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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洛煒] [烈焰紅妝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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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08:00: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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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峴山峰頂紅衣女

  峴山峰頂,塵外境,雪意驕。
  銀雪飄墜的冬夜裡,一名白衣少年手持長劍,將劍招舞的密不透風,漫天落下的雪花,竟沒有一片沾上衣襟。須臾,他劍招漸緩,朗朗念道:「鳥躁晚晴隨霧散,螢搖秋夢帶星來……」他將詩詞融入武學,一招一式都顯得俊秀風雅,待一套劍法將近舞完時,他將長劍往空中一擲,在空中轉了幾轉,而後無聲落地,長劍已在背後的劍鞘裡。
  「徒兒見過師父。」白衣少年朝東邊微微拱手。
  銀白的曠野上忽然傳來一陣轟隆的笑聲,大笑未止,一條人影已出現在少年的眼前,他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粗壯漢子,眼中露出讚賞之意。
  菩葉般的手掌拍上少年的肩膀,滿意地笑道:「你的劍法已經練得爐火純青,看來這段日子你並沒偷懶。」
  「不知師尊此行可有所獲?」白衣少年劍眉星目,俊逸無比,是眼前大漢的嫡傳弟子。「事實上為師替你帶回一個女伴,因為怕你終年只見著我這個莽漢,日子會太無趣。」語畢,拉了徒弟就走。他體型雖然壯碩,腳步卻十分輕盈快速,不一會兒,雪地上已經沒有了兩人的蹤影。
  到了師徒兩居住的石屋中.大漢指指床上躺著的女嬰,說道:「喏!就是這娃兒。」
  少年蹙起了眉頭。「她是凡人,而且體內有邪物。」他說出觀察後的感想,隨即看向師父,他知道行事怪異的師父肯定又做出了驚人之舉。
  「你也看出她的不凡之處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師父,您這次不是跟著天兵們前往岐 □匠穡拷□綰危俊?
  大漢名為百里蕪虛,是個仙術武功皆不凡的仙人,卻因不喜天庭的生活,而獨自和徒弟沈軒之居住在峴山頂。因為愛湊熱鬧,百里蕪虛日前參加了岐□降慕四卸!按蛄稅□歟竽肪沽鑭裊耍Ω肝業比皇巧崦犯希退箍懷【於氐納衲笳劍σ徽小卑裸鏤絲樘鹹喜瘓廝檔饋?
  「師父!」沉軒之低吼,百里蕪虛頓時住口。他們兩人雖名為師徒,實際上性如頑童的百里蕪虛,對他早熟、沈穩的徒弟卻是又愛又怕。
  「好嘛!我說重點;大魔頭自知不敵,臨死前,將魔族至寶——萬魔蟻穿珠送進了這娃兒的體內。」
  「為什麼師尊會有這個嬰孩?莫非你又忘了天帝規定我們不可以在人間鬥法之事?」沈軒之忍不住提高聲調。他這個師父是個遠近馳名的散仙,沉軒之實在不敢保證他在纏鬥時還能記得仙規。
  「好徒兒,師父沒有違反天規啊!」他慌張地擺手,就怕沉軒之會責難自己,「這也是天意使然,她是個被遺棄在荒野的棄嬰,好死不死就成了魔珠的宿主。唉!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您就這樣帶她回來?天庭豈會不聞不問?」他冷冷地問道。「誰也不會知道的,我先把大魔頭的屍體交給天兵天將,才返頭抱她回來,他們一定以為魔珠已經被銷毀,絕對不會想到會在一個女娃兒體內。」他得意一笑。
  「敢問師父對她有何打算?」這的確是師父任性的作風,他心中一歎。
  「剛才為師不是說了?當然是給你作伴,當你的小師妹嘍!」百里蕪虛好不得意,女孩兒通常比較溫柔,也許有了這女娃兒作伴,他這個徒弟的性情就不會冷漠如冰了。
  「那她體內的魔珠怎麼辦?」他瞪了師父一眼,十分不滿師父把整件事當成兒戲,一點也不顧及日後隱藏的危機。
  「魔珠如果強取,這女娃一定沒命。上天有好生之德,為師也一再教導你仁德的重要,不是嗎?」
  這個問題他早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百里蕪虛清清喉頭,緩聲笑道:「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測驗:想出一個既能保住人又能保住魔珠的良計,而且還要把你師妹教的和你一樣出類拔萃,事成之後我就放你藝成下山,否則……你就得陪我這個魯莽漢子過上千年萬年嘍!」
  沈軒之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開口:「您莫要後悔。」
  百里蕪虛將女嬰放到沉軒之懷裡。「我已經為她想好名字了,這娃兒眼中帶有監色波光,唇色艷紅,長大後定是個絕色美人,就叫她藍若霓好了。」
  「不,她裹在深紅色雪羅之中,我要叫她紅兒。」沉軒之輕哼一聲,隨即抱著他的小師妹離開了百里蕪虛的視線。
  從此,女嬰不凡的際遇於焉展開……
  天庭界笙歌仙曲不絕耳,落花萬點吹醉面。
  東側的天界花園裡,一名黑衣男子正悠閒地坐在軟椅中品茗,視線落在眼前舞者的身上。他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挺鼻、薄唇,氣宇不凡。仙婢的舞姿曼妙高雅,但這種千篇一律的表演,看久了也是了無新意,凌宇塵只好把她們當成陪襯的背景,少了她們不會減低他飲茶的雅興,多了她們也只是增添一些聲音、影姿。
  「怎麼,日子過得太清閒了?連仙曲都不能振奮你的精神?」花園出口立著一位頭戴龍形王冠的白髮老者,他一眼就看穿了黑衣男子的意興闌珊。
  「陸下。」黑衣男子起身,俊臉揚起一抹淡笑。
  「朕看你最近似乎悶得發慌,不知你是想好好休息一下,還是因為少了對手,所以凡事提不起勁?」天帝笑問。
  凌宇塵挑高一道濃眉,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想起了自己的死對頭,沉軒之——他是天帝最鍾愛的小女兒宓兒的夫婿,仙術超凡,但是脾氣古怪,只依自己的好惡行事。
  沈軒之傲氣凌人,這種臭脾氣終究惹惱了天界的掌權者,因此天帝不惜說動他那好玩成性的女兒重新下凡投胎,要沉軒之下凡尋妻,以挫挫他的傲氣。
  自從沈軒之下凡尋妻後,凌宇塵的日子即變得十分枯燥乏味;漫長的天界生活,少了一個人鬥嘴、比劃仙術,當真是無聊得緊。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下凡一趟,活動活動筋骨?」天帝說出了前來花園的目的。
  「當然願意。」凌宇塵一聽,馬上提起了精神,他是個閒不下來的人,聽到有事可做,立刻就豎直了耳朵。
  「蟄伏已久的魔族,據聞又在人間出現,我想派人下凡查訪一番。」天帝一頓,接著又道:「本來是想派你和沉軒之共同調查,你們倆向來一起行動,默契十足,不過他既然下凡追妻,現在縱使有天大的事,他也不會理會,看來你只有再找一個人配合了。」
  「既然只是調查,我一個人就夠了。」
  「魔族既有復出的打算,就不可掉以輕心,還是找個人和你一起下凡,彼此也有個照應。你可有適當的人選?」天帝坐了下來,給凌宇塵時間思考,而後順手招了招,一名紅衣女侍隨即遞上一盤仙果。
  「如何?」天帝看向凌宇塵,後者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女侍看,嘴角隨即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已經有人選了。」凌宇塵神秘莫測地開口。侍女身上的紅衣,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艷紅的唇、絳紅的衣裳、烈焰般的脾氣……
  「陸下,我要找的人,脾氣有點難纏,恐怕必須請您先降下聖諭才行。」
  「喔?對方是誰,竟連你這個智多星也請不動?」
  凌宇塵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淡淡地宣佈答案:「藍若霓——沉軒之的師妹。」
  「沈軒之的師妹?」天帝輕捻白胡,好奇心顯然已被勾起,他坐直了身子,準備聽個明白。
  「還記得沉軒之私自讓徒弟下凡投胎,轉生為蘇家三千金之事嗎?」
  天帝「喔」了一聲,記起當時為了處罰沉軒之罔顧天規,特地命他們夫婦回返天庭一日,期間則派凌宇塵下凡搗蛋。
  「陸下是否還記得,我下凡後製造的波折,全讓一個神秘的紅衣女子破壞?」
  「莫非她就是藍若霓?」
  「沒錯。」笑意湧上凌宇塵的黑眸。她那樣奇特的身手,以及集美麗冷凝於一身的女子,當真令人難忘。
  「你確定要找她與你同行?」天帝疑惑地問口,心想,她既是沉軒之的師妹,脾氣應該也相當難纏。
  「沒錯,她的身手我見識過,我確信她是最合適的人選。」其實,想再見藍若霓一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這一次,就當做是假公濟私吧!
  「憑你的能言善道,何需用到我的令牌?」天帝頗為好奇,凌宇塵的人緣在天庭相當好,尤其是在女性方面,只要他展開笑容,很少人不買帳的。
  「這也和上次的人間之行有關。她既是沉軒之的師妹,當然不滿我下凡製造波折,她認為我是棒打鴛鴦的無聊神仙,對我的印象極為不佳。」
  「那她就是第一個不被你的笑容所迷惑的女子了。」天帝取笑道,同時對藍若霓也產生了興趣。
  「再加上她師兄沈軒之的妻子宓兒再次下凡,使得沈兄必須闖破十個難關才能與要妻重逢。藍若霓現在把這筆帳全算在我頭上,對我更是恨之入骨。唉,虧我還好心地留在石屋,等著通知她這個消息,沒想到差點被她用鞭子轟出去。」想起不久前石屋的二次相逢,他淡淡一笑。
  「她的個性這麼火爆?」天帝呵呵一笑,隨即伸手掏出了令牌。
  「看來我得助你這小子一臂之力嘍。」
  「多謝陸下。」他伸手接過令牌,露出極為自信的笑容。
  「別讓我失望。」天帝笑著與他道別。
  凌宇塵微一拱手,踩著瀟灑的步伐飄然離去,打算上峴山,三會藍若霓。
  峴山頂,時值季節轉換,正所謂是:蟬摧殘暑去,雁帶早涼來。紅葉萬山霜,圍籬菊醉時。
  早秋雖然為山林增添色彩,但位於山頂處的石屋週遭卻是光禿禿的,因為此屋的主人是個討厭花草的中年漢子。
  「若霓!你有沒有聞到花香味?是哪個天殺的?敢將水芙蓉的香氣帶進來。」
  中年漢子名為百里蕪虛,是個與世隔絕的塵外仙人。
  大漢身後步出一名女子;雪羅制的長裙、雲錦裁剪的衣裳皆是烈焰般的火紅,她雙眼冷如秋水、澄靜無波,唇色如霞光般艷紅,眉心之間有點新月紅痣,絕麗的面孔上不但有如冰的冷凝氣息,還有烈火般的灼熱感,這兩種極端的組合,在她精緻過人的五宮中,卻帶著某種奇異的協調。
  「是我從師兄那裡帶回來的。」她輕笑,將身後的水芙蓉細心地插在桌上的空瓶裡,腳踝系的兩串鈴擋,隨著她的移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師兄?!你竟然下山去見那個臭小子?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嗎?他到底要你做什麼?」他發出一陣怪叫,像只暴躁的大熊般開始在原地繞圈。
  「師父不愛聽,若霓就不說了。」她垂頭遮住笑顏,打算作弄一下她口是心非的師父。
  「等……等一下。」他果然上當了,立刻一個箭步衝到徒兒面前,這才發現到她正用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瞧著自己。「你這個鬼靈精,連你師兄作弄人的本事也學會了。」
  「師父,到底您和師兄是為了什麼事鬥氣的?」藍若霓歎一口氣。自她幼時起,她就常常看到師父和師兄為了某事而爭執不休,沒想到如今她已經長大,修煉成仙了,兩個人還在為某事鬥氣。
  「沒事!反正,我是不會認輸的。總有一天,我一定會逼他說出來的。」他信誓旦旦地指天立誓。
  藍若霓但笑不語,說到頑固,她的師父可是無人能及的,她記得數千年前的一個夜裡,師兄沈軒之忽然離去,他僅淡淡地吩咐她要好好照顧師父,而後即隻身一人浪跡天涯。
  經過長時間的旁敲側擊,她才知道他們師徒兩人打了一個賭,贏的雖然是師兄,走的卻也是師兄。至於打賭的內容是什麼,她的師父至今仍隻字不提。
  「師父,其實師兄一直掛念著您,我和師兄每隔半年聯絡一次,談的多半也是師父。」她軟聲相勸,知道百里無虛是刀子口菩薩心,明明關心徒弟的一舉一動,卻偏偏愛用怒氣隱瞞他的關懷。
  「他……最近過的好嗎?」他背向藍若霓,粗聲粗氣地問。
  「師兄下凡去了。因為天帝將宓兒姊姊送下凡塵,師兄已經追去人間了。」她皺眉,不覺想起了在師兄住處遇到的黑衣男子,亦是天帝的得意助手——凌宇塵。
  「喔!他那個臭脾氣我早知道會惹禍!」他口裡雖然這麼說,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全神貫注地準備聽故事。
  藍若霓體貼地遞上一杯熱茶.開始敘述不久前才發生的事——
  沉軒之離去後曾經收了一隻靈狐為徒,他不但讓徒弟轉世為人,更讓她下凡了結情緣。他的舉動觸犯了天規,所以天帝命令沈軒之夫婦二人上天庭一日,其間則派人下凡搗亂。
  「我上回下山就是幫師兄照顧他的徒弟。」她將整個事件簡述一次:「如今事情是圓滿結束了,可是天帝卻將宓兒姊姊送下凡塵,還要師兄闖過十難才可以與妻子團圓,真是太過分了!」
  「就這樣?」百里蕪虛像吃了定心丸一樣,他以為沉軒之擅自運用轉生之輪,會受到嚴厲的天規處治,沒想到天帝竟然肯網開一面。看樣子天帝和自己一模一樣,對沉軒之的出類拔萃又愛又喜,對他的冷淡傲慢卻是又氣又恨。
  「沒事沒事,是該有人挫挫他的銳氣了。」百里蕪虛擺擺手,知道愛徒不會受太大的苦,倒是對藍若霓的人間之行擔憂不已。
  「乖徒兒,你這一次的凡間之行還順利吧?」他暗自打量藍若霓,想看看她是否有什麼不同。
  她像個小女孩般笑著轉了一圈。「人間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而且我在面對凡人時都覺得特別親切呢!」
  「你該不會不想當神仙了吧!」百里蕪虛緊張極了,如果他的寶貝徒兒真的動了凡心,不但他會捨不得,還會有更嚴重的事發生……
  「師父,您想到哪裡去了?師兄說過我是由人修煉成仙的,難免會對人間多了份眷戀,僅此而已。」
  「你師兄把你的身世說出來了?!」他一震。
  「師父,您為什麼這麼緊張?每一個人都有根源,我當然也有啊!」她不解地,隨手為師父斟滿一杯茶,接著道:「莫非師父是擔心我會下凡尋親?只是此事已過了幾千年,若真要尋親,倒是棘手得很。」
  藍若霓站起身,嫣然一笑,隨即走到窗邊,將溫暖的陽光迎進屋內。
  正當她在欣賞山景時,忽然發現遠方出現一點人影,她在看清楚來者後,眉頭一緊,立刻將窗戶掩上,跟著轉身衝出屋子。
  藍若霓施展上乘輕功,縱身一躍飛向半空,尚未落地即已揚起左手,夾著勁風攻向來者的肩頭,她的掌快,對方避的也快。他將左肩一斜,右手成爪向上一抓,藍若霓提氣向後一躍避開,轉了數圈而後翩然落地。
  「這是你們峴山的待客之道?」凌宇塵笑著詢問,目光鎖住跟前這個充滿敵意的紅衣美人。許久不見,她的脾氣還是一樣的火爆。
  「峴山不歡迎你這種人,你還是趁早滾蛋,免得我動手。」她冷哼,一隻手始終握著長鞭。
  「藍若霓,我們之間有仇嗎?還是我這張臉真的讓你感到討厭?」他笑著撫摸自己的臉,戲瘧道:「應該不會吧!數千年來,我還沒聽人抱怨過我的長相。」
  「我沒時間聽你的瘋言瘋語,你到底來峴山做什麼?」她不耐煩地瞪著凌宇塵,暗自期望自己能在師父未發現前將他趕走,以免好客的師父留他下來。
  「我是專程來拜訪令師的,順便來探望你。」
  明明知道藍若霓手上的紅鞭已經蓄勢待發了,他還是忍不住想逗她。雖說美人含羞帶笑最是美麗,但藍若霓的怒顏還是一樣的美。
  「我師父不見客!」她手上紅鞭一揚,如飛蛇般刺向凌宇塵。
  紅黑兩條人影在平地上再次大展身手,凌宇塵只守不攻,忽地,他覷了個空,馬上提起真氣大喊:「在下凌宇塵,有事求見!」
  纏鬥中只聽見上頭傳來一陣興奮的笑聲,藍若霓低咒一聲,霍地住手,退開數步,冷冷地道:「別和師父說我認識你,還有,千萬別留下來過夜。」「喔!為什麼?」他揚眉笑問。
  「我怕控制不了自己,半夜會去刺殺你!」語畢,她一躍而起,登時如彩蝶般消失,空氣中只留下她的甜香,和叮叮噹噹的悅耳鈴聲。
  「是誰要見我?」一陣疾風捲來,霎時凌宇塵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中年壯漢。
  凌宇塵吃了一驚。沉軒之和藍若霓的師父是他?!他完全不像那兩個徒弟般冷淡縹緲,反而熱絡的像要見老朋友似的。
  「是你這個小子要見我?!」百里蕪虛邊打招呼邊評估對方;他長得沒他徒弟沈軒之俊俏,不過也是個美男子,加上他的身子又高又結實,風度翩翩氣宇下凡,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男子氣概。
  「我欣賞你!來來來,今晚就住下來吧,我們邊吃晚膳邊聊。」百里蕪虛不由分說地拉了他就走。
  凌宇塵微微一笑,順著他回到了小屋。
  「若霓!乖徒兒,今晚有客人,快準備酒菜!」還未到門口,百里蕪虛就扯開喉嚨大喊。
  門「啪」一聲打開,兩人眼前立著一個強顏歡笑的絕色美人。她先對百里蕪虛溫柔一笑.然而在面對凌宇塵時,一張俏臉卻凝成了萬年寒冰。
  「盛情難卻,凌某叨擾了!」他在進門時低語,覺得她的冷漠相當有趣。
  晚膳席間,百里蕪虛得知凌宇塵來自天庭,忍不住興奮地問東問西;自從和沉軒之吵嘴後,數千年來他都在閉關苦思輸給徒弟的原因,對於外界的事反而不予理會。今天難得來了一個天庭貴客,加上又是他欣賞的典型,於是他立刻就將凌宇塵當成忘年之交,天南地北地聊開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個小伙子,喂!你娶妻了沒?」幾杯酒下肚,他大手勾住凌宇塵的肩,十分熱絡地問。「你看,我這個徒弟很漂亮吧!不是我誇口,什麼九天玄女、天界仙子都沒有她艷光四射吧!」
  「師父,您喝多了,我去為您沖一杯百花茶解酒。」這也是她討厭訪客的原因之一,百里蕪虛只要三杯酒下肚,就會向每一個來訪的仙人推銷徒弟。
  百里蕪虛聽到百花茶後身子一縮,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他極為討厭花,相對的也討厭一切用花製成的食物和茶點。這回若霓自動要幫他沖花茶,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惹毛了徒弟。
  「師父不用你服侍,快下去睡吧!」他頭也不敢抬地揮揮手,直到聽到了逐漸遠去的鈴鐺聲,正想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時,沒想到藍若霓忽地停足,回首道:「我是該早點休息,打明兒起,徒兒打算多做些茉莉花糕、菊花餅讓師父嘗嘗。」
  當鈴聲遠去後,百里蕪虛的臉已經皺成一團了。凌宇塵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害怕,倒是覺得這對師徒相處的情形十分有趣。
  「我的寶貝徒兒為什麼討厭你?」百里蕪虛確定藍若霓不會返回後,面容一整,認真地問道。
  凌宇塵一頓,這才明白百里蕪虛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也不再隱瞞,開始把自己和藍若霓在人間的第一次相逢,和最近一次的碰面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百里蕪虛。
  「難怪她上次回來時會臭著一張臉,我以為是她和沉軒之起了爭執,沒想到她在石屋碰見的是你,難怪……」他笑得有些神秘,而後向凌宇塵招招手,要他低下頭。
  百里蕪虛附在他耳邊道:「你對她有興趣是好事,不過我的徒兒對你沒有一絲絲的好感,你唯一的希望在這裡!」他得意地拍拍胸膛,詭異地笑著。「我欣賞你,如果你有什麼計劃,不妨說來聽聽,老漢一定幫你。」
  「眼前有一個大好的機會,只需前輩這樣配合……」他雙眼一亮,亦在百里蕪虛的耳邊細語。
  兩個大男人商量了老半天才取得共識。百里蕪虛抬頭笑道:「真希望你能成功,我這個徒弟可是很不好搞定的。唉,說來說去都得怪我,我不該讓沉軒之教她功夫的,現在可好了,他們兩個師兄妹的性子都冷的像冰塊一樣,一點也不好玩!」
  百里蕪虛歎氣,本來以為女徒兒會對他溫柔些,結果不知是她性情本來就冷,還是沉軒之太會教,只要她一不高興,他這個師父就得吃上十天半個月的百花糕、百花茶。
  「不過你可不能欺負我徒弟,如果她到最後還是不喜歡你,你可不能亂來。我只是給你機會,讓若霓重新認識你,僅僅如此而已,知道嗎?」他警告道。藍若霓是他唯一的女徒弟,更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
  「我知道,多謝前輩成全。」他拱手道謝,忽然又聽到熟悉的鈴鐺聲傳來。
  「師父請用茶。」去而復返的藍若霓遞上了一杯香濃的熱花茶,縱使師父不知道她曾和凌宇塵結下樑子,也該知道凌宇塵和師兄是死對頭,她不滿師父在晚膳時對凌宇塵又說又笑的熱絡模樣,因此才會特別到廚房沖了一大壺百花茶。
  「師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她的聲音比蜜還甜。
  百里蕪虛的身子抖了一下,而後認命地將花茶一飲而盡。
  藍若霓淡淡一笑.將一整壺茶擺在兩人面前。「難得師父和凌公子談的如此盡興,兩人想必十分口渴吧,這還有一大壺呢!」她說完後翩然離去,只剩下臉色慘白的百里蕪虛,和盯著茶猛研究的凌宇塵。
  「小子!我改變主意了,你明天一大早就把她帶走。」語畢,百里蕪虛立刻衝出屋外,捧著肚子狂吐不已。
  凌宇塵忍不住倒了一杯花茶,拿到鼻前聞一聞,嗯,花香濃郁,該是花中極品才是。他不信邪的輕啜一口,發現味道既香醇又爽口。
  他慢慢地品茶,一面看著屋外狂吐不已的百里蕪虛,覺得非常非常地納悶……
  百里蕪虛在身體較為舒坦時,心裡也作下了決定:他的身子再也禁不住什麼茉莉花糕、菊花餅了!他現在就要棄徒而逃!
  百里蕪虛走回屋內,語重心長地對凌宇塵說:「我要離開了,至於我們剛才討論的一切,就照你所說的進行。我會留下一封信向若霓解釋。現在我要你保證一件事。」
  「請說。」凌宇塵收起笑臉,神情轉為肅穆。「你要保證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會用性命保護若霓的安全,你做得到嗎?」
  「我保證!」凌宇塵鄭重允諾。
  「記住你的保證,否則我和我的軒之徒弟都不會饒恕你的,後會有期!」他朗聲大笑,身形瞬間已在數丈之外。
  就這樣,百里蕪虛為了不喝百花茶,不吃菊花餅,將他唯一的女徒弟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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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08:01: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暢遊人間戲紅顏

  隔天清晨,藍若霓起得相當早。她挽起衣袖,正準備為師父做上一整桌的「百花拼盤」,讓他好好地嘗一嘗。
  忙了一整個上午,當她端出一盤香氣四溢的菊花餅時,卻看見凌宇塵坐在桌前,直衝著她微笑。
  「你還沒走?」她眉頭一緊,而後隨意張望四周,找尋百里蕪虛的蹤影。
  「百里前輩出去了,他和星君約好了要一起下棋,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他綻開一朵誠懇的笑。
  「下棋?」藍若霓冷哼一聲。她師父那種急躁的性子,從沒耐性好好下過一盤完整的棋,如今竟跑去找星君下棋?這其中絕對有鬼!
