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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黃易]凌渡宇系列-- 月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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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教授之死
第二章 月夜逃亡
第三章 空中慘劇
第四章 幻石魔力
第五章 彌天大禍
第六章 力戰紅狐
第七章 地獄惡魔
第八章 人類浩劫
第九章 尾聲

《 本帖最後由 萬劫 於 2010-5-21 12: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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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12:2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教授之死

凌渡宇回到寓所的時候,掛在大廳中央的古老鐘鐘擺搖響 了第十二下,宣告一天的結束。

山林蟲聲唧唧,透過門窗隱約地傳入來,凌渡宇這所現代 化的複式洋房,位於山崗高處。廳前落地大玻璃,視野廣闊,山下、海港和對岸迷人的城 市夜色,盡收眼底。

遍布兩岸五光十色的燈火,港海閃爍不定的倒影,是那樣 遙遠和不真實,如幻如夢。

凌渡宇輕輕呈了一口氣,在大廳一角的組合沙發坐下來。脊骨枕靠著柔軟彈跳的沙發,舒適的感覺透進每一條神經裡去。

日間離奇的事,仍在困擾著他。

凌渡宇在袋中取出一部藍皮小冊子,封面上印有 DIARY的字樣,燙金的字體龍飛鳳舞,設計者頗下了一番心思。

不過凌渡宇的興趣並不在日記的設計,而在於其中的內 容。在他發現謝教授的屍體時,這日記被緊緊捏在他瘦削的手 內。封面上現在仍可清晰看到指頭陷入的痕跡,內中一定有個 驚人的秘密,使他至死不放。

凌渡宇當時不敢冒然強把謝教授的指頭扳開。臨死前的緊抓,使謝教授的肌肉變成僵硬,除非把他指骨 硬生生折斷,否則休想把日記取到手上。幸好是凌渡宇,他利用隨身攜帶的銀針,刺入了謝教授手 臂和肩胛的幾個穴位,又巧妙地按扯謝教授身上幾條控製手部的盤絡經道,才從謝教授鬆開的指抓中把日記取到手上,他幼年時曾從西藏的天葬 師處,學會了許多應付死人的法門。

他尚未有翻看內頁的機會和時間。

今天正午一時前後,他接到陳午鵬在美國的長途電話。

陳午鵬氣急敗壞的聲音中,透出一種巨大的驚惶,要求他 立即趕去他舅父謝教授處,卻又不肯說出原因。

以凌渡宇的性格,即管求他的是個陌不相識的人,他也義 不容辭,何況陳午鵬和他是同屬一個秘密組織的人,又是曾經共患難的生死至交。

他駕著珍珠白色的保時捷,以八十哩高速,衝了五次紅 燈,擺脫了最少三個交通警員的電單車追捕,趕到謝教授郊外的寓所時,嚇然發現謝教授已經死了!不過胸口尚有微溫,估計在半小時前遇害。

死狀非常奇怪。

按照他的觀察,謝教授是窒息致死。謝教授的胸骨幾乎沒有一條是完整的,奇怪的是胸前肌肉 一點傷痕也見不到,連些微撞擊的閼痕也沒有。這怎麼可能?只有一千磅以上的重擊,才會造成胸骨這樣的斷裂。他很仔細審視屋內每一寸地方,卻完全找不到造成這種傷 勢的凶器。

屋內井井有條,沒有格鬥過的跡象。大門和窗戶完好無缺。他利用兩條常帶在身的幼長鋼絲,熟練地把門鎖打開,神 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屋內。

謝教授雙眼睜大,突出眼眶,反映出死前的恐懼,那種驚 惶失措的神情,像是死也不肯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膽大包天的凌渡宇,看了這般情景,也不寒而栗起來。

屍身仰跌椅上,口張大,不甘地要吸入那最後一口氣似, 灰白的臉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後昂起,老花眼鏡掛在右耳,搖搖欲墮。似乎有隻強大的無形魔手,叉緊著他脆弱的喉嚨。

這樣的死狀,在凌渡宇傳奇的一生中,還是初次遇上。他曾經見過被生剝人皮的死屍;被割斷了四肢的身體,雖 然都極度殘忍,也及不上謝教授那種詭異莫名、使人心寒的死況。

謝教授左手軟垂地上,右手掩在胸腹間,五指死命抓緊凌 渡宇目前手上的藍皮日記。

凌渡宇消滅了任何顯示他曾潛進室內的證據後,才從容報 警。日記不用說給他藏了起來,他向來只是信任自己的能力。同時心中隱隱覺得日記是養分所在,他希望能保存它等陳 午鵬回來。

當警察來到時,他扮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接受他們窮根究 底的反復盤問。

當日黃昏時分,他瞞著警方,偷偷打了個電話,找到在美 國的陳午鵬,報告了謝教授的死訊。陳午鵬一向性格衝動火爆,但聽到謝教授的噩耗時,他的 反應非常奇怪,不但沒有凌渡宇預期的哀傷激動,反而茫茫然道:“他真是死了,真是死了……”

凌渡宇當時問道:“午鵬,究竟這是什麼一回事?”

電話另一邊,陳午鵬似乎完全聽不到他的說話,只是喃喃 自語道:“這竟是真的了,我是唯一知道的人……”跟著狂叫起來道:“那太可怕了。”

凌渡宇心內駭然,陳午鵬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什麼 事可怕到能令他失常。最少五分鐘的急促喘氣後,陳午鵬才平靜了一點。凌渡宇聽到他以最大的克制力,說出:“一切待我回來再說。 ”胡一聲,電話掛斷了線。

和陳午鵬的通話,不但沒有拔開迷霧,反而加深了他的困 擾。無論如何,陳午鵬應在由加回港途中了。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氣,翻開日記第一頁,日子寫著一九 八四年三月十五日,記的是四年前的事了。內容是這樣:

“今早返大學研究所。巧遇老許。得知鄭雲林博士朋前去 世,不勝唏噓。人生春夢秋雲,名利不外如是,古哲嘆交遊零落,今人何能例外。 ”

凌渡宇又翻了幾頁,日記不是連續的,有時幾個月不見一 字,應被稱為記事簿妥當一點。

謝寧教授是國際知名考古學家,三十五歲時發表的“非洲 沿海民族遷徒考”,使他揚名國際考古學界,躍登為這方面的權威。接著數十年來精研古埃及的語言和文化,成為考古學界的殿堂人物。他一生致力教育,又是著名的旅行家、現代的徐霞客,這 樣顯赫的學者,不明不白的離奇死掉,肯定是考古學上不可彌補的損失。

教授今年六十五歲,五年前退出教學生涯。據陳午鵬說,這二十年來教授醉心於古文明的考探,深信在現今這個文明之前,地球上曾經出現過其 他高文明的文化,那可能是“北京猿人”和“藍田猿人”之前的事,四十萬至五十萬年前的 史前時期。屬於考古學上的無人地帶,任何有證可信的發現,將是破天荒的驚人壯舉。

思潮起伏裡,凌渡宇繼續翻閱這考古學巨人的筆記,內容 不離生活感想,做學問的心得,或對考古學的精闢見地。

凌渡宇馳騁於這知名學者廣闊無邊的思想世界內,感嘆盛 名之下無虛士,這大師級的學術權威,想像力豐富大膽,大異於那類滿腦子既定成見的 所謂學者。

例如一九八五年七月七日他寫道:

“人類習慣了埋首眼前狹窄的時空內,活像藏頭於沙堆中 的鴕鳥,他們是否有勇氣和毅力去探索和解開歷史上無數不解之謎。

例如,每一個源遠流長民族的歷史中,都曾經記載了一次 淹沒整個大地的水災。我們自己中國,就有大禹治水的記載,最初由大禹的父親,採用 圍堵的方式,失敗了才由大禹採用疏導的方法,解去水患。這是如何驚人的大水災,要經歷了兩代數十年的光陰,洪 水才退去。

無巧不成話,猶太民族也有著名的諾亞方舟。聖經中記載諾亞得天帝的指示,在洪水來

前先造巨舟,把世界上的動物每顆揀了雌雄一對,成為唯 一在洪水後倖存下來的生命,使人類得以延續,現在還有人在追尋諾亞方舟的踪影。

其他如希臘、印度,無不提到一次這類令人震駭的大水 患。這應是無可置疑的證據,說明在現今文明開始前某一年代,發生了一場全球性的大水 災,洪水歷久不退,於是地球上各個不同的民族紛紛將這恐怖的毀滅性大災難,記在他們的 古史上。這樣的大禍,肯定可以把以往的文明徹底毀掉;現在的文明,只是另一個新興起的 文明。問題在於這大水災會否在不久的將來重演,這是非常迫切的問題。 ”

凌渡宇呆了一會,教授立論簡要易明,這是如何可怕的大 災難,那將是人類的未日。

記事簿繼續寫道:

“在一九七六年西伯利亞的水層中曾經發現了一批毛象。 一批只應生活在熱帶地區的毛象。它們有三個特點,第一就是獸體完好無缺,肉還可供食 用;第二就是它們口內和胃內,有尚未消化的青草;第三,它們的胃膨脹,顯示它們是窒 息至死。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當這批毛像在熱帶的草原上吃草時,突然間熱帶變成最冷的 寒極,剎那間將它們急凍起來。

這是地軸改變的最重要證據嗎?因為一直以來,科學界都流行一種說法,就是地球自轉時,根據離心力的道理,旋轉最外轉的地方,一定是地球 最重最闊大的地方。所以地球自轉最外的一環赤道,也是地球直徑最闊的地方。根據調查顯示,北極和南極的冰層都在不斷的加厚和加重,當兩極的冰雪,堆積得比赤道部分更重時, 便會打破這個平衡,整個地球倒轉過來,兩極變成赤道;原本的赤道,變成兩極。

這恰當地解答了毛象的情形。赤道的毛象,在大草原帶上吃草時,地軸轉變,剎那間將它們從熱帶的草原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急凍起來。

兩極的冰雪,來到了赤道的位置,迅速溶解,造成驚人的 洪水,把全球淹沒。據科學家的估計,兩極的冰雪若果一齊溶掉,全球的水位會高漲多 五十米。這一定是使諾亞乘荒舟逃生的原因,也是使大禹成為領袖的洪水。

地軸轉變時,地震、海嘯所有最無可抗拒的災禍,會在剎 那間突如其來的發生,任何文明都會煙消瓦解。這大禍應該是周期性的循環,文明一個個的被毀,一個個 的興起。 ”

凌渡宇倒抽了一口氣,呼吸不自覺地沉重起來,這地軸轉 變是可以在任何時刻發生的,他翻往下一頁,那是一星期後:

“很多人把地球上很多不解之謎,都附會在外太空的訪客 身上,我卻傾向於相信在我們之前,存在過一些高度文明的住客,他們甚至可能是某種 非人類的生物。少年時代,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就是非洲一些原始民族,自有記憶以 來,便把天狼星當神一樣去崇拜,他們說天狼星有位'黑暗的伙伴',這夥伴擁有宇宙內'最 重要的物質'。這是多麼令人訝異的一回事。現代的天文學,也是進入這世紀後,才從天狼星異常的軌 跡,推斷出天狼星是一個雙星系統的其中一顆。另一顆應該是顆不會發光的中子星。這不就是‘黑暗的伙伴’嗎?

中子星一立米的物質的密度,比地球上任何物質要高出千 萬倍,此所以中子星上物質的密質,可能比整個地球還重。這不就是'擁有宇宙中最重要的物質'嗎?我們也是在先進的望遠鏡製造後,才能得出這個結論,這些原始民族,憑什麼 擁有這種完全超乎想像的知識呢?

這是否一些高度文明留下的記憶片斷? ? ? ”

教授在結尾處一連留下了三個問號,顯示出他這方面的困惑。

凌渡宇看出了趣味來,一口氣讀了十多頁,都是在八五年 至八六年七月內的記事,圍繞著有關史前文明這問題,反復探討。

一直翻到一九八六年八月八日,那一頁說的事非常奇怪, 沒頭沒尾,內容是這樣:

“前天終於聯絡上M,給他看過我手抄的資料,他問我為 何不拍下照片,他不知道我千辛萬苦通過賄賂,才能在一個晚上進入神殿的藏書閣,把 石板上的資料抄下來。經歷了無數次的戰亂後,石板能保持這樣完整的程度,實在非常難 得。

M 直言他並不相信石板上的記載,他說舉凡傳說那類人為的東西,都難免誇大失實。其實只是石板的久遠年代,它上面所載的資料,無論怎樣誇 大失實,必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古代某一曾發生的事實,何況石板上記載的那東西,的而 且確放在開羅博物館內,M如果肯親自去看一次,經歷一次我經歷過的奇事,一定會對我所 說的深信不疑。

唉!它令我在埃及徘徊了足有三個月!我一定要得到它,近著石板上的指示,把它啟動。他們真蠢,為什麼不敢碰它,連別人要研究它,也要禁 絕。 ”

凌渡宇登時一頭霧水。 M是誰?那東西是什麼奇妙的東西?為什麼令謝教授經歷到奇事?為什麼沒有人敢碰它?

下一頁是一九八七年三月二日。是上一頁半年後的事情,記著:

“M 昨夜從巴黎打電話來,告訴我他到開羅走了一趟,當他把精神集中在那東西的圓眼時,奇異的事發生了,他不能相信那是事實,但他的確看 到了一些非常怪異的世界,當時他哭了起來。

它真的是奇妙,隔著展覽櫃的厚玻璃,依然具有那樣的魔 力,假設我們真能依照石板上的方法,在中秋月圓時,把它開啟,是否果如所載,可以 上察鬼神的可異世界?

