠然道:「男人也會喜新厭舊的,現在你也已不新鮮了,所以還是老實點的好。」

    相思夫人變色過:「你……你真忍心殺我?」

    柳長街歎了口氣:「我實在不忍心。」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已點了相思夫人的三處穴道,點在她豐滿堅挺的胸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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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19:14: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相思令人老 (四)

剩下來的事就比較簡單了。

    秘門就在山壁上掛看的一幅大波斯地氈後,千斤閘也沒有千斤重,鎖也並不十分難開。

    柳長街本就有一雙巧手。

    到了外面,唐青雖然已逃得無影無蹤,索橋卻還留在那裡。

    這件事實在做得太順利了。

    若是別人,一定會認為自己的運氣特別好,但柳長街卻絕不這麼樣想。

    「一個人只要用的方法正確,無論遇著多大的難題,都會順利解決的。」

    他做事的確有一套與眾不同的法子。

    本來蓋起來準備拆的酒樓,現在還是完完整整的,本來準備來拆房子的人,現在卻已經死了三個,跑了三個。

    天下本就有很多事是這樣子的,明明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卻往往會行不通,明明是不能做到的事,卻偏偏成功了。

    得失之間,本就沒有絕對的規則,所以一個人也最好不必把它看得太認真。

    酒樓裡還亮著燈光,裡面的人還在等。

    現在天還沒有亮,不等到天亮,他們是絕對不敢走的。

    「這個人居然還沒有死,居然又來了。」

    女孩子們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看著他,大家都已看出他是個很有辦法的人。

    酒還在桌上。

    柳長街舒舒服服地坐下來,現在確實已到了可以舒舒服服地喝兩杯的時候。

    他正想自己倒酒,一個眼睛長得最大、看起來最聰明的女孩子,已扭動著腰肢走過來,看著他嫣然一笑,道:「相思好不好?」

    柳長街道:「好,好極了!」這女孩子媚笑著,用力吸著氣,使得胸膛更凸出,「我叫如意,我也很好。」

    柳長街笑了:「你的確還不錯,只可惜你如了我的意,我卻未必能如你的意。」

    如意又拋了個媚眼:「為什麼?」

    柳長街道:「因為我這包袱裡裝的既不是黃金,也不是珠寶。」

    如意居然沒有露出失望之色,還是媚笑著道:「我要的不是金銀珠寶,是你的人。」

    「只可惜他這個人也已經被我包下來了。」

    這句話是從門外傳進來的,如意轉過頭,就看見個蘭花般幽雅、孔雀般驕傲的絕色麗人,從門外的黑暗中走了進來。

    孔蘭君居然也來了。

    在她面前,如意忽然覺得自己像隻雞,只好輕輕歎了口氣,喃喃道:「想不到男人也有幹我們這行的,居然也會被人包下來。」

    柳長街也歎了口氣,道:「我幹的這一行,也許還不如你。」

    如意又嫣然一笑,道:「可是我喜歡你,等你有空時候,我也願意包你幾天。」

    她吃吃地嬌笑著,擰了擰柳長街的臉,就拉著她的姐妹們一起走了。「看來這地方已經沒生意可做,不如還是回去睡覺吧。」

    柳長街目送著她們走出去,好像還有點依依不捨的樣子。

    孔蘭君己坐了下來,盯著他,冷冷道:「你還捨不得她們走?」

    柳長街又歎了口氣,道:「我是個多情人。」

    孔蘭君咬了咬牙,恨恨道:「你根本不是個人。」

    柳長街道:「幸好有很多女人偏偏喜歡不是人的男人。」

    孔蘭君道:「那些女人也不是人。」

    柳長街道:「你呢?」

    孔蘭君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我好像也快要變得不是人了!」

    在這一瞬間,她整個人竟似真的變了,從一隻驕傲的孔雀變成了一隻柔順的鴿子。

    對付她,柳長街顯然也用對了法子。

    有些女人就像是硬殼果,是要用釘錘才敲得開的。

    現在她就像是個已被敲開的硬殼果,已露出了她脆弱柔軟的心。

    柳長街看著她,心裡忽然有了種征服後的勝利感,這種感覺也沒有任何一種愉快能比得上。

    於是他立刻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對一個己被征服的女人,已用不著再用釘錘了,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柔聲道:「其實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很好。」

    孔蘭君垂下頭:「你……你真的知道?」

    柳長街道:「我也知道你的計劃很不錯。」

    孔蘭君道:「可是……可是你並沒有按照我的計劃做。」

    柳長街道:「我是個急性子的人,一向喜歡用比較直接的法子。」

    孔蘭君抬起頭,凝沉首他,美麗的眼睛裡充滿了關切。

    「但我卻還是覺得你用的法子太冒險。」

    柳長街笑了笑,道:「不管怎麼樣,我現在總算己做成了。」

    孔蘭君眼睛裡發出了光:「真的?」

    柳長街道:「嗯。」

    「東西你已到手?」

    柳長街指了指桌上的包袱。

    孔蘭君看著他,顯得又是喜歡,又是佩服,情不自禁用兩隻手捧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貼住了自己的臉:「我現在才知道,你不但是個真正的男人,而且是個了不起的男人。」

    柳長街更愉快,無論什麼樣的男人,聽見這種話都會同樣愉快的。

    他忍不住笑道:「其實我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不過……」

    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完,也許已永遠說不完。

    就在這時,孔蘭君突然用兩隻手夾住了他的手,指尖扣住了他的脈門,一擰,一摔,用的居然是蒙古摔跤的上乘手法。

    柳長街的人竟被掄了起來,一翻身,像條死魚般被按在椅子上,背朝著天。

    孔蘭君的手已沿著他的脊椎上的穴道一路點了下去,冷聲道:「你當然並沒有什麼了不
起,你只不過是條瘋狗而已。」

    柳長街無話可說。

    「你以為用那種法子對付我,我就會服氣?」孔蘭君還在冷笑,「告訴你,你錯了,無論誰打了我一下,我都得還他十下。」

    她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塊木板,往柳長街屁股上一板板打了下去,不折不扣,著著實實的打了三十板,打得真多。

    柳長街只有挨著。

    好不容易總算挨到孔蘭君打完了。

    「這次不過是給你個教訓,叫你從此以後再也不要看輕女人。」她提起桌上的包袱,「東西我帶走,我只希望你的運氣還不太壞,不要讓秋橫波、唐青他們回來找到你。」

    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菜,竟忽然到了別人嘴裡。

    聽著她的聲音漸漸遠去,柳長街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並不是不能開口說話,可是現在你叫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女人,唉……

    柳長街歎了口氣,忽然發現女人確實是不能得罪的。

    可惜他得罪的女人已實在大多了。

    現在相思夫人若是真的找來了,那情況他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還有單一飛、鐵和尚、唐青……

    他們每一個都一定有很多種折磨人的法子。

    柳長街卻只有爬在椅子上,等著,現在他已絕不像是條瘋狗,卻有點像是死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好像過了幾百萬年一樣。

    天似已剛亮了,幸好這裡的夥計和那些女孩子走得早,否則他就算能站起來,也得一頭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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