  凌宇塵並未發覺有何不妥之處,他伸手拿起香噴噴的餅咬了一口,嗯,色香味俱全,看來藍若霓有雙巧手。
  「既然師父已經不在,我就不必演戲了。現在請你馬上離開。」她纖纖玉指直指著外面,冷冷地下逐客令。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他不以為意地端坐在原位,三兩下已將桌上的餅吃個精光。
  她面無表情,根本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冷凝的目光瞪著他,無聲地下達命令。「在人間時,被你要得團團轉的是我,該生氣的也是我,可是我這個人一向不記仇,再說事情早已結束,我們是不是該摒除成見,化解誤會?」既然美人無意開口,他只好自說自話。「再說到上次,我留在雪山的石屋中,就是想親自告訴你令師兄下凡之事,你非但不能體會我的誠意,反而對我怨言相向,但我還是不與你計較。」
  「你說完了沒有?」她斜睇凌宇塵一眼,心裡開始盤算秋後算帳一事;百里蕪虛明知道她對凌宇塵沒有好感,竟然還讓她和他獨處,這種不講義氣的師父,實在是該好好教訓一番。
  在峴山頂種上滿山滿谷的花,或許是個好主意!
  思及此,藍若霓滿意地揚起嘴角,卻聽見凌宇塵興奮地說道:「你也同意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即刻出發。」凌宇塵笑著,站起身就要過來拉她的手。
  「你做什麼?」藍若霓皓腕一揚,退了幾步,凶狠地瞪著凌宇塵。
  「你不是同意了和我一起下凡?」凌宇塵故作驚訝。
  「我同意了什麼?」她瞪大雙眼,表情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看起來既狠狽又無辜。
  凌宇塵笑開了臉,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她慌張的表情,至少不會太冰冷,反而還多了幾分人氣。
  「我剛才解釋的很清楚,而你在聽完後還對我微笑,這不是表示你願意嗎?」
  他壞心地笑笑,知道藍若霓剛才壓根兒沒聽見他說了些什麼,雖然有點丟人,但現在卻成了逗她的借口,這也算達到目的了。
  「我的笑和你說的話毫無關係!」她皺眉,一點也不喜歡他那種充滿陰謀的笑容。
  「哦?那表示,你是因為單純的欣賞我,所以才會對我微笑嘍?」他笑得更樂了。
  「凌、宇、塵!」她咬著牙念出他的名字,臉上也出現了暈紅,顯然已氣到了極點。「你真的那麼討厭我?」他仍是好整以暇地笑著,眼裡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難得你有自知之明!」她冷笑一聲,隨即打開門,做出送客的標準姿勢。
  「你確定不留我?你當真不後悔?」他神秘兮兮地問。
  「凌宇塵,峴山不歡迎你。」她美眸似冰,一隻手搭在門上,一副隨時想當著他的面甩上門的模樣。
  「唉!可憐的沈兄,如今連你的師妹都不肯幫你,你的前途多災啊……」凌宇塵非常遺憾地開口,轉身準備離去。
  一條紅影倏忽飄身向前,擋在他的面前。
  「你又想做什麼?」見識過凌宇塵的整人本領後,她肯定對方又有詭計,而且是衝著沉軒之而來。
  「既然你不願意代替沉軒之,我只好堅持令師兄和我一起執行任務嘍。」
  「什麼任務?你明知道師兄下凡去找宓兒姊姊,哪有時間做別的事?」她俏眼一瞪,又想發火。
  「所以我才千里迢迢上峴山頂,要求你的幫忙。沈兄要闖十關才能找回妻子,你不會想再增加他的煩惱吧?!」他一雙眼似笑非笑,吃定了她會低頭。
  「你……到底是什麼事?」
  凌宇塵將魔族復出一事簡述一次,接著從懷中掏出了天帝親贈的令牌。
  「天界已無能人了嗎?還是你當真惹人討厭?竟無人願意與你同行?」藍若霓諷刺道。
  「喏!這是百里前輩離開前托我轉交給你的信。」凌宇塵依然不動怒,從容遞給藍若霓一封信。她冷著臉接過,迅速看完一遍後,雙眸中忽地燃起一簇危險的火花。
  「下凡一事我答應你。」百里蕪虛在信中只提到要她再次下凡歷練,順便代沉軒之替天庭效命。
  「你絕對不會後悔的。」凌宇塵笑開了臉。
  「是嗎?」藍若霓暗自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既然他執意要她下凡,就得承擔一切後果。
  她立誓要凌宇塵好看,等她大展神威清除魔族之後,天界第一能手的位置就該換人坐了,到時候,她會讓凌宇塵明白,峴山的人是不能隨意招惹的。
  面對她臉上燃起的戰火,凌宇塵仍是淡淡一笑,他十分有把握她絕對不會知道自己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讓冷漠的藍若霓對他動心,著實比殲滅魔族來得困難多了,不過這卻是他唯一的目的。
  「我們既然有共識了,那就請吧。」他戲謔地彎身。忽地,一條紅色身影迅速搶在他面前飄離,擺明了不想和他一起行動。
  這一趟人問之行,看來一定非常有趣;他微哂,隨即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在峴山腳下,凌宇塵終於追上了藍若霓,他一個飛身擋在她面前,笑著開口:
  「我還有話沒說完!」再過一段路,就到了人間與仙界的交接處,在到達人間之前,他還是把事情說明白比較好。
  「你很囉嗦!」她不耐煩地瞪視對方。
  「現在人間是宋朝。」他盯著藍若霓身上的紅裳,一身精緻耀眼的紅色輕紗雪羅,加上她有一張傾倒眾生的絕色臉龐,若她以這身扮相出現在人間,肯定會招惹來很多麻煩。
  「我知道現在是宋朝。」她冷冷地回答,以為凌宇塵要嘲弄她不理世事,一張俏臉不覺繃得更緊了。「所以你的衣服不行。」他不想看見世人垂涎的目光,也不想和別人共同分享她的美顏。「你這樣出現,太引人注目了。」
  「我上次下凡也是這個樣子。」她面色一端,覺得凌宇塵的要求很不合理。
  「上次你來去匆匆,當然沒關係,但這一次我們要混入民間調查,不要引起旁人側目比較方便行事。」
  藍若霓不語,算是接受他的解釋。她紅袖一揮,須臾,已換上一身白衣。
  「這樣子可以了吧!」她轉身就要離去。
  「不行!」凌宇塵喊住她,發現她還是十分耀眼奪目。
  「你存心想惹我嗎?」她瞇起雙眼,危險地問。
  「只是不想因你的美麗而惹上麻煩。」凌宇塵含笑,卻看見她面無表情,一臉的不以為然。
  唉!這個女人未免太缺乏反應了吧!凌宇塵心中一歎,在他的經驗中,再美的女子被人稱讚都會很開心,絕不是她這種表情,好像他說的是「天氣很好」之類的話。
  「那要怎麼樣?要我化妝成一個老太婆?」她反唇相稽,因為她對凌宇塵的印象實在太糟了,所以他的每一句話,她都想反駁。
  「那倒不必,不如你女扮男裝吧!」
  藍若霓瞪他一眼,而後再次施法,換成了一身白衣,儼然一個粉雕玉琢的俊美少年。「如何?」他要是再有意見,她就扮成一個麻臉的叫花子,跟在他身後,看他怎麼辦。
  「好多了。」他忽地伸出一隻手往她臉上一抹,轉瞬間,藍若霓的膚色已轉深,不再嫩滑得令人想一親芳澤。
  「要不要再加上一些麻子?」她冷哼一聲。「如果你堅持,我也不反對。」凌宇塵朝她眨眨眼,笑著離開了。
  藍若霓深吸一口氣,止住胸口的怒火。和他鬥嘴,她一次也沒贏過,這都怪他臉皮太厚了,無論她怎麼冷嘲熱諷,他都可以噙著笑意響應,真是氣死她了。
  想到人間之行漫長無期,她心裡又煩悶了起來。此時,凌宇塵忽又折返,在她耳邊戲謔道:「若霓賢弟,該啟程了。」他怪腔怪調地喚她,語氣中有濃濃的笑意,惹得藍若霓又怒瞪他一眼。
  「你莫要後悔。」她冷冷地看他一眼,表明自己不會和他和平相處。
  「對你,我絕對不會後悔。」他一語雙關,挑眉微笑。
  藍若霓白袖一甩,終於明白「對牛彈琴」實在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對一隻厚臉皮、油嘴滑舌的大笨牛!
  嘉喜鎮位於京城以北,此處人口繁盛,亦是凌宇塵由天界觀視,浮現妖氣的地方。
  此時,他和藍若霓投宿在一家客棧裡。
  兩個人安靜地享用晚膳,卻聽見周邊的人開始談論嘉喜鎮近來發生的異事。
  「聽說這次高老兒的女兒也失蹤了!」一個樸實老漢神神秘秘地壓低了音量。
  「是嗎?這已經是這半年來的第三十個了,這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可憐吶!
  」另一個人歎息。
  「咱們鎮上到底出了什麼事?姑娘接二連三的失蹤,真叫人心裡不安。」
  凌宇塵豎起了耳朵,凝神細聽,坐在對面的藍若霓亦停止了進食的動作。
  「該不會是有什麼東西在作祟吧!不知道賀老爺有什麼應變之道。」圍坐一桌的人忽然異口同聲地提到賀老爺。
  賀天明是洞庭山莊的主人,亦是嘉喜鎮上最有錢有權之人,連地方官吏也要敬他三分。
  這半年來,鎮上發生了無數椿女子失蹤案件,官府束手無策,因此鎮上的居民,紛紛將希望放在賀老爺的身上。
  凌宇塵站起身,走向仍在討論的人群,而後停在眾人面前,微微拱手道:「各位鄉親,請問你們知道洞庭山莊怎麼走嗎?」
  他神態優雅,俊美非凡,眾人紛紛對這個神采軒昂的年輕人行注目禮。
  「你認識洞庭山莊的賀老爺?」
  「實不相瞞,在下方才聽到了各位所說之事,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因此我想走一趟洞庭山莊,看是不是有可以效勞的地方。」
  凌宇塵誠懇的態度,贏得了眾人的賞識,他們自動空出了一個位置讓他坐下,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給他聽,希望這個年輕人能幫助他們。
  將整個「失蹤案」的始末詳聽一遍後,他心裡已有了打算。接著,他回過身,打算和藍若霓連袂走一趟洞庭山莊。
  然而,原來的座位已空無一人。
  「這個女人……」他低聲詛咒著。一不留神她就擅自行動,真是太沒團隊精神了。
  他無可奈何地走出客棧,打算先去尋找藍若霓。
  淡雲無星的夜,藍若霓來到了鎮外不遠的樹林,她閉上眼,專注地感受週遭的氣流動向。
  所謂的仙、魔之別,主要在於所散發的氣不同;仙者修煉正道,身上自然散發出異於常人的仙靈之氣,像她和凌宇塵等修持已久的上仙,更是可以隱藏自身的靈氣,使外表看來與常人無異。
  而魔族走的是邪門偏道,有時甚至會攝取生靈萬物的精氣,因此身上散發出一股邪陰之氣。自小她對氣息就相當敏感,可以輕易地感受到仙氣或是邪氣。師父和沈軒之都告訴她這是天生的能力,而此刻,也正好派上了用場。
  她閉目凝神,和著夜色,試著感應魔族出沒的地點。
  藍若霓忽地睜開眼,往東邊走去。她一心一意只想早點殲滅魔族,回峴山過安寧的生活。
  「你想上哪去?」一條黑影條地躍入眼前.正是隨後跟上的凌宇塵。
  「是你。」她微微一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趕來了。
  「你應該留在客棧等我。我們是夥伴,記得嗎?」他俊臉微慍。雖然知道她的本領和自己不相上下,但他仍然十分擔心她的安危,畢竟她的人間歷練並不多。
  「我喜歡速戰速決。」她瞄他一眼,實在不懂他在客棧打聽消息的用意。
  「你不該一意孤行,既然我們任務一致,就該互相照應。」他耐著性子向藍若霓解釋。
  「反正我已經查出魔族的藏身處,今晚就可以一舉消滅他們,不用再照顧來照顧去的,不是嗎?」她一個飛身,已向東邊急奔而去。
  「等一等!」他大喊,無奈她仍是頭也不回地急馳而去,凌宇塵在無奈之餘,只好將手中的扇子運勁擲了出去,早她一步釘在她眼前。
  「凌宇塵!」她止住腳步,回頭給他一個火辣辣的瞪視。
  「你別衝動。」他走向前,取回自己的扇子,心平氣和地開口。
  我們下凡的目的就是殲滅魔族,現在已經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你非但不採取行動,還說我太衝動?」
  凌宇塵朝她勾勾手,示意她過來。藍若霓冷著臉走向前。
  「知道我剛才打聽到什麼嗎?」她瞪他一眼。他根本是存心為難她嘛!半途就離席的她哪知道那麼多。
  此時,一陣柔和的晚風吹過,將藍若霓特有的幽香傳送到他的鼻前。凌宇塵把握住機會,輕輕按住她的柔肩,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你好香。」他笑著開口。
  「你——」她怒不可抑地抬起頭。
  「一時情不自禁。」他高舉雙手,一臉無辜地道。趁她出手打人之前,他趕快接著道:「死去的人從五歲至二十歲之間不等,而且出生的時辰皆屬陰氣最重的時刻。」
  「什麼意思?」她皺眉,神情嚴肅。
  「依我猜測,若真是魔族之人下的毒手,目的應是取得她們的陰性魂魄,至於用途,就值得我們調查了。」
  「既是如此,我們現在更應該立即將他們一網打盡,免得有更多人受害。」想到他們無端殺人、攝取魂魄,藍若霓就氣憤難平。
  「魔族只在月圓時犯案,半年來,平均一個月圓之夜擄走六名少女。倘若今晚就去,只會打草驚蛇。既然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藏匿處,不如先在此守著,等確定擄人的目的後,再一網打盡。」凌宇塵說出初步的計劃。
  藍若霓覺得他的方法很合理。看不出來他平時嬉皮笑臉的,沒想到卻是一個計劃周密的人。
  「你現在很欣賞我了吧!」他看到藍若霓神色轉為和緩,忍不住又湊向前,厚臉皮地自吹自擂著。
  「無聊!」她眉頭一緊,退了幾步,不知道他為什麼總是這麼愛逗自己。
  嬉鬧之際,遠處忽然出現火光以及吵雜的人聲。凌宇塵和藍若霓極有默契地躍向樹幹,任由夜色及綠蔭藏住自己的形影。「快!分開來搜!一定要找到小姐。」為首者是一名中年漢子,他手持火把,衣著尊貴,正發號著施令。
  「沒找到小姐之前,誰也不准回去。救回小姐的重重有賞。」他高喊道,火光映照出他沉重的臉色。
  一群家丁手持火把及大刀,紛紛散開,一時間,樹林各處都出現了點點火光。
  下令搜查的中年漢子,正是洞庭山莊之主——賀天明,今天早上他發現唯一的掌上明珠不見蹤影,當下即派出大批手下全面搜尋,然而一天下來毫無所獲。
  就在此時,遠方傳來了一陣模糊的尖叫聲,一群人立刻朝聲響處湧去,而凌宇塵和藍若霓也施展輕功飛身而去。
  兩個人的腳程極快,不一會兒就到達了樹林的最東邊。藍若霓一個飄身躍下,立即聞到一股腥臭味。
  「小心!」凌宇塵叮嚀,隨即開始戒備。方纔的女音一閃而逝,但確實是由此地發出。
  「你們是誰?好膽量!」忽地,一陣陰冷的聲音由地底竄出,隨即由地下衝出三個人,飛快地攻向凌宇塵與藍若霓。
  兩人分別抽出飛扇和軟鞭,隨即和對方打了起來。對方一招一式都極為險惡。
  藍若霓在打鬥的同時,發現地面有一個布袋,裡面似乎有東西蠕動。她心念一動,紅鞭一抽,立即將布袋凌空捲起。
  凌宇塵伸手接過,迅速將布袋封口打開。一個神情憔悴的少女,由袋中探出頭來,她一見到凌宇塵,乍驚還喜,忽地又暈了過去。
  「若霓!人已經救到了,我們先退。」凌宇塵喊道,並不想打草驚蛇。
  藍若霓應了一聲,立即飛身上樹,準備離去。
  「往哪裡跑?」一道人影倏地從天而降,硬生生又將藍若霓逼回地面。「你們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竟也想壞我的好事!」出現的第四個人極為高瘦,森冷的眸子閃爍著青光。
  他擬指成爪,「刷」一聲攻向藍若霓,招式既狠又毒,一時之間,藍若霓已被逼退了幾步。
  「若霓小心!」凌宇塵飛扇一擲,以最快的速度擊敗三人,連忙趕去協助她。
  藍若霓被逼得直往後退。為了避免身份曝光,所以她遲遲不肯使出仙氣,只得揮動軟鞭,一時之間也難分勝負。
  此時人聲逐漸逼近,與藍若霓對峙之人也不想久戰。他提氣,發出一聲怒吼,掌中立即傳出陰冷腥臭的魔氣。
  藍若霓眼明手快地避開,正想乘機隱退時,一柄長劍忽地朝她心窩射來。
  她捲動紅鞭想掃落長劍,奈何對方又欺身向前,一手出掌,一手發劍,藍若霓一時無法出招,只得任長劍近身——
  此時一條黑影凌空飛來,在她鼓動仙氣接收對方的魔掌前,黑影正巧替她接下那一劍。
  「凌宇塵!」她大呼出聲,才發現他為了擋那一劍,左腿已被刺穿了。
  「你們是天界的人?」男子霍地住手,雙眼充滿憤恨之意。
  「你沒事吧?」藍若霓扶起他,關心地問。
  凌宇塵不語,仍是緊盯著眼前之人。果然,對方趁著若霓彎腰探視之時,又舉掌攻了過來。
  凌宇塵扇子一擲,擊中了他的肩頭,自己更出手接了對方一掌。
  功力高低立即見真章,他口吐鮮血,被凌宇塵霞退了好幾步。
  「天界人,第一回我輸了。你叫什麼名字?」他摀著心口,惡狠狠地問道。「凌宇塵!」他淡淡地回答。
  「我是閻清,你會後悔傷了我。」他在化成輕煙時,猶不忘出聲詛咒。
  「我們走著瞧。」凌宇塵仍是淡然一笑。
  藍若霓起身想追,卻被一雙鐵臂抓回。她被按在凌宇塵的胸口,後者低啞說道:「不准追,太危險了。」
  「他已經受傷了,現在不追更待何時?」她皺眉。
  「我為你挨了一劍,就聽我一次吧。」他咬著牙,忍受著腿部的劇痛。
  藍若霓見他痛得五官全扭成一團,也不忍丟他一個人在此。
  此時,賀家的人已趕來。
  「公子!請問此地發生了何事?」賀天明聞聲而來,一眼就看見兩人。
  「在下凌宇塵,路經此地,想必袋中之人就是你們要找的女子。」他忍痛指了指身後的袋子。
  「梅心!真的是你。」他回頭一看,果然是他的愛女。
  「凌大俠,是你救了小女?」賀天明雙眼濡濕,感動莫名。
  「舉手之勞,毋需掛心。」他一抬頭,似乎看見兩道人影迅速閃入家丁群中。
  「凌大俠,請上敝莊療傷。你的大恩大德,我定要好好答謝。」
  凌宇塵不動聲色,明白此刻魔族的人已混入了洞庭山莊。他淡淡一笑,回答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賀天明立即吩咐手下抬出軟椅,扶他坐好,立即返回山莊。
  沿途,藍若霓靜靜地跟在隊伍身後。凌宇塵忽地喚道:「若霓……」他壓低聲音,神秘道。
  「什麼事?」她趨近他身畔。
  「你知道嗎?自古以來,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許的。」他邪邪一笑,看她又脹紅了臉,他才滿意地躺回軟椅。
  現在他手上的籌碼越來越多了,相信不久之後,他就可以贏得美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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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08:02: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芙蓉帳暖從此醉

  藍若霓莫名其妙地成為服侍凌宇塵的「小廝」。
  賀員外對凌宇塵的「救女之恩」,感激得五體投地,更將他接進了洞庭山莊最豪華的客房。
  每天差人送來山珍海味不說,各式各樣的補品更是一擔又一擔地抬進了後院。
  對於賀員外的心意,凌字塵全部「照單全收」,只除了一項——舉凡煎藥餵飯、更衣換藥等貼身工作,他只願意讓他的「小兄弟」藍若做,婉拒了賀員外精心挑選的所有丫鬟。
  「賢弟!我口渴了。」此刻,凌宇塵躺在床上,怪腔怪調地喚著。
  門「啪」一聲推開,藍若霓瞪著他,手上正拿著藥材,顯然正準備替他熬藥。
  「你不要太過分!」她氣紅了臉,這幾天來,他的要求越來越多,就差沒要她談琴舞劍來解悶了。
  他看見她手上的藥,得意地笑了。
  「你很關心嘛!」
  「少臭美了!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俏臉一紅,她轉身就要離去。
  「若霓——」眼看她又想躲開,他急得大叫。「你不要走,我是真的有事……」他做勢要下床,跟著「砰」一聲跌到了地上。
  「你這個人——」她聽到聲響後,直覺地回頭,竟看見凌宇塵四肢成大字型躺在地下。
  她快步走過去,才發覺他平躺在地,黑眸閃著促狹的笑意,正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我想我的腳受傷了。」他無辜地眨眨眼。
  藍若霓賞給他一記白眼,這傢伙簡直比豆腐還容易碎!他真的是天帝的得意助手嗎?為何隨便一跌就受傷了?忽地,她眨起眼,想起他以前的惡行——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會被他耍弄,既有前車之鑒,她不得不小心。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好狠心,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才變成今天這個模樣?」他又提起了脅迫她的王牌。
  「『施恩不望回報』這句話對你沒意義嗎?」她咕噥出聲,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讓凌宇塵替她擋了那一劍,現在可好了,他咬著恩人這個名目對她予取予求,只怕會繼續糾纏下去。
  「我只知道有良心的人,都是『以身相許』來報答救命之恩的。」他嬉皮笑臉地撐起上半身,等待她伸出援手。
  「無賴!」她低啐,不情願地伸出手。
  「謝謝。」他不以為意,將全身的重量掛在藍若霓的肩上,明目張膽地將頭湊進她的頸部,吸吮她的淡香。
  「凌宇塵——」她一邊扶起他,一邊警告他不可輕舉妄動。
  他邪邪一笑,伸長手臂,將她摟得更緊,還在她耳邊輕輕呵氣,低聲道:「若霓——你好香。」
  藍若霓俏眼一翻,抓住他不規矩的手,肩膀力道一施,旋即將他高大的身子扔上床。「你生氣的模樣十分迷人,輕嗔薄怒的表情,更增三分麗色。」他忽地勾住她的脖子,將她壓入懷中。藍若霓伸手抵抗,卻被他壓得更緊。
  「噓!窗外有人。」他小聲地解釋。
  懷中的藍若霓一僵,果真靜止不動了。凌宇塵露出得意的笑容,光明正大地享受美人在壞的滋味。
  「凌大哥!」門「砰」一聲被推開,來者正是賀員外的掌上明珠——賀梅心,她看見凌宇塵摟著他的兄弟「藍若」時,一雙眼立刻噴出了嫉妒的火花。
  「有事嗎?」凌宇塵不理會懷中人的掙扎,笑著看向賀梅心,絲毫不覺得他們的姿勢有多曖昧。
  「他在幫你換藥嗎?為什麼整個人貼在你身上?」賀梅心冷哼。她始終無法對藍若產生好感,一個比女人更美的男子,看來就是不順眼。
  藍若霓聞言,以手肘撞向凌宇塵的肋骨,後者痛呼一聲,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懷中佳人。
  「你好好休息,我替你煎藥去了。『大哥』!」藍若霓警告性地瞪他一眼,臭著一張臉離開。
  凌宇塵的目光緊追著她的背影不放,就連關上門了,他的目光還是捨不得移開,直到一張充滿怒氣的臉躍至眼前,他才想起屋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賀姑娘,有事嗎?」他淡然一笑。
  「凌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有必要這麼生疏嗎?」她體貼地遞上一杯茶,乘機坐上床沿:「你現在是個英雄,我爹爹對你更是讚不絕口,你可知道,他從來沒這麼欣賞過一個人。」
  賀梅心雙眸含情,含羞帶怯地將綿綿情意傳給眼前的男子;當他如天降神兵般出現在荒野,英勇地救了她一命之後,她已將整顆心給了凌宇塵。他氣宇軒昂、俊美無儔,對於這種外貌內涵皆屬不凡的男子,她想盡辦法也要成為他的妻子,讓他繼承「洞庭山莊」。
  凌宇塵眼一掃,已明白她在想些什麼。或許他該想個法子,讓這個懷春少女對他死心,否則礙手礙腳的她,肯定會阻礙他的調查計劃。
  一陣敲門聲正巧打斷了賀梅心的表白。
  藍若霓捧著一碗藥走進來。
  又是他來壞事?!賀梅心兩道眉緊緊皺成一團。
  「賀姑娘,謝謝你來探視,我累了,恐怕不能再陪你聊天了,真不好意思。」
  正主兒一上場,凌宇塵馬上趕人。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賀梅心勉強一笑,狠狠地瞪了藍若一眼,後者一無所覺,只是盯著那碗快滿出來的藥。
  賀梅心忽生一計!扭著腰和藍若擦身而過時,她不經心地朝對方的手撞過去。
  「唉呀!」賀梅心驚呼一聲假裝跌倒,等著那碗滾熱的藥灑在自己身上,到時她就可以得到凌宇塵的安慰,更可以看見藍若捱罵的慘況。
  然而,等了又等,什麼也沒發生。她不禁睜大雙眼,這才發現自己以很不文雅的姿勢跌坐在地,而藍若還是好好地捧著那碗藥。
  「你沒事吧?」藍若淡淡地詢問,清澄明亮的眼卻蘊滿嘲弄和笑意。
  藍若肯定不是個簡單人物!