我並不相信鬼神世界的存在,那東西有絕大可能是史前某 一高度文明留下來不可被毀的高科技成品,遠遠超乎了我們的理解力。又或者像我們今天的錄影帶,把當時的文明情況記錄下來,如果是那樣,它的價值將是無從估計。

可是為什麼和月圓拉上關係?它是否吸收月圓時某一種能量。雖然目前科學仍未能對月圓現象'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但統計學的而且確顯示 了月圓時分交通意外特多;心理學家也說月圓時人類情緒比平時不穩定;女人的月事經痛; 傳說中的人狼,在在顯示月圓和人類情緒及潛意識的關係。我國詩人見圓月而歎詠,應該是他們心靈的深處,感受到 一種不能理解的力量。而‘那東西’恰好能運用此種異力。

要得到答案,看來要把它弄到手。我有信心M可以把它弄上手,不過他說還要找一位日本的好朋友幫助,我想那人一定是他說過的田木正宗,只 有他才能在它些落後的地方,仍有通天的手段。 ”

凌渡宇一時間呆了一呆,很難把腦筋聯想到田木正宗身 上。簡直無法接受一全考古學大師的日記裡,會出現這位在國際黑道上風雲人物——田木 正宗的名字。

田木正宗是日本戰後崛起的黑道大豪。據說這人非是一般黑道梟雄可比,他自己處事的方針和原則,絕不干濫殺販毒那類滅絕人性的罪行。加上手腕靈活、八面玲瓏、疏財仗義,在國際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凌渡宇有很可靠的情報,田木正宗是能左右日本政壇的幕後操縱勢力之一。謝教授記事簿中的M,如果是田木正宗的朋友,身分自然 大是不同。

整件事看來殊不簡單。

記事簿還有大半才看完,凌渡宇心中一動,拿起記事簿, 通過廳側的旋梯,步上複式洋房的二樓,走往屋南的書房去。

凌渡宇的書房面積近六百方尺,四周的牆壁掛了幾幅中國 字畫,其他都是放滿書籍的書架。

他一向對自己閱讀範圍的廣博,引以為傲,從文學歷史, 到最尖端的科技天文,都是他的興趣所在。通過書本,他接觸到世界上其他偉大的心靈,使他不斷在 知識的領域成長和擴闊。

書架上有很大部分是語言學的書籍,一向以來,他深信唯 一真正學習不同民族文化的途徑,就是學習那文化所產生的語言。因為語言是經驗的代表符號,例如愛斯基摩人對雪的形

容詞,多至數十個。這正反映愛斯基摩人在冰天雪地生活的體驗,只有通過了 解他們的語言,才可以真正領會到他們的經驗和文化,這是凌渡宇致 力學習各種語言的原因。也給他遍走天下提供了不少方便。

書房的正中放了張大書桌,書桌旁邊有座電腦裝置,那是 凌渡宇最得力的助手,幫助他進行各方面的研究。

書桌對面的牆壁有張彩繪的畫像,畫的是一位目光炯炯、 面相威嚴的喇嘛半身像。畫像下有一行藏文。

凌渡宇凝視畫像,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口中喃喃道: “爸!我好。”然後才在電腦前面的旋椅坐下來,開動電腦。

電腦的屏幕亮了起來,開始自我檢視的跳字程序。

凌渡宇按著了資料傳送器的掣,這設備可以把他心目中的 資料檔案,通過世界的電訊網,輸送往他在美國一個私人的秘密電腦資料儲存庫內, 只要按動一組獨是他本人知曉的密碼,凌渡宇便可輕而易舉在世界任何地方,通過任何有足 夠設備的電腦系統,取得他存入的資料,這是最佳的保密方法。

電腦進入可操作的狀態,凌渡宇鍵入了一組密碼,傳送器 大屏幕上顯示出“等候指令”的語句。

凌渡宇把日記打開,用撮象器從第一頁開始,一頁一頁收 進電腦的暫存記憶內,再由傳送器輸往千里之外的儲存系統。

一直工作到凌晨二時,才大功告成,將整部記事簿的圖 像,一頁一頁攝進電腦後,輸往遠方的保密系統內。到了記事簿的最後,凌渡宇禁不住詛咒起來,結尾兩頁竟 然給人撕掉。

這兩頁一定是所有事最關鍵的地方。

凌渡宇閉上雙目,鼻孔緩緩吸氣呼氣,呼吸細長而慢,有 種奇異的節奏,這是他每天臨睡前的例行練習,自懂人事以來,從不間斷。在數分鐘內,他的精神進入平靜無波的境地,至虛至靜,細長有力的呼吸,轉入若有若無間,忽然鼻孔 一閉,口鼻呼吸斷絕,進入禪坐胎息的精神層次。

在藏密的修行上,有所謂“一息尚存,自心不息”。 “息”字由上“自”下“心”組成,因為要拋棄世俗的心,才能進窺禪境,所以這胎息是 非常重要的過程。凌渡宇在這方面有極高的修為,這時他全身鬆鬆麻麻,體內氣流澎湃,靈 臺一片空明。

就在這刻,一咱危險來臨的感覺,忽地湧上凌渡宇虛靜的 靈覺。這是一種心理學家稱為 “森林靈覺”的能力,例如地震前,野獸會有很多異常的 舉動,這是因為它們平時習慣了大自然的律動和節奏,些許的變異,亦不能避過它們靈異的 感官,所以呈現不安的現象。凌渡宇也是這樣,人類的世界除了物質的層次,還有一個精神 的共同層次,精神學家稱之為“共

體意識” (Universal Consciousness),那是超越了一般日常意識的層面,一般人只有在夢裡時,才能感應到這精神層次的存在,作出各種怪異和預 兆性的奇夢。但在凌渡宇這種長期修練心靈的人,這類平常人缺乏的觸覺,在他們來說便像 呼吸和走路那般自然。所以雖然在這物質的世界上,沒有半點的不同或預兆,可是凌渡宇已 感到一種危險的存在。

凌渡宇張開雙目,重新呼吸起來,當他鼻孔呼吸停止時, 呼吸改由全身的毛孔進行,這刻胎息停止,鼻孔又再回復正常操作。

凌渡宇望向對面牆壁的喇嘛畫像,心中叫道:“爸爸,是 否有些極可怕的事發生了?”

他從未見過畫中的靈達喇嘛——西藏最玄秘的宗教“上密 宗”的第三十六代領袖活佛。因為他出生時,靈達喇嘛在九個月前進入大歡喜的境地“入 滅”。使他一出生便沒有了父親。在靈達喇嘛九十八歲高齡時,這位地位無上崇高的活佛,作 了一項奇事,就是使凌渡宇的母親,一位從美國來參拜他的中國女子凌雅懷下了他的孩 子,三天后靈達喇嘛坐化。他入滅後,凌雅生下了隨母姓的凌渡宇,並遵照靈達喇嘛的吩 咐,把兒子留在西藏接受各種最嚴格的修行;一直到十五歲時,才把兒子接往美國,接受西方 的教育。

這是凌渡宇奇怪的出身。

複式房子外傳來汽車的聲音,凌渡宇的住宅位於一條私家 路的盡頭,車聲傳來,百分之九十九目標是他的寓所。

凌渡宇關掉電腦。拿起謝教授的記事簿放進書桌的櫃桶裡去,這才走往樓 下,門鈴剛好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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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月夜逃亡

大門旁的閉路電視自動運作起來,一男一女站在花園的閘 門外,身後是兩輛警車。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他從警局回來不過兩個多小時,他們 即登門造訪,那有什麼好關照。

他這所複式房子佈置古色古香,地上波斯地毯,酸枝大 台,帶點中世紀色彩的歐洲家私,中國書畫。但其實設備非常現代化,有很多電子裝置,更是他這位世 界一流的電子、電腦和武器專家為自己費盡心思設計出來的。

凌渡宇伸手到腰間,打開了那系在腰帶上的皮袋,露出一 個火柴盒大的精緻遙控器,他熟練地按動一組號碼,門邊的擴音器傳來沙沙的響聲。

凌渡宇向著對講機道:“馬警司,有事難道不可等明早再 說嗎?”

年輕的馬修明警司的聲音在對講機響起道:“凌先生,抱 歉這麼夜打擾你,不過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我身邊這位卓楚媛主任,是國際刑警特別行動組的主管,她剛從台灣飛來,接手這件事,希望能立刻見 你。”

凌渡宇伸手在遙控器按了一個擎,花園外的鐵閘緩緩打 開,馬修明和那國際刑警的卓主任,走進屋來,大閘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閘外人影晃動,最少有六至七個警方人員,如臨大敵地散 佈屋外。凌渡宇心中嘀咕,不知警方是否怕他逃掉。

凌渡宇再按遙控器,寓所的大木門緩緩打開,馬修明帶頭 大步走前,和凌渡宇握手為禮。

凌渡宇對這位年輕警司相當有好感。馬修明跟他客氣兩句後,把身子讓往一旁,介紹道:“這 是國際刑警特別行動組的負責人,卓楚媛主任。”

進屋以後,凌渡宇一直被馬修明阻擋了視線,看不見他身 後的人。馬修明這一移開,露出了背後的女子,凌渡宇眼前一亮, 幾乎吹起口哨來。

卓楚媛一身湖水藍色套裝便服,直身裙把她腰腿美妙的線 條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來,她挺直的腰肢,使人感到她青春的驕傲和活力。

如雲的秀發,在頭上結了一個小髻,明媚爽朗。古銅色的油潤皮膚,秀氣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小嘴, 襯托起嫵媚動人、神采飛揚的一對深黑美眸,英氣勃勃中透出嬌柔可人的神態。

卓楚媛在馬修明介紹她時,大方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齊 的牙齒,主動趨前和凌渡宇握手。

凌渡宇暗忖這樣的美女,幹明星模特兒倒差不多,為何加 入國際刑警,而且攀上了這樣高的位置。不過與卓楚媛一握手,登時改變了他的印象。卓楚媛纖手修長有力,凌渡宇本身也是搏擊的一流好手, 知道眼前這美女,受過嚴格的技擊訓練。

卓楚媛道:“凌先生你好!”話音低沉婉約,性感好聽。

凌渡宇招呼兩人進入廳內,在廳中一列沙發坐下。

凌渡宇一邊,馬修明和卓楚媛在另一邊。

兩人四目緊盯著凌渡宇,令他泛起了兩軍對壘的感覺。

凌渡宇首先發言道:“卓小姐剛抵此地,立即趕來,工作 的態度,令人欣賞。”

卓楚媛大概對凌渡宇的說話不大欣賞,皺一皺充滿畫意的 秀眉,冷冰冰道:“凌先生,在飛機上,我看過你這位國際名人的資料,知道凌先生有自己獨特一套的處事方式,不過,謝教授之死,牽連廣泛,我代表國 際刑警請示凌先生和我們合作。”她說話條理分明,頗有說服力。

凌渡宇對於卓楚媛的開門見山,有點好感,不過卻不容易 招架。他雖然只是三十三歲,可是過往的經歷,勝過一些人幾世 經歷的總和,什麼風浪不曾遇過。他江河地攤攤手,道:“我什麼地方表現得不合作呢?”

卓楚媛面上冰冷的神情不變,道:“凌先生,如果你真是 和我們合作,請將'幻石'馬上交出來。”

這回輪到凌渡宇大皺眉間,喃喃道:“幻石?究竟是什麼 東西?”

卓楚媛不怒反笑,慢條斯理道:“凌渡宇,二十歲前資料 不詳,十三歲麻省理工電子工程學士學位,翌年獲哈佛大學碩士銜,論文題目是'埃及金字塔與天文學的關係' 。二十五歲再獲博士學位,論文是'黑洞和宇宙的年齡 ',被譽為當代最出色的年輕人。其後旅遊各地,自稱為電腦程式專家。”

她一邊說,旁邊的馬修明一對眼不斷睜大,似乎是第一次 知道凌渡宇的威跡。

凌渡宇舒適地挨在沙發上,從容不迫,一副卻之不恭氣人 神態。

卓楚媛繼續道:“這是一般人知道的凌渡宇,可是根據可 靠情報,凌先生和世界上很多地方的民族運動都有關連,極有可能是一個全球性的秘密組織'抗暴聯盟'的重要會員。這組織雖涉及偷運軍火、扉傭兵、刺殺等非法行為,目 標都是幫助各地的民主戰士對抗強權,故此民主國家各大情報局都是以旁觀者的身分,沒有乾涉凌先生的行動。起碼直到現在,仍是這樣。”說到最後,卓楚媛語氣轉 為凌厲,軟硬兼施,凌渡宇開始接觸到這美女辛辣的一面。

卓楚媛跟著出人意表地露出一絲動人的笑容,漫不經心地 道:“凌先生的本領還不止此,例如在軍火武器的知識、徒手搏擊,都可以被列入世界頂尖兒專家的行列。凌先生還是位催眠術大師。呵!還有,我差點記憶了凌先生是位開鎖的 好手。”說到這裡,面色沉了下來,道:“這樣一位人物,當他發覺屋內的老人可能出了意外,他會否束手無策,只是苦候警方的來臨呢?”卓楚媛辭辭 咄咄迫人,節奏輕重緩急,恰到好處,令人難以反駁。

凌渡宇眼中射出堅強的神色,毫不退讓地和卓楚媛直視, 馬修明一時變為旁觀者。

好一會,凌渡宇一字一字道:“今天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我已經告訴了本地的警方,記錄在案,除非在法庭上,否則恕我不再重複。”

卓楚媛嘆了一口氣,像是惋惜凌渡宇的不合作態度,正容 道:“凌先生,你或者未知事情的嚴重性,連教授在內,已有十多人為這'幻石'賠了性命。國際刑警自去年正式接受埃及總統的委託,第一組 展開調查的人,有七個不辛在追查中先後喪生,結果要把該組解散,我是第二組接手的人。以凌先生一向正義作風,這既是埃及人的珍貴文物,凌先生自 應對物歸原主一事,義不容辭才對。”卓楚媛武的不行,便來文的,也算是變化靈活了。

凌渡宇怎會給她三言二語說服,淡淡道:“卓小姐徒費唇 舌,我確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幻石'還是第一次聽到。”

卓楚媛俏臉一沉道: “希望凌先生日後不會後悔這個決定。我們可否四處看看。”

凌渡宇沉聲道:“請給我看搜屋令。”

卓楚媛望向馬修明,後者神色有點尷尬道:“搜屋令應該 隨時到。”

凌渡宇恍然,卓楚媛一抵此地,立即要來搜屋,不過即管 以最快的途徑,簽署這種搜屋的文件仍需一定的程序和時間,所以對方仍未能合法地進行搜索。門外的探員,當然在恭候搜屋令的大駕。

凌渡宇輕鬆地聳肩,心內轉過數種手法,每一種都可以使 他放在櫃桶內的記事簿灰飛煙滅。其中一個設備,只要他按動腰間遙控器某組密碼,書房內 的引爆系統便會引發一場小火,保證事後沒有任何可以查出起火的原因。三人一時默然無語。

汽車聲在屋外響起。凌渡宇估計來的最少有三輛車。

為什麼是這麼多人?

馬修明似乎也有同樣的疑惑,在西裝袋中取出無線電對講 機道:“警目一三七,是什麼人?Over。”

另一方傳來的聲音道:“他們有政治部的證件,帶來了搜 屋令。Over。”

馬修明皺皺眉頭道:“只許他們其中一人拿搜查令進來。 Over。”他也非常謹慎,讓對方一個入來再說。

馬修明跟著望向凌渡宇:“凌先生,請開門。”

凌渡宇太平間不動用腰間藏在皮包內的遙控器,沙發前茶 几的一角,也有一排控制大門開關的按鈕,凌渡宇按了一下右邊的掣,花園外的大閘和寓所的正門,自動輕輕地打開。

馬修明站起身,一邊道:“凌先生家居的設備,令人耳目 一新。”話未說完,他走向大門。

凌渡宇心中忽感不安,他靈敏的耳朵,告訴他正走入屋內 的人,一共有三個。剛才馬修明命令只准一人進入,為什麼會這樣?

他驚覺地抬起頭來,右手同時按上腰間的遙控器。

剛好看到馬修明左邊面頰插著一枝長針,身子緩緩跌下。麻醉針!

入門處有三個外國人,每人手上都握著一把黑黝黝的手 槍。

凌渡宇身經百戰,反應是百分百的敏銳,一按腰間的遙控 器,全屋忽爾陷入黑暗內。跟著身子一翻,倒翻去沙發背後。

幾下響聲,凌渡宇知道身前作擋箭牌的沙發,最少都給餵 了四針。這是非常可怕的敵人。

外面不聞半點聲響,看來屋外的警方人員已經給敵人在無 聲無息下全都解決。剛才他熄滅屋內燈火時,眼角似乎看到卓楚媛同時動作, 不知她有沒有及時避過麻醉針的襲擊。

凌渡宇又按著一個按鈕,落地玻璃的頂上隆隆落下一道大 閘,把屋外的月色和遠方的微光,完全封閉,屋內伸手不見五指。

寂靜無聲。

沒有人敢弄出半點聲音來,怕成為眾矢之的。

大門和花園外的大閘同時關上。

凌渡宇深知形勢於他最是有利,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屋內的 形勢。

唯一教他苦惱的,是武器都在書房牆內暗格里。

凌渡宇緩緩倒爬向後,地上的地毯,使他全無聲息地進行 逃走的勾當。他一定要趁敵人陣腳未穩,逃上二樓。看這三人的相貌和打扮,很有可能是來自以國的突擊隊, 假如估計不錯,以他凌渡宇的藝高人膽大,能逃出生天,已屬非常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況且對方在屋外還不知有多少人,已方即管連卓楚媛一齊 算上,也只是兩個人。要對付眼前的現代化裝備、曾受最嚴格軍訓的精銳突擊人 員,無疑是螳臂擋車。

爬了一半,離開登上二樓的樓梯只有四尺,凌渡宇停止了 一切動作。

淡淡的幽香傳入鼻內,是卓楚媛的體香。伊人近在咫尺。凌渡宇敢打賭她手上正拿著一把手槍,這刻敵我難分,若 送給他一顆子彈,就冤哉枉也。

他心生一計,又按了一下遙控器,大廳遙遠的一角,忽地 爆出震天巨響,凌渡宇聽到身旁的人兒呀地叫了一聲,顯然大吃一驚。原來凌渡宇利用遙控器將廳角的錄音擴音器開到最大,再 按著了開關,巨大的音量從喇叭以立體聲播放出來。

漆黑裡一時噪音大作。

場面混亂。

敵人碰跌物件的聲音此起彼落。陣腳大亂。

凌渡宇喝道:“是我,凌渡宇。”

卓楚媛在左側三尺處哦了一聲。

凌渡宇迅速靠近,伸手一摸,碰上卓楚媛的肩膊,連忙順 勢滑下,一把握緊伊人柔潤的玉手。

卓楚媛下意識掙了一下,便由他握著,她知道只有凌渡宇 才可引領她逃出這黑暗的環境。這樣的突變,她是首次遇上。

凌渡宇拉著她步上樓梯。卓楚媛跌了幾次,不過這刻音樂喧天,誰人聽得到這類比 起上來微不足道的聲音呢?

兩躡足摸黑走至中段,大廳傳來一下奇怪的聲響,連震耳 欲聾的音樂聲亦掩蓋不住,凌渡宇心中大叫不好,拉著卓楚媛全力包步奔上。卓楚媛身子出奇地敏捷,兼且熟習了旋梯轉上的角度,緊 跟而上。

一道耀人眼目的白光,從廳中心爆閃開來。一時間從至黑變到至光,什麼也看不到,睜眼如盲。

照明彈。

凌渡宇現在僅餘下的一丁點懷疑也倒台,對方是一支軍事 突擊隊。

為什麼?

什麼珍貴的古物也不會如此動眾勞師。

當眼目開始能習慣光明時,凌卓兩人早走上了二樓。

凌渡宇按動腰上的遙控器,一道由電子控制的鐵閘,一下 子把通上二樓的旋梯入口封掉。這是裝備千日,用在一時。鐵閘把追兵硬生生拒於梯下。樓上一片安寧,不過那並不能持久。

凌渡宇開著二要燈光,這時樓下隱約傳來的音樂聲中斷。

凌渡宇搖頭嘆道:“這班武夫絲毫不懂音律。”

燈光下,卓楚媛面色有點蒼白。來敵的強橫,使她有些措手不及。聽到凌渡宇還在說俏皮話,狠狠瞪他一眼。這才發覺自己的手還在這人的掌握中。

卓楚媛大力摔開凌渡宇的手。

凌渡宇嘻皮笑臉道:“小姐!不要馬上過橋抽板,一切還 是剛開始。”跟著用腳踏踏地,道:“他們可以從這裡上來。”他不是說風涼話兒,一間屋又非銅牆鐵壁,那能防止配備精良的軍隊。

話猶未已,一聲轟天動地的爆響,整個二樓的地板晃動, 空氣來回急盪,兩人失神下立足不穩,滾倒在一起。

塵屑漫天,一股炸藥的濃烈氣味,充斥全層。玻璃碎裂的聲音響遍每一角落,凌渡宇的安樂竄變成戰 場。

凌渡宇一語成讖。

這回卓楚媛反應最快,一把推開凌渡宇搭在她嬌挺酥胸上 的手,整個人像貓般彈了起來。

金屬撞擊。

凌渡宇霍地跳起,失聲道:“索鉤!”那是爬山的必要工 具。

他顧不得敵人在什麼地方炸開個大洞,一把拖起卓楚媛的 手,往天台的方向狂奔。兩人一頭一臉是塵屑,狼狽萬分。

凌渡宇毅然按著了遙控器上的密碼,發動書房內書桌的自 動毀滅裝置。

一百秒後書房書桌櫃桶內一切東西者會在一場小火中付諸一炬。

沒有其他選擇。

卓楚媛這次沒有摔開凌渡宇的手,任由他拉著自己走上另 一道上升的旋梯,進入天台。

天台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清新的空氣,令人精神一振。

天空明月一彎,還有十天便是中秋了。

千多方尺的天台上,一隻巨大的滑翔風箏,沐浴在夜月的 溫柔裡,安靜地俯伏在一個巨大的支架上。漠然不理樓下的動亂。

自兩年前建成此屋,這藍色的載人風箏便裝置在此,凌渡 宇過的是刀頭槍嘴的生涯,這風箏是他布下的一著逃命奇兵,到這刻才派上用場。

凌渡宇把卓楚媛塞向風箏載人的底架內,為她扎上安全 帶。

卓楚媛急道:“你怎辦?”語帶關切。這風箏只供一人使用,目下兩人都是那樣需要它。

月夜下,凌渡宇目射奇光,道:“其實你也很關心我。”

卓楚媛氣得緊閉小嘴,把頭別過另一邊。這混蛋死到臨頭,仍然不知改悔。

風箏載人的底架下,有三個滑輪,安在三支長長的滑軸 上,三十度向下伸延出天台之外的空間,成為風箏滑翔的跑道,設計巧妙。

夜風疾勁。

遠方的海港和對岸的城市,在月色下光芒閃滅,瑰麗無 倫。

可惜這不是賞月的時間。

鋼環把風箏緊銷在鋼軸上。平時凌渡宇常常擔心鋼環太少,狂風會把風箏扯走,現在 解起上來,卻嫌鋼環太多。

好不容易才給風箏鬆綁。

風箏開始從鋼軸高的一邊,和低的一邊滑去,慢慢加速, 俯衝往天台外的夜空。

第二聲爆炸傳來,緊閉的天台鐵門整個爆了開來,撞在天 台欄干上,一聲巨響,使人心膽被奪。

凌渡宇狂喝一聲,全力一推,風箏驀地增速,呼一聲衝離 滑軸的盡頭。凌渡宇這一刻顯示了他不凡的身手,他雙腳一踏天台邊, 整個人像豹子般跳起,雙手恰好緊抓在已衝離天台的風箏底部。

一箏兩人,滑翔進夜空去。

凌渡宇面向天台,見到人影閃動。

凌渡宇心道:“朋友們,再見了!”

書房傳來一聲爆響,書房的毀滅裝置,完成了它的任務。謝教授的記事簿,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屋子瞬眼間變成火柴盒大的黑點。

他自出生那天開始,從沒有在一間屋內住滿兩年,今次住 了一年另八個月的安樂窩,終於也是晚節不保。

凌渡宇一運腰勁,把雙腳攀上底架、減輕兩手的工作量, 就與美麗的卓楚媛平等起來,一向下,一向上,身體幾乎緊貼在一起,連呼吸都噴在對方面上。

夜風把卓楚媛頭上髮髻吹散、髮絲指在凌渡宇面上,又痕 又癢,可恨無手可用以搔癢。

卓楚媛不堪親熱,美目緊閉,只有來個順其自然。

風箏速度驚人,一瀉百丈,向下面廣闊的海港俯衝下去。

凌渡宇有點衝動,很想把這高傲的美女冒犯一下,偏要看 看她杏目圓睜的反應,不過終於把這誘人的慾望放棄,喃喃道:“算我們走運,這班狂人忘記帶導彈來。”

卓楚媛不聞不問,似乎把命運交到他手裡。

風箏變成一隻救人的神鳥,愈衝愈急,凌渡宇不斷調節兩 翼的角度,以免撞入摩天的高樓上,那將是箏毀人亡的局面。

這風箏專為一人設計,目下載了兩人,自然不是那麼輕鬆。

他的目標是那山下的海港。這刻他非常感謝自己平日對這種運動的狂熱了。

風箏筆直越過沿岸的大廈,以三十度角向海港斜斜插去。

風箏迎著海風展展雙翅,在虛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度, 滑進銀光閃閃的波濤中。

卓楚媛嗅到海水的氣味,忍不住睜開雙眸。凌渡宇面上似笑非笑,像是在飽餐秀色。就在此刻,凌渡宇慘叫一聲,原來他背部已撞到水面,這 樣的速度,頗為要命。

風箏速度慢慢減下,在水面滑行起來,一直衝前了百多 碼,才緩緩停下。

冰冷的海水,秋夜清寒,剛才飛行時又飽受高空中氣流和 狂風的折磨,兼且兩人的衣服都不適合水內的活動,一齊同聲呻吟起來。

凌渡宇離開底架,在水底下為卓楚媛鬆開束縛。他的手不知是否在冰凍的海水中特別笨拙,或是卓楚媛玲 瓏浮突的健美身體太過吸引,總是碰到很多不應觸碰的地方。

卓楚媛秀眉大蹙,偏又拿他沒法。肺內的空氣快將用盡。

兩人先後冒出水面。

凌渡宇一看最近岸的距離,大叫僥倖,只是二百多碼,他 剛才攀在風箏的底架下,幾乎耗盡全身氣力,實在不再進行馬拉松式的泳賽。

卓楚媛踹掉鞋子,把外套除下,一邊踏水,一邊喘氣。

凌渡宇亦脫掉皮鞋,一邊拔著水、保持平衡,一邊道: “小姐,請恕小弟沒有為你預備三點式泳衣。”

卓楚媛美目一瞪,嬌哼一聲,掉頭向岸邊游去。

凌渡宇搖搖頭,海水的冰寒使他苦笑起來,如果能留在家 中,看看書,那該有多好。空想無益,在水中強迫自己活動了一下筋骨,他體力透支 極大,若非長期嚴格的訓練和紀律化的生活,早便支持不住。

月夜下海水像千萬條彩蛇在閃爍跳動,卓楚媛以自由式的 泳姿,嬌捷地遊往岸邊,動作優美悅目。

凌渡宇暗讚好一條美人魚,剛才同乘一箏時,大好吻她的 機會自己白白放過,這等君子行徑,誓要切戒,人生稍縱即逝,美好的東西物過不留痕,像沙上建成的堡壘即管如何實在也只是過眼雲煙。

凌渡宇再嘆一口氣,才發力追向那條遠去的美人魚。

兩人先後上岸,夜深人靜,這一帶是停車場,不見一人。

凌渡宇望著卓楚媛,高聲讚美道:“看不出原來卓小姐的 身材這樣美!”

卓楚媛一看自己,全身濕透,在街燈下若隱若現,氣得背 轉身喝道:“你走!”