  賀梅心連忙起身,慌張地奪門而出。她需要再想個辦法來對付藍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把凌宇塵讓給那個娘娘腔的美少年。
  「你嚇壞她了!」凌宇塵笑了笑。剛才他可看得一清二楚,是藍若霓用腳踢起下墜的碗,保住了那碗藥。
  「我花時間熬的藥,沒理由浪費掉。」她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地遞給他那碗藥,就是不看他一眼。
  「這是什麼藥?」他低頭聞了聞,看她一臉心虛的樣子,難不成熬了碗毒藥?
  「你不想喝就算了!」她伸手欲奪回藥碗。
  凌宇塵伸手一攔,順勢拉她坐了下來,嬉皮笑臉地道:「你熬的藥,說什麼我都會喝的。」他黑眸含笑地瞅著她,而後喝了一大口藥。
  他濃眉一緊,表情頓時變得痛苦萬分。
  藍若霓匆匆起身,在離去之前,冷冷地扔下一句:「良藥苦口,你休息吧!」
  她才一起身,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抓回。她兩隻手被凌宇塵扣住,而他結實的身子則壓在她身上,防止她逃跑。
  「這樣就想逃?」凌宇塵加重力道,制住她扭動的身子。
  「放開我!藥方里面本就有黃蓮,你怎麼怪到我頭上來了?」藍若霓辯解,她只不過是……將黃蓮多放了三倍。
  「你當真照著藥方做?」他根本不相信藍若霓的話。喝下一大口媲美膽汁的苦藥,使他心裡泛起了熊熊怒火。
  「我只是……調整了一下比例。」她第一次看到他變臉,覺得很過癮。哼!就不信整不到他!
  「我也讓你嘗一嘗良藥苦口的滋味。」他單手扣住藍若霓的雙腕,另一手端著藥碗,猛喝一大口,而後毫無預兆地低下頭,密實地封住她的紅唇。
  藍若霓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迫飲下自己的傑作,藥汁苦得讓她拳打腳踢,拚命掙扎,但凌宇塵使勁扣住她,一滴不漏地將苦藥餵入她口中。
  凌宇塵原先只是想讓她瞭解她的玩笑有多惡劣,可是當他一吻上藍若霓那柔軟的唇瓣後,教不教訓她反而是次要的事了。將苦藥全數灌入後,他的舌也乘機侵入她的口中,源自心裡那股莫名的騷動,迫使他開始挑逗她,讓她接受自己的熱情。
  他的吻狂熱而飢渴,凌宇塵絲毫不給她退縮的機會,他要藍若霓牢記這個吻。不知過了多久,凌宇塵才不情願地抬起頭,凝視身下的藍若霓;晶瑩如玉的粉頰已染了紅霞,檀口紅艷,明眸似水,神態傭懶,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惘模樣。
  「我覺得神清氣爽,舒服極了,美人香唇的療效,果然效果驚人。」他邪邪一笑。
  藍若霓一愣,隨即對著他溫柔一笑,笑容如春花初綻,嬌美難言。她緩緩地掙脫他的束縛走下床,復又回首,一雙手臂輕柔地覆上他的肩頭。
  「凌宇塵。」聲音既嬌又媚。
  「什麼事?」他為她的嬌笑失了魂,只能跟著傻笑。
  「下次你再這麼做,」她湊向前,吐氣如蘭。「我會讓你半年內下不了床!」
  刷一聲,她將他整個人自床上扯起,旋即往地面摔去,跟著表情憤慨地離去。
  凌宇塵平躺在地。他被摔得頭昏眼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甩門而去。
  乖乖!藍若霓果然夠狠,他狼狽地爬起來,知道就算喊破了喉嚨,她也不會進來扶他。
  他認命地爬上床,嘴角揚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雖然被摔得頭昏眼花,但他卻認為相當值得——至少他的吻能影響到藍若霓。
  他不要和一個態度冷淡,刻意和他保持距離的冰山美人相處,所以只好強吻她,要她不得不在乎他的存在!
  他即使耍盡一切手段,也要奪得這個火焰般的美人兒的芳心。
  接下來的幾天,凌宇塵根本見不著藍若霓,看樣子他的確是惹毛她了!
  藍若霓仍舊親手煎藥,而且份份必有黃蓮,吃得他苦不堪言;更令人氣絕的是,她竟將送藥的重責大任交給了賀梅心。從此,賀小姐三不五時地逗留在他的房裡,又是噓寒,又是問暖的,弄得他煩透了,後來他只得點了她的睡穴,時問到了再弄醒她,然後像送瘟神般地送她出房門。曾經以為為藍若霓受傷是追求她最好的方法,然而現在卻成了他的絆腳石,唯今之計,只好希望腳傷早日康復了。
  數日後,凌宇塵的腳傷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今日,他梳洗過後,準備外出尋找藍若霓。她整整避了他七天,看來,這個女人挺會記仇的。
  「凌大哥!」門一開,就碰見了賀梅心。他歎口氣,無奈地讓她進房。
  「你已經完全康復了嗎?」她又驚又喜,此時她發現站立在眼前的凌宇塵更加高大迷人了。
  「是啊!這段日子多謝你的照顧。」
  「哪兒的話,你腳傷剛好,想去哪裡?」賀梅心神情有點慌張,就怕眼前的金龜婿會離開自己。
  「我和義弟打擾貴府多日,現在也該離開了。」他臥床療傷,本想藉此引出洞庭山莊中的魔族爪牙,但他臥床半個月以來,卻沒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賀姑娘是否可告訴我義弟藍若現在在哪?」
  「你似乎很關心令義弟?」又是藍若?氣死她也!
  「既然結拜,他就是我的責任,再說他這個人涉世未深,我總得多護著他。」
  凌宇塵淡淡一笑。
  涉世未深?!賀梅心疑惑地揚眉,看藍若那一副冷漠、內斂的模樣.倒看不出是個需要保護的小娃娃。
  「你這麼關心他,怎麼不替他找個嫂子?」她害羞地垂首,就沒主動求親了。
  「我當初曾立誓,除非義弟先成家,否則我是不會娶妻的。」凌宇塵四兩撥千金,將成婚之事推得一乾二淨。「什麼?」賀梅心頓失風度,驚叫一聲。
  「失陪了!」凌宇塵似笑非笑,瀟灑地離開。
  留在原地的賀梅心氣得牙癢癢的,她愈想愈不甘心,登時提起裙擺,氣沖沖地離開。
  怒氣衝天的賀梅心在回房的路上,正巧在庭園遇到藍若。
  他仰頭看天,風吹衣襟,神態縹緲似仙,如果他是女兒身,幾乎可比擬為霓裳仙子了。賀梅心想,幸好他不是女人,否則自己根本就沒有勝算!
  想到了凌宇塵剛才的話,她忽然靈機一動:也許只要替藍若找到一個妻子,她馬上就可以當凌宇塵的妻子了。
  賀梅心暗笑一聲,對自己的聰明才智簡直是佩服極了。
  她立即換上一張笑臉,親切地上前喚道:「藍若大哥,原來你在這,我找你找好久了呢。」
  藍若霓不語,不知道眼前的人又想要什麼詭計,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倒想看看賀梅心又想玩什麼把戲。
  「是這樣的,凌大哥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是嗎?」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這段日子,我終於有機會回報凌大哥的救命之恩,也謝謝你讓我親自照顧他,我真是太高興了。」
  賀梅心以為是藍若看出她對凌宇塵的癡情,才好心地退讓,卻不知兩人曾發生過「黃蓮藥方」之事。
  「你高興就好。」她不甚感興趣地背過身,仰頭欣賞頂上的白雲藍天。
  「是這樣的,」她瞇起雙眼,開始貫徹自己的計劃。「為了表示我的謝意,請接受我的招待。」夜半時分,凌宇塵躺在床上打算就寢時,一條人影倏地快速朝他衝過來。
  「是誰?」他伸手一撥,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若霓?」他一愣,點上了燭火再細看一遍,果然是她!
  藍若霓雙頰似火,嬌喘不已,似乎在忍耐極大的痛楚。
  「凌宇塵!我好難受。」她呻吟出聲,皓齒緊緊咬著下唇,汗水一滴滴落下。
  「你怎麼了?」他一急,連忙探向她的脈搏,發現她的體溫正急遽上升,脈象混亂,卻沒有中毒的跡象。
  「我不知道,我好難過。」她頻頻搖頭,卻無法令頭腦清醒,全身像著火似的難受。「發生了什麼事?你到底吃了什麼東西?」他扣住藍若霓,決定查個清楚。
  「賀梅心……她給我一杯酒,我喝下後,就睡著了……」她不停地掙扎,覺得全身燥熱難耐。「醒來後,我身邊只躺著一個赤裸的女人。」
  藍若霓再次捧著頭,痛苦地呻吟。
  凌宇塵此時斷定,肯定是賀梅心讓若霓服了媚藥之類的東西,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半晌後,他低咒一聲,想起了自己隨口編織的謊言——除非藍若先娶妻,他才會娶妻……該死!沒想到賀梅心竟當真了,還用下流的方法讓藍若霓喝下了滲有媚藥的水酒。
  「凌宇塵,你快點想辦法!我快死了!」她的髮絲散亂,衣服因燥熱而滑下了肩頭,裸露的肌膚發出晶瑩的玉色,配上她微紅的容顏,更是形成了一幅誘人的景象。
  「這沒有解藥。」他試著解釋,心也開始慌了。冷淡若冰的藍若霓已使他難以抵抗,現在她這副撩人的模樣,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怎麼可能沒有?」她又吼又叫,一邊在心裡咒罵,這個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他難道看不出她已經快死了嗎?
  「是真的沒有啊!」他無奈地道。
  「我不求你了,我找別人!」她一咬牙,就要往外衝。
  「等一等!」凌宇塵一伸手,即刻將她整個人拉回床上。
  打死他也不能讓她出現在別人眼前。他再次慶幸自己是若霓第一個求救的人,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放開我!」她奮力掙扎,只覺得全身似乎要化在他懷裡似的。她抬頭想詢問凌宇塵,卻被他吻住了。
  這是他第二次吻她!藍若霓只覺得心中的火焰迅速平息,不由自主地,她張開嘴歡迎他唇舌的入侵,企圖讓這股燥熱平息下來。
  凌宇塵呻吟出聲,現在的她熱情如火,就像一團火焰,輕易地將他的情慾燃至最高點。
  「若霓……」他從情慾中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只見她星眸半掩,雙手仍摟著他,嬌胴不住地顫抖。
  「你喝下的是媚藥!」他雖然渴望得到她,卻不是在她神智不清的時候。
  「媚……藥?!」她似懂非懂,只知道凌宇塵停止吻她後,她體內的火焰又瘋狂竄起。「所以,你才會有這些異常的舉止,我想,我還是點你的睡穴,看你睡一覺後會不會好一點。」
  他將掛在自己身上的嬌軀扯開,避免自己想入非非。
  「剛才你吻我的時候……我覺得好多了!」她坦言,雖然不明白原因為何,卻感覺得到他減輕了自己的痛苦。「我不能佔你的便宜。」他頻頻冒汗,面對嬌美動人的藍若霓,真的是苦不堪言。
  體內的火焰再次竄起,她渾身一震,立刻貼向凌宇塵,並主動獻上紅唇,期望他能再次撲息她體內的烈火。
  「若霓……」他的理智與情感交戰不已。
  「不要說話!你的吻讓我感覺舒服多了。」她貼著他的胸膛,發現自己十分依戀這種溫暖、舒服的觸感。
  凌宇塵捧起她的臉,以最後的理智道:「如果你要持續下去,就不只是親吻能解決的。」
  她不為所動,仍是貼著他。
  「你明天一定會後悔。」他看著她,記起上一回吻她時被狠狠地摔了一次,倘若真的佔了她的身子,他的命可能也不保了。
  「我不會後悔,只要這討人厭的燥熱趕快退去,我什麼都願意。」她皺眉,堅定地道。
  凌宇塵不再猶豫,一邊以火熱的吻挑逗她,一邊無聲地除去兩人身上的束縛。
  直到接觸到他堅硬的胸膛時,藍若霓忽地睜開雙眼,語氣充滿了迷惘。「你為什麼脫衣服?」
  「你想要減輕痛苦不是嗎?」他低笑出聲,隨即從粉頸開始,逐一印下火熱的吻。
  直到她停止了扭動呻吟,凌宇塵才回到她的紅唇,將她的吟哦嬌喘全數吞沒。
  炙熱的黑眸緊緊地鎖住懷中的女子,他淡淡一笑,將她的手繞在自己肩上,輕聲道:「過了今晚,你就只屬於我一個人。」他俯下身,再也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他用自己的吻在她身上烙了印,從今而後,藍若霓就是他的妻子,永遠逃不開了!天色乍亮,凌宇塵就被門外的敲門聲喚醒,他往床內一看,藍若霓仍兀自沉睡,並沒有被聲響弄醒。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套上了外衣,滿臉不悅地開門,瞪向擾人清夢的來者。
  「是你!」
  賀梅心一臉歉意地站在門外。
  「我想告訴凌大哥一件事,昨晚我見到藍若摟著一個婢女,進了一間房,他一整晚都沒出來,我有點擔心……」
  賀梅心背誦著練習好的台詞,就等凌宇塵和她一起去「抓奸」。
  「不勞你真心,藍若一整晚都在這。」他神秘一笑。
  「什麼?」賀梅心尖叫出聲,兩個男人不但共處一室,其中一個還喝下了含有媚藥成分的水酒……他們兩人果然有不尋常的關係,想到這個神氣俊朗的男子,竟有「斷袖之癖」,她整個人不禁搖搖欲墜,成親的美夢頓時幻滅。
  「請你放低音量,不要吵醒她。」他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更當著她的面將門關上。
  反正他就要離開了,就留一點題材供他們瞌牙吧!
  慢慢走回床邊,床上的人兒仍然未醒,是他昨夜耗去若霓太多體力吧!伸出手,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細膩的肌膚上遊走,那亮如綢緞的青絲,還有讓他心動的容顏,再次牽動了他的心魂。
  藍若霓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雙眼。見到了近在眼前的凌宇塵,她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雙眼。
  「早。」他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俯身就給她一個熱吻。
  「你……」藍若霓一手抓住他四處遊走的手,一手死命地抓著被子,脹紅著一張臉。凌宇塵不為所動,從她的紅唇移到了粉頸,跟著又移至她的胸前,隔著薄被,舔吻她的蓓蕾。
  熟悉的情慾再次被點燃,她找不到對抗的力氣,只能緊緊地攀著凌宇塵,任由他帶著自己,再次沉醉於眩目的激情之中,忘卻了世間種種。
  在彼此的氣息重歸平穩後,藍若霓急忙爬起,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
  「你要上哪去?」凌宇塵起先只是好笑地看著慌亂的舉動,直到看見她連鞋子也穿上了,才知道她想離開。
  藍若霓沒有回頭,才穿好一隻鞋,就抓起另一隻往外衝,活像被人追殺似的。
  忽地,一把扇子準確地釘在門把上,止住了她開門的動作。
  「你想打架?」她差一點就被扇子打到了!她不覺升高了語調,怒氣頓時壓過了羞澀。
  「我不想打架,只想和你談一談。」他迅速穿上褲子,走向前將低著頭的藍若霓拉回來。
  「你想說什麼?」她強自鎮定,抬起頭卻看見他赤裸的胸膛,不禁地又羞紅了臉。
  「先談談你打算怎麼對我負責?」他邪邪一笑,舉起茶杯喝了一口。
  「什麼意思?」她感到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凌宇塵歎了一口氣,靠近她的身邊,傾身在她耳邊低語。
  「經過了昨晚的一切,我以後就是你的人了。」他曖昧地眨眨眼,裝出一副被欺負的委屈模樣。
  「你老是這麼不正經。」她又羞又怒,刷一聲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沒想到卻被一雙鐵臂圈住,她被迫坐在凌宇塵的腿上。「你難道拿我解決了媚藥之苦,就打算甩了我?嘖嘖,你還真是無情。」
  「你在胡說些什麼?」她脹紅了臉不住地掙扎,凌宇塵加重了圈住她的力道,還戲謔地在她耳後呵氣。
  「在我犧牲自己,盡心盡力地取悅你,讓你——」他說到一半,就被藍若霓摀住嘴巴,避免讓他說出更肉麻的字眼。
  「住嘴!」她惡狠狠地瞪他,可惜臉上的暈紅卻破壞了她原本想裝出的氣憤模樣。
  凌宇塵任由她摀住自己的嘴,可是帶笑的眼眸卻是一直瞅著她,讓藍若霓不得不又伸出另一隻手遮住他的眼睛。
  兩個人的姿勢可說是怪異到了極點;凌宇塵雙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藍若霓身子半轉,雙手分別遮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
  「你不准再胡言亂語。」她似乎也察覺到現在的姿勢很不雅觀,因此警告性地開口。
  凌宇塵點點頭表示合作,她才鬆開了手,跟著就要撥開他的雙手。
  「除非你保證不走。」他也提出交換條件。
  藍若霓僵硬地點頭,等他的手一鬆開,連忙坐到他的對面去,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昨天晚上……嗯……」她清清喉嚨,尷尬無比。現在兩個人的關係複雜到了極點,怕是再也甩不掉他了。
  「如果你想不負責任跑掉,我會把你對我做的事告訴你師父、師兄,甚至全仙界的人。」看到她眼裡的遲疑,凌宇塵氣定神閒地說出威脅的話。
  「你——」她低咒一聲。凌宇塵的厚臉皮她見識過了,她一點也不懷疑他說到做到的霸氣個性。
  「還是將我們的事先定下來,對我負責吧!若霓。」他得意萬分地說道,不禁要感謝賀梅心的詭計。
  「總之,我們先辦完正事,其它的,等我回去請示師父、師兄後再說。」她說出了緩兵之計,心想,到時只要搬出沉軒之當擋劍牌,應該就有辦法甩掉他了。
  至今她仍是理不清對凌宇塵的感覺;這次下凡,見識過他的本領後,她確實不像之前那麼討厭他了……
  這個厚臉皮又油嘴滑舌的男子,現在和自己有了親密的肌膚之親,她需要有更多的時間來釐清對他的感覺。
  「為了和你長相廝守,我可以捨棄一切,以性命相許,永不言悔。」他淡淡地開口,等藍若霓錯愕地拾起頭,他又換回嬉皮笑臉的表情,笑著道:「身為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有無限的時間,我當然可以等,直到你願意對我負責為止。」
  她剛剛一定是聽錯了,藍若霓暗想,他這個人笑鬧慣了,不可能會說出什麼真心話。想到這,她的表情又回復原先的冷凝。
  「你的傷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待在洞庭山莊無聊死了,也沒看到半個魔族的人,她迫不及待地想離開了。
  「我們也該向賀員外告辭了,看來此地並沒有魔族之人。」他再次喚住走到門口的藍若霓,神秘一笑道:「若霓,我想你換回女裝會比較好。」
  「為什麼?」她的語氣又冷又硬,一臉不悅。
  「賀梅心是個長舌婦……」他淡淡一笑。
  「那又怎麼樣?」她皺眉,賀梅心嘴巴大和她換不換女裝有關係嗎?
  「她知道你昨晚在這……」他邪邪一笑,不以為意地接受她火辣的瞪視。「她以為——」
  「以為什麼?」她真想扭斷凌宇塵的頸子,他一定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有了「親密關係」嗎?