凌渡宇聳聳肩道:“晚安!”轉身步入黑夜的街道去。

卓楚媛猶豫了片刻,咬咬牙,急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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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12:3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空中慘劇

水聲嘩啦啦從浴室傳來。

       凌渡宇穿上浴褸,等候卓楚媛浴畢。他頭上如蒙白塵,那是海水乾後剩下的鹽分。上岸後,凌渡宇臉展他的神偷妙技,不費吹灰之力弄來了一部泊在街上的小房車,載著卓楚媛來到他這狡兔的另一個巢穴。

      他打了個長途電話給陳午鵬,可惜他的剛好離開,聽說是趕返本市,令他失諸交臂。

       浴室門開,卓楚媛邊走邊用大毛巾擦著側垂一旁的如雲秀發。她身上被著一襲藍地白花的日式和服睡袍,胸口開得很低,乳溝若現若隱,玲瓏的挑長身材,令凌渡宇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卓楚媛一邊乾髮,一邊走到電話旁,伸手要拿電話。

        凌渡宇搶前,一把按在她拿著電話的玉手上。

        卓楚媛冷冷抬起頭來,道:“你要怎樣?”

        兩人幾乎緊貼在一起女子青春動人的氣息,撲進凌渡宇鼻內。凌渡宇身高六尺,卓楚媛也是身型微修長,比他只矮上三寸。站在一起郎才女貌,非常合襯。可惜現在兩人之間充滿火藥味,那有半點郎情妾意。

> 凌渡宇悶哼一聲,冷硬地道:“你這電話只要一搭通警方,我擔保那班突擊隊在一小時內在高空跳傘下來。”

        卓楚媛毫不退讓道:“你有什麼根據?”把手從凌渡宇的手下抽出。

        凌渡宇失笑道:“根據?他們把時間拿捏得無懈可擊,又巧妙地利用了你們等搜查令的時間,一舉制服了你那些同道,佔盡上風,若說沒有準確的情報,找誰相信? ”

        凌渡宇語帶諷刺,氣得卓楚媛俏臉煞白,沉聲道:“我承認今次有失策的地方,但並不代表警方成為了他們的線眼。”

        凌渡宇聳聳闊大的肩膊,道:“這社會崇尚自由,你要怎樣想,貴客自理,可是卻不能強迫我改變想法。”

        卓楚媛道:“那不是想法,叫做成見。”

        凌渡宇肅容道:“這批惡客大爺行動迅若雷霆,裝備精良,雖然經過喬裝,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是以國派出的突擊隊伍。以國情報出名靈通,你們國際刑警內有他們的線眼哪會稀奇。”跟著瞇起眼上下打量著卓楚媛,笑嘻嘻道: “說不定你就是他們的線眼,現在進行美人苦肉計的勾當。”

        卓楚媛面罩寒霜,一對俏目射出凌厲的光芒,道:“凌先生,請小心你的說話。我曾親口答應埃及總統,要為他們找回這意義重大的國寶,無論你什麼花招,也絕不會令我中途放棄。”說完迳自拿電話,按了號碼。

        聽筒傳來男子的聲音道:“鐘約翰。”

       卓楚媛道:“鐘警司,我是卓楚媛。”

       鐘約翰怪叫一聲,道:“卓主任,你在哪裡,我們動用了所有人來找你。”

       卓楚媛皺了皺兩條秀氣的眉毛,似乎有點不高興鐘約翰的大呼小叫。沉聲道:“你先不要問,現在的情形怎樣?”

        鐘約翰有點醒悟,輕輕道:“修明和七名便衣中了麻醉針,幸好藥性很輕,已醒轉過來,目下留在醫院觀察。”

        卓楚媛道:“那批兇徒呢?”

        鐘約翰有點尷尬,嘆口氣道:“他們全部是一流老手,除了屋內炸開的兩個大洞,什麼也不留下來。據軍火專家說,他們用的炸花是國際流行的貨色,完全不予人根尋的線索。現在搜索還在進行中,不過我想那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卓楚媛道:“搜屋有什麼成績。”

        鐘約翰的聲音立時回復了生氣道:“貴方派來的專家譚臣果然了得,在凌渡宇的書房發現了一個暗格,你道是什麼東西。”接著說了一大堆槍械武器的名字。

        卓楚媛秀目神采飛揚道:“不要洩露我的行踪,待會再和你聯絡。” 一放下聽筒,轉身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看到卓楚媛眼射異采的俏模樣,暗叫不妙,不知今次她得到了副什麼好牌。

        卓楚媛賣個關子,把手放在身後,挺起動人的胸膛,在凌渡宇面前緩緩踱起步來。

       凌渡宇恨得牙癢癢,卻又拿她沒法。

       卓楚媛停下步來,向凌渡宇嫵媚笑道:“凌先生家中收藏豐富,又是威名遠播的電子裝置專家,所以我特地從外地請了另一位電子專家過來,果然大有所獲,在凌先生寓所的書房內,發現了一個藏在牆內的暗格,暗格中還有精巧的感應干擾裝置,可以避過金屬探測器的耳目,令人不勝佩服。”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暗格中的槍械彈藥,不用說落在警方手上。在這不准藏械的城市,罪名真是不輕。卓楚媛非常厲害,一下擊中他的要害。

        卓楚媛來到沙發背後,手按沙發,在凌渡宇耳邊道:“凌先生不知有心情和我們合作了沒有。”她的聲音非常動聽,可惜凌渡宇完全缺乏欣賞的心情。

        凌渡宇苦笑道:“我一向都是個好市民,最歡喜和警方合作,卓小姐何出此言。”

        卓楚媛淡淡道:“我忘記告訴你,我有正式受訓的罪案調查專業資格,所以今天下午,一到機場,立即趕往兇案現場作了個詳盡的查察,發現了一點很奇怪的微小事物,或者你這位合作的市民可以給我一個有肯定的答案。”

        凌渡宇訝道:“本人洗耳恭聽。”

        卓楚媛道:“謝教授屍身右手五隻指尖,沾了少許藍色的紙纖維,而且根據他指掌的形狀,他死時手上應是抓緊著一部書那類的東西,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凌渡宇哂道:“卓主任精明仔細,有什麼能瞞過你呢?那是一本記事簿,我取去了。”他現在落於下風,處處挨打,除非他立即逃走,那將是四處遭人通緝的生涯。

        卓楚媛精神一振,俏目凝注,等待凌渡宇自動招供。

        凌渡宇道:“假設我把記事簿交出來,對我有何好處。” 兩人到了討價還價的地步。

        卓楚媛狡猾微笑道:“如果你能幫我們把'幻石'找出來,我可以保證不起訴你私藏軍火的罪名。”

        凌渡宇怒道:“那勞什子'幻石',我也是從我口中第一次聽到,叫我怎樣幫你找出來!”

        卓楚媛面色一沉道:“那是閣下的事了,先拿記事簿來。”

        凌渡宇餘怒未息道: “我和你離屋逃走時,發動了毀滅裝置,記事簿現在最多也只是一堆灰燼。”

        卓楚媛一震,急道:“你看過內容沒有?”

        凌渡宇看到她焦急的模樣,心也涼浸浸起來,慢條斯理地道:“我看到一半時,你們便大舉來犯,打斷了我閱讀的情趣,跟著的事,我知的和你知的便是一樣多了。”

        卓楚媛面上難掩失望的神色,道:“那一半有什麼內容?”

       凌渡宇見她不再用藏械罪名來迫他,心中舒服了點,道: “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不過恐怕對你沒有幫助,當時我順手翻了翻,印像中記事簿最後兩頁給人撕去了。”

        卓楚媛道:“難道有人比你先一步進去?”

        凌渡宇道:“眼下唯一的線索是陳午鵬,他可能會知道一點東西。”

        卓楚媛望向牆上的掛鐘,剛好過了九點,是航空公司開始辦公的時間。她打開電話簿的黃頁,一連問了幾間公司,都查不到陳午鵬的名字,直到第七間,那邊航空公司地勤的女職員立即道:“陳午鵬先生乘坐的七0八號班機,將在下午三時抵達。

        卓凌兩人同時一呆。

        卓楚媛道:“小姐,為什麼你不用查看旅客名單,就知道他坐那班機回來?”

       女職員答:“你已是第四個查陳先生到港機號和時間的人了。”

        卓楚媛道:“我是警方的人員,希望你能把前三個詢問者的詳細情形告訴我。”

        女職員支吾以對道:“這個……”

        卓楚媛聲音注入了權威的語調道:“第一個電話說的是什麼語言。”

        女職員猶豫了一下,屈服道:“三個電話,兩個說英文,一個說日語。內容都是那句說話,不過……”

       卓楚媛道:“不過什麼。”

       女職員餘悸猶在道:“第一個說英語的人語調非常怪異,像是有點神智不正常,我說出班機和時間後,他不住喃喃道:'那很好!那很好!'我在惶恐下掛斷了線。”

        卓楚媛呆了一呆,道:“你貴姓!”

        女職員道:“我姓馬。”

> 卓楚媛說聲謝謝,放下了電話。

        凌渡宇望著她,這事事毫不在乎的人,眼中露出關心的神色。他聽不到卓楚媛談話的內容。

        卓楚媛又再拿起電話,一邊按動鐘警司的號碼,一邊向凌渡宇道:“凌先生,有沒有接機的心情。”

        下午二時四十五分。

        秋陽在中天偏西處。

        蔚藍的天空白天飄舞,天氣良好。

        通過候機室的落地大玻璃,凌渡宇目光灼灼注視著直伸出海上的飛機升降道,灰白的跑道在陽光下閃爍,剌人眼目。

        凌渡宇不放過四周的動靜,可是敵人掩飾得很好,一點也發現不到可疑的人。只有幾個便裝警探,在遠處遙遙監視著他。這就是卓楚媛所謂的“保護”,其實還不是利用他引敵人出來。他身上還給被迫放了個偷聽器,心中的窩囊是不用說的了。

        機場廣闊的大堂內,影相機閃光燈夾雜在歡樂的笑聲裡,一片熱鬧,有幾個日本旅行團持著布條在影團體相,假如有人告訴他,其中一整團人都是日本大亨田木正宗派來的,他一點也不會奇怪,田木的確可以有做到這事的實力。

        比卓楚媛先打往航空的三個電話,一個是以國的特務,一個是田木正宗的人,另一個一定是那個“M” 了。

        凌渡宇心中竊笑,管他是誰,任他們有什麼板斧,今次看來也會敗在卓楚媛手下。她此刻在跑道上守候,飛機停下,陳午鵬將是第一位被安排下機的乘客,屆時卓主任會在幾位經驗豐富的特警陪同下,把陳午鵬接上一架有避彈的裝置的房車,由貴賓室的特別出口,在兩部警車、六部電單車的護送下,離開機場,除了還差一張紅地毯和儀仗隊,對陳午鵬的歡迎,比之一國元首也不遑多讓。 <

        七0八號班機在天空中劃過一條美麗的弧線,慢慢飛臨跑道另一端的上空,向著跑道緩緩降落,有如電影中的慢鏡頭。

        這剎那凌渡宇還是心情開朗,下一剎那卻是面色大變。

        一種危險的預感,強烈地湧上心頭。這是一天內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凌晨二時,在書房中進胎息的狀態時,這是第二次。

        他感到一種危機正在臨近,但又不知那是什麼。

        機場外的跑道在溫柔陽光中靜靜地直伸出去,飛機底下的滑輪伸了出來,有如展翅的大鳥,向跑道俯衝而下。

        一切正常。

        但凌渡宇手足冰冷,一道寒意從脊骨透上來。

       他知道一件驚天動地的惡行要發生了!

      卓楚媛這時和幾名全副武裝的機場特警,站在跑道近機場大廈這一邊的盡頭,凝望著從另一端俯衝而下的七四七巨型珍寶客機。機上有他們恭候的貴賓陳午鵬,他可能是世上唯一破案的線索了。

        她手中的無線電傳來指揮塔和客機上機師聯絡的對話。

        機師說:“一切順利,滑輪脫出,開始減速及降落程序,請報告跑道情況。Over。”

        控制塔:“跑道情況正常,降落批准。 Over。”

        跟著是三四秒的沉默。

        飛機筆直向跑道降下。

       卓楚媛呈了一口氣,事情的發展應該到了新的階段。

        就在這一切順利進行的時刻,飛機的機頭忽然奇異地向前一垂,由四十五度角的俯衝變成七十五度角向跑道插去。

        卓楚媛面上霎時灰白,心臟狂跳。她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開始向跑道另一端奔去。

       無線電中控制塔傳來狂叫道:“七0八號機,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仍是那機師的聲音,卻變得非常怪異,道:“沒有人可以毀滅我,當我有足夠力量時,我一定會回來。”跟著是瘋狂的笑聲,遮蓋了控制塔的呼叫,和飛機駕駛室內的掙扎和驚喊。

        飛機幾乎垂直地向跑道撞去。

        在候機客大堂的凌渡宇眼睛睜大,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飛機撞在跑道上。

        “轟隆”,火焰光瞬間翻騰在跑道上,一連串爆炸此起彼落。

        凌渡宇整個人跳了起來,撕心裂肺狂叫道: “不!”

        整架七四七珍寶客機玩具一般在火光中解體,濃煙和碎片彈上跑道方圓數里的上空,碎片在驚人的衝力下,在跑道上四周跳動。

        跟著又再一連串的爆炸和大火。

        凌渡宇面前的落地大玻璃應聲整塊碎裂下來,爆炸引起空氣的激盪力量,實在太過驚人。

        機場大堂內忽爾全靜下來,爆炸的餘震令地基晃動。

        跟著是尖收聲,有人伏下,有人搶往大堂的出口,數千人亂成一片。

        凌渡宇雙目噴火,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畢竟已發生了。

> “幻石”是什麼?

        什麼力量令整隻飛機毀滅?

        消防車在機場四周響起,那又有什麼用?這情況下,能找到一個完整的屍體,已是天下的奇蹟。

        謀殺!卑鄙的謀殺。

        剎那間凌渡宇回复冷靜,累年的靜修和出生入死的經驗,使他每每能在危急關頭將神經變成鋼鐵般堅強和沈著。陳午鵬死了,他凌渡宇是第一個進入謝教授兇案現場的人,所以在各路爭奪“幻石”的人心目中,凌渡宇變成唯一的焦點。

        他一定要走。

        他眼角的余光,察覺到四周都有人在接近。

        凌渡宇暴喝一聲,藉此將心中的憤恨發洩出來,身體向後疾退,沒入了狂亂的人潮內。

        大堂中的混亂情況驚人,飛機爆炸後的十數秒,世界未日好像已來到這空間內,男女老幼東倒西歪,喊叫連天,恰好這是機場最繁忙的時刻,數千人擠在大堂內,大堂的玻璃被爆炸造成的氣浪迫碎,造成極大的恐慌,恐懼迅速在群眾的心內蔓延,使大家都不問情由,爭先恐後往每一個出口擠去。

        四同震耳欲聾的消防車號深化了眾人的恐懼。

        這提供了凌渡宇趁亂逃走的條件。

        數千人化作此起彼落、湧前倒後的人潮,敵我難分。

       凌渡宇的體能遠勝常人,彎低身體,鑽入人潮裡,向選定的一個側門迫去。

        離開側門大約十碼時,敵人出現,一個身材結實高大的男子,硬在人潮逆迫回來。凌渡宇第一時間看到他手上烏黑閃亮的手槍。

        凌渡宇叫一聲對不起,運肩一撞,他前面一個陌生人給他撞得向那持槍男子踉蹌跌去。

        那男子暴喝一聲,一手推開向他跌撞過來的人,另一隻手舉起手槍,正要發射,豈知凌渡宇不退反進,跟在那被他撞得跌前的人背後,直撲而上。

        持槍男子眼目受阻,看不見凌渡宇正向他衝過來,到一推開眼前的人時,凌渡宇赫然出現,離他只有三尺遠。

        他立時把揚起的手槍收低,放平,瞄準。不過那是太遲了。

        持槍的外國人本身雖然受過訓練,也是搏擊的高手,但一來事出意外,另一方面,凌渡宇更是高手中的傑出人物。

        他正要扳槍掣,凌渡宇雙手上下一夾,夾正他持槍的右手,他慘叫一聲,手槍離手跌下,跟著肚腹處一陣劇痛,同時受了凌渡宇一下膝撞,他痛得彎下身體,頸側再一被重擊,眼前一黑,倒撞地上。

      凌渡宇解決了對手,不敢拖延,迅速擠出側門,四周的人像潮水般和他一齊湧出大堂之外。

        凌渡宇擠往右邊的通道,他的目標是迅速離開機場,他本來想往停車場取車,不過那太過危險。

       消防車的警號從四面八方傳來,提醒著人們正發生的大慘劇。

        凌渡宇一邊走,一邊將身上的黃色外衣除下,反轉過來穿起,把藍色的一面向外,從袋中取出鬍子粘上,加上一副近視鏡,登時形相大變,一派學者的穩重模樣,危機四伏的處境,迫得他展開渾身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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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幻石魔力

他專揀人多處走,形勢實在太混亂了,直到他走出機場,進入人來人往的大街內,仍未遇上攔截的敵人。

   藏了部街車,半個小時後,回到市中心內的大廈。

   這處是市內的商業區,街上滿佈行人,忙碌著各自的事情,剛才的大空難便像發生在第二個星球的事,與這里拉不上半點關係。

   凌渡宇打開大廈的閘門,看更不知到了那裡去,凌渡宇心想,每個月交的昂貴管理費,不知所為何事。

   臨時住所在大廈的十八樓,那是最高的一層,他進入升降機內,按了“18”字,升降機關上,緩緩向上升去。他心中很亂,上前當務之急,就是利用電腦,把謝教授的日記由頭到尾細看一次,那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升降機到了十八字,停下,開門。

   凌渡宇動也不動。

   最少有三支槍指著他。

   槍管安上了滅聲器。

   從穩定的手和麵上的神情,對方無一不是一流的好手。

   還未到要冒險的時間。

   左邊的大漢用英語道:“凌先生,你好。”

   一出聲,凌渡宇知道他是日本人。這三人都戴上黑鏡,令人很難分辨他們的國藉。 * *

   凌渡宇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出有什麼好的地方?”

   那出聲的大漢面無表情,一點不欣賞凌渡宇的幽默,操著不純正的英語道:“手不要有任何動作,慢慢走出來。”一邊說一邊退後,其他兩人跟著他一齊行動,慢慢退開,露出升降機外一塊空間。他們所站的位置非常巧妙重要,即管凌渡宇有最敏捷的身手,也不能同時襲擊三人。

   形勢比人強,凌渡宇聳聳肩,大方地走出去,腦筋飛快轉動,立時想出幾種應付的手法,不過對方似乎還未到立即動手的地步,不如搏一搏,看看對方究竟意欲如何。

   大漢揚一揚槍嘴,指著他住所的門口,道:“進去!” 

   凌渡宇向門口走去,一邊留意著對方會否從背後偷襲他,那將是一個反擊的機會。

   背後毫無異動。

   門自動打開了,像感應到凌渡宇似的。

   屋內已有四名男子。

   這四人身形健碩,有如四條強悍的豹子。

   他們身上並沒有槍,但是凌渡宇知道自己稍有異動,他身體將會蜂巢般滿佈彈洞。

   他們散在屋內,形成合圍的局面。

   凌渡宇就算想跳樓自殺也不成,何況窗門都有防盜窗花。

   其中一個人手上提著一個火柴盒大的儀器,在他身前上下移動,以日語道:“沒有槍,只有一個追踪器。”

   凌渡宇精通多國語言,日語當然難不到他,所以毫無困難知道他在說什麼。

   守在他書房門口短小精悍的大漢道:“凌先生,請進去。”言語相當客氣。

   凌渡宇心中一震,難道是“他”來了。不過很快便有答案,一踏進書房,一個雄偉如山,身穿黑色筆挺西裝的大漢,正背著他望向窗外。

   凌渡宇倒吸一口涼氣。

   大漢緩緩轉過身來。

   年紀在四十五之間,面相威嚴,眼睛細長,內中精芒電閃,是那種城府深沉,又極端精明厲害的人物,他鼻樑挺直有氣,站在那里便像一座永不能推倒的高山。事實上他控制著世界最強大經濟王國的命脈,據說若沒有他的同意,誰也不能當上首相。

   田木正宗。

   凌渡宇道:“請坐!”提醒對方誰是主人。

   田木正宗面無表情,道:“凌先生的日語很好,請恕本人無禮。”跟著向手下道:“你們出去,我要和凌先生單獨說幾句。”手下應命出去,書房門掩上。

   田木正宗道:“對於貴友和其他受害者的死亡,本人同樣憤慨。”

   凌渡宇道:“誰幹的?”

   田木正宗面容一整道:“這事待會再說,凌先生須先將' 幻石'交出。因為那是我應得的。”

   凌渡宇道:“'幻石'是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田木先生不知信也不信。”

   田木正宗眼中精光一現,倏又收去,斷然道:“我信!” 跟著背轉身子,仰首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天空中白雲朵朵,冉冉飄舞。田木正宗道:“能被我田木正宗看得起的人屈指可數,凌先生是其中之一,你所做的事,大公無私,本人敬服。”他語氣自負不凡,卻剛好切合他的身分和氣派。

   凌渡宇也不瞞騙田木正宗,坦然道:“我取了謝教授的記事簿,不過昨晚在大火中毀去。”

   田木霍地轉身道:“你看過內容沒有?”

   凌渡宇道:“只看了二十多頁。”田木正宗說話斬釘截鐵,連帶他也惜字如金起來。

   田木正宗神情不變,這類人物等閒不會露出內心感情,很難知道他是否失望。另一方面凌渡宇心內的疑團愈來愈大,田木正宗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縱使將世上最大的鑽石送給他,可能仍未能搏他一笑,“幻石”無論如何珍貴,不過一件古物,文化的價值遠超於物質本身,為何會令他動心。

   凌渡宇道:“田木先生,我只知道是埃及的國寶,為何是你應得之物?”

   田木正宗傲然道:“'幻石'是全人類的瑰寶,埃及人讓它白白放在博物館內,得物無用,自然該由有德者居之。”

   凌渡宇哂道:“那你就是那有德者嗎?”他生性高傲,不服田木正宗的強橫。

   田木正宗嚴肅的面幻洩出了點笑意,絲毫不以為忤,淡然道:“好!有膽識。”一副從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的神態,跟著道:“我自十七歲開始,在街頭稱王稱霸,二十四成為飛虎組的大龍頭,直到今天的地位。生平只信奉'強權才有公理',這世上誰不是巧取豪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說到這裡,雙目凌厲地望向凌渡宇道:“我來和你作個交易,如何?”

   凌渡宇道:“什麼交易?”

   田木正宗道:“你給我把'幻石'找回來,我給你一批最先進的軍火,保證價值不低於兩億美元。”

   凌渡宇本想一口回絕,不過田木正宗的報酬恰好擊中他的要害。試想一批這樣龐大的軍火,對於推翻一個暴政的助力有多大。同時亦可知田木正宗對'幻石'是志在必得的。 “幻石”的吸引力因何這樣大?

   凌渡宇正容道:“為什麼找我?”的確是的,田木正宗踩踩腳,地球也會感到震動,手下能人無數,凌渡宇雖自問是個人才,但田木正宗做不到的事,他難道還能做到嗎?

   田木正宗第一次露出一個完整的笑容道:“這年來我發動了第一個能動用的人手,每一個和我有關係的勢力,紅狐依然踪影全無。”

   凌渡宇皺起眉頭道:“是紅狐!”心中自忖:“噢,原來教授日記提到的M,就是紅狐。”

   田木正宗點點頭。

   凌渡宇知道是紅狐,更加大惑不解起來。紅狐是位非常是開的名人,學識豐富,是幾間跨國大公司的經驗投資顧問,他在探險界的名氣相當響亮,曾經多次深入非洲不毛之地,探索內中不為人知的秘密。他也是幾本關於地球上玄秘事物的著作者,因為他“紅狐”的筆名太過響亮,真姓名反為人忘記。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他自稱是西班牙貴族之後,至於實情如何,恐怕要他本人才知。

   凌渡宇道:“怎會是他,據稱紅狐為人頗為正派,怎會為件珍寶自陷絕地。”

   田木正宗緩緩道:“那不只是一件珍寶,那是一道可以使人類進窺宇宙秘密的橋樑。”

   凌渡宇道:“你見過沒有?”

   田木正宗面上露出響往的神色,道:“當然見過,雖然只是片刻的經驗,那已是畢生難忘。”說完低下了頭,似乎不願意凌渡宇看到他面上的神情。

   凌渡宇愕然,有什麼東西有令這不可一世的人物如此動心。

   田木正宗抬起頭來,面上紅潮散去,但仍然掩不住激動後的餘波。

   凌渡宇忍不住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田木正宗猶豫了一下,沉聲道:“我在霎眼的時間中,看到整個人類的發展。”

   凌渡宇整個人呆了起來,類似的這種經驗,很多人都嘗試過,特別在一些經歷過死亡的情形下,例如攀山者高山墮下,在他們觸地前的剎那前,腦子的活動會以比平時快千萬倍的速度進行,能在墮地前的數秒鐘內,把過去一生的經歷,像快鏡般在腦海內一一重演。這類有異日常的經驗,往往由大難不死的人口中傳出來。為過田木正宗這種剎那間看到整個人類發展的經驗,又遠遠超出了上述經驗的範圍。難道“幻石”擁有使人的腦細胞活動得比光速還快上千萬倍的能力。

   凌渡宇問道:“'幻石'是怎樣的?”

   田木正宗陷在沉思之中,對凌渡宇的問題幾乎是本能地反應道:“它是塊八寸乘三寸的長方石板,上面刻滿一種奇怪的文字。石板中間有個突起的圓體,據紅狐得來的資料說,如果把長方石板掩著雙眼,圓體會恰到好處壓在眉心處。”

   凌渡宇道:“石板是什麼質地?”

   田木正宗道:“我們曾經看過所有有關的書籍,石板的質地仍然是個不解的謎,石板似透明非透明,堅渝鋼鐵。不過有點非常奇怪,就是每到中秋時分,石板的紋理便會變動,幾日後才會還原。”

   凌渡宇心想,這塊被稱為“幻石”的石條絕不簡單,首先是打磨的問題,它既然硬渝精鋼,以古代的打魔工具,怎能將它變成如今的模樣。

   其次當“幻石”蒙蔽雙目時,那在石條中間突出幾分的半圓體,剛好壓在眉心處。這是醫學上最為神秘的地方。據最新的醫學研究,人的眉心處恰好是“松果腺”的所在,這腺體會分泌出一種化學物質,這物質的真正作用,仍未被真正確定。不過其中一種可能性,就是該物質具有令人“集中精神” 的化學作用。醫學家在六0年代,研究出迷幻藥那類毒品,擁有破壞和減弱這松果腺發泌作用的能力。於是當事人失去了把精神集中在這世界的能力,變得神遊於這精神層次外的領域,欲仙欲死。

   有一個玄妙的說法,就是人本來擁有神遊萬里外、甚或超越時空限制的能力,不過天上的神嫉忌人的這種能力,製造了一把精神的枷鎖,把人廣闊無邊的感知能力,牢牢鎖在一時一地一點之內,那就是我們現在的情形。我們每一時空,只可以把精神集中於一件事物上,其他都變成模糊的背景。

   這把枷鎖,是否位於兩眉中心的“松果腺”?據說佛祖成佛的菩提樹,最富於這種鬆果腺的分泌物。

   中國佛道兩家的修煉,眉心處方寸之位最是重要被稱為 “靈臺”,那是否通往宇宙千百年不解之謎的捷徑,使我們成仙成道。

   “幻石”能否把人的天眼打開?