  「我們倆有『斷袖之癖』!」他做了一個完美的結語。門「砰」一聲關上,顯示她的憤怒。
  凌宇塵微微一笑,她越來越有反應了,他會再給藍若霓一些時間,等她自己想清楚他們才是最相稱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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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萬縷情絲系君心

  時值正午,洞庭山莊長長的花園迴廊上,出現了一對讓人移不開雙眼的儷影。
  走在前頭的是恢復女兒身的藍若霓;火紅的雪羅衣裳,紅潤嬌嫩的朱唇,整個人似一朵紅雲,踩著飄逸的步子快速前進。
  緊追在她身後的是一身黑衣的凌宇塵,俊朗帥氣的臉此時卻有點氣急敗壞。
  「若霓!等一下。」他終於追上了她,並將她按在迴廊的一角。
  「又有什麼事?」她的口氣甚是不耐煩。
  「你去換回男裝。」他忽然不願意讓眾人欣賞到她的絕世之姿,她的美只能夠讓他一個人獨享。
  「你說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凌宇塵這個反覆無常的怪人。
  「我說,換回男裝會比較好。」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對她的佔有慾會這麼強烈,他不自覺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口氣急促。
  藍若霓一雙妙目凝視著他,半晌後,才迸出一句話。「你總是這樣反覆無常的嗎?」
  「呃?」他愣了一下。似乎只要看著她,他就會忘掉其它的事。
  「是你自己說的,你忘了?」她又好氣又好笑。輕輕掙脫他的箝制後,她繼續向前走。
  凌宇塵歎了一口氣,認命地跟在她身後,一心只想早點離開這裡,這樣就可以避免看到他人垂涎的目光了。
  走到大廳時.他們聽見了一陣沸騰的人聲,夾雜著賀梅心抽抽噎噎的哭泣聲。
  很顯然地,凌宇塵特殊的「喜好」已經眾所皆知了。
  「你先進去辭行。」藍若霓退至他身後,忽然有些幸災樂禍。
  「你這一點和沉軒之很像,真不可愛。」他咕噥一聲,迅速地在她紅唇上一啄。「但我還是喜歡你。」
  接著,凌宇塵鎮定地推開了大門,一臉從容地面對眾人。
  「各位鄉親,好久不見了。」他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還故意朝面前的男子眨眨眼。
  對方倒抽一口氣,退了好幾步,其餘人頓時收聲,生怕引起凌宇塵的注意。
  「你……有什麼事?」賀員外表情凝重地開口。既然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斷不能毀了女兒一生的幸福。
  「打擾了這些日子,又受您熱心的款待,凌某十分過意不去,特地前來辭行。
  」他微微拱手,態度從容。
  「嗯!不用,既然你要走,老朽也不便強留。」賀員外鬆了口氣,急忙揮手。
  「另外,還有一個人也想向員外辭行。」他將眾人的表情全看在眼裡,心中亦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他輕輕拉開門把,將貼在門外偷聽的藍若霓拉了進來。
  所有的人頓時皆發出一陣讚歎聲,不敢相信人間竟有此絕色女子;一身的紅衣讓人目眩不已,秋水星眸熠熠閃爍,冷艷冰清,丰姿乃世間罕見。
  「她……她是……」賀員外看傻了眼,不明白凌宇塵如何在數日內尋著這般絕色無雙的佳人。
  「實不相瞞,她就是我的義弟藍若,只因行走江湖,扮男裝比較方便,因此一直隱瞞至今。」
  「她是藍若?」賀梅心瞪凸雙眼,在看到她眉心間的月型紅痣時,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愚蠢的事。
  「我們告辭了。」凌宇塵見達到了效果,便戲謔地揚起眉和藍若霓揚長而去。
  他們倆行至洞庭山莊外,依稀能聽見賀梅心的哀泣聲。他們兩個人互看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放聲大笑,隨著笑聲漸遠,兩人的身影也漸漸消失無蹤了。
  當凌宇塵和藍若霓的身影走遠後,洞庭山莊側邊倏地竄出兩條人影,在凝視他們行走的方向半晌後,再次施展輕功一躍,往東邊急奔而去。
  兩條神秘人影越奔越急,在穿過郊野、草叢後,即來到一間荒廢的古廟。
  「屬下參見吾王。」兩條人影恭敬地跪下。
  殘敗不全的神像此時向後移動,跟著出現一名高瘦的年輕男子;清瞿的臉上毫無血色,在昏暗的燈光中,他漆黑的瞳孔閃著森冷的青光,這人正是魔族之主——
  閻清。「情況如何?」他低沉的嗓音有一股陰冷的魔氣。
  「他們兩人已經離開洞庭山莊。」
  「你們做得很好,沒有露出絲毫破綻。」閻清淡然一笑,表示讚賞。
  他伸手一揮,左手立刻出現了一個精光四射的七彩瓶,此瓶正是他攝取凡人魂魄而製成的法器,如今已有四十八條命格屬陰的魂魄收納在內,賀梅心乃是第四十九人,不料卻被天界的人破壞,而且魔王反被凌宇塵打傷,因此藏匿在這間破廟內療傷。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派遣手下監視凌宇塵等人,等他們離開後,他再前往洞庭山莊取賀梅心的魂,只要法器練成,他一定會再找凌宇塵雪恥。
  「不知吾主身體是否已復原?」「已經無礙,現在是我回報凌宇塵的時候了,哼!他既然擾亂我復興魔族一事,我就讓人間亂個徹底。」
  閻清冷冷一笑,法術一施,登時幻化成凌宇塵的模樣。將七彩瓶收回袖中,閻清在狂笑聲中走出古廟。
  洞庭山莊一輪明月高掛,閻清以凌宇塵的面貌來到了賀梅心的房間外,他輕敲房門,隨即伸手推門入內。
  在燭光的照射下,他看見一名女子獨坐床邊。嘴邊揚起一抹邪笑,他無聲地走向床邊。
  「如此長夜,姑娘一個人不嫌寂寞嗎?」他探出手,抬起少女的下巴,意欲調戲一番。
  少女一抬頭,並不是他所見過的賀梅心。「你是誰?」
  「你希望我是誰?」陌生女子反手搭上他的手腕,盈盈一笑。
  閻清心中大呼不妙,此時門也再次被推開,走進了一身黑衣、神情愉悅的凌宇塵。
  「你這麼喜歡我的臉?我真有點受寵若驚!」凌字塵嘴裡說笑著,眼睛卻緊盯著他,防止他逃走。
  「你耍詐!」閻清手一揮,恢復了原貌,森冷道。
  「彼此彼此,我差點中了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哩。」他和若霓離開山莊後,忽然想起賀梅心的生辰命格排列屬陰,頓時瞭解魔族人抓她的用意。
  「閻清!這次終於逮到你了,你放棄吧!」凌宇塵向前一步。先前交過一次手,他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對手,加上這一次又有藍若霓協助,他相信應該可以輕易解決。「沒那麼容易!」閻清恨聲道,旋即身子一轉,反手扣住了藍若霓。
  「哼!現在情勢逆轉,你的如意算盤莫要打的太早。」閻清手一揚,掌中頓時出現一把短刀,緊緊地抵住她的喉頭。
  「你這樣就被人擒住了?嘖嘖!太令我失望了。」凌宇塵不為所動,整個人斜倚在門邊。
  「想要她活命,就讓開!」閻清大吼。
  凌宇塵聳肩,不但退開一大步,還替他開了門。
  「凌宇塵!你真的不救我?」閻清懷中的少女憤怒地開口。
  她正是由藍若霓喬裝成的女子。以她的本領而言,當然可以輕易掙脫,此刻她故作被擒狀,只是想看看凌宇塵會如何處理這種情況,沒想到他竟兩手一攤,一副見死不救的惡劣態度。
  跟這種人當夥伴,真是倒霉透頂!她低咒一聲。
  「別害羞,讓他看看你的本事啊!」凌宇塵不但不理會她的怒目相向,還極為開心地勸說藍若霓施展功夫。
  「別說話,跟我走!」閻清忽地用力一扯。
  「你不要那麼粗魯,惹毛她,恐怕你連全屍都保不住!」凌宇塵向他示警道。
  「現在就讓你們瞧瞧我的厲害!」閻清氣不過,手上短刀一揮,就要劃破她的喉頭。
  忽地一隻雪白的手直探向他的雙眼,他迅速向後一仰,手上的短刃已翻落在地,跟著手腕傳來一陣巨痛,等他再回神時,手腕已被一條紅色的軟鞭纏住。
  閻清凝神細看,沒想到紅鞭的主人竟是剛才被他制住的少女。
  「我說過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現在你知道厲害了吧!」凌宇塵笑著走向前,忽地扇子使勁一揮,已一連點了他身上的四處大穴。此時,紅鞭「啪」一聲從閻清手腕抽起,藍若霓冷哼一聲,就要離去。凌宇塵飛身一躍,立刻攔在前頭。
  「你又怎麼啦?」他伸手攔住去路。
  「回峴山!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了,不是嗎?」她冷冰冰地開口。
  「等不及向百里前輩提我們的事啦?沒想到你比我還急!」凌宇塵又開始戲弄她。
  「去!你自己押著他上天庭,我要走了。」她怒瞪他一眼,始終無法諒解他剛才見死不救的卑劣行為。
  「你現在還不能走。」他話還沒說完,兩道人影已自牆上躍下,迅速解開閻清的穴道。
  「這就是原因.我要一網打盡。」他朝藍若霓眨眨眼,話一說完,他馬上衝向前和魔族人展開一場廝殺。
  藍若霓紅鞭一揚,亦躍身加入戰圈。
  藍若霓的紅鞭快如飛蛇,宛如利箭刺向閻清的身軀,他一時躲避不及,吃了她一鞭,因而心中怒火頓起,他立刻示意兩名手下對付凌宇塵,自己則轉去應付藍若霓。
  她的武功乃沉軒之親授,在天界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不一會兒,閻清已節節敗退。
  「天界的人果然好武功,但不知你敵不敵得過我的寶貝?」閻清冷笑一聲,旋即將手上的七彩瓶甩出。
  七彩瓶登時發出一道青光,緊接著一股陰風自瓶中吹出,將藍若霓籠罩在青光之中。「若霓!小心!」凌宇塵想躍進青光中,卻被魔族的人阻止,他們繼續與凌宇塵纏鬥,不讓他入光圈救人。瓶中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藍若霓吸了一口後,渾身覺得難受,只得將紅鞭舞成無數個小圈,護住全身。
  「再來就是你的死期!」閻清發出一聲怒吼,七彩瓶立刻射出一道昊光,直衝藍若霓的心口,她避無可避,只得運功接受這一擊。
  若霓將七彩瓶射出的昊光盡數吞沒,身上出現了一抹淡黃色的光芒。
  閻清驚訝不已.他臉上出現一抹深思的神情,隨即飛身躍向牆上,猛瞪著藍若霓看。「這就是你犧牲無數條人命練就的法器?」藍若霓發出一聲冷哼!這玩意打在身上不痛不癢的,並沒有閻魔頭所說的那種神效呀!
  「撤退!」閻清一臉狼狽地大喊。
  正在和凌宇塵纏鬥的兩人立刻跳上牆。
  藍若霓提氣欲追,卻被凌宇塵扯住,她不解地回頭一看,卻看見一臉焦慮的凌宇塵。「你沒事吧?」看見她被擊中胸口,他的心險些跳出了胸膛。
  「我看起來像有事嗎?」她瞅著他。「快放手,現在追還來得及!」她手一甩,就想再追上去。她擔心這一延遲,閻清等人恐怕早已消失不見了。
  「若霓!」他大吼出聲。
  藍若霓被他嚇了一大跳。從認識他以來,她從沒見過凌宇塵用這麼凶悍的語氣吼她,一張臉更是嚴肅極了。
  「做什麼?」她不懂自己究竟是犯了什麼錯,竟讓嬉皮笑臉的他大驚失色。
  「讓我檢查檢查。」他一本正經地道,一隻手已探向她的胸口。
  「你做什麼?」她臉一紅,立即伸手擋住他的手。「我不放心,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安全。」那道昊光明明擊中她了,他擔心會有毒物侵入她體內。
  「我說過沒事了嘛!」她緊抓著衣服,俏臉通紅。
  凌宇塵濃眉一緊,旋即伸手點了她的穴道,而後將她抱進賀梅心的房間,讓她躺在床上,並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衣服。
  「凌宇塵!你太過分了。」她的身子雖不能動,卻瞪凸了雙眼,用目光狠狠地瞅著他。
  「是你太頑固了。」他不以為意,逕自動手解開她的外衣,再解褻衣,直到露出了細滑白嫩的肌膚,他才定神將視線固定在她的心口部位,努力不讓遐思影響自己的診斷。
  照理說被昊光所擊,應會留下瘀青或是斑點,但她光滑如玉的肌膚上卻毫無瑕疵。
  在安心之餘,他心中亦生起些許疑惑。仙體與魔氣本是相剋,因此兩物相觸必定會有所痕跡,這究竟是閻清的七彩瓶有問題,還是另有原因?
  「檢查完了沒?」她脹紅了臉問道。
  凌宇塵淡淡一笑,伸手將她的衣服拉攏,並順手解開她的穴道。
  「現在怎麼辦?咱們又白忙了一場!」
  「你別忘了我們手邊握有一個重要的人質。」說著,凌宇塵從床下拉出被點了睡穴的賀梅心。
  「現在我們只要守株待兔,我相信閻魔頭一定會再來。」凌宇塵篤定一笑,而後毫無預兆地將她一把摟過來。
  「幹什麼?」他的行為真是越來越難預測了,她不由自主地握緊雙拳備戰。
  「恢復原來的樣子。」他輕聲低喃。「為什麼?」她皺眉,不懂他究竟想幹什麼。
  「你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我再告訴你。」他的黑眸盈滿笑意,溫柔而充滿誘惑力。
  監若霓咕噥一聲,而後扯下了喬裝的面皮,將那張美得令人屏息的臉露出來。
  「好了,到底有什麼事?」她問。
  「這樣我才不會覺得在吻別人。」他低下頭,堵住她柔嫩的唇瓣,一隻手則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好讓自己的唇舌能夠順利侵入。
  直到躺在地上的賀梅心發出聲響,凌宇塵才不情願地退開。
  「我們最好現在就帶她走,免得她大呼小叫。」凌宇塵將賀梅心一把抱起。
  「我們要帶她走?」她一愣,以為要再次住進洞庭山莊。
  「洞庭山莊人多口雜,魔族之人太容易混進去了,我們先帶著她,再一一過濾接近她的人。」
  藍若霓點點頭,舉步就要向外走。
  「若霓!」他又喚住她。
  「我抱著她只是為了公事,你不要吃醋哦,我的身心都是屬於你的。」他朝她眨眨眼,一臉的含情脈脈。
  「莫名其妙!」她紅著臉啐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凌宇塵露齒一笑,心想,沉軒之所調教出來的師妹,脾氣果然和他一模一樣,性子都是冷冷淡淡的,連吃醋這檔事也不會,不過她現在已經不會排斥和他親吻了,這是個好現象。
  雖然她脾氣不佳,對自己更是不假顏色,但他對自己有信心,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愛上自己的。破廟裡,閻清獨自一人坐在牆角,思考著今晚在洞庭山莊所發生的一切。七彩瓶雖未完成,但已經是一件寶物,沒理由傷不到一個天界的仙人,即使她仙術再高,但是仙魔相觸的情況下,絕不該是這種毫髮無傷的結果。
  他發現到七彩瓶發出的昊光似乎被另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所吸取,這到底是什麼?莫非是魔族的東西?但是,那名女子身上並沒有魔族的氣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沉思之際,他所派出的手下再次回到破廟,報告最新的消息。
  「他們將賀梅心帶走,目前在西側樹林一帶。」
  閻清低頭沉思半晌,最後詭異一笑,想出了一個一箭雙鵰的妙計。他這次不但要取得賀梅心的魂魄,更要讓凌宇塵死無葬身之地。
  至於那名女子,他要好好調查她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或許她身上有著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凌宇塵一行人選擇了一間山神廟做為休息的地點。
  賀梅心一睜開眼,就看見了凌宇塵,她在歡喜之餘,連對方為何綁走自己都不想探知,眼裡只有他含笑的黑眸、俊美的臉孔,其餘的一切,她全都看不見,也不想看。「咦?!你也在?」外出歸來的藍若霓,才一走進山神廟就聽到賀梅心不客氣的詢問。
  恢復女兒身的藍若霓艷光四射,令賀梅心更加紅了眼。
  藍若霓似笑非笑,丟了一袋饅頭給她,便背對著她坐下來,擺明了不想理她。
  「凌大哥!你看看她,竟然只給我吃饅頭,你說是不是太過分了?」她委屈地皺起眉頭,對那一袋饅頭不屑至極。
  「刷」一聲,紅鞭忽地捲走了饅頭。
  藍若霓奇異的身手嚇得賀梅心目瞪口呆,她「哇」一聲就往凌宇塵懷裡鑽去。「別哭了,這荒山野地你就委屈一點。」凌宇塵安慰她,他對賀梅心的容忍皆因她陰錯陽差地給了藍若霓一杯媚酒,這場意外使得他和藍若霓的關係突飛猛進,再加上她是個大誘餌,因此破例對她忍讓。
  「這裡陰森森的,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賀梅心驚鈍的腦子終於開始運轉。
  「還記得上次挾持你的惡人們?凌大哥離開洞庭山莊後又遇到他們,看樣子他們對你仍未死心,我放心不下,只好將你帶在身邊,以便保護你。」俊臉上只有淡淡的笑意,卻讓賀梅心感動不已。
  「凌大哥,你對我真好。」她嚶嚀一聲,抱住了他。
  凌宇塵下意識地看向藍若霓,然而她仍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唉!這個女人真不可愛,他都快懷疑她到底有沒有正常人的情感了。
  「凌大哥……你會一直保護我吧!」賀梅心摟著心上人,意亂情迷地開口。
  藍若霓此時突然起身,當凌宇塵以為她要回頭時,她卻走出山洞。
  這個女人真是太擅長如何惹毛他!怒火霎時沖上心頭,凌宇塵現在只想狠狠地抓住她,再將她吻得暈頭轉向,讓藍若霓親口承認她在乎他。
  然而才一起身,他就發現身上黏著一個賀梅心。他眉頭一緊,出手點住她的睡穴,而後便夾著山雨之勢衝出山洞,打算馴服冷凝的藍若霓。
  才踏出洞外,他就看見她了。
  藍若霓佇立在月光下,金色的月光灑在她身上,整個人看起來柔美清絕,秀美難言。
  此時,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絕對不會放棄她。
  「你怎麼出來了?賀梅心呢?」她察覺身後有人,回過身問道。
  「我點了她的睡穴。」他臭著一張臉。「你還是回去守著她吧,魔族的人隨時會來。」雖然不欣賞賀梅心,但她終究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凡人,自己理當有責任保護她,不讓她受到魔族的荼害。
  「我已在四周布了結界,你放心吧!」
  藍若霓「喔」了一聲,不自覺地背對著他。她已習慣了凌宇塵的玩世不恭,當他一本正經時,她反而不知如何應對,一顆心還會莫名的彷徨和慌亂。
  「既然這樣,那我到附近走走好了。」她還是不想面對那雙若有所思的黑眸。
  「你怕我?」他將藍若霓的不自在全看在眼裡,身子經移,擋在她的面前。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她垂首,逃開他炙烈的目光。
  「那你為什麼避開我的眼睛?」
  「我沒有!」她不習慣被人這麼逼著,轉身就想跑開。
  「那就看著我。」他將她拉回,雙臂一展,將她釘在樹幹與自己的胸膛之間。
  藍若霓從來沒這麼無助過,一雙眼睛不知看哪裡才好,更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種場面。「賀梅心很喜歡你,或許此事一了,你就可以教她修煉成仙,當你的神仙伴侶。」藍若霓隨口說著,一心只想緩和這種緊繃的氣氛。
  「砰」一聲!凌宇塵的手忽地握成拳,重重地擊向樹幹,漫天樹葉紛紛飄落。
  「你真的這麼想?」他俊臉鐵青,黑眸中寫滿了狂怒,口氣極為冰冷。
  「我……只是開個玩笑。」她委屈極了,他不是常說一些無聊的笑話嗎?為什麼她就不可以說呢?
  「我不喜歡這個玩笑。」他勃然大怒,唯一心動的女人竟然將他當成可有可無之人,真是氣死他了!
  「為什麼你可以隨時戲弄我,我卻不可以說些我想說而你不想聽的話?」她被吼得莫名其妙,火氣亦跟著燃起。
  緊繃的氣氛在兩人四周蔓延,雙方都不願示弱,更以眼對眼互相瞪視。
  「總之你不該隨便將我讓給別人!」他指控道。
  「那是說著玩的!」她試著解釋。看他平常嬉皮笑臉的,哼!原來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你既然說出口,就表示你心裡這麼想!」凌宇塵又重擊了一下樹幹,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你無理取鬧!」她氣得伸手推他,凌宇塵則運足了勁,不給她任何逃開的機會。
  「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她頭一偏,氣得不想看他。
  「我在你心裡,可有一絲一毫的份量?你可在乎我?」他小心翼翼地問。這個女人心思縹緲,弄得他自信全無,再也灑脫不起來了。
  藍若霓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愕然,只能呆呆地凝視他正經八百的臉孔。「你說話啊!」他屏息以待。
  「我不知道。」她想了一下,據實回答。
  「你不知道?」這算什麼答案?
  「師兄說我不可以動凡心,既是如此,我自然對萬物皆是無心,又怎能將你定位呢?」她眨著澄澈的眼回答。
  該死的沉軒之!凌宇塵恨聲咒罵,他竟將藍若霓教得如此無慾無求,連反應都和常人不同。「你是一個人,即使修煉成仙了,人的情感還是存在的,不是嗎?」他記得百里蕪虛曾說過若霓是人間的棄嬰,所以她應該還有七情六慾才是。
  她似懂非懂,雙眼充滿疑惑。
  「當我吻你的時候,你心裡有什麼感覺?」他確定她是有感覺的,只是不明白那是什麼。
  「我一定要回答嗎?」她有點尷尬。
  凌宇塵一臉凝重地點頭。
  藍若霓無奈地歎口氣,而後很小聲地低喃道:「那時我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似的,連動也不想動,還有……覺得心口燙燙的。」
  凌宇塵安心地吁了一口氣,就怕聽到她說出什麼:沒感覺,噁心無聊等字眼。
  「那你喜歡我吻你嗎?」他又問出新的問題。
  藍若霓側著頭想了一下,半晌才點頭。
  越來越有希望了!凌宇塵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黑眸緊緊地鎖住她,緩聲說道:「這些都是正常的反應,剛才賀梅心抱著我的時候,你心裡可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藍若霓想了一會兒,肯定地搖搖頭。
  「為什麼?」他一顆心又沉到谷底。
  凌宇塵垂下雙臂,像只戰敗的公雞。
  忽然間,藍若霓也學他方纔那樣,只手撐起他的下巴。
  「我比她漂亮吧?」她問道。
  「對。」凌宇塵毫無元氣地應了一句。「而且她只是一個凡人,既無聊又愛作怪,還是一個長舌婦,對不對?」她的黑眸閃著笑意。
  「對!」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
  「這種集缺點於一身的庸俗女子,你對她也不會有多大的好感吧!」她揚眉一笑。
  「你到底想說什麼?」
  藍若霓收回手,並不回答.而後,她緩緩地走回山神廟中。
  「你問這些是什麼意思?」他追回了廟裡。
  「回答你的問題而已。」她坐在火堆前,笑意盈盈。
  「什麼?」他更迷惘了。
  「這樣的一個女人,你既然連好感都無法產生,我為什麼會覺得不開心呢?」
  程度差太多了嘛!
  「你是說——」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言下之意。
  「我什麼也沒說。」她笑靨如花,隨即躺進廟裡的角落,準備睡個好覺。
  凌宇塵瞪著她紅色的背影,完全說不出心裡的感受!
  她這種語焉不詳、吊人胃口的習慣,真是和沉軒之該死的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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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08:0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但願君心似我心

  天邊曙光乍現,藍若霓就走出山神廟。昨夜,她睡得極不安穩,因體內突增一股氣息,時而火熱,時而冰冷,直至天明才逐漸消退,因此一夜無眠,疲倦不已。
  她不明白體內的異樣從何而來,只當身子不適所造成的,因此也不甚理會。此時已近冬日,她瞇起雙眼享受難得露臉的陽光,淡金色的曦陽似乎將她的疲憊怯除了大半。
  藍若霓朝山神廟的方向一瞥,心想賀梅心有凌宇塵保護應該沒有問題,因此她邁開腳步,朝前面不遠處的小溪前進。
  走著走著,她忽然聽見一陣打鬥的聲響,以及細不可聞的嬰兒啼哭聲。
  她立刻展開輕功快速奔向聲響的來源。
  小樹林旁的空地上,共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做武者裝扮的男子抱著一名嬰孩,另外兩人則是她曾經見過的魔族爪牙。只見魔族之人凶狠地攻向手持嬰孩的男子,後者以一敵二,加上手邊還有一個嬰孩,所以格外吃力。
  藍若霓見魔族的目標似乎是男子懷中的嬰孩,心念一動,手中的長鞭即刻揮出,以靈動之勢分別掃向魔族之人。
  「又是你來壞事!」魔族之人避開她攻向面門的一鞭,下一刻,冰冷的暗器已射向藍若霓。
  藍若霓提氣一躍,紅鞭再次掃向兩人的臉,迫使他們退了好幾步。
  「撤!」兩人互看一眼,心知自己並不是藍若霓的對手,虛晃數招後,隨即離去。
  她捲起紅鞭本想再追,卻聽到「咚」一聲.一回首,即見那名男子跪坐在地,似乎受了傷。
  「你沒事吧?!」藍若霓彎身,見他胸口染上紅漬,鮮血正汨汨冒出。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男子咬著牙道謝,額頭佈滿細小的汗珠,兀自忍受一波波的劇痛。
  「別說話,讓我看看你的傷。」她伸手止住他的週身大穴止血,並從懷中取出了治療外傷的藥丸。
  「多謝。」他靜靜地接受藍若霓的治療,手邊仍是緊摟著那名嬰孩。「為什麼他們要追殺你?」見他無性命之憂後,藍若霓一雙眼掃向他懷中的嬰孩,開始提出問題。
  嬰孩正用一雙靈活大眼回望她,她當下便發現這個嬰兒與生俱有一股靈秀之氣,這會是魔族之人追殺他的原因嗎?
  「實不相瞞,我是一個浪跡江湖的旅人,今早在樹林裡,見到方纔的兩人殺害了一名婦女,在他們舉刀想殺那位大嫂的嬰孩時,我一時情急出手和他們打了起來,不料技不如人,幸好遇上了姑娘。」
  他緩緩地解釋,在抬頭看向藍若霓時,不由得傻了眼;剛才他只知道救命恩人語聲清柔,體帶幽香,卻因為身上的巨痛而無暇注意她的長相,現在仔細一瞧,不禁瞪大了雙眼。
  世間當真有如此絕麗的女子?!他今日總算見識到了。
  「若霓,發生了什麼事?」一陣男音由遠而近傳來,忽地,兩人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衣、氣宇不凡的英俊男子。
  「他是誰?」凌宇塵雙眼淡淡一掃,確定陌生男子身上沒有邪魔之氣後,懸在半空的心才定了下來。
  他早上一睜開眼就發現藍若霓不見蹤影,心裡竟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再次將賀梅心扔在廟裡,施展輕功四處尋找,直到見到她紅色的身影後,他才覺得踏實許多。
  「他被魔人襲擊,我剛好經過這裡,救了他一命。」察覺到凌宇塵不悅的表情,她很自然地開口解釋。
  「你為什麼總是單獨行動?」憂慮一退後,取而代之的即是盤旋不去的怒火。
  「我……」她一頓,本想說明是因為心神煩悶才出外散步,隨即又想到她的一舉一動不需要向他報告。「你自己不也一樣?你又把賀梅心扔下不管了?」藍若霓想起他也是同樣的不負責任,根本就沒有立場責怪她。
  「不要扯到別人,我現在是問你:為什麼出去前不先知會我一聲?」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會擔心嗎?凌宇塵越想越氣,口氣也愈發強硬。
  「我不和你說了,我回廟裡守著賀梅心。」她被惹惱了,足一點便飄然離去。
  凌宇塵原想追上,忽地想起還有人受傷待醫,只得先按下一肚子的怒火,以平穩聲音問道:「閣下是誰?剛才是怎麼回事?」
  「我叫陸平。」對方自報姓名,並簡述剛才發生的事。
  「既然你身上有傷,不如暫時與我們同行,多一個人也多了份照應,一切等你傷好了再說。」
  凌宇塵雖然覺得他的出現過於巧合,但並沒有說破,因為他身上並無邪魔之氣,將他帶在身邊,一則可以預防魔族再施毒手,再者他已存有戒心,並不怕對方有所企圖。
  「多謝。」陸平站起身,同時被凌宇塵所散發出來的領導氣勢折服,便自然而然地跟隨在他身後。
  再回到落腳的山神廟時,賀梅心已經一個箭步衝向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苦。
  「凌大哥!你回來就好了,藍若霓根本就是想虐待我,既不准我出去,也不准我吃東西。」
  凌宇塵黑眸一掃,擾亂他平靜心湖的人,還是不動如山地坐在一旁,眼睫低垂,顯然對賀梅心的控訴無動於衷。
  「好了,你別鬧脾氣了,想吃什麼我去買。」他耐著性子安撫賀梅心。
  「凌大哥,你待我真好,你讓我和你一起出去,好不好?這間破廟又臭又冷,我待不住。」她意有所指,極為輕蔑地瞥向怡然自得的藍若霓。
  「不行,外面的壞人正在找你,你一現身就會有危險!」他出言恐嚇,不想身邊跟個累贅。
  「凌大哥!」賀梅心賴在他身上,不依地撒嬌。就在此時,藍若霓忽然覺得胸口一緊,昨夜的不適似乎又直湧心頭,她強忍住心悸,連忙衝了出去,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
  「若霓!」凌宇塵急喚著,即使她沖得很快,他還是瞧見了藍若霓瞬間轉白的臉。
  「凌大哥!」賀梅心雙手緊纏著他不放,像極了一株菟絲花。
  凌宇塵濃眉一蹙,伸手點了她的睡穴,將她推回草堆。
  「陸兄!拜託你了。」凌宇塵已無心再理會其它事情,隨手便將賀梅心托給了陸平。
  離去前他在山神廟前結下守護的封印,便提氣直追早已不見身影的藍若霓。
  此時,山神廟內陸平緩緩走向賀梅心,嘴角揚起一絲冷酷的微笑。
  他已經成功地混入凌、藍兩人的隊伍之中,賀梅心的性命唾手可得,但他一點也不急著動手,如今他最感興趣的是藍若霓,凌宇塵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相當關切,想必她對他有著不尋常的意義。
  他會慢慢地等,等凌宇塵露出更多的弱點。然後,他會毫不留情地給凌宇塵致命的一擊!