   田木正宗繼續道:“當日紅狐來找我,要我助他在開羅博物館將'幻石'盜取出來時,我一口回絕了他,我怎會因一件珍寶而放棄和埃及人的感情。不過被他纏了一番後,引起了好奇心,才隨著他到開羅一行。見到'幻石',並依他的方法和'幻石'溝通。那確是畢生難忘的經驗。”跟著喟然一嘆道:“所以我才信任他,信當'幻石' 到手時,他會和我一齊分亨啟用它的樂趣。”

   田木正宗用雙手在兩眼間作了一個姿態,道:“據說在每年月亮最圓的時間,把'幻石'緊蓋雙目,那半圓體,壓著眉心,就可以看到……看到……”似乎找不到矢語,好一會兒才道:“只有神才能看到的東西。”

   凌渡宇很了解田木正宗的心情。田木正宗幾乎可以說是得到了全世界──權力、財富、美女、榮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說到作為一個人,呼吸排泄生老病死,與其他最卑賤的人全無兩樣。人類的想像力雖然無遠弗屆,肉身卻連天上自由飛翔的雀鳥也不如。 “幻石”會否打破這一切限制的無上妙物。秦皇政求的仙方,嫦娥吞丹,正反映著人類這方面的渴求。

   凌渡宇道:“你那次到開羅見到'幻石',它是放在玻璃的展覽櫃內,碰也碰不到它,為何仍有那樣的經驗。”

   田木正宗微笑道:“凌先生的思考非常細緻,因為紅狐告訴我,只要把眼光凝注在'幻石'正中突起的半圓體上,也會產生奇妙的現象。不過當然遠遠比不上把'幻石'貼上眼目。試想只把眼光和精神集中其上,已經有那樣奇妙的感覺,真的把'幻石'啟動,那會是什麼情景?!”田木正宗望往上方,眼中現出迷醉響往的神情。

   在中國道家的典藉上,眼是最有神秘力量的地方。據說人一身皆陰、獨有雙目屬陽。所以修道第一要務,就是把眼光的陽氣加強和擴棄,利用它來驅走人身的陰氣。所以“凝神入氣穴”,就是把眼的陽氣注入肚臍丹田處,陽火生髮,結上仙胎。這雖然是比較玄幻的說法,無論如何,顯示了眼力神秘的一面。 “幻石”似乎能利用這類現今科學仍未能知曉的力量。

   田木正宗回過神來,道:“我更加相信閣下對此事一無所知了。”

   凌渡宇對田木正宗大生好感,道:“為什麼要我幫你找' 幻石'?”

   田木正宗道:“我可否借錄音機一用,放段東西你聽。”

   凌渡宇大奇,不知這錄音有何關係,欣然道:“隨便,請勿客氣。”

   田木正宗探手入袋,取出一盒錄音帶,塞進凌渡宇的卡式錄音座內,再按著播音的鍵。

   書房兩角的喇叭傳來沙沙的雜音。

   一把男子的笑聲響起。

   凌渡宇有點不寒而栗,這聲音充滿一種邪惡詭異的味道,又似那些神經錯亂的狂人。

   笑聲狂暴橫流,足足有一分鐘之久,才忽然停了下來。

   剩下沙沙的怪聲。

   好一會,一把低沉的男子聲音:“田木,我是紅狐。你是我的奴才。”又是一陣狂笑。

   凌渡宇望向田木正宗,表面看來田木正宗神色平靜,凌渡宇卻從田木正宗的眼神中,看到一種深沉的失望,像是哀傷紅狐的轉變。

   錄音帶的男聲再響起:“你是奴才,你們全都是奴才,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生生世世都是。”到最後簡直是瘋狂嘶叫起來。

   凌渡宇有個衝動想馬上把錄音機關掉,這絕對是個殘暴凶狠的狂徒。

   錄音機傳來急促的喘息聲,像只剛剛撲殺了對手的野獸。

   紅狐續道:“田木正宗,你聽著,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把你的臭手拿開,召回所有跟踪我的手下,否則莫怪我不念舊情,哈哈……”

   笑聲倏止。

   田木正宗關上錄音機。

   書房歸於寂靜,剛才的錄音太過使人心煩,所以書房現下顯得格外安寧。

   凌渡宇道:“陳午鵬今早機毀人亡,你說會是紅狐幹的嗎?”

   田木正宗肯定地點頭道:“絕對肯定。從我手下的遭遇,我肯定是紅狐殺陳午鵬。”一邊說一邊從錄音座中把錄音帶取出。

   凌渡宇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田木正宗道:“這年來我派人四處找紅狐,四個月前,我有四名手下碰上了他,其中三人慘死;他們身上的槍全未用過,但腦袋都給硬物砸碎;剩下生還的一個手下,陷入嚴重的精神錯亂,直到兩星期前我去探他,他仍只是重複兩句說話。”說到這裡,面上現出恐懼的神情,低聲道:“就是'他們還未死,在下面'。”

   凌渡宇道:“是這兩句話?”

   田木正宗點頭應是,道:“當他說時,右手指向地下。醫生說他受了很大的驚嚇,恐怕沒有復原的機會了。”

   跟著他話鋒一轉道:“凌先生,你信不信有鬼上身這回事?”

   凌渡宇呆了一呆,紅狐這種轉變,除了神經錯亂外,只有鬼上身這解釋了。

   田木正宗道:“自從我四個手下,三死一瘋後,我開始覺得我要對會的紅狐,不單只是一個狂人,還有……”頓了一頓接著說下去:“是一個有某種神秘和邪惡能力作後盾的人。所以我才想到找你。”跟著眼中露出敬意道:“我對凌先生三年前從非洲的原始森林赤手逃生,避過最凶狠的瑪亞殺人族的百里追殺;並且,擊敗了被譽為中非最偉大巫師酋長兼巫王。這等驕人的戰績,本人佩服之至。凌先生又是精擅催眠術的大師,要對會紅狐,舍你其誰?”

   凌渡宇愕然道:“你對我的事倒相當清楚。不過現在你不讓我找紅狐,我也不答應。為了陳午鵬,我斷不會放過他!只是若僥倖找回'幻石',我卻不能擔保一定交給你。”

   田木正宗作了個了解的表情,道:“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那交易仍然生效。”

   凌渡宇點點頭,表示知道。他現在對整件事清楚得多了,卻是更感茫然。

   是否“幻石”令紅狐產生魔鬼般的力量呢?

   “幻石”是否真能直通鬼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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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彌天大禍

凌渡宇坐在電腦前辛勤工作,傳送器的指示燈器亮了起來,不過這次是把遠方的資料送回來。

   當田木正宗走後,他便立即利用該處的電腦設施,檢閱謝教授的日記簿。

   日記一頁一頁在螢幕上重現。來到一九八七年四月二日,寫著:

   “M從埃及打電話來,說一切準備妥當,幾日內會動手。他始終不認為'幻石'和史前的文明有關,因為他並不相信在我們之前,存在過另一些更高度的文明。我曾經向他捍過'大西洋文明'的問題。整個人類歷史上,只有一個人指出有大西洋民族的存在,那就是西方古代的哲學宗師柏拉圖。他在兩個語錄(Timaeus和Critias兩章)說起一位埃及祭司提過的話。那祭司說:'希臘人對於歷史的無知,有若兒童;他們的記憶中,只有一次大水災。大水災其實怎止一次,而是很多次。最大的一次,把整個大西洋民族毀去。'據柏拉圖說,這是發生在他之前的九千年間。

   地球上實在有數不盡的例證,顯示出曾發生過全球性的大災難。只是打開一幅世界地圖,任何人稍為留心,便可以發覺非洲和海岸和美洲大陸可以整齊地拼命為一塊。這說明了他們原本是一整塊的大陸,只是在一個天翻地覆的劇變中,分裂開來,在那個情形下,整個大西洋文明陸沉入海,算不得什麼奇事,只是柏拉圖怎會知道它的存在? ”

   凌渡宇大感興趣,他也曾費過一番功夫,追尋“大西洋文明”存在的可能性。在一八八二年,美國一位哲學者當那列(Ignaius Donnelly)著書立說,指出大西洋民族居於大西洋一個大洲上,它的皇族公主,成為了以後人類歷史中的神熾。聖經中的伊甸樂園,其實就指這大西洋文明的樂土。整個文明,在離今約一萬三千年間,被一個橫掃全球的大災難毀掉。

   稍後又有一位人類學家史賓斯(Lewis Spence)著書表示同意大西洋文明的存在,他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論點。一個奇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自然現象,就是挪威有種土生土長的鳥類,會成群結隊地深入大西洋,在海中心某一點盤旋飛舞,跟著一齊飛出海水里去,集體自殺。他的解釋是鳥群投海的地點,曾在地球某一段悠久的歷史中,是一片陸地,這記憶成為鳥兒遺存因子中不能磨滅的烙印,使它們千萬年後,依然向這已不存在的陸地飛去,變成投海自殺的悲劇。

   凌渡宇心中有點惆悵,千萬年的時間,在宇宙的時間觀念中,可能只是一呼一息間的間隙,人類整個被自己歌頌的文明,猶如時間大海中一下翻浪,他開始有點同意謝教授所堅持的信念,人類並非地球上出現的唯一文明。

   下一頁是四月七日,五日後的事。

   “從考古學的觀點,柏拉圖之前的九千年距今約一萬多年前,所有的考古發掘,清楚地指示那仍是舊古器時代,故此我對大西洋民族的存在並不那麼熱心。有位據稱有神秘力量的女人,名字叫布華斯奇(Madame Blavatsky),是位著名的靈媒,她自稱擁有與古代亡魂溝通的能力,指出地球上曾出現過四個文明,大西洋民族是第四個,我們的是第五個,這說法雖然缺乏實證支持,但我非常傾向這構想。地球既然適合生命的成長,在她悠久的歷程裡,怎會只有我們這一批。會有更早的,或者是三萬年前,又或是三十萬年前。

   M一點音訊也沒有,不知他動了手沒有,對這事我沒有絲毫罪惡的感覺,'幻石'是屬於全人類的。 ”

   下一頁是兩個月後。

   “一九八七年六月九日。埃及回來後第三日。'幻石'在博物館消失。無論我怎樣詢問,博物館的人依然拒絕回答任何問題。M看來是成功了,為什麼不來找我呢?我是事件事的發起人,他怎可以欺騙我?還有三個多月便是中秋月圓的時刻,石板上已說明貿然去啟動'幻石',會惹出大禍,M應該知道那危險性。只有我才知道怎樣做。我有種不祥的感覺,恐怕非常可怕的事,已經發生了。”

   凌渡宇心下駭然,另一方面他卻在想,其實每三十日都會有月圓的時候,為何要中秋的月圓才有作用呢?

   凌渡宇再看下去,這一頁居然是一年之後的事,謝教授可能心情太劣,連記事的習慣也放棄了。

   “一九八八年八月八日。

   三日前接到M的電話後,沒有一夜我能安眠。我的恐懼成為了現實。為什麼他說闖了彌天大禍?他的聲音那樣怪異,好像一個困在牢中的死囚。他說要趁他還有一點靈智前,把'幻石'帶來給我,要我想方法將它毀掉。他的思路非常混亂,接近精神崩潰的邊緣。我不知應該怎樣做才對? ”

   這是最後一頁,還有被人撕去的兩頁,內容是什麼呢?

   凌渡宇關掉電腦,坐在書房中,把事件事由頭到尾想了一遍。

   紅狐一定曾來找地謝教授。卓楚媛、以國的特工隊、田木正宗,為什麼他們不約而同在這個時間追踪到謝教授這裡來?

   門鈴大作。

   凌渡宇在門眼上看了一下,這處不比他那半山的房子,沒有精良的電子系統。

   門開處,卓楚媛盈盈俏立。

   她面上神態疲倦,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凌渡宇請她入屋來,卓楚媛熟悉地在沙發上坐下。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凝視她側面的優美線條,東方女性很少這類輪廓分明的側面,有如希臘女神像的翻版。

   卓楚媛秀目茫然望著前方,喃喃道:“二百五十二名乘客,十七名機員和服務人員,全部罹難。”

   凌渡宇黯然一嘆。

   機內每一個人,都有他們心目中的下一站。忽然全體到了一個盡頭,無論生命的樂章如何動人,卻出現了一個永遠的休止符。

   卓楚媛有點激動,尖叫道:“為什麼?”

   凌渡宇默然不語。

   卓楚媛道:“飛機失事前,機師說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說話。”

   凌渡宇霍地望向卓楚媛。

   卓楚媛並不轉過頭來,依然望著前方,顯然深受那句話的困擾,緩緩道:“他說:'沒有人可以毀滅我,我有足夠力量時,我一定會回來。'”她徐徐望向凌渡宇,好像希望他能夠給她一個答案。

   凌渡宇自言自語地重複這三句說話,面上露出苦思的神情。

   卓楚媛道:“當時飛場駕駛室發生的事情,恐怕永遠成為一個謎,不過說這句話的機師,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出他是一個健康樂觀的正常人,有良好的婚姻子女和家庭,絕對沒有絲毫動機去幹這種瘋狂累人累已的暴行。”

   凌渡宇道:“你相不相信……有邪魔的存在。”

   卓楚媛堅決地搖頭:“不!我不相信。”跟著像個洩氣的皮球,把頭仰躺在沙背上,胸口強烈地起伏,顯示出內心的矛盾和掙扎。

   好一會,卓楚媛平靜了一點,坐直身子,兩眼盯著凌渡宇道:“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凌渡宇心中反感,站起身來,走往窗前,街上行人熙來攘往,車水馬龍,陽光普照下,大都會跳躍著無限的生機。

   他內心卻是一片冰冷。

   卓楚媛來到他身後,輕聲道:“對不起!”

   凌渡宇心中有點感動,這堅強的美女還是首次如此下氣低聲。他別轉身來,半挨著窗台,低聲道:“除了撕去的兩頁,我剛看過整部日記。它們全給我儲在電腦內。”

   卓楚媛霍地抬頭,直視凌渡宇,眼中非常複雜,被瞞騙的憤怨、意外、渴望,交織在一起。

   凌渡宇貪婪地抱覽她秀氣的臉龐,內心滿溫柔,輕輕道: “讓我吻一下,再告訴你一切。”

   啪!