  「這是你惹上魔族的後果。」他眸中寒光一閃,又回復原先的平靜。
  抱著懷中的嬰孩,陸平靜靜地坐在賀梅心身旁,耐心等候已經步入陷阱的凌宇塵。
  藍若霓從山神廟奔出後,只覺得四肢百骸如同著火般滾燙,一顆心險些要從胸口迸出.渾身燥熱難受。她壓抑不住這股陌生的氣流,因此只能無助地向前狂奔,在視線逐漸模糊之際,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溪畔。
  她毫不猶豫地跳進溪中,任由冰涼的溪水沁人百穴,緩和體內一波又一波的火熱氣流。
  不知過了多久,體內的燥熱才緩緩褪去。藍若霓浸泡在溪水中許久,早已氣空力盡,憑著所剩不多的力氣,她游向岸邊,半個身子尚浸在水中,就已經沉沉地睡去。
  趕到溪邊的凌宇塵,被她的樣子嚇壞了,他大手一伸將濕淋淋的藍若霓抱起,旋即往方才發現的山洞大步邁進。
  進了山洞後,凌宇塵迅速生起火,並褪下她身上濕透的衣物,再脫下自己的黑袍覆住她,這才有時間細想藍若霓方才異樣的舉動。
  他低頭凝視昏迷的藍若霓,發現到她絕麗的臉孔略顯蒼白,想必是剛才在溪水浸泡過久的緣故。他伸手為她把脈,發現一切皆十分正常,但為什麼她會忽然昏迷在冰冷的溪水中呢?他有滿腹的疑問。
  懷中的藍若霓動了動,而後緩緩睜開雙眼,墨黑的瞳孔對上凌宇塵的雙眸。他看見她的眼神由先前的迷惘,慢慢地增添了一絲絲的——情慾?!
  凌宇塵一愣,正推翻這個荒謬的想法時,藍若霓柔嫩的雙臂已經纏住他的肩頭,將他抵向自己,更主動抬高身子,紅唇隨即印向凌宇塵的頸子。
  「若霓……」凌宇塵困難地開口,原本披在她身上的黑袍已經滑落,此時,她雪白無瑕的身子光溜溜地呈現在眼前,就算他有再好的自制力,臉上也因極力忍耐而佈滿了汗水。
  藍若霓柔媚一笑,身子又貼進數吋,整個人像是他身上的第二層肌膚似的,密實地貼在他身上。
  「若霓……你怎麼了?」他以殘存的理智開口,心裡明白她這種不尋常的舉動必有原因,卻止不住由她纖纖玉指所撩撥起的情慾熱潮。
  「不要說話。」她的黑眸中只佈滿濃濃的情慾,此時的她已不復平常的冷凝,反而是嬌嬈難描,秀色可餐。
  藍若霓轉而啃嚙他的頸子,隨著她紅唇的移動,還有她不時發出的嬌喘,凌宇塵的自制力只剩下紙張那樣薄。
  「住手!」他低吼,以顫抖的手制止她挑逗的紅唇。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她的觸摸下,早已火熱燙人。「為什麼?」此時的她,在嬌媚中另有一種蝕骨銷魂的魔力,像極了專門魅惑人心的魔女。
  「你可知你在做什麼?」他咬緊牙關,因為她已經將濕熱的吻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不要說話。」她再次重複道,繼而吻住他,伸出舌頭輕舔他的唇,旋即大膽地伸入他口中,與他恣意相纏。
  凌宇塵低吼出聲,再也忍不住她一波強過一波的挑逗,他忽地伸手制住她,化被動為主動,將她壓在自己火熱的身軀之下。
  藍若霓不耐地扭動著,十分不喜歡雙手被制住的感覺。
  凌宇塵俯身,望進她迷亂渙散的黑眸,低啞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即使她有異於平常的熱情,凌宇塵還是想再次確定。
  她扭動的身子忽地定住不動,紅灩灩的唇瓣說出了他最想聽見的答案。「凌宇塵。」
  他微微揚起嘴角,相當滿意她的回答。他暫且不去想她為什麼突然會這般熱情如火,事實上,面對她的主動,他根本使不出任何抗衡的力量,只能順著被她挑起的火焰,一同燃燒。
  藍若霓修長的手臂已圈住他,凌宇塵以輕柔的動作分開她的雙腿,瞿鑠漆黑的眼鎖住身下的藍若霓,而後一吋吋地進佔她的核心,緊密地和她合而為一,與她一同攀向狂野激情的高峰。
  在一切歸於平靜後,凌宇塵緩緩從她身上退出.他這才發現藍若霓又睡著了,嫩白的臉龐有被他喚起的情慾紅潮,身上更留下了無數道吻痕。
  儘管心裡有許多疑問,但此時他不忍心喚醒沉睡中的她,他攝手攝腳地和衣而起,將黑袍罩在她身上,靜靜地坐在洞裡守著她。
  怪事一件接著一件,她先是莫名其妙地昏倒在溪邊,復又熱情地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到底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饒是他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事,也想不透藍若霓身上為何會有這些改變。
  望著她平靜的睡臉,凌宇塵心裡仍泛起了一絲的恐懼感;藍若霓在自己的心裡已經越來越重要,他不願見到她有任何的傷害及危險,但令他不解的是,她身上的變化究竟從何而來?又該如何防止她再度受傷害呢?
  伸手輕撫她的髮絲,凌宇塵不由得想起莊子曾經讚揚仙人芳姿的詞句,寫的不就是藍若霓嗎?他淡淡一笑,輕聲念道: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這個紅衣女子讓他毫無波動的心湖初次泛起情潮,既已動心,他就不會放手。
  弱水三千,他僅取一瓢飲。
  「千年來,你是首次令我心動的女子,藍若霓,你跑不掉的。」他霸道又溫柔地低喃,接著以手掏起她的髮絲,以吻立誓。
  立完誓後,他心裡覺得踏實了許多。而後,他在火堆前做起了小廝的工作:替她掠干衣裡。
  他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藍若霓一直睡到了中午,她一睜開眼就嚇了一大跳,因為她發現自己渾身赤裸,身上只披著一件黑袍。
  她坐起身,一眼就看見凌宇塵坐在火堆旁,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凌宇塵?!」她一陣錯愕,瞥見他赤裸著上身,她才猛然察覺自己身上蓋的竟是他的黑袍。
  「你醒了。」他趨步上前,想將她摟入懷中。
  「你幹什麼?」她手一擋,霍地將凌宇塵的大掌掃開,警戎地瞪著他。他驚覺此時的藍若霓似乎又恢復成那個冷若冰霜、讓他又氣又愛的冷凝女子。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努力想板著一張冷臉,無奈全身赤裸,光在氣勢上就矮了對方一大截。
  「你昏倒在溪邊,記得嗎?」他不動聲色地問,若想查出真相,首先就要讓若霓信任他。「我趕到溪邊,見你昏倒在水中,只好將你抱進山洞;至於脫你的衣服,是怕你受風寒。」
  凌宇塵一面解釋,一面研究她的反應;藍若霓似乎也想起了跑出山神廟之事,一張臉頓時充滿了困惑。
  「先把衣服穿上。」他將已經烤乾的衣服遞給她。她若隱若現的胴體實在太誘人,為了瞭解她究竟發生何事,還是讓藍若霓穿上衣服比較保險,他的注意力也會比較集中。
  她背對著凌宇塵,迅速穿上衣服,再回過身子時,已恢復成冷凝的表情。
  「謝謝你救我,我已經沒事了。」穿上衣服就如同多了一層保護膜,她不再覺得困窘,輕聲道謝後就想出洞。
  才走沒兩步,她又被人釘在壁上。
  她被迫望進一雙漆黑如暗夜的眸子。
  這是她最怕面對的凌宇塵;一雙眼彷彿能看穿她內心的想法,讓她下由自主地想避開。
  「你……你要做什麼?」她有些怯怕,習慣了嬉皮笑臉,凡事不正經的凌宇塵,再面對他難得正經的俊臉時,她竟完全失去反應的能力。
  「你要是敢再跑開,我就脫了你的衣服,讓你出不了這個山洞。」他惡狠狠地威脅,這是第二次她穿好衣服就想溜,難道他真有這麼惹人嫌嗎?
  藍若霓因他的脅迫而脹紅了臉,一雙眼不知要看往哪裡,既不敢看他灼熱逼人的黑眸,也不敢看向他赤裸的胸膛。「你欠我很多解釋。」他瞪著她,忽然發現自己只知道她來自峴山,是沉軒之的師妹,除此之外,他對藍若霓根本一無所知。
  為什麼她總是拒他於千里之外?為什麼她總是睜著一雙澄靜無波的明眸?為什麼她身上會有冷凝及火熱這兩種極端的反應?又為什麼他試了這麼久,她竟遲遲未動心?這到底是為什麼?
  凌宇塵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如炬地審視她,今日要是問不出讓他滿意的答案,誰也別想離開這裡。
  「賀梅心……」她硬著頭皮看向凌宇塵,想提醒他尚有重責大任在身。
  「去他的賀梅心!我不在乎。」他咆哮出聲,再次失去控制。
  「她是練成法器的最後一個人,很重要……」藍若霓耐心地勸說著。
  「我不在乎!」他再次怒吼。
  她被凌宇塵狂怒的神情所懾,只好乖乖地閉上嘴。
  凌宇塵瞪著她半晌,看著她由原先的冷凝模樣變成侷促不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動也不敢動,偏偏又不曉得自己錯在哪,表情既可憐又無辜。
  忽然間,他滿腔的怒火奇跡般的消失了,笑意重新回到他眼中,不過藍若霓並沒有察覺,只是無助地困在他的臂彎中。
  「下次不准你私自跑走。」他鄭重說道。
  「為什麼?」她直覺地回嘴,自己的武功仙術都不差,也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生活,忽然被人如此要求,她覺得彆扭極了。
  「因為我會擔心。」他坦誠道。
  「我有能力自保,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凌宇塵淡淡一笑,伸手抓住她的柔荑,將之覆蓋在自己的心口,輕聲道:「你感覺得到我的心跳嗎?」她呆了一會兒,而後緩緩地點頭。
  「今早我看到昏迷的你,無助地倒在溪畔,我又亂又急,一顆心險些就要跳出胸口,那時候的心跳可比現在快上好幾倍。」
  「是嗎?」她好奇地將手覆在他的胸膛上面,感受他穩健的心跳,並想像它快了好幾倍的情形。
  「這就是擔憂的感覺。見不到你,不知道你會遇上什麼危險,想著想著,心就越跳越快,還會微微刺痛,感覺很不好受。」他一邊解釋,一邊用自己的手掌覆住她的手。
  「念在我修煉仙術不易的分上,請不要再增加我的煩惱,好嗎?時時刻刻擔憂你,會令我白髮叢生,過度損耗心力的。」凌宇塵嘴裡說笑著,黑眸卻閃著動人的深情。
  藍若霓再次羞紅了臉,從手心傳來的熱潮一波波漫向身子,惹得她全身發熱,她不知這股燥熱感是源自他的話、他的黑眸,還是他緊握不放的手。
  「以後不管你去哪,都要先告訴我,別再讓我為你擔心受怕,好嗎?」
  藍若霓點點頭,而後慢慢抽回被握住的手。她生平第一次起了這種異樣的感受: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似乎都盈滿了溫熱的暖流。她不太明白這股暖流從何而來,只隱約覺得它似乎和凌宇塵有關。
  凌宇塵當然察覺了她的改變,卻又不敢妄動,就怕她又恢復成原先那個不懂情愛滋味的冷凝仙子。
  「你為什麼這麼擔心我?」她聲調柔軟,半是疑惑半是柔媚,柔情使得她愈發嬌艷動人。
  「我以為我表現得夠明顯了。」他咧嘴自嘲,俊臉浮現出一抹真情,繼而鄭重地回答道:「因為我愛上你了,所以一顆心不再受我控制,總是時時刻刻為你擔心,你可知道?」
  「你愛我?!」她退了一步,手摀住心口,一臉的不可置信。「有這麼難以相信嗎?」他覺得備受侮辱,沒想到深情的表白卻換來佳人的不信賴。「可是……你總是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樣,我以為你是為了戲弄我,才成天將情啊愛的掛在嘴上。」藍若霓老實地回答。語畢,她看見他一張俊臉起了紅暈,沒想到他竟然也有害羞的時候?!
  「那是因為你老冷著一張臉,我除了厚著臉皮扮小丑外,哪有機會接近你。」
  他氣惱地解釋,弄了半天她竟然以為他在開玩笑?早知如此,早點向她表白不就結了!害他自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可是,我是你的死對頭的師妹。」她又想起了沉軒之和凌宇塵對立千年的情況。
  凌宇塵一個箭步將她摟回懷裡,邪邪一笑道:「相信我,當你在我懷中時,我絕對不會聯想到沈兄。你比他那張冰塊臉美麗多了。」
  他在她紅嫩的雙唇印下一吻後,又得意地開口。「而且我們已經有了親密關係,你終歸要對我負責的,若霓。」
  「那次是為了救我,唉!總之那是意外。」她紅著臉辯解,急欲撇清。
  「你當每一個人中了媚藥我都會『以身相許』?那是因為你,我才犧牲自己的。」
  「你又開始不正經了。」她佯怒,卻被他擠眉弄眼的樣子逗笑了。
  「我們在外耽誤太久了,該回去了。」藍若霓又想起了被遺留下來的賀梅心,始終放心不下。
  「若霓,在我深情的表白後,你難道無話可說嗎?」他健臂一展,又將她禁錮在懷中。
  「要說什麼?」她故作不解。
  「你想要我動手逼供?」他忽地伸出狼爪向她衣領探去,她笑著格開,一抬頭,卻發現他又換了另一種表情。他一臉正經,深邃的眼正直直地盯著她。她一歎,他又再次運用讓她心慌的伎倆了。「你想聽我說什麼?」她柔順地望著他。
  「三個字。」他揚起黑眉,自負極了。
  藍若霓此時已經確定自己愛上這個時而嬉鬧、時而粗暴的怪人了,雖然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但他總是可以輕易地撥弄她的情緒,讓她產生依戀的感覺,或許這就是他所謂的愛吧,但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說出口的。
  「就是你對我說的那三個字?」她甜甜一笑。
  凌宇塵點頭,屏息以待。
  「關於我對你的感覺的那三個字?」她再次確認。
  他再次點頭,嘴角微微上揚。
  「閉上眼睛。」她忍著笑說道。
  凌宇塵咕噥一聲,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雙眼。
  藍若霓靈巧地從他的手臂下鑽出,繼而傾身在他的耳邊低語。「我對你的感覺的確只有三個字——」
  她輕輕地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吻,舉足衝向洞外,而後倚在洞口,神情愉悅地喊道:「登徒子!」
  紅影一閃,她已經施展輕功而去,只留下她清脆的笑聲和鈴鐺聲響。
  「藍若霓!」凌宇塵氣急敗壞地吼叫。
  這個擾亂人心的魔女!他悻悻然低咒一聲,望著遠去的紅影,伸手一扒黑髮,鬱悶地往山神廟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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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08:03: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萬魔蟻穿珠

  再回到山神廟時,藍若霓已經恢復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淡然模樣。凌宇塵雖然竭力隱瞞情緒,但一雙眼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跟隨她的身影移動。這種現象,駑純的賀梅心自然不懂,但陸平卻一一看在眼裡。
  須臾,陸平開口道:「我已經覺得好多了,想出去外面走一走,勞請二位代替我看顧嬰兒,我去去就回來。」
  「天色已經暗了,你自己多小心。」藍若霓不疑有他,僅僅要他小心安全。
  「多謝姑娘關心,我會小心的。」他微微拱手,將嬰兒輕輕放在草堆上。
  他才一出洞口,藍若霓就被人從背後緊緊摟住,她大吃一篇,正想出手,耳際已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
  「是我!」凌宇塵戲謔一笑,在她髮鬢偷了一個吻。
  「你別胡鬧,這裡還有……」她將他緊湊過來的頭推開,一回首,才發現他早讓賀梅心躺在草堆上睡著了。
  「我不會讓閒雜人來打擾我們。」他依然說笑著,兩隻手臂已化成鐵環,將她緊緊圈住。
  「你快放手,這樣子我怎麼和你說話。」她開始掙扎,並提醒自己下次千萬不能再背對著他。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我給過你機會,你自己不說的,記得嗎?」熱呼呼的吻印在她的耳後,他輾轉吸吮,差點讓她站不住腳。
  「凌宇塵!」她發出最後的警告。她知道這個人百無禁忌,什麼事都敢做,要是再不制止他,情況一定會失控。
  偏偏他像是黏上她似的.怎麼說也說不聽,藍若霓微微側身,趁他手勁略微放鬆的時候,抓起他的雙手使勁一甩,掙脫他的禁錮。「不要胡鬧!」她義正辭嚴地咆哮著,人已退到他伸手不及之處。
  凌宇塵瞪著她,繼而一步步向她逼近。
  「凌宇塵。」她又開始緊張了,以前怎麼會覺得他無害呢?現在的他,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而她只能無助地退到牆邊。
  「你在害怕嗎?」他又換成一張笑臉。他喜歡逼出她的正常反應,卻不想讓她怕他。「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他低笑出聲,展平雙臂,再度將她困在臂彎中。
  「我才不是害怕,只是不習慣你嚴肅的樣子。」她努力地瞪著他盈滿笑意的俊臉。
  「誰叫你這麼難纏!整個天庭界只有你敢這樣惹我,若霓……」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瓣。
  他原本只想輕嘗,卻再次沉醉於她甜美的氣息,他不自覺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唇舌進佔她,逼迫她釋放所有的熱情。
  直到她嬌喘不已地推開他,凌宇塵才恢復清醒,知道藍若霓還未大方到在有人的地方和他親熱,為了怕她困窘,他只好暫且壓下滿腔的情慾。
  他伸手輕輕整理她被自己弄亂的髮絲,隨即摟著她坐下來,打算繼續完成早上未完的話題。
  「你今天早上為什麼會衝出去?當時你的臉色極不好看,到底是怎麼了?」
  「你看到了?」她頗為驚訝,記得當時他被賀梅心抱著,沒想到,竟然還可以觀察到她的臉色。
  「你在吃醋?」他邪邪一笑,表情有點得意。
  「當然不是。」她突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而後,她滿意地聽到他痛呼出聲。
  「告訴我原因。」他加重語氣。「我不知道。」她歎息,卻被他抓緊了雙臂。
  「我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該死,我不想這樣莫名其妙地替你擔憂!我要知道原因。」他氣得抓緊她。
  「我沒有騙你。」她直視著凌宇塵,眸中一片坦蕩。她知道他的憤怒緣自於關心,所以並不在意他抓痛了自己。
  「你也不知道?」他放鬆力道,卻跟著緊張起來。「這種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兩天前吧!」
  「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他又臭著一張臉。她竟然獨自承受兩天的痛苦,而不告訴他?!真是太過分了!
  「剛開始我以為會沒事的,所以才沒說。」她靠回他身上,這才發現凌宇塵每次發火,都和她的安危有關,這表示他的確關心自己。知道了這點後,她笑了,覺得十分溫暖窩心。
  「若霓,在小溪昏迷後的事,你記得多少?」他小心詢問。
  「不是你救了我,將我放在山洞嗎?」
  「你真的不記得了?」他皺眉。那時的她是一團狂放的野火,幾乎將他燃燒殆盡,而她竟全忘了!
  「記得什麼?」她眨了眨雙眼,十分無辜的樣子。
  「你……光著身子誘惑我。」他含蓄地解釋。
  「咦?!」懷中的她忽地一彈而起,愣了半晌,而後唇邊緩緩溢出一抹笑容,明眸又如同早上那樣,漾著冶艷的風情。
  「若霓?!」他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我是怎麼誘惑你的?」她又展開那種傾倒眾生的媚笑了。青蔥般的手指忽地褪下自己的紅衣,而後光裸著身子,往他懷裡鑽去。
  「若霓?!」他呻吟出聲,始終覺得她不太對勁,但是又抗拒不了她的挑逗。
  「你不是很喜歡我嗎?」她粲笑如花的,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整個人呈現出透明無瑕的色澤,絕麗而完美。
  「我真的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最後的一絲自制力已散去,他的手溫柔地覆住她,靈巧的指尖專注地探索她的狀況。她發出激情的叫聲,並拱向他,全身不安地扭動著。猛地,他以一記有力的衝刺進入她,領著她一起與情焰燃燒。
  她感覺體內燃燒著一把永恆的火焰,彷彿把一切都融化成一股情感的暖流。
  荒山中的破廟,再次燃起了綺麗的激情,一對有情人正徹底投入其中,忘卻世間種種。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魔族的人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凌宇塵倒也不急,反正就算是賀梅心被殺練成了法器,憑他的功力,乃是有能力消毀魔族,現在對方既然沒有行動,他也樂得和藍若霓共度兩人世界的繾綣時光。
  或許是陸平看穿了兩人之間的情意,所以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藉故外出,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
  剩下的賀梅心就很好解決了,凌宇塵在每次晚膳後,都會對她點下睡穴,讓她睡個好覺,而其餘的時間,他全守在藍若霓的身邊。
  現在的藍若霓與以往大相逕庭,像是從不染塵煙的清真仙子,忽地轉變為懂得情愛的人間女子,因而明眸總是漾著情感,嘴角總是含笑,人也一天比一天更加美艷。
  白天的她已不再冷寒若冰,而會陪在他身旁談天說笑,讓他和她一起分享內心的一切。他為她的風趣、單純著了迷。
  到了夜晚,她則變成魅惑人心的魔女,風情萬種、熱情如火,就像一團燃燒中的火焰,徹底將他征服。
  這樣的她讓他愛得如癡如狂,再也不願放手。這天傍晚,凌宇塵和藍若霓在廟外談天,陸平則悄悄地來到了賀梅心身邊。
  「賀姑娘。」他不懷好意地喚道。
  「什麼事?」她一臉不悅,待在這破爛地方已經夠久了,本以為有凌宇塵陪伴倒也無妨,但這些天他只陪著藍若霓,看也不看她一眼,真是氣死人了。
  「你很喜歡凌公子?」這個笨女人的心思,他一目瞭然。
  「那又如何?」她冷哼。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助你得到他。」他陰冷地笑道,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包藥。
  「這是什麼?」她接了過來,內心開始動搖。
  「這是陸某從塞外求來的秘藥,如果凌宇塵吃了它,他什麼都會聽你的。」其實這是一帖魔族特製的穿腸毒藥,即使大羅神仙吃了,也會耗損仙氣,全身無力。
  「你為什麼要幫我?」她有些不明白。
  「你要凌宇塵,而我要的是藍若霓。」讓四肢無力的凌宇塵眼睜睜地看著他奪取賀梅心的魂魄練就法器,再用法器殺死藍若霓,讓他親眼目睹最愛死在眼前。
  「什麼時候動手?」她笑了,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今晚。」
  陸平露出陰冷的笑容。他在這間破廟耗了這麼多天,就是要讓凌宇塵和藍若霓多相處一些時日,等他們如膠似漆時,再惡狠狠地折散兩人。這就是魔族一貫的作風。死亡太過簡單了,他要他的敵人——生不如死。
  夜晚來臨時,陸平碰巧獵了一隻野雞,賀梅心破例自動下廚,就在廟裡煮起雞湯來了。
  陸平依舊外出做他例行的散步,賀梅心則悄悄地將藥包投入湯中。「凌大哥,喝湯。」凌宇塵和藍若霓才一進門,賀梅心就遞給他一碗熱騰騰的湯。
  「謝謝你。」他笑著接過,卻將湯給了藍若霓。
  「凌大哥!」她又急又氣,不滿地瞪了藍若霓一眼。
  「這是她的心意,你就喝吧!」藍若霓不以為意,將湯遞還給凌宇塵,自己則在火堆邊坐了下來。
  凌宇塵倚著她,跟著坐了下來。他自顧自地和藍若霓聊了起來,完全忽視賀梅心的存在。賀梅心越想越氣,也盛了一碗給藍若霓。
  「喏!給你!」反正陸平說喝了這種藥湯就可以受她控制,到時候她就會要藍若霓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能見到凌宇塵。
  「謝謝。」她接過去,喝了一口。
  賀梅心眼看兩人都喝了湯,才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
  「賀姑娘,你不餓嗎?」凌宇塵發現她並未進食,好奇地追問。
  「她當然不餓,因為湯裡面有毒!」門口傳來了一陣聲響,來者正是和他們相處數日的陸平。
  「陸平,這是怎麼一回事?」賀梅心驚叫出聲,她並不想奪人性命呀!
  「蠢蛋,我給你的是魔族秘傳的毒藥,即使他們修為再高,也免不了要穿腸破肚!」
  「你……凌大哥,對不起!」她的淚潸潸滑落,正想衝過去看凌宇塵,卻被一股氣流捲到後面,撞昏了過去。
  「凌宇塵,看清楚我是誰。」陸平手一揮,旋即恢復成原來的面貌,正是魔族之王——閻清。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他舉手一揮,手邊立刻出現了一個嬰孩,正是他整天抱著的那一個。
  「看清楚了!」他手一捏,硬生生將嬰孩弄死,繼而將嬰孩的身子撕開,隨即出現了七彩瓶。
  「這個嬰孩身上的靈氣正好可以隱藏七彩瓶的魔氣,我將自己的魔力封印,藏在這孩兒肚中,就算你們仙術再高,也參不透其中的玄機。」
  「你好殘忍。」藍若霓四肢無力,腹痛如絞,只能眼睜睜地看他將嬰兒殺死。
  「更殘忍的還在後面哩!」他邪邪一笑,筆直地走向賀梅心,舉手之間又將她殺了。他手一揮,轉眼間,已將賀梅心的魂魄灌入七彩瓶。
  一時之間,風雲為之變色,七彩瓶發出無數道邪異的青光,片刻之後,邪魔之氣已貫穿整間廟宇。
  凌宇塵忍著痛,他知道自己的一時大意鑄成了大錯,也連累了藍若霓。他湊向她,低語:「七彩瓶已經練成,我來擋一陣子,你乘機先走,不要管我。」
  「那怎麼可以!」她知道凌宇塵的身體也同樣難受,絕對不是閻清的對手。
  「好一對情深意重的小鴛鴦,可惜太遲了!」他忽地斂住笑容,手使勁一揚,藍若霓已被他捲起,旋即釘在牆上。
  「殺了這個大美人很可惜,不過她既然是你的弱點,那麼在你面前殺了她,也是一種享受。」
  「住手!」凌宇塵大吼,無奈全身使不出半點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舉高瓷瓶。「不要!」他看著七彩瓶化成無數道青光,直直射向藍若霓的心口。
  剎那間,青光卻如水匯江洋般消失不見了,藍若霓只覺得有一股暖流由心口傳向四肢百骸,並無任何不適的感覺。
  「怎麼可能?」閻清大吼。這是七彩瓶第二次失利了,為什麼?藍若霓此時發覺力量已回復了八成,雖不明白原因為何,但她卻不動聲色地伸手握住腰間的紅鞭。
  「不可能!不可能!」閻清失神叫道,再次舉起七彩瓶,將它射向凌宇塵,他不信苦煉多年的寶貝連一個仙人也傷不到。
  「凌郎!」藍若霓大駭,她來不及細想就飛身撲了過去,並將瓷瓶全數的光芒用身子擋了下來。
  「若霓!你沒事吧?」他又是感動又是氣惱,她就這樣衝了過來,連性命也不顧,真是太危險了!
  「我沒事!」她亦是訝異無比。瓷瓶的青光再次被她接收,她的身子不但不覺得難受,反而溢滿了源源不斷的生氣。
  她回頭給凌宇塵一個安撫的甜笑,復而舉起紅鞭攻向閻清,一心只想搶回解藥救凌宇塵。
  閻清的嘴張得更大了!這下子連毒藥也失去了效用。他只見她靈動的紅鞭直掃而來,嚇得白了臉。
  倉皇狼狽地吃了好幾鞭後,閻清猛地提氣大喊:「來人呀!快來。」
  瞬間出現三、四個人,團團圍住藍若霓。
  「總算是全來了。」她發出一聲冷笑,打算一舉殲滅魔族之人,不想再有無辜的人受害。
  她紅鞭舞得極俐落,在纏鬥之間,猶不忘抽出一柄短刀扔給凌宇塵防身。她惦記著凌宇塵身上的毒,又氣惱閻清殺了無辜的嬰孩,因此出手既快又狠,招招皆是避無可避的狠勁路數。
  三兩下,魔兵已經被她擊斃,只剩下閻清一人。
  閻清面如死灰,他從來不曾敗得如此徹底。
  「解藥拿來!」她冷眸一掃,浮現殺意。閻清馬上從腰際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
  「如果是假的,我會讓你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她淡然地開口。
  閻清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他現在只能求她留一條生路了。
  「你想解藥是真的嗎?」她以紅鞭將瓷瓶捲來,飛快地蹲在凌宇塵面前。
  「經過你方纔的大展身手,他不敢騙你的。」凌宇塵又恢復了開玩笑的心情,他再次慶幸讓藍若霓愛上了自己,他可一點也不想嘗她的紅鞭。
  「你覺得如何?」她絕麗的臉龐上佈滿焦慮。
  此時,凌宇塵感動得只想摟著她親吻,卻又想起還有一個大垃圾未處理。
  他試著站起身子,忽地感覺腹內有一股涼氣流過,看來解藥並不假,因為他已經逐漸使得上力氣了。
  藍若霓細心地扶起他後,才轉身再次面對閻清。
  「他要怎麼處置?」
  「毀了他的法器,帶他回天庭受罪,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凌宇塵淡笑,這一趟人間行已功德圓滿,最重要的是,他終於贏得美人芳心了。
  閻清聞言一凜,帶回天庭表示將永世受到囚禁。與其如此,不如同歸於盡。頓時.他心中殺意再起。
  他再次催動七彩瓶,更將自己一身的修煉全真注在法器上,冷不防,他已將一道宏大的魔光直掃向兩人。
  「小心!」兩人同時大喊,手上的紅鞭飛扇全出,「砰」一聲分別擊中他的要害。
  閻清口吐鮮血,直直跪倒在地,再次看見七彩瓶的昊光化成了一道青色光芒——悉數進了藍若霓的胸口,只見她身上漫著一股澄黃色的光芒,將青光全吸了過去。
  「萬魔蟻穿珠!」他瞪眼大喊,隨即倒在血泊之中,一直到死前他仍不明白,為什麼傳說中被毀的魔族至寶會再度出現江湖,而且是在仙人的體內?!帶著滿心的疑問,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若霓?!」凌宇塵忽然發現她目發異光,直直地向後倒去,他眼明手快地接住她。
  帶著滿心的疑問,他決定帶若霓回峴山,解開這一切的迷團。
  而他相信,百里蕪虛會是最佳的解答者。
  峴山頂百里蕪虛自從讓藍若霓下山後,獨自在外頭逛了一圈,最後還是決定回峴山過平靜簡樸的生活。
  時值冬日,峴山頂已開始飄雪了。
  百里蕪虛坐在石屋外,喝酒看雪景。
  「百里老兄!」天邊傳來了叫喚聲,隨聲出現的是白髮白眉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百里蕪虛訝異極了。太上老君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難不成是沉軒之惹上天庭的人?
  「是我。」太上老君面色凝重,眼中儘是傷悲。
  「怎麼啦?」百里蕪虛急了,瞧他一臉憂愁,難不成連他也有事?
  「你可記得千年前琅玡山除魔一事?」
  百里蕪虛抖了一下,但仍舊鎮定開口。「記得,大魔頭還是我殺的。」
  「我記得你向天庭稟告,那顆魔界至寶已經毀了!」他神情無奈地看向百里蕪虛,不知道接下來的事該怎麼說。「怎麼了?太上老君,你就直說吧!」莫非他的乖徒兒若霓出事了?他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
  「為什麼藍若霓的體內會有魔珠?而且已經被喚醒?」
  「喚醒?什麼意思?」百里蕪虛皺眉問道。
  「昨夜值界星君夜觀天象,發現原先在人間的那股稀薄的魔氣雖已消逝,但卻又出現了另一股強大的魔氣,查探之下,才發現令徒的體內有一顆法力強大的魔珠,而且是千年前就該被毀掉的那一顆。」
  「什麼?」他大叫,不明白若霓體內的魔珠為何會浮現。幾千年來不是都沒事嗎?
  「喔!他們來了。」太上老君望著山下,喃喃自語。
  過了不久,遠處慢慢地出現了一條人影,來者正是一臉焦慮的凌宇塵,他手中抱著昏迷不醒的藍若霓。
  「老君!百里前輩。」凌宇塵點頭致意,將懷中的藍若霓輕輕放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百里蕪虛大駭,隨即看著藍若霓眉目間出現了一團黑氣。
  「這正是我想向前輩請教的,為什麼她會昏迷不醒?」凌宇塵焦急問道,而後飛快地將人間的事轉述一次,也將藍若霓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情,以及身受七彩瓶毒氣侵襲亦沒受傷的情形描述了一次。
  「原來如此。」太上老君撚鬚歎道:好一個陰錯陽差啊!
  「你可知她體內有一顆魔界至寶——萬魔蟻穿珠?據我推想,魔珠可以在她體內千年隱而不見,必是因為她的仙氣與魔力旗鼓相當所致。仙魔兩氣相剋相生,兩氣既然相當,自是可以互相牴觸,隱而不見。」
  老君一歎,繼續道:「她下凡之後,接二連三受七彩瓶魔力所刺激,雖然無傷,卻也激出魔珠潛藏的力量。」「什麼意思?」凌宇塵鐵青著一張臉。
  「魔珠會吸氣,舉凡仙、魔之氣,它皆可納為己有,倘若她接受的是仙氣倒也無妨,但她所接受的是魔氣,因為此兩股魔力合而為一,會反噬她體內原有的仙氣。」
  「那若霓為何昏迷不醒?可有解決的辦法?」凌宇塵直冒冷汗,不敢相信會有這種離奇之事。
  「所以,她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性子,就是因為白晝助長正氣,她尚可保持原貌;但夜晚受了魔珠的控制,行為自是不同。」凌宇塵一愣,想起了她以往的異常表現。「請前輩救她!」凌宇塵拱手,請求百里蕪虛。
  「太遲了!」百里蕪虛歎息。
  「為什麼?」他瞪目怒吼,不!若霓,不可能沒救的。
  「若霓的眉心已有黑氣,表示她體內的魔氣早已強過仙氣,她原有的仙氣正一點一滴地被魔珠所吸收,所以她身子會忽冷忽熱、昏迷不醒。」
  「一定會有法子的。」凌宇塵猛地跪了下來。上天不可能對他如此殘忍的,他和若霓相愛至深,絕不會被分開的。
  「太遲了,萬魔蟻穿珠已被魔力喚醒,再過不到半個月,魔力就會貫穿她全身,最終她會……」百里蕪虛淚流滿面,開始後悔自己當初讓她下凡。
  「會怎麼樣?」他屏住氣息。
  「會幻化成一個完完全全的魔女。」
  「咚」的一聲,凌宇塵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言語,不願相信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不可能……絕不可能……」他慘白著臉低喃。這時昏迷的藍若霓悠然醒轉,剛才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兩道清淚因而緩緩流了下來。
  「別哭!我會想到法子救你的,別怕。」他一把摟緊她,將她冰冷微顫的身子緊緊納入懷中。
  「凌宇塵,這也是天帝給你的下一個任務。」太上老君從身後遞出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神器。
  「星月戟?」凌宇塵低聲道。他曾用這柄神器除掉無數邪魔,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用它來手刃心愛的女人。
  「怒難從命。」他將藍若霓一把摟起,神情嚴肅地開口。
  「莫非你想抗旨?」太上老君也不忍見他手刃愛人,但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除了消滅她之外別無他法。
  「既然你說十五天後她才會成魔,那在這十五日內,我會想辦法為她續命的。
  她是我的女人,我會對她全權負責。」
  「凌宇塵,十五日,天庭會將星月戟送到你手上。」
  凌宇塵僵直的身子顯示他的不妥協。他抱起藍若霓,逐漸消失在漫天飛揚的白雪中。「百里兄,事情會發展成這般田地皆是天意使然,你莫要怨我。」太上老君發出一聲長歎,隨即擺手離去。
  離開天庭後,凌宇塵便帶著藍若霓四處遊蕩。其實他知道並沒有方法可以救她,他只是想帶著她雲遊四海,讓她開心。
  他們如此流浪著,一轉眼日子已經過了大半。
  這一夜,他找了一個隱密的山洞住下。外面正飄著漫天大雪,他溫柔地為藍若霓覆上皮裘,靜靜地摟著她。「凌郎!」懷中的藍若霓輕輕喚著。
  他聞聲低下頭,溫柔地摟緊她。
  「這些天我很快活。」她淡淡一笑。
  「是嗎?你還有什麼事想做儘管告訴我,我絕對會盡力幫你做到。」他笑著允諾。
  「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你不要對我太好,否則會把我寵壞的。」她輕笑出聲,竭力吸取他懷中的溫柔。
  「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不寵你,要寵誰呢?」他輕撫她的雲鬢,心中無限感慨。
  「你這個人挺怪的,一開始我很討厭你,誰知道你一點也不怕被拒絕,臉皮倒是挺厚的。」
  「你怎樣都嚇不走我,這樣的男人才值得你托付終生啊!我這輩子已經認定你啦!你休想跑掉。」
  她笑了,眼裡卻滑下一顆滾燙的淚珠。
  「你還有什麼心願?我是天界第一把能手,只要你說得出,我必定會捨命完成。」
  「沒有。」她避開他的黑眸,手心攤開,才發現自己一直握著一條刺繡,這是今天他倆在山下城鎮觀禮,凌宇塵從新娘花轎上拔下的。
  她唯一的心願就是成為他永世的伴侶,但是自己的生命只剩下幾日,她怎麼敢說出這種癡心妄想!
  凌宇塵看見她手中的紅繡,當下便明白了她的念頭。他眼眶一紅,隨即下了一個決定。
  就算她只能再活一時半刻,他也要讓若霓明白他永世不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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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5-20 08:04: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緣已盡情難絕

  風雪飄飛的暗夜,山洞裡卻別有一番光景。
  藍若霓睜開雙眼,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她觸目所及全是高燒的紅燭,以及散滿一地的紅綢絲緞.而披在她身上的紅袍,正是新嫁娘的喜服。
  「你醒了?」凌宇塵淡笑著傾身向前,同樣是身穿紅袍。
  「這些是……」她虛弱地問著,一隻手輕撫著嫁衣上的花紋,忽然間,她像是明白了什麼,立刻淚盈雙睫,滑下一顆顆的淚珠。
  「根據民間的習俗,新娘子是不可以掉淚的。」凌宇塵輕笑出聲,低頭吻去她的淚水。
  「你……何必對我這麼好?我只是一個快死的人。」
  「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不要淨說些不吉利的話。」凌宇塵伸手輕輕點住她泛白的唇,強忍住心中的悲痛。
  若霓緊緊握住他的手,並將他的手掌貼近自己的臉頰。她心中一酸,苦苦道:
  「你這麼做只是苦了自己,再過幾日,我就會魂魄盡散,到那時,我什麼都不會記得了。而你一個人在世上,孤孤單單的,多了這些回憶只會讓你傷心難過,既是如此,你又何苦這麼做?」
  「只要是關於你的事,不管是甜是苦,是悲是喜,我全都會記得。」他將若霓攬在懷中,在她髮鬢印下一吻。「你的甜香、你的一顰一笑、說話的模樣、微嗔的怒顏,以及現在的模樣,我都不會忘記。」
  若霓靠在他懷裡,聽著他強而有力、安撫人心的心跳聲,盡情地吸取他傳遞過來的熱力。
  「你穿紅袍的樣子好奇怪。」靠著他半晌後,若霓忽然輕笑出聲。
  「為什麼?」凌宇塵低頭看著自己的紅袍,感到好奇不已。「或許是你常穿黑衣服吧!現在突然看見你穿紅袍,感覺不太相稱。」她淡淡一笑,伸手把玩著他的衣領。
  「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將紅色穿的這般好看。」他愛憐地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絳唇黛眉,緋色雪羅,好一個烈焰幻化的玉人兒。即使此刻她已被魔氣纏身,他仍然對她著迷、愛戀不已。
  「第一次見你,是在一場大火裡,你一身的火紅衣裡,眸光瀲灩,彷彿是從火裡幻化出來的鳳凰。」他目光低垂鎖在懷中的紅裳女子,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如果當時沒遇見你,如果沒有對你動心,你依然會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仙人,和你師父在峴山頂過著平靜的日子……」
  他的黑眸寫滿悔恨、自責。「我情願我們從未相遇,我寧願獨自過上千年萬年,也不願你變成今日這個模樣,如果我沒有遇見你,沒有逼迫你和我一起下凡,你依然會是原來那個藍若霓,你冷漠也好,討厭我也罷,至少你會一直活下去。」
  語畢,凌宇塵的眼光飄向遠處,淒然一笑。
  「我怎能原諒自己?若不是我逼著你和我一起下凡,你就不會遭遇這些事,我好恨我自己。」
  直到一雙顫抖冰冷的小手覆上自己的手背,凌宇塵才察覺到臉上多了兩行淚,然而那滾燙的熱淚,卻溫暖不了他無助慌亂、日趨荒涼的心。
  「我一點也不後悔。」此時,她絕美的臉龐已沒有半點血色,明眸卻依然泛起無悔的深情。「我們曾經歷過的一切,我都不會後悔,我會一直牢記在心裡,直到我魂飛魄散的那一刻,我都不會忘記。」
  他不語,只是緊擁著藍若霓,將她的話、她的容顏,以及此時的光景,深深地烙在心裡。
  他要永遠記牢關於她的每一刻時光。
  「吉時已到,我們可否先拜堂?」他扶住若霓的身子,短短的一番談話,已使虛弱的她頻冒冷汗。「好,一切依你。」她奮力撐開眼皮,扯出一個微笑。
  凌宇塵忍著淚為她戴上鳳冠,而後抱著渾身無力的若霓到洞口,細心地扶著她跪下。「第一拜是告之天地。」他低語,摟著她盈盈一拜。
  「第二拜是拜高堂,這可有點難了。對了,峴山在北邊,我們就朝你師尊的方向磕頭好了。」
  而後他接著藍若霓,輕聲道:「最後一拜是夫妻交拜,自此之後,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夫君。」
  藍若霓隔著紅巾一顫,微微搖頭。
  「怎麼啦?你哪裡不舒服?」他急忙掀開紅巾,只見她閉目不答,臉上掛著兩行淚水。
  「你不喜歡當我的娘子?」他溫柔地抹去她的淚水。
  藍若霓搖頭,打了個冷顫,一抬眼,就看見他俊美的臉上佈滿關切之情。
  她「嚶」一聲,突地投入他懷中,哭道:「再過五天,我就會死去,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想一直陪著你,千年萬年一直陪著你……五天太短了……太短了。」
  凌宇塵低吼一聲,緊緊摟住她,而後狂亂地低下頭,吻住她顫抖的唇,他一寸寸地深入、徹底地釋放熱情。
  時間、空間對他而言一向沒有意義,但是他和若霓僅剩下五天可以共處了。
  五天後,天庭就會派人送來星月戟。
  五天後,若霓體內的魔性將會貫滿全身。
  奉天命,他必須在她成魔之前殺了她。
  手刃他心愛的女人,親眼看她香消玉殞,三魂七魄俱離……他將眼睜睜地看著她化為輕煙……
  從此清風裊裊,天上人間,永不會再有佳人的芳蹤……
  一縷芳魂杳渺,永生永世,他再也尋不著她的蹤影……
  他近乎絕望地吻著藍若霓,如果時間可以就此停住,他願意放棄一切,只求換得一個機會——
  一個讓她活下去的機會!