   清脆的耳光,在卓楚媛的玉手刮上凌渡宇的臉上時響起。

   卓楚媛退後了兩步,俏臉漲紅,卻不是應有的震怒,而是有點不知所措。

   凌渡宇面上火辣辣,現出五隻指痕,苦笑起來。卓楚媛第一時間的激烈反應,大出他意料之外。

   卓楚媛眼中閃過一絲抱歉的神色,但迅速即被堅強的神情替代,肅容道:“凌先生,希望你以後再也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凌渡宇有被傷害的感覺。

   一時間,兩人都不知怎樣繼續下去。

   凌渡宇走往冰箱,神色如常道:“你要冷飲嗎?”

   卓楚媛神情複雜,深吸一口氣,有些勉強地點頭道: “好!謝謝。”跟著拿起電話。

   凌渡宇打開冰箱,剛想弄兩杯果汁,卓楚媛輕呼一聲。

   凌渡宇愕然轉頭,卓楚媛拿著電話,神色驚慌。

   凌渡宇撲去接過電話,一聽下亦是神色一變道:“給人割了線。”

   卓楚媛取出無線電話,放在耳邊,茫然道:“有強烈的干擾電波。”

   凌渡宇道:“可惜那風箏不能摺起帶來。”今次要以硬敵硬了。

   在這剎那,一件最不應該發生的事發生了。

   割線的電話鈴聲大作。

   兩人同時一震,面面相覷。

   凌渡宇遲疑片刻,拿起聽筒。

   操純正英語的男子很有禮貌問道:“閣下是凌先生嗎?”

   凌渡宇笑道:“不是我還有誰。你是電話公司派來的修理員嗎?”

   卓楚媛在旁聽得直搖頭,不過確實佩服凌渡宇臨危仍能如此鎮定從容。

   男子在電話道:“我是以國特工隊夏能準將,為了要和凌先生靜靜交談,故此冒昧暫時把貴宅的通訊截斷,事非得已,請凌先生多多包涵。”

   凌渡宇一愕,以國一向否認他們在外國的任何活動,今次一改作風,直認不諱,一就是他們下了殺人滅口的決心,一就是對方確有坦白一談的誠意。這夏能準將的名字,凌渡宇不止曾聽過,甚至落過功夫研究他。這人負責以國在國外所有的情報活動,要知以國一向在敵人環伺中掙扎求存敵人的國土人力比她大上千百倍,所以情報變成最重要的工作,這夏能準將的地位可想而知。

   凌渡宇笑道:“怎樣靜靜一談,難道這次你們連炸藥也安裝上了滅音器。”

   對方尷尬的笑了笑道:“這其中有點誤會,半山的房子,凌先生開個價錢,我們一定照足賠償。”

   凌渡宇氣消了一半,道:“好!你要談什麼?”

   夏能準將道:“我可否登門造訪,面對面談上一談。”

   凌渡宇道:“請便!”

   夏能掛斷了線。電話回復被截斷線那種無聲無息,對方是怕線接起來通話。

   不到一分鐘,門上傳來敲門聲。

   凌渡宇打開了大門。

   門外站了位筆挺西裝的外國紳士,年齡在四十五歲間,頭髮整齊,兩鬢有點銀白色,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雙目精光灼灼,樣貌英俊不凡,一派學者風範。

   凌渡宇呆了一呆,咄咄道:“夏能準將?”似乎有點不信任自己的眼睛。

   夏能準將大方一笑道:“凌先生,夏能便是在下。”

   凌渡宇讓他進屋,夏能很有風度地向卓楚媛躬身行禮道: “卓主任,久聞大名。”

   卓楚媛看到夏能的文質彬彬,也大感驚奇。她想像中的夏能,應是皮膚黝黑、曲鼻深目、堅毅卓絕又辣手無情的硬漢,不知竟然是這樣有風度的紳士。夏能從沒有任何照片資料流入外人手裡,是有名神秘的人物。

   凌渡宇在夏能身後關門道:“夏將軍看不見門鈴嗎?”這是說夏能棄門鈴不用而敲門。

   夏能正容道:“我有一個非常得力的手下,就是因為按門鈴,其實卻是按在敵人巧妙設計的引爆器開關上,粉身碎骨,由那天開始,我便培養了這敲門的習慣。”跟著笑了笑道:“剛才只是習慣成自然吧!”

   凌渡宇暗忖,夏能的生活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寐,步步為營,不知這種生涯,成為了“自然”沒有。

   卓楚媛在一旁道:“我是否要迴避一下。”她並非真想離開,只是先發製人,刺探一下對方的反應。

   夏能是老狐狸,如何不知,他面上換上了嚴肅的表情,向凌渡宇道:“敝國總理下達了最嚴厲的軍事指令,由今天下午四時開始,敝國所有人員,將完全退出'幻石'的爭奪裡。”說到這裡停了一停道:“所以我上前完全是以私人身分與閣下交談,並希望這次交談的內容絕對保密。”跟著神情有點尷尬道: “你可以說我是為了一個……一個……”像是找不到適當的措辭,好一會兒才說出道:“作為一個人所應履行的義務,才來找上了你,希望你能對事件事多點理解。”

   凌渡宇心中有點感動,夏能先點明了凌渡宇絕對可以拒絕與你交談,因為他再無權插手這件事,跟著才說出要來找他的原因,這種坦誠,出現在夏能這類習慣了冷血無情生涯的人身上,尤為難得。

   凌渡宇爽快答道:“一言為定。”

   兩人的目光集中在卓楚媛身上。她的身分特殊,假如她自認不能守秘密的話,她便要識趣地自動迴避了。

   卓楚媛經過一番內心的掙扎,道:“我答應你守秘密,夏能先生。”

   夏能感激地笑了笑,他知道這對卓楚媛是多麼大的讓步,因為起碼她可以把曾見過的事向上方匯報,縱使他將來否認,也會費力得多。

   三人在沙發坐下。

   夏能道:“事情的發展,到了完全不能控制的階段,我生平從不承認失敗,可是在追踪紅狐這件事上,我只有痛苦地承認這事實。”

   凌卓兩人聚精會神地聆聽。

   夏能神色有點忿然,使人覺得若非他的總理下達了退出的命令,他一定會鍥而不捨,死命追查。

   夏能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沉聲道:“你們或者會認為我們持強橫行,介入這異物的爭奪裡,這是因為你們不知道,打從一開始,我們便是參與者。”

   凌卓兩人同時一愕,望向夏能。

   夏能淡淡道:“因為紅狐是我們的人。”

   凌卓兩人一齊跳起上來,叫道:“什麼!”

   這時他們才明白夏能為什麼低聲下氣求他們守秘,同時知道夏能告訴他們這個天大的秘密,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怎樣違反了他處事的方式。只要紅狐這身分被揭露,那必定是國際的大風波。試想報上的大標題寫著“以國間諜牽涉民航機附毀事件中”這行大字,會有什麼後果,什麼以國的現政權也會因此事的牽而倒台。難怪他們要即時退出。

   紅狐是以國的特工。

   夏能苦笑道:“你們明白了!”

   凌卓兩人同情地點頭。

   夏能振起精神,道:“紅狐原名格沙堡,是以國人,家族中多位成員,都是以國政府官員,他以祖國的忠貞,是無庸置疑的。不過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夏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頗有一點感觸,他現在的神情,很難使人聯想到他會是冷面無情的特工頭子,或者這正是他掩飾身分的方法。

   夏能續道:“為了替紅狐製造這個偽造的身分,你不知我們費了多少力,找人為他寫書,為他刺探各類商業的情報,使他一躍成為最吃得開的經濟顧問和名士。不過會了的代價雖然大,得回的報酬也不少。這二十年來,他為我們立下了無數功勞,使我們料敵機先,在強敵環伺下,仍能奮發有為,節節領前。”

   凌卓兩人恍然大司,怪不得紅狐這樣吃得開,原來有整個以國在背後支持。

   夏能道:“一直以來,紅狐利用他特殊和超然的身分,受到各國顯要歡迎,兼且他本人學問又好,外形英俊;可以說是呼風喚雨的風雲人物。”頓了一頓,面上泛起回憶的表情,才道:“直到一九八七年二月前後,他說有一大重要的事,約我往巴黎面談。要知為了保密的理由,我們已十多年沒有任何見面或直接的通訊。所以他一叫我往巴黎,我反而立即起程前往赴會。就是那次會面時,他第一次向我方提出要從開羅博物館把'幻石'盜出來。”

   夏能有點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你們也大約猜到我當時的反應,我堅決拒絕了他,我國和埃及正處於非常微妙的關係,實在不容許任何魯莽的行動,何況這是公然的盜寶行為。”

   夏能嗟道:“當時他肯接受我的意見就好了,或者說……”他苦笑起來道:“或者說我有聽他的意見就好了。”又嘆了一口,說:“他反复陳說,謂據很可靠的資料推斷,'幻石'極有可能是某一種遠超現今水平的高科技產品,如果我們能研究出的種種證據和推論,事後想起,也不無道理。”

   凌渡宇問道:“後來怎樣?”

   夏能道:“我們不歡而散。三個月後,才知道他動了手。國際刑警向他下了通緝令,我才醒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凌渡宇這時明白了紅狐為何找上田木正宗,只有田木能助他完成這盜寶的行動。

   夏能道:“我們立時發動了整個世界性的圍搜,務求把紅狐找出來,直到今天。”

   凌卓兩人默然無語,以國一向以情報和精銳的突擊部隊名聞於世。被他們列為必殺對象無論如何喬裝和改變身分,也難逃出生天。紅狐是他們的人,是他們熟悉的人,要逃過他們的追殺,更加難上難。

   夏能面上出現回憶的神情,沉凝地道:“田木正宗的確神通廣大,他派出了三個手下,交由紅狐指揮,成功地把'幻石'盜了出來,從陸路越過邊界,抵達約旦。就在那裡,紅狐失了踪,剩下田木三名手下的屍體。坦白說,即管我們最優良的手下,亦未必可以殺田木的手下。”

   凌卓兩人露出不同意的神色,因為有心人算無心人,很易成功,最佳的好手,也會陰溝時翻船。

   夏能明白兩人的感受,解釋道:“我們也先後犧牲了八個手下,他們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經驗豐富的一流好手。”

   凌渡宇哂道:“我知道!”

   夏能知道他是指屋子被炸的事,作了個抱歉的笑容道: “他們死法千奇百怪,不能在此一一盡述,但有一點相同,他們者在死前受到極大的驚嚇,做出種種瘋狂的行為,例如其中一個手下登上紐約一座摩天大樓,跳了下來。尤其可異的,就是紅狐來往各地,如入無人之境,儘管世界上每一個關卡都奉命留意他,他仍然是出入自如,從沒有人認出他來。生似他學懂魔法的變幻。”

   夏能抬起頭來,有點猶豫地道:“我不得不承認一個我一直拒絕承認的事實,就是紅狐已經變成擁有某一種難以解釋力量的狂人,那是近乎黑巫術的邪惡力量,不是我們可以應付。”

   卓楚媛陷入沉思中,夏能的說話,令她重新考慮邪魔的可能性。

   凌渡宇道:“你們昨夜怎會找上我的寓所?”

   夏能望向卓楚媛道:“這件事由卓主任解釋最是妥當。”

   夏能這樣說,不啻暗示情報得自國際刑警,證實了凌渡宇早先認為國際刑警有內鬼的推斷。

   卓楚媛瞪著夏能,夏能躬身為禮,表示抱歉。

   怒拳難打笑臉人,卓楚媛拿他沒法,唯有把事情說出來道:“這要從英國的依麗莎公爵說起。她的確是相當動人的美麗女性,也是紅狐刻骨銘心的愛人。他們有段時間甚至住在一起,三年前才分手。據依麗莎說,是因紅狐強烈的佔有欲,令好失去了太多的自我和朋友,所以才要求分開。紅狐極有風度,讓她離去,所以分手後兩人的關係依然非常不錯。”

   跟著卓楚媛說出事情的經過:

   那是兩個星期前的一個晚上。

   依麗莎女公爵用完晚膳,在書房看書。

   門上傳來叩門聲。

   依麗莎應道:“請進來!”

   書房門打開,管家利來站在門前,身後似乎還跟著個人。

   依麗莎有點奇怪,因為管家利來一向知道她閱讀時最不歡喜給人打擾,尤其她從不接見未經約定的人。

   利來的神情很怪異,囁嚅道:“夫人,有人客來訪。”

   依麗莎神情不悅,剛要回絕。管家身後的人道:“莎!是我。”

   女公爵全身一震,霍地站了起來,書本失手掉在地上,驚呼道:“紅狐!”儘管紅狐聲音嘶啞,她立時認了他出來。

   高大的紅狐在得來的身後走出來,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模樣卻使她嚇了一跳。一向講究外貌的紅狐,竟然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紅狐頭髮散亂,兩眼滿佈紅絲,像戰場上的逃兵,完全失去了鬥志,眼肚下陷,面容憔悴,胸口起伏不停,眼神露出一種深沉的悲哀和絕望。

   依麗莎望向得來道:“謝謝!你可以出去了。”

   得來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終於退了出去。

   依麗莎道:“請關上門。”

   書房門關上。

   剩下這對曾經熱戀過的男女。

   依麗莎急步走到紅狐身前,仰首審視紅狐,憐愛的說: “怎麼一回事。”

   紅狐呆立不動,淚水從他眼角流下,忽然跪了下來,雙手緊抱女公爵的在腿,把臉埋在她懷裡,痛哭起來。

   依麗莎自從認識紅狐後,從未見過他流下過一滴眼淚,一時手足無措起來,只懂把他摟緊,把臉埋在紅狐的頭髮內,淒然道:“什麼事呀,什麼事?”陪著紅狐流下淚水。她知道一定有非常可怕的事發生了,否則精明堅強的紅狐,絕對不會淚灑當場。

   紅狐雙肩劇烈搐動,哭道:“我闖下了彌天大禍,人類的命運會因我的無知而改變。我怎麼辦才好?”