  「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這些的。」她垂首一歎,再抬頭時已用衣袖抹去淚痕,粲然一笑道:「這樣子一延遲,會不會誤了吉時?」
  他搖搖頭,重新為她覆上紅巾,繼續行禮。
  「第三拜——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凌宇塵的娘子。」他微微一笑,將她摟回鋪著紅布的草堆上。
  凌宇塵再次取下她的紅巾,體貼地問道:「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我好冷,也好累,可是我捨不得睡……你陪我說話,我想聽你說話……」她星眸半掩,強自振作。這五天對她而言太寶貴了,她要好好把握住每一個時刻。
  凌宇塵牢牢地攬住她,抵著她的髮絲,他溫柔說道:「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以後我該怎麼稱呼你?你要我叫你娘子?還是霓兒?」
  她溢出一抹甜笑,軟聲道:「什麼都好,我都喜歡,師兄習慣叫我紅兒,師父喚我若霓,還是第一次有人叫我霓兒呢,以後這就是你專屬的稱呼,一個人一個,我才不會搞混。」
  「你師兄為什麼叫你紅兒?」凌宇塵含笑問道。「因為你總是穿著紅衣嗎?」
  「藍若霓是師父替我起的名字,師兄喜歡和師父唱反調,所以另外替我取了一個名字叫紅兒。」
  她閉上眼睛,陷入兒時的回憶。「為了讓師父和師兄兩個人都開心,我就用師父取的名字;一身的紅衣,則是對應師兄為我取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子。」凌宇塵輕笑出聲。
  「師兄和宓兒不知怎麼了,他是不是找著了宓兒姊姊……」她閉眼低喃出聲。
  「這世上怕是沒有沈兄做不到的事。」說著,凌宇塵突然心念一動,激動地坐直了身子。
  「沉軒之?!我怎麼會忘了他?當初是他救了你,也是他隱藏了魔珠的魔力,他一定會有法子救你的!」
  突如其來的一線希望,讓他的臉佈滿狂喜之情。
  「凌郎,你說什麼?」她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因為全身的精力都用在對抗魔珠的魔性,所以清醒的時刻已經越來越短了。
  「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他將若霓一把抱起,就往洞口衝去。
  尚未踏出一步,洞口就出現了天帝派來鎮守的天兵天將。
  「你們做什麼?」凌宇塵怒不可抑。
  「天帝有令,她即將成魔,為免生靈受難,我等奉命看守洞口。」
  「讓開,我要救她,一定要出去。」凌宇塵沉聲道,他一直以為這個山洞夠隱密,殊不知早已受人監視。
  「請不要為難我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讓開!」他一聲暴喝,抱著藍若霓就要衝出,鎮守的天兵亦不敢輕忽,紛紛舉起了神器應付。
  「凌宇塵,你想違反天規?!」帶頭的天將怒吼。
  凌宇塵臉色發青。他覺得懷中的人兒越來越冷,似乎隨時會離他而去。他一咬牙,不再猶豫——
  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願意放棄,只要若霓有一線生機,即使傾其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凌某得罪了。」話未說完,他隨身的扇子已飛擲而去,趁他們分神之際,他立刻摟著藍若霓竄出山洞,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開兩個天兵——咒法一施,已消失於現場。
  「快追!」一群天兵天將急急追上去。
  「且慢——」一聲渾厚的嗓音忽地從天而降,正是慈眉善目的太上老君。
  「老君為何喝阻?!藍若霓若是成魔,並不是我們能擔待的責任!」
  「我知道。」太上老君歎口氣,從袖中取出了天帝交付的星月戟,一柄可以讓神仙魔物魂魄俱毀的神器。「還有五天,就讓他們好好過完這五天吧!」
  「但是……」
  「要找到他們並不困難,我願意擔這個責任。他們只剩這最後的五天,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太上老君長歎一聲,輕揮拂塵緩緩離去。
  宋.南京城.司徒府。
  大雪紛飛的夜裡,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寂靜的暗夜。
  不一會兒,一名老漢已經探出頭來。
  「是誰啊?在這大半夜裡擾人清夢!」
  「老爹,我是路經此地的旅人,因為妻子受了風寒,想在貴府借住一晚,可否行個方便?」老漢定眼看清楚來人的長相;氣宇軒昂,眉目間有股抹不去的疲憊,而且懷中抱著一個女子,想必他所言不假。
  「你倒幸運,一找就找對了人家。」老漢微微一笑,欠身讓他們進入。
  司徒府在南京是有名的行善人家,他雖然僅是司徒府的總管,卻也格守老爺子的吩咐:在有人上門求助之時,要適當地伸出援手。
  提著燈,他領著旅人來到一間客房。
  「你的夫人沒事吧?」打從進門後,就不曾聽見她的聲音,總管禁不住開口詢問。
  「多謝您的關心,只是受了風寒,不礙事的。」
  「公子,那你們早點休息。」
  「在下凌宇塵,不要公子長公子短的,聽了挺不習慣的,謝謝你的幫忙。」黑衣男子爽朗一笑。
  管家一離開,凌宇塵嘴邊的笑意隨即隱退。他走向床邊,失神地望著昏迷的藍若霓。
  她清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眉目間的黑氣逐漸加深,身子忽冷忽熱;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魔性一點一滴地侵蝕她的身心,他卻是該死的束手無策。
  他花了一整天才趕到南京的司徒府,亦是宓兒轉世投胎的人家,這是他唯一想到沉軒之會出現的地方。
  依時間推算,宓兒在人間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女。他希望宓兒已經和沉軒之相遇。
  他和若霓只剩下四天的時間,而沉軒之是他最後的希望。
  床上的人兒忽地動了一下,凌宇塵趕緊伸手將她納入懷中。她長長的眼睫眨了眨,一雙悲傷的眸子和他相對望。
  「我不要你為我這麼做。」她困難地開口。知道他違反天規,打傷天兵天將,還帶著她逃出了山洞。
  「你先不要說話。」他強顏歡笑,絕望地想再傳些熱力到她冰冷的身子裡。「胸口很難受嗎?」
  「我要你答應我幾件事。」她撐起身子,困難地開口。
  「什麼事?」他忍著淚,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帶我回山洞,不要再和天庭的人動手。」她自知死期將至,唯一的期望就是不願凌宇塵再為她受苦。「你還不明白嗎?沒有任何人救得了我……你打傷了天兵天將,違反了天規,是要受處罰的,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藍若霓掙扎著起身,就要下床。凌宇塵急忙摟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憐我、愛我,我都明白,但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什麼都不想強求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伸出手,顫抖地撫摸著他俊逸的臉龐。「師兄身邊有宓兒姊姊陪伴,可是你沒人陪伴……答應我一件事,多花點時問到峴山陪我師父,他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又不會照顧自己……」
  「不要再說了!」凌宇塵不由得熱淚盈眶,淚水直灑而下。
  「這幾天我越睡越沉,醒的時間只怕有限,難得我有話想說,凌郎,你就讓我說完吧。」
  凌宇塵不忍拒絕她的要求,僅僅收緊雙臂,用力地圈著她。
  「我原本是個人,因緣際會被師父撿了回去,更在他和師兄的教導下修煉成仙,這番際遇不是人人都有,我已經幸運地比常人多活了幾千年,該知足啦,你說是不是?」
  她閉上眼喘息,心口湧上的痛楚越來越強,連她都沒把握自己還可以再撐多久。但她還有很多話想說,現在若不開口,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凌宇塵將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隨即將真氣運入她體內,抑住她體內日漸強盛的魔性。
  藍若霓察覺後奮力一推,氣若游絲地開口。「凌郎,不要浪費你的真氣了。」
  萬魔蟻穿珠乃魔界至寶,無論魔氣或是仙氣,一旦遇上,只會讓魔珠將能量吸為己有。
  「以我的修為,應該還可以為你擋些時日,只要再多個幾天,我們一定能想出法子的。」
  他伸出手,就算耗盡他所有的修為功力,只要能多換得一天、兩天,他也願意賭上一切。
  「你再有這個念頭,我就立刻自盡!」她將手高舉在額頂,神情堅決。
  凌宇塵只能無助地凝視著她眼中的悲傷和絕望。
  「你這是在懲罰我嗎?」他揚起苦澀的微笑。「不能救你,不能幫你,什麼都不能,只能看著你轉變成魔,最後親手讓你魂飛魄散,呵!上天對我可真仁慈。」
  藍若霓高舉的手慢慢放下,輕歎一聲,她將自己縮在床角。
  此時,屋內屋外一片死寂.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凌宇塵明白她的用意,他也知道自己就算將功力全輸給她,到頭來還是會被魔珠所吸取。
  藍若霓還是難有生機。
  「所謂將心比心,換成是我,你又會怎麼做?」
  藍若霓轉頭,凝視他半晌,搖頭歎道:「我和你不同,你是天帝最信賴的人,還有許多天命責任待你完成,又怎能和我相提並論?」
  他淡淡一笑,輕撫她柔順的髮絲,問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此時此刻,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救你,其餘的什麼責任使命,我一點也不在乎。」藍若霓靠回他的懷中,任由淚水滑落。過多的談話讓她疲倦,此時她只想閉眼睡去,卻捨不得凌宇塵。
  「你再多說點話,別讓我睡著。」
  「你已經喪失太多力氣了,先閉上眼睡一下,好不好?」他柔聲勸道,慢慢地將她的身子放平。
  她閉上眼,任由凌宇塵為她蓋上被子。在意識逐漸模糊之際,她彷彿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
  她再次睜開眼睛凝神細聽,而後鄭重地開口。「凌郎,你可有聽見嬰孩的哭聲?」
  「有,怎麼啦?」他細心地撥開她額前的髮絲。
  「倘若時候到了,你一定要殺了我。」她正色道。
  他的手一僵,黑眸蘊滿痛楚。「別說這些,我會找到救你的方法。」
  「還記得我們親眼所見之事嗎?魔族的人個個心狠手辣,連嬰孩也不放過,而我不想變成那樣子。所以,請不要讓我傷及無辜,也請在我蛻變成魔之前——殺了我。你願意答應我嗎?」
  凌宇塵形如槁木,動也不動。
  「我知道這很困難,但這是你唯一能為我做的,你肯答應我嗎?」她盡量以平淡的語氣開口。
  「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他疲倦地閉上眼,算是允諾。
  「謝謝你。」她虛弱一笑,而後沉沉地睡去。
  凌宇塵起身,走到窗前。只剩下四天了,能不能找到沉軒之是個問題,找到他,救不救得了若霓也是一個問題。第一次,他感到對未來毫無把握。轉身在她床邊施下防護的咒語後,他迅速離開了房間,準備夜探司徒府,找尋沈軒之和宓兒的蹤跡。
  「什麼?你們家小姐失蹤很久了?」凌宇塵站在大廳,失魂落魄地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離開房間,他施展輕功在司徒府找尋宓兒,卻沒有發現宓兒的蹤跡,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直接找人詢問,卻得到這個晴天霹靂的答案。
  「小姐……小姐已經失蹤了三個月,我家老爺派出所有的人去搜尋,卻始終找不到。」管家不明白眼前的男子和小姐有何關聯,更不明白為何他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顯得搖搖欲墜,面色慘白。
  「公子……公子,你還好吧?!」管家好心地上前,想扶他一把。
  凌宇塵踉蹌地退了好幾步,面色死灰,滿是絕望,而後他以極快的身手奔出大廳。
  凌宇塵衝出司徒府,漫無目標地奔走;舉凡身穿白衣的男子,他都會上前端視,一個接一個地檢查。他從城內找到了域外,最後尋至荒郊野外,心裡最後的一線希望,如同他的體力一般,逐漸地自體內流失……
  他再次抬頭時,夕陽已西下。又過了一天,他和若霓只剩下三天的時間。
  拖著沉重的腳步,凌宇塵打算轉回司徒府,途中,一對農人打扮的夫妻與他擦身而過,他們的談話,不經意地傳到他的耳中。
  「是我沒用,賺的銀兩不夠養家活口,如今你都有孕在身了,還要陪著我一起下田,真是對不起。」
  「你我夫妻本是一體,現在怎地又分起你我?我知道你心疼我、憐惜我就夠了,以後孩兒出世後,我會將他教的和你一樣腳踏實地。現在,就算日子苦一些,又算得了什麼……」
  隨著農人越走越遠,他們的話語也越飄越遠。凌宇塵佇足在原地,失神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曾幾何時,他已經忘了這種感覺:平凡、樸實、知足的尋常生活?!他循奉天規,修煉成仙,數千年下來,他幾乎忘卻當一個人的滋味,直到他和藍若霓下凡除魔……
  他和若霓,原本可以成為一對神仙俠侶,逍遙於天地之間,看盡天地間的奇山異水,無論走到哪裡,他都希望身邊有她、千年萬年,就這麼一直牽著她的手走下去……
  剛才那對農家夫妻樸實的打扮、平淡的生活,言談中帶有相互珍惜和溫馨的氣息,凌宇塵不禁被感動了。
  凡人在世數十載,除了天災人禍,尚有生老病死必須一一面對,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唯有感情才能使心靈有所寄托,若尋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之人,就能一起面對一切苦難,共同走完所有的旅程。
  他現在是仙,本已經超脫一切世俗,但現在,他卻羨慕方才經過的夫妻,他們或許平凡,卻能甘之如飴地手牽著手,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帶著滿腔的憂愁,他回到了司徒府。推開房門,他看見了昏迷在地的藍若霓,他大驚失色,急忙將她摟起;又見她容顏慘白,眉宇間的黑氣越來越濃。他急忙伸手探向她的手腕,發現到她的脈象極弱,生命力正一點一滴地流失。
  凌宇塵伸手貼在她的背部,再一次用仙氣抵擋流竄在她體內的魔性,直到他滿身大汗,藍若霓才悠然轉醒。
  「霓兒,現在覺得怎麼樣?」他將懷中的妻子扶正,感到心疼萬分,卻又無能為力。
  她雙眸眨也不眨,而後流下兩道清淚。
  「你……不該這麼做。」藍若霓歎息,知道他又損耗仙氣來增長她清醒的時間,她伸手替他抹去額頭的汗水,悲傷道:「這樣的苦楚,我一個人受就夠了,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你怎麼跌下床?我不是交代你要好好睡覺,等我回來?」凌宇塵說笑著,不忍見到她的愁容。「我醒了見不到你,心裡頭覺得不踏實,就想出去找你。」她淡淡一笑,抬頭凝視他,非常小聲地問:「你……找到師兄了嗎?」即使她強裝鎮定,凌宇塵還是從她微顫的雙唇看出她的恐懼。
  凌宇塵默然無語,只是癡癡地望著她漆黑如墨的美眸。
  「凌郎?沒見著師兄嗎?」她從凌宇塵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能不死自然最好,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也別強求了,就讓我靜靜地暗你度過這最後的三天吧!」
  藍若霓說完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霓兒,倘若你真的如此灑脫,為何眼中還是有淚?你心裡還是捨不得我的,是嗎?」他輕輕吻去她不小心滑下的淚珠,淚入喉頭,全是她的悲傷與絕望。
  藍若霓悲從中來,忍不住俯在他身上哭泣。
  凌宇塵心中一酸,忽地想起以前曾許下的諾言——
  「只要能和你長相廝守,我願意捨棄一切,以性命相許,永不言悔。」
  他猛烈省悟,想到了唯一讓若霓活下去的辦法。他不再猶豫,溫柔地掬起她的臉,淡笑道:「今天雖然沒找著沈兄,但我已經打聽到他的居所,他帶著宓兒住在不遠的山上,一個隔離人世的隱僻地方,明早我就會去找他,你別難過了,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你真的找到師兄了?」她的心狂跳,被這個消息震得微微發顫,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
  「是真的,我明天一大早就會去找他。只要找到沉軒之,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將她放在床上,要她再休息一會兒。
  藍若霓伸手握住他,臉龐泛起一抹微笑,喃喃道:「我睡不著,你陪在我身邊,等我睡了再走好不好?」
  「我一步都不會離開的,你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即使你嫌我煩,我也不會走,日後你莫要後悔。」他仍是說笑著,而後低下頭,吻上她微綻的笑顏。她輕笑出聲,半是滿足、半是疲憊地閉上眼睛,仍是柔聲地說著話——
  「倘若我真的可以不死,我願意陪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凌郎,我真的想一直陪著你……」語聲漸緩,她慢慢地睡著了。
  凌宇塵替她蓋好被子,輕聲走到了窗邊,思考著接下來該做的事。
  他只剩下三天,然而找到沉軒之和宓兒的機會近乎是零。對沉軒之而言,隱藏本身的仙氣並非難事,若他想避著天界的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騙說找到了沉軒之,是為了要讓若霓安心,今早,他早已想出救若霓的唯一辦法——用自己的命延續她的生命。
  唯有源源不斷的仙氣,方能抑止魔性入侵,他打算用本身修煉數千年的仙氣,來延長她逐漸流逝的性命。
  明知道他終會燈枯油盡,力竭而亡。
  明知道這樣仍然救不了她,他還是願意這麼做,是自私也好,是罔顧天下蒼生也罷!只要他的妻子能多活一天一刻,他什麼都顧不得了……
  失去她,獨自活上千年萬年又有何樂趣?
  千山萬水,隻身單影一人又該何去何從?
  不久前,她曾開玩笑地問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他當時並沒有回答。
  時值今日,他已經有了答案,對她的感情,足夠讓他捨去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情之一物,但教他死生相許!
  藍若霓再次醒來時,驚訝地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山洞。凌宇塵說沉軒之已經找到了救她的方法,只是必須去千里之外採取藥材,因此這段等待的日子,他必須不斷用仙氣抑止她的魔性孳長,直到沉軒之回來。藍若霓半信半疑;一方面擔憂他身子會受不了,一方面也擔憂這最後的希望又要落空。
  直到一個夜裡,她忽然驚醒,在月光的照射下,她清楚地看見了凌宇塵的臉。
  幾日不到,他兩鬢竟已生出了白髮,俊臉上佈滿風霜,瞬間他竟蒼老了許多……
  此時真相如利劍般穿透了心窩,她急忙摀住嘴將驚喘聲遮住,卻止不住渾身的輕顫,和直洩而下的淚水。
  他根本沒有找到沉軒之!!
  這世上根本沒有救她的方法!!
  他只是用盡自己每一分苦修而來的仙氣,來延續她的生命,卻任自己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凌郎……」她無聲地喊著,怕驚醒凌宇塵。
  他這幾天的鎮定和從容並非是假裝出來的,怕是他早已決定這麼做了,只有自己像個傻瓜似的真的以為她得救了。
  藍若霓淒涼一笑,無聲地走下床,望著外頭的漫天大雪,心頭不經意浮現在人間讀過的詞句: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是的,直教人生死相許。她的凌郎,竟做出了這樣的傻事,凝視洞外千萬年不變的白雪,她竟覺得今夜的雪景,是她此生中見過最美的一場。
  靜坐著,她任由思緒飛躍千山萬水,任由淚水無聲滑落,她要用心記牢這最後的一夜.記牢眼前美絕的雪景,直到她魂飛魄散的那一刻,她都要記牢今晚的一切寒風、雪夜,以及凌宇塵生死相許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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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08:04: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風不停人歸去

  碎玉般的雪花紛紛落地,觸目所及皆是一片銀白世界,更添幾分蒼茫之感。
  這一日,藍若霓起得早,她撐起身子,怔怔地望著洞外的雪景,這幾日她醒的時候較平常為久,便時常文風不動地坐著,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
  她的靜謐令凌宇塵深覺不安,他總覺得藍若霓心中似乎已有所打算,但是任他怎麼問,也問不出個結果來。
  她總是靜靜地坐著,再不然就是癡癡地望著洞外。這樣的藍若霓令他不安,彷彿一陣風吹來,她就會隨風而逝,離他遠去了。
  唯一不變的,是她兩潭秋水中的深情,永遠盈滿著愛憐和溫柔。
  他只能日以繼夜地守著她。
  如此日復一日的煎熬,再加上以自己的仙氣延續她的生命,幾天不到,他已不復從前的氣宇軒昂,髮絲間也出現了一根根白髮。
  望著洞外雪景半晌,藍若霓忽地將目光移向身旁的凌宇塵;幾日下來,他已經從一個風采逼人的俊俏郎君.變成憔悴疲憊的模樣,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她伸出手,輕撫他的俊容,即使是睡著了,他的臉仍有抹不去的疲倦。藍若霓望著他,心中柔腸百轉,不由得滴下淚水。
  「凌郎,世人常說:生無可戀甘為鬼,來生再續未了緣。來生……來生,此刻我多希望自己有來生啊!」
  她幽幽說道,用心地將他的容貌深深刻在心版上。
  這樣的生活不能再持續下去了,她已經知道凌宇塵根本沒有找到沉軒之,更沒有找到救她的方法,只是不斷地耗損自己的功力來消滅魔珠的魔性。
  面對如此情深義重的凌宇塵,她實在無法不動容。
  她已注定要魂飛魄散。這幾天,她什麼都沒點破,只是想多陪陪凌宇塵。「凌郎……凌郎,這自欺欺人的日子過得也夠久了,我們都該醒啦!」她潸然說道,眼淚一滴滴掉落在他的肩頭,因而喚醒了凌宇塵。
  「霓兒!你怎麼哭了?心口又犯疼了嗎?」他翻身而起,搭上她的手腕檢視,憂慮之情在頃刻之間已佈滿整張臉。
  她搖搖頭,倚著凌宇塵厚實的胸膛,淡然說道:「我只是在想像我們未來的日子。我要陪你雲遊四海,看盡人間的奇山異水,你說好不好?」
  圈著她身子的雙臂一緊,凌宇塵淡笑道:「是啊!等你的身子好了,我們哪裡都可以去。」
  她並不答話,只是靜靜地靠著凌宇塵,半晌後,她抬起頭,展眉笑道:「凌郎!今天我覺得好多了,想吃點果子;另外,我病了好久,模樣一定變醜了,你替我帶些胭脂水粉回來,好不好?」
  「你已經夠好看啦!抹胭脂可說是多此一舉,再說這山洞只有你夫婿一個人,莫非你還想妝扮給其它人看?我可會吃醋的。」凌宇塵說笑著,低頭看向她。
  藍若霓淡淡一笑,軟聲道:「這點要求你都不答應,還敢誇口自己是好夫婿,真不害臊!」
  「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你已經和我拜過堂.是我的娘子了,認命吧。」他寵溺地輕撫她的髮絲,接著道:「並不是我不想外出採買,而是你身子尚弱,要是……」
  「放心吧,這幾日我覺得好多了,要是有什麼野獸來,我尚有能力應付的。」
  她笑著保證。
  「你確定?如果我回來發現你有一丁點傷痕,我會非常生氣哦。」
  藍若霓仰起頭,主動吻上他,止住他的話。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吻過他;她的吻融和了熱情和所有的情感,以及一絲絲的絕望。
  絕望?!躍入心頭的這兩字令他驚惶不已,凌宇塵停住,仔細端看她嬌美的面孔,審視是否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
  「凌郎?怎麼啦?」她的眼眸粲亮如星,清麗絕俗的臉龐上只有纏綿的愛意。
  「我還是不要去好了,留你一個人在這,我放心不下。」他心中的不安逐漸升起,始終無法放下心來。
  藍若霓忽地臉色一沉,背對著他縮進被中,以表達她的不滿意。
  「霓兒,別惱了,等你身子好了,不管是要吃多少果子,還是要妝點成艷極無雙的絕麗女子,我都依你,好不好?現在你身子還未復元,不要任性了。」他柔聲勸道。
  藍若霓依舊相應不理。她熟知凌宇塵,最怕她著惱,為了逼他出洞,她只好舊計重施。
  「霓兒!唉!」他歎聲連連,終究見不得她氣惱的模樣。他傾身向前,在她耳後低語:「別氣啦!我現在就去,你先睡一會兒,我一會兒就回來。」
  藍若霓仍是未轉身,事實上她正緊咬著下唇,就怕自己哭出聲來。
  凌宇塵起身、出洞,這些細微的聲響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她的淚水已然決堤,心裡不斷重複地念著:凌郎……永別了!
  確定他不會折返後,藍若霓立即從床上起身。看了這山洞最後一眼,往日的一景一幕俱浮現在腦海裡、淚眼中。
  「凌郎……凌郎!」她猶如置身夢境,一再喚著他的名字,而後顫巍巍地站直了身子。
  心碎神傷之際,她忽然想起沉軒之說過的一句話——世間最難之事,莫過於在不捨處當捨。
  當時的她似懂非懂,因為她未曾動心,心中沒有捨不去的東西。時值今日,她終於領悟到了「捨去」這兩字的痛楚,原來是會痛徹心扉,令人肝腸寸斷的。
  她捨不得留下凌宇塵一個人……曾經自私地想著,只要能多陪他一天,甚至是一個時辰,她就擁有多一點的幸福。可是當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耗損心力替她抵禦魔性,身心憔悴的模樣,卻還要強顏歡笑地安慰她一切會好轉的。她怎麼還能繼續自私下去?她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而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凌宇塵,不再讓他浪費一絲一毫的真情!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這不是她愛人的方式,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將不捨的情感全部捨去,是她唯一能做的——
  此時,藍若霓斂住淚水,振作起精神,口唸咒語,隨之消失在山洞內,徒留一股淡淡的幽香。
  峴山頂,太上老君和百里蕪虛正為藍若霓之事吵得不可開交,忽地一個光點由遠而近,飛近兩人眼前。
  「徒兒參見師父,參見老君。」藍若霓一見面便盈盈跪倒,叩了三個響頭。
  「若霓乖徒兒,你這是做什麼?」百里蕪虛一驚,連忙將她扶起。
  百里蕪虛仔細端看她的面容,發現她眉目間仍有一團黑氣,顯然魔性未除,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為什麼會這樣?」百里蕪虛大驚失色。
  藍若霓苦澀一笑,淡漠答道:「師父,魔珠棲息在我體內長達千年,和我的氣息魂魄早已融為一體,怎能輕易驅除?」
  「可是……凌宇塵已經找到了你師兄,也找到了救你的方法!」百里蕪虛臉色慘白,渾身發顫,為何幾天不到,事情又起了變化?
  她搖搖頭,露出一抹苦笑,隨即看見太上老君一臉瞭然,眼中有著悲哀和傷痛之情。「老君也明白不是嗎?如果您早些告訴我,我就可以早點死心,也不用消耗凌郎苦修的仙氣……」「什麼意思?」百里蕪虛一邊將她扶起,一邊聽她說著。
  「根本沒有解救的方法,我多活的這幾天,全是凌郎將仙氣輸給我,延後我幻化成魔的日子。」
  說著說著,眼眶兒已轉紅,險些又要滴下淚來。她勇敢地昂起頭,甩開淚水,鄭重說道:「此行徒兒要向師父永別了,另外也請老君答應我一件事:配合我說的計劃,在適當的時刻用星月戟了結我的生命,斷了凌郎的念頭。」
  「你……凌宇塵現在人在哪?」太上老君歎息。
  「老君,時間已不多了,請答應我的請求。」她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請求。
  「若霓……當真,當真沒有其它的法子了?」百里蕪虛老淚縱橫。
  「師父!您自己要保重身子,以後別再和師兄鬥氣了。」她強忍著淚說著。
  「好!我答應你。」太上老君長長一歎,將她扶了起來。
  藍若霓不住地道謝。忍著痛,她飛快地將計劃說了一遍。
  「霓兒!」甫進山洞的凌宇塵不知情地喚著,手裡還拿著她要的果糧和胭脂水粉。
  山洞並不廣闊,他黑眸一掃.已經發現藍若霓不在了。他神色大變,飛快地奔出洞外,在漫天雪地中喊著她的名字,找尋她紅色的身影。
  白雪片片,風聲淒厲,藍若霓就像消失了一樣,任憑他怎麼吶喊,亦沒有絲毫響應。
  他猛地想起這些天她不尋常的安靜,以及她的若有所思——凌宇塵心中一震!
  莫非她已經知道真相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凌宇塵手按住心口,卻止不住強烈的心悸。
  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她的一舉一動,越想,他越心驚,越覺得不對勁。他慘白著一張臉,發狂地奔回山洞。「霓兒一定是故意躲起來,鬧著玩的。是的,一定是這樣子的。」他拚命安慰自己,說服自己。
  待會兒回到山洞時,他就會看到她一身紅衣,看到她巧笑嫣然的得意笑容,會的,他一定會看見的。
  才踏進山洞,等候他的,並不是他所想念的愛妻,而是許久不見的天兵天將。
  「凌宇塵!你闖下大禍了;藍若霓已經成魔,此刻正魔性大發,攻入峴山,現在正和太上老君陷入苦戰中,天帝命你負起應盡的職責,消除魔女,以應天命,彌補你先前犯下的過錯。」跟著遞出了星月戟。
  凌宇塵面色死灰,緊緊地閉上雙眼,任由淚水直流而下;為什麼,為什麼在他何出一切努力後,事情還是回到了原點?