   依麗莎愕然道:“這怎麼可能?”

   紅狐痛苦地道:“你不會明白──你不會明白!”

   依麗莎雙手捧起紅狐的臉,不解問道:“你不告訴我,我怎可以明白。”

   紅狐掙離她的手,又把頭埋入她懷中,道:“我雙手沾滿鮮血,我想死,它們也不容許我,我變成它們的工具了。”

   依麗莎駭然道:“它們是誰?在那裡?”

   紅狐深沉地道:“我不可以說出來,它們……它們在我裡面。只有當我殺了人時,又適值新月時分,我才可以回復自我;可是只要我略有異動,它們便會驚醒,將我變成惡魔。莎!我完了。你不知我來這裡要經過多大的苦痛和努力。”

   依麗莎一頭霧水,開始懷疑紅狐神經出現問題。她盡量放軟聲音,溫和地道:“我給你找個相熟的醫生好嗎?”

   紅狐道:“你不明白了!我一定要趁我還未完全被它們控制前,到東方找我一位好友,他可能是世上唯一可以製止它們的人。”

   依麗莎道:“他是誰?”

   紅狐道:“他是位考古學家,叫……”忽然狂喊一聲,整個人彈後,雙手緊捏喉嚨,咕咕作響,卻出不了聲。

   依麗莎給他突然一推,整個人倒跌在地毯上。

   紅狐面容震駭欲絕,片刻後,兩眼射出驚人的黃光,雙手依然抓著咽喉,似乎在和一個無形的敵人在搏鬥。

   依麗莎玉容失色,全身麻木,給眼前可怖的景象完全震懾。

   紅狐緩緩放下雙手,眼中黃芒閃動,緊盯著依麗莎。

   女公爵全身發軟,心臟狂跳,紅狐眼中的黃有種使她癱瘓的力量。她連叫喊的聲音也發不出來,更不要說逃走。

   紅狐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面容猙獰可怖,一步步向坐在地上的女公爵走來。

   女公爵心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紅狐已不再是紅狐,而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完全陌生的狂人。

   紅狐俯身盯視依麗莎女公爵。跟著伸出一對大手,把她脆弱的頸項捏緊。依麗莎痛得幾乎暈了過去,舌頭也吐了出來。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紅狐眼中黃芒倏然消去,代之而起是茫然,跟著是惶恐,大吼一聲,放開雙手,幾乎是連滾帶跑的倒跌開去,一邊高喊道: “你們不要迫我!你們不要迫我。”

   書房內迅速打開,利來撲了進來,剛好給衝出房門的紅狐撞得變成滾地葫蘆。紅狐直奔出屋外,再也沒有回來。

   事件事就是這樣。

   得來斷了四根肋骨,如來救護車,在警方盤問下,依麗莎說出了整件事,於是由當地警方報告總部,再通知國際刑警。才知道紅狐到了英國。

   卓楚媛道:“所以我才飛到了台北,展開調查,一時還未能跟到謝教授這條線上,直到他被殺,才聯想到他身上。真是可惜。”

   凌渡宇沉吟不已。假如謝教授是唯一知道如何制服紅狐的人,他已經死了,是否代表再沒有人知道解決的辦法。不會,謝教授一定通知了陳午鵬,這也是“它們”要取他性命的原因,這究竟是什麼邪惡的力量,假設“它們”能利用紅狐把機師的神智控制,那代表“它們”能控制任何人,這樣的敵人如何對抗。不過似乎“它們” 的力量還未足夠,所以仍未真正“回來”。凌渡宇思想混亂,彷彿頭大了好幾倍。

   夏能道:“希望我提出的資料,能對凌先生有幫助。”

   卓楚媛抗聲道:“國際刑警難道一點作用也沒有嗎?”

   夏能作個抱歉狀,坦然著:“我們幹不來的事,你們也乾不到,凌先生有非常特殊的技能和經驗,應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我才違反一貫作風,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跟著轉向凌渡宇,正容道:“凌先生,請在他下一個暴行前,殺死他!”

   凌渡宇迎頭夏能的目光道:“在公在私,我也要挖他出來。”

   夏能道:“記著!還有十天就月圓了。”

   一股寒意,升上凌渡宇的脊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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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12:34: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力戰紅狐

日落西沉。

   山風輕拂。

   卓楚媛看著對面的凌渡宇,很羨慕他仍能悠閒自得地靠在高背椅上,一邊呷著香濃的咖啡,一邊瞇著眼感受落日的餘暉。

   山頂的露天茶座,予都市的人一個與大自然親近的方式。

   整個城市在日沒的紅霞中,顯得艷麗動人,不可方物,又帶著和美麗不可分割的一點哀愁。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愈短暫的事物,愈具有動人心魂的瑰麗。

   日出日沒。

   朝露人生。

   卓楚媛嘆了一口氣。

   到這處喝咖啡是凌渡宇的提議,他很需要冷靜一下,卓楚媛出乎意料答應他的邀請,可能她也需要鬆馳一下拉緊的神經。

   凌渡宇道:“你仍為今天的慘劇傷感?”

   卓楚媛抬起頭,黑眸子內註滿一種深沉的悲哀道:“一刻前還是充滿希望和依戀的生命,一刻後就像飛煙地不留下半點痕跡,生從何來?死往何去? ”

   凌渡宇沉吟片刻,緩緩道:“假設生命只是一個遊戲,每一個遊戲必需有一定的規則,這遊戲才能存在,'生命'的遊戲,最重要的規則,就是玩這遊戲的人,並不知道自己是在玩遊戲,變成絕對的投入,局限在生與死之間,直到遊戲的完結。”

   卓楚媛全神傾聽,凌渡宇思想的方式很告別。

   凌渡宇望向遠遠只剩下一抹紅暈的斜陽,繼續道:“假設真是那樣,任何的可能性也會存在。例如玩這樣遊戲之前,我們每人都可設計這遊戲的方式,便如一個寫劇本的人,為自己寫了一個劇本後,粉墨登場,演出精心為自己設計的角色,卻忘了劇本是自己寫出來的,在上演的過程裡,顛倒哭笑。生命完結時,對於遊戲中喜怒哀樂,沉迷起跌,笑得肚也彎下。”

   卓楚媛念道:“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和弱喪之不知歸者邪。”這是莊子對生命的比喻,便如游子終生徘徊異地,不知歸鄉,死後才知那才是真正樂土的所在。人生惡夢一場。

   凌渡宇道:“不過寫出今天這劇本的人,是最大的混蛋。”

   卓楚媛噗嗤一笑,嗔道:“你才是混蛋。”

   卓楚媛從未曾在凌渡宇面前露出這類小女兒的情態,他一時看得呆了起來。

   卓楚媛似乎醒覺到那微妙的關係,避過了凌渡宇的眼光,轉入正題道:“田木、夏能和我們國際刑警,三方面的人,都找尋紅狐,大家都一敗塗地。凌先生又有什麼奇謀妙法?”眼中射出挑戰的神色。一副看你是否會有驚人本領的模樣。

   凌渡宇惱怒,不過他心胸寬闊,並不計較,淡淡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有什麼方法?”話未說完,忽然若有所悟,迳自沉吟起來。

   卓楚媛機靈得緊,不敢打斷他的思路,焦急地望著他。倒想听他的提議。

   凌渡宇緩緩道:“你將'幻石'所有的資料,詳細告訴我,特別是它的歷史。”

   卓楚媛皺了一下眉頭,有少許不滿凌渡宇語氣中命令式的味兒,可是正事要緊,生硬地道:“從埃及得來的資料是有限的。”

   沉默片刻,把記憶中的片斷整理了一次,卓楚媛繼續說:“'幻石'第一次出現在紀錄上,是十六世紀未。有支英國人組成的探險隊,從大金字塔中把它偷盜出來。當時探險隊並不知道'幻石'有任何特別價值,他們帶著'幻石'和其他珍寶,沿著尼羅河往地中海,計劃在該處乘船返英倫。究竟真正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已無可稽查,不過一定有非常驚人和可怖的人,發生在探的十三個團員身上。隊員先後死亡,最後一名僅存者,亦瘋了。被埃及軍隊在叢林中發現,從他身上的探險日記,知道了事件事,行囊中剩下的' 幻石'是他從墓中帶出的唯一古物。”

   卓楚媛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在減輕心情的沉重,道: “其後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幻石'輾轉帶帶到開羅,在十九世紀,放在博物館內,先後百年間,有幾位學者想對'幻石'進行研究,可是不是自殺,便是意外慘死。自此埃及人相信'幻石'附上古代凶靈的惡咒,一直放在博物館的儲物室內。直到七年前,才給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拿了出來展覽。負責把它拿出來展覽的兩名職員,在一年前同時喪生於一次車禍中。”

   凌渡宇呆了,'幻石'難道真是不祥之物?想了想道:“就算'幻石'真有邪惡的力量,但在這之前,只是不斷製造死亡,從沒有出現紅狐這種活似邪魔附身的情形。”

   卓楚媛道:“會不會是田木所說的'啟動'?也許是紅狐他在中秋月圓時將'幻石'貼在雙眼上,讓'幻石'產生了魔力。”

   凌渡宇瞇起眼看著她,笑道:“卓小姐何時相信起邪魔鬼怪上來。”這是嘲弄她先前斷然表示不相信這類事情。

   卓楚媛並不反擊,道:“凌先生,我只是作一個假設,真相還未到大白的階段,可能是我錯,也可能是你錯。”

   凌渡宇道:“當然,未到最後,怎知如何?”

   卓楚媛繼續她的分析道:“紅狐盜去'幻石'的日子是去年八月,到現在剛好經過了一個中秋,紅狐一定曾啟動了'幻石',所以陷入目下這萬劫不復的境地。 ”

   凌渡宇說:“這樣說,你是承認'幻石'有種邪惡力量的了。”他步步進迫,絲毫不肯放過她。

   卓楚媛狠狠盯著凌渡宇道:“好!坦白告訴你,這是對事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釋,所以我不再堅持我先前的想法。”

   凌渡宇露出欣賞的笑容,一邊點著頭。

   卓楚媛不知怎地俏臉微紅,岔開話題道:“你剛才想到什麼?”

   凌渡宇道:“想到你!”

   在卓楚媛怒容出現時,凌渡宇接著道:“正如我剛才說的,很明顯,那東西仍未能完全控制紅狐,所以紅狐到了本地,找上謝教授。謝教授知道製服'它們'的方法,在'它們'有足夠力量'回來'前,把'幻石' 的魔力毀掉。這個方法陳午鵬也知道,所以他被消來掉了。如果……”頓一頓又道:“如果我們讓'它們'以為我們也知道那方法,'它們'會怎樣?”

   卓楚媛身不由主打了個寒戰,低聲道:“它會來找我們。”

   凌渡宇加重語氣道:“我們!”臉上露出鬼馬的笑容。

   卓楚媛終於抵敵不住,在夕陽的照射下嬌美無倫,瞪了凌渡宇一眼,垂下頭來。

   大地昏沉。

   黑夜即將來臨。

   謝教授的葬禮,在莊嚴的氣氛下舉行。

   由大學的教授人員和學生,組成一個治喪委員會,全權負責整個禮儀。有人很奇怪,謝教授死因不明,為何死後第三天,便給發還屍體,使這葬禮可以在死後第五天進行?

   大群記者聞風而來,一方面由於謝教授是國際知名的學者,另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國際刑警在本地的負責卓楚媛小姐曾在電視上接受訪問,表示她從謝教授遺下的筆記中,得到重要的線索,證明謝教授的死因,是因為他手上有一個重要的秘密,所以謀殺的動機有絕大可能是滅口。卓主任並且強調教授因之致死的秘密資料,已經由她親自審查,當有進一步發展時,另行公佈。

   一方面因事情的離奇,一方面也因為卓楚媛乃罕有的動人美女,這兩個因素加起上來,霎時間謝教授的死亡成為街談巷議的事情。

   這正是凌渡宇和卓楚媛所預期的反應。

   凌渡宇站在靈堂的大門,門外是另一個大堂。地方寬敞。

   本地學術界有關係的人士,源源絕進入靈堂裡,瞻仰遺容。其中有很多是謝教授生前的學生,他們都表現出深切的哀掉的情意,使凌渡宇聯想到學生對他的愛戴。

   鐘約翰警司走近他身邊輕輕道:“凌先生,一切安置妥當,他不來則已,一來必定插翼難飛。”

   凌渡宇卻不是那樣樂觀,問道:“外面的安置怎樣?”

   鐘約翰得意地道:“所有製高點,都埋伏了我們警方最精銳的神槍手,來此的效能要道,有我們虎視眈眈的探員,所有進入這座殯儀大廈的人都要出示身分證,保證這是本地保安最嚴密的葬禮。”

   凌渡宇倒不懷疑這句說話,他眼前數百來憑弔的人中,最少有五十個是偵探員,這種如臨大敵的陣仗,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可惜對付的是紅狐──

   一個把田木正宗、以國特工、國際刑警玩於股掌上的人物。

   一個擁有邪魔妖力的兇狂。

   他直覺紅狐會來,這不單是因為紅狐懷疑他們知道那秘密,而是紅狐“人”的那部分可能仍在作用著,所以他的潛意識會驅使他來探看他死去的老朋友。

   葬禮是唯一查探的機會。

   附在紅狐身上的惡魔力量仍然有限,起碼仍未可以真正回來,所以並非無所不知,故此當日也需要打電話去查詢陳午鵬的飛機班次及時間。要消滅卓楚媛,他一定要來。

   鐘約翰見他沉吟不已,加重語氣道:“放心吧!信任警方的能力。”

   凌渡宇苦笑道:“我可愛的屋就是信任你們的後果。”

   鐘約翰這麼厚的臉皮,也禁不住老臉一紅,急急走了開去。

   凌渡宇鷹隼般銳利的眼光,四處巡梭,