  「凌宇塵,請立即啟程,要是讓她下了凡塵,荼害生靈,就不是我們能付起的責任。」
  凌宇塵木然地接過星月戟,這柄神器好重……重得他幾乎握不住。
  他形如枯木地跟隨在天兵天將身後,宛如傀儡般念出咒語。此時的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了。只知道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地死去……
  峴山頂,此刻正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藍若霓與太上老君對峙;她的長髮已經散亂,向來鮮紅的櫻唇已經呈現紫黑色,晶瑩如玉的面容則籠罩著一團邪氣。
  當凌宇塵和天兵天將一抵達,藍若霓輕喝一聲,向上躍起,身子如彩蝶般直撲而下攻向太上老君,雙手凝指成爪,招式凶狠。
  太上老君舉起塵拂,不敢輕敵,一來一往,攻得兇猛,半晌,藍若霓刷一聲,紅鞭已經劃破了太上老君的衣袖,她手一揚,緊跟著往老君的天靈蓋一擊——
  「霓兒!快住手。」千鈞一髮之際,凌宇塵擲出飛扇,將她的飛掌擲偏了數寸,一個飛身,旋即擋在太上老君面前。
  「霓兒,是我,你認不得我了嗎?」他低啞喚道,不願相信她已經成了魔。藍若霓眸中只有冷凝的殺意,她雙手一揚,招式靈敏地攻向凌宇塵。
  接下來的打鬥,是凌宇塵有生以來最凶險的一場,一來若霓的武功不弱,成魔後每次一出手都是殺招,毫不留情;二來他始終無法相信她成魔的事實,所以,出招防守多過於主動攻擊,更避免傷害到她。
  不到片刻,凌宇塵已經落了下風,但他仍然狠不下心奪她性命。眼前的她的的確確是他的妻子,她一身紅衣,嬌嬈難描,是他唯一心動的女人,他下不了手——
  即使在生死攸關之際,他還是聞到了她身上的甜香,還有隨著她的移動,不時發出清脆聲響的鈴鐺聲。恍惚間,他已忘了身在何處,只看見她美麗的臉越靠越近,心蕩神搖之際,他胸口已中了一掌,跟著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快用星月戟!」身後傳來了太上老君的聲響。
  他跌倒在地,只看見藍若霓再度擬指成爪,向他的胸口直探而來。他露出一絲苦笑,這一刻,他沒有絲毫閃躲的念頭。
  他萬念俱灰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胸口那一擊始終沒有來到。凌宇塵睜開眼,卻看見藍若霓跪在地上。擊敗她,救了自己一命的是藍若霓的師父——百里蕪虛。
  太上老君上前扶起他,眼中有著遺憾和傷感。
  「接下來,就是你的責任了。」使用星月戟者,本身必須是個仙術高超的仙人,再配合天帝親授的咒語,方能發揮其功力。
  凌宇塵的每一個步伐都如鉛般沉重,他眼中含淚,嘴裡開始念出揮動神器的咒語,而後走到了藍若霓的面前。
  「我知道很難,但這是讓若霓擺脫魔珠的唯一方法。」百里蕪虛淚流不止,語重心長地道。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想要永遠守護的人。」凌宇塵聲音嘶啞,低頭看著閉目不動的藍若霓。「我知道,你對若霓的情深義重,我不會怪你的。」百里蕪虛哽咽地。
  凌宇塵閉上眼,舉高了星月戟,從上直劃而下,在觸及她髮絲的一剎那,他倏地停住,跟著吐出一大口鮮血,他身形晃動,不住地往後退。
  「我做不到!這一擊下去,霓兒將煙消雲散,元神盡失,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
  他發出最後的嘶吼,兩行情淚直灑而下,神情痛苦萬分,整個人已經在失控邊緣。
  「你——就快點動手吧。」百里蕪虛哭著求他。
  凌宇塵顛顛倒倒,雙目赤紅,最後將星月戟交給了身後的一名天將,痛苦道:
  「星月戟的咒語已經生效,現在誰下手都一樣,就是不要逼我動手殺了自己的妻子。」
  天將手持星月戟,一臉猶豫地看向太上老君,後者神情凝重地點頭。
  天將不再遲疑,走到了藍若霓身旁,高高舉起了星月戟,將一身功力全真於神器之上。
  一直閉著眼的藍若霓此時忽地睜開雙眼,漆黑明亮的妙目動也不動地望著凌宇塵,嘴角揚起一絲欣慰的微笑,亮如明珠的淚水一顆顆掉落。
  紅唇輕啟,她無聲地喊著凌宇塵的名字,最後輕輕一歎,等待死亡的來臨。
  那最後的一歎,令背對她的凌宇塵渾身一顫,他迅速回身,看見她的淚水,眸中的依戀,以及義無反顧的堅決表情。瞬間,他明白了一切——
  「住手!她還沒有成魔!」他大吼,迅速衝上前,只看見星月戟直劈而下,藍若霓頓時煙消雲散,化成一陣輕煙散去。
  他,只抱到了一團霧氣,和她遺留下的縷縷幽香,從此之後,他再也尋不到她了。「為什麼?」他跌坐在地,只能淌著淚問著為什麼。其餘的仙人見魔珠已經銷毀,便紛紛離開峴山。不一會兒,空曠的峰頂只剩下三個人。
  「你……好好休息吧!」太上老君歎氣,知道此時多說無益,便惆悵地離去。
  「為什麼?」他仍然發著呆,失魂落魄地重複這一句話。
  「若霓什麼都知道,她知道你騙她,也知道你並沒有找到救她的方法,為了不讓你耗盡仙氣,她才會想出這個方法,讓你不得不出手殺她。」
  百里無虛垂淚道,想起陪伴了自己千年之久的徒兒,就這麼煙消雲散,心中自是悲痛難抑。
  他長歎一聲,說道:「事已至此,你就看開吧!我累了,至於你要走要留,都無妨,總之,峴山永遠歡迎你。」
  長袍一揮,百里蕪虛已掩面離去。
  凌宇塵坐在地上,腦中一片混沌。他完全無法思考,僅是從中午坐到了傍晚,再從傍晚坐到了深夜。雪花已將他的身軀覆蓋,他仍舊沒有起身的念頭。
  如此渾渾噩噩過了幾日,他腦海裡閃過的全是藍若霓的身影,巧笑嫣然的模樣,明眸流轉時的倩麗,還有她魂飛魄散前,黑眸中的無奈和依戀……
  他呆呆地坐在峰頂,渾然不覺時光流逝,直到一雙手拍向他的胃,他側過身子一看,是百里蕪虛。
  凌宇塵的神情依舊茫然。他伸手接過百里蕪虛遞給自己的酒,毫不遲疑地仰頭豪飲。
  多日的疲勞奔波,心力交瘁,再加上親眼目睹愛妻身亡,使他喝不到兩罈酒,便向後一倒,昏死過去。
  百里蕪虛將他扛回自己的石屋休息,這是他唯一能為若霓做的——照顧這個癡心的小子。
  接下來的日子,凌宇塵過著頹廢的生活,除了瞪著外面發呆之外,就是拿酒灌自己,將自己灌得迷迷糊糊,醉得沒法子思考,醉得讓自己暫且忘記他已經失去藍若霓,忘記這種傷心斷腸的痛楚。
  這一日,睡夢之中,他忽然感覺到有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他的脖子,他睜開雙眼,跟著大吃一驚。
  眼前立著一個白衣男子,黑眸清亮有神,容貌俊逸無比,手中的長劍冷冷地抵著他的頸子。來人正是他苦尋不著的沉軒之!
  「沉軒之!」他喃喃自語,若是早些見到他,一切是否會有所不同?然而,若霓已死,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答案了。
  「你要自己動手自盡,還是要我動手?」沉軒之微一用勁,他的脖子已出現了一條血痕。
  凌宇塵閉目待死,完全不加以反抗。
  「你無話可說嗎?」沈軒之冷冷地問道,手一揚,長劍已收回身後。
  「我說什麼都沒用了,不是嗎?」凌宇塵疲倦地答道。
  「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個無情無義之人!你寧願手刃妻子,也不願意違反天規,哼!果然是個盡責的天庭護衛。」沉軒之冷笑連連,俊臉上儘是鄙夷的表情。
  「那你要我怎麼做?全天下找不出一個可以救她的人,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轉化成魔,你以這樣,我的心會好過嗎?」
  凌宇塵淒涼說道,一時之間,兩人都陷入了冗長的沉默中。
  「你動手吧!如果這能讓你心裡好過一些的話。」凌宇塵再次閉上雙眼,淡然說道。「你真的想死?」沉軒之冷笑一聲。
  凌宇塵睜開眼,直視沉軒之。「如果我死之後,可以和若霓相遇,那死又有何懼?但是她已經魂飛魄散,即使我自願一死,終究無法尋見她,既是如此,生死又有何差別?」沉軒之再度扯出一抹冷笑,而後伸出手,快如閃電地往他頸部擊去。「既然你有這個心,我就成全你。」
  凌宇塵眼前一黑,直直地倒進了沉軒之的懷中。
  再次醒來時,凌宇塵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冰窖之中,觸目所及皆是千年寒冰,奇冷無比。
  「你醒了!」身後傳來的是百里蕪虛關切的聲音。
  凌宇塵坐起身,看見百里蕪虛身後站著沉軒之,他依舊是一臉冷凝淡漠。
  「這裡是?」他四處張望,忽然間全身一震,看見了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身影——
  藍若霓?!
  她一身紅衣,栩栩如生地躺在冰棺之中。這究竟是真是幻?!他立刻一個箭步衝向前。
  伸出雙手,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凌宇塵小心翼翼地輕撫她的芙蓉面頰,雖然略顯冰涼,但還是溫熱的。
  「這……這到底是——」他又驚又喜,不敢相信自己能夠再次見到藍若霓。她明明已經在自己的眼前化成一陣輕煙了……
  「她才是真正的藍若霓。」沉軒之開口。
  「什麼?」不單是凌宇塵,連百里蕪虛也叫出聲來。
  「當初師父抱回紅兒時,她只是一名人間的棄嬰,而且體內留有一顆萬魔蟻穿珠。師父當時和我打了一個賭,看誰能先想出一個既保人又保珠的方法。」
  沉軒之一頓,一雙眼似笑非笑地盯著百里蕪虛,後者脹紅了臉。想起這件事,百里蕪虛就一肚子火,他想了一千年,也想不透沉軒之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萬物皆有相生相剋之物,魔珠亦然,我找遍上千種事物,才找出一種可以吸引魔珠的東西。」手一揚,沉軒之取出一株淡金色、靈氣逼人的蓮花。
  「魔珠除了會附著在生物之中外,尚有依附靈氣和魔氣的特性,它原本在紅兒體內,若要引它出來,就必須替它尋一個更好的宿主。我先將紅兒的魂魄元神引到蓮花上,再滴上我的血,經過七七四十九天後,即孕育成另一個分身,這一個分身有蓮花的靈氣、我的仙氣,還有紅兒本身的元神,我就利用這株蓮花,將魔珠引出紅兒的肉身,而蓮花則幻化成紅兒的另一個分身,成為魔珠真正的宿主。」
  「可是……若霓的魂魄在分身之中,已隨著魔珠被毀,就算肉身尚存,又有何用?」百里蕪虛提出最重要的問題。
  「你剛才摸紅兒的身體,是不是有點溫熱?」沈軒之看向凌宇塵,後者點了點頭。
  「一個肉體若無元神附著,不到數月必定腐壞。我將魔珠引至分身後,再將紅兒的元神導回肉身,而蓮花分身的紅兒,基本上只有三魂七魄,元神回肉體可保持她肉身不壞;至於分身,雖然只有三魂七魄,但是有蓮花本身的靈氣,再加上魔珠的法力,所以紅兒就有如常人一般,不但可以修煉成仙,還多了分與生俱有的靈氣。」
  「可是,她已經被毀的三魂七魄該怎麼辦?」凌宇塵忽然覺得有一絲的希望。
  沉軒之神秘一笑,走到藍若霓身旁,接著從自己的腰際間取出一個紅色的瓷瓶。「我從紅兒身上取了三滴鮮血,放進這個瓶子中,這個瓷瓶有凝聚精血,孕育魂魄之用,經過了幾千年,已經有了讓她復活的三魂七魄。」
  「你怎麼會有這個瓶子?」百里蕪虛怪叫,徒弟有這種神奇的寶貝,他竟然一點都不知情。
  「若是沒這個紅瓶,我怎麼敢和你打賭。」沉軒之嘲弄地瞅著百里蕪虛,笑得很得意。
  「這樣子她就可以復活了?」凌宇塵驚喜交加,顫抖的手緊緊抓住沉軒之。
  「還少了些東西。」沉軒之揮開他的手,一張臉變得極為嚴肅。「她的三魂七魄尚不完整,需要有人自願犧牲仙氣,幫助她的魂魄凝聚。」「我該怎麼做?」凌宇塵毫不猶豫地問道。
  「你考慮清楚,這可能會耗去你半生修煉的道行,要幾千年後才可以恢復成你現在的根基。」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惜一切,只要能換得她的一線生機。」凌宇塵鄭重地回答。
  「她醒來後就不是你的妻子了。」沉軒之噙著冷笑說道。
  「什麼意思?」凌宇塵屏息,心已涼了半截。
  「我不會讓她記得你;她和你下凡不到半年,弄到最後連命都沒了。她雖然不是你親手所殺,但也是因你而亡,這樣還不夠嗎?倘若你為了這一點而不願救她,那也無妨。我同樣可以耗損功力救她,總之我不想再讓紅兒和你有任何牽連。」
  「徒兒!你太過分了!」百里蕪虛怒瞪沉軒之一眼,他竟硬生生地拆散一對夫妻,真夠冷血的!
  沉軒不言不語,依舊冷著一張臉。
  「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凌宇塵揚起一抹苦笑,走到了藍若霓的身邊。
  「我們開始吧!」
  沈軒之的黑眸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而後鄭重說道:「凌宇塵,記住你的承諾。」
  沉軒之將藍若霓扶起,雙掌貼在她的背部,運功替她生筋活血。
  凌宇塵依照沉軒之的指示,將血滴進紅色瓷瓶內,接著將功力源源不斷地輸進藍若霓全身的穴道。
  許久之後,藍若霓的身子已越來越暖,臉部也開始有了細微的表情。
  像是從睡夢中甦醒般,藍若霓眼皮輕顫,而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師兄?!」她困惑地睜開眼,迷惘地開口。
  沉軒之伸手點住了她的睡穴,並餵她服下安定神經的藥丸,重新將她放回冰床上。
  「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完全康復,元神和魂魄也會完全聚合,連功力都和以前差不多。」沉軒之露出一絲笑容。
  沈軒之看向凌宇塵,後者因為輸給藍若霓過多的功力,所以氣息顯得相當不穩,臉上也佈滿了汗水。
  凌宇塵調息了一會兒,而後站起身,無限依戀地望著沉睡中的藍若霓,心中只有滿滿的感動。
  他輕輕地伸手,觸碰她絕美的臉孔,靜靜地聽著她平穩的呼吸聲,這才確切感受到她的生命。
  「我已經讓她吃下藥,醒來之後,她不會記得你,也不會記得在人間的事,你最好在她醒來之前離開。」
  沈軒之冷冷地下達逐客令。
  「徒弟!你……」百里蕪虛又氣又急。
  「他已經害死紅兒一次,你還想再有下一次嗎?」沈軒之一聲冷哼,絲毫不理會一臉憔悴的凌宇塵。
  凌宇塵點點頭,彎身在藍若霓頰邊印下一吻,隨即邁開沉重的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冰窖。
  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只要她能活著,他寧願他們從未相遇過。
  如今一語成讖,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知道藍若霓會在峴山,無憂無愁地一直活下去。從今而後,山水永隔,即使相逢亦不相識,他們的生命永遠不會再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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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5-20 08:05: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兩視無語相對泣

  東風乍起,春回芳草,一年中最美的季節到了。
  在遠離塵煙的峴山,有間簡樸的木屋搭建在山腰的密林之中,木屋的主人極少露面,只有在清晨,或是山中漫起迷濛大霧時,才能在白茫茫的霧中看見他。他總是癡癡地抬頭仰望山頂,不言不語,直到太陽升起,霧氣由濃轉淡,他的身影才會消失。日復一日,從不間斷。
  木屋的主人,正是凌宇塵。自從滴血救人之後,他並未折返天庭,反而在山腰搭了間小屋,過著隱士般的生活。
  他不願返回天庭,因為自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視天規為己命的盡責仙人,他再也沒資格當天帝最忠心的左右手了。
  選在峴山隱居,則是想離藍若霓近一點。能和她住在同一座山中,知道她還好好地活著,他已經別無所求了。
  不去見藍若霓並不是他遵守承諾,而是怕見到若霓眼中的空白,這種陌生的眼神會令他痛不欲生。
  白霧再次從腳邊湧起,又是一個清晨。他步出木屋,一如往常地凝望峰頂,思潮如浪湧,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
  薄霧中,一條身影由遠而近冉冉而來。微風輕拂,來者衣袂飄飄,恍若凌波仙子。
  凌宇塵仍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渾然不覺有人走近,直到他聽到了清脆的鈴聲,聞到了他所熟悉的縷縷幽香,他不禁渾身一震,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
  絳唇黛眉,嬌艷奪人,一身火紅的衣裳。
  她當真是讓他魂牽夢縈的藍若霓?!凌宇塵動也不敢動,只怕這是思念過度所產生的幻覺。此時此刻,他只能怔怔的望著她,將她的美一點一滴地記在心裡……
  「你究竟是誰?」紅唇輕啟,柔美依舊,然而她說出口的話,卻將他打入煉獄之中。
  凌宇塵渾身顫抖,恍如置身寒冰之中。
  她什麼都記不得了?!凌宇塵一聲淒笑,雙眼緊閉,淚水已經盈滿雙眼,他近乎狼狽地轉過身,急欲離去。
  「等一等!」紅影輕晃,藍若霓一個飄身又攔在他眼前。
  凌宇塵心蕩神搖,默然無語。
  「你為什麼急著要走?為什麼總是在這裡出現?」她秀眉一揚,語氣中透露著好奇。「我只是一名避世隱者,在此出沒並非有所企圖,告辭了。」他微微一拱手,強自鎮定地回答。
  凌宇塵踉蹌地向後退,再多看她一眼,只怕會讓盈眶的淚水決堤。他紅著眼,萬念俱灰地轉身離去。
  藍若霓立在霧中,幽幽歎了一口氣,而後以極小的聲音說道:「我以為你守在這裡,是為了見我一面。」
  儘管她的聲音極其細微,但凌宇塵卻聽見了,背對著她的身子再次一顫,然後,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藍若霓與他對望,兩泓秋水中盈滿深情。
  她再次開口,緩聲說道:「我一直以為你選擇居住在峴山是為了我,沒想到卻是為了避世隱居,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你……你說什麼?」他彷彿置身幻境,對他而言,藍若霓此刻所說出的話不啻是天籟之音,美好得令他不敢相信。藍若霓凝眸微笑,初升的陽光投射在她的面頰上,更增三分麗色。她慢慢向凌宇塵走去,步細而緩。
  「凌郎,你憔悴了許多。」她柔聲說道。晶瑩如玉的手,憐惜萬分地輕撫著他新生的白髮。
  他展開雙臂,緊緊地摟住藍若霓,擁住他的妻子,擁緊他失而復得的愛……
  曾經為了她,淒愴斷腸徒生白髮。
  曾經為了她,徘徊峴山夜不成眠。
  而今,懷中的藍若霓是真實的、溫暖的;他忽狂忽喜,激動得說不出話。
  他倆相視無語,只能依依對泣。
  凌宇塵將藍若霓帶回自己的木屋。他慢慢地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真的坐在那裡,笑臉盈盈,秀美難言。
  凌宇塵吁了一口氣。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芙蓉面頰添了暈紅,她害羞地垂下頭。
  凌宇塵走近,埋首在她如雲的髮絲中,歎息道:「怕你是我思念過度的幻覺,怕你又消失了。」
  「你真的想我?那為什麼不上峴山頂找我?」她倚著凌宇塵,既好奇又疑惑。
  「我必須如此。」他坦言,黑眸流露出一絲痛楚。「沈兄說倘若你重生,就不會讓你記得凡間的一切,我答應了。經過了這麼多波折,只要你能活著,我什麼都可以犧牲,包括永生永世都不再見你;最重要的是,我害怕……」
  「怕什麼?」
  「怕看見你眼中的陌生。永遠不見你很苦,但見到一個完全不記得我的你,我不以為自己承受得住,所以我隱居在這裡,只期盼有天能見到你,即使是遠遠的一瞥也好。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淡然一笑,心滿意足地擁著她,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可是你怎會恢復記憶呢?」凌宇塵開口詢問,不以為沉軒之的法術會失效。
  「你真是個傻瓜。」她輕歎,以雙頰貼著他的手掌,輕輕摩擦著。「你對我情深意重,這樣刻骨銘心之事,豈是說忘就能忘的?」
  「可是沈兄明明說……」
  「你認識師兄這麼久,還不明白他是怎麼樣的人嗎?他並不是絕情之人,當時說的也只是氣話,又怎會強自封住我的記憶呢?」她溫柔一笑,對他解釋一切。
  「你毫不猶豫地捨去大半功力只為救我一命,師兄對你可是滿意極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藍若霓眼中柔情無限,她倚偎著郎君,既是感動又是憐惜地道:「你怎麼都不說話?」
  凌宇塵這才知道自己又被沉軒之擺了一道!他當時哪有對自己惺惺相惜、滿意萬分的表現?一副當他是害了自己師妹的萬惡之首,甚至巴不得殺了他洩恨的冷酷模樣,原來都是假裝的?!
  「沈兄現在人呢?」該死的沉軒之,讓他獨居峴山整整一個月,真是可惡啊!
  「師兄為了我的事忙了好久,我一有起色他就急忙趕回宓兒姊姊身邊了,現在可能正在為宓兒姊吹笛子吧!」
  藍若霓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地落淚。
  「你人在峴山,卻不來見我,讓我一個人鎮日胡思亂想,還以為……還以為……」凌宇塵溫柔地抹去她的淚滴,愛憐地捧起她的臉龐,柔聲道:「以為我怎麼啦?」「我以為你後悔耗去功力救我,所以不願意見我。」
  凌宇塵輕笑出聲,這才明白她在霧中為何裝成不認識他的樣子,原來是想戲弄他。
  「你還不懂我對你的心?」他指著頭髮,笑道。「為了你,我可是急白了不少頭髮,仙子,這樣還不夠嗎?」
  藍若霓噗哧一聲笑出來,帶淚的俏臉已經溢出一朵絕美動人的笑靨。
  凌宇塵癡癡地望著她,而後低下頭,以吻示情,一遍又一遍,允諾對她不悔的真心。「凌郎……」她雙眸燦亮如星,雙頰似火。
  「什麼事?」他應了一句,仍專注於她的粉頰上。
  「你打算回天庭了嗎?」她知道凌宇塵是天帝的得力助手,即使和她結為神仙伴侶,恐怕也得回天庭覆命。
  「不回去了。」他漫不經心地回答,而後將她一摟而起,輕輕放在床上,伸手卸下自己的外衣。
  「凌郎,可是……」她欲起身,卻被凌宇塵壓回。
  被他持續而綿密的吻打斷,她已忘了要說的話。
  沁人欲醉的幽香,滑如凝脂的皮膚,從粉頸依序到達她豐盈圓潤的酥胸,凌宇塵逐一印下炙熱的吻,將她的嬌喘吟哦盡數吞入自己的口中。她肆意與她交纏,令她釋放全部的熱情和美麗,讓她為他一人而嬌艷……
  雲雨過後,他貼近她微濕的髮鬢,低啞問道:「霓兒,你剛才想問我什麼?」
  「我……忘記了,都是你不好。」她星眸半掩,與他恣意歡愛後,她感到疲倦不堪。「睡吧!」他輕笑出聲,將她摟回懷中。「啊!我想起來了。」她忽地抬頭,慵懶一笑。「我想問你:為什麼不回天庭?我以為你喜歡天庭的生活。」
  「以前是獨自一個人,到哪裡都一樣,但是現在不同了,我有一個舉世無雙的美嬌娘,我要帶著你雲遊四海,學著過別人口中那種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凌郎——」她絕美的臉漾起一抹頑皮的笑容。
  「嗯?」他情難自抑地低頭吻她。
  「我們已經是神仙了。」她好心地糾正他。
  凌宇塵抬頭,笑意再次回到他眼中,他得意地道:「真好,不是嗎?我們既是神仙,又是鴛鴦。你嫁到了一個完美的夫君。」
  藍若霓格格輕笑,伸手替他刮羞。「你啊!真是愛吹牛,整個天庭只怕沒有臉皮比你更厚的仙人了。」
  凌宇塵抓住她的手,笑道:「現在你是我的妻子了,所謂出嫁從夫,以後有事你一定要幫我,不可以幫沉軒之,知道嗎?」
  「他是我師兄!」她無奈道。
  凌宇塵板起一張臉。「我是你的夫君!」他再次強調。要讓沉軒之好看,當然要說服藍若霓。
  「你又不講理了,師兄從小教我養我,我對他一向言聽計從。」她也瞪圓了雙眼。
  「霓兒!你誤會我的意思。」眼看嬌妻要發火了,他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既然咱們要去雲遊四海,當然顧不得天庭的種種瑣事,這責任,理所當然會落在沈兄的頭上,對不對?」
  「可是師兄一向不耍受束縛?」她覺得太委屆沉軒之了。
  「他是天帝的女婿、宓兒的夫君,天庭的事本來就該歸他管。」凌宇塵繼續遊說,為了日後能和若霓過著無人打擾的逍遙日子,他不惜出賣沉軒之。「這事還是要找師兄商量一下比較好。」她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妥。
  「霓兒!你我歷經千辛萬苦,我只想好好和你過個一年半載,不受其它人打擾的日子,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吧!」
  他開始動之以情,只要若霓一點頭,他就要帶著她躲到山巔水湄,享受兩人世界,過他神仙般快活的日子。
  面對他充滿期待的雙眸,藍若霓終於點頭了。
  欣喜萬分的凌宇塵忍不住抱著她又親又吻。
  屋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得佳人比霞光還嬌艷。
  凌宇塵望著她半晌,而後癡癡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火光也是將你映照得如此美麗。」
  她仰起頭,臉上只有醉人的深情。「那時候我對你一點好感也沒有,覺得你既霸道又討人厭!」
  凌宇塵揚起得意的笑,自負道:「我是一個執著的人,一旦動了心,一定會讓你愛上我,絕不讓你有機會逃開。」
  「我知道。」她甜美一笑,主動吻住他。
  一切從心動開始,他執意的追求,她拚命的抗拒,直到相知相戀,歷經死生纏綿,終於得以重聚。
  一切從心動開始,而深情則換來永生永世的相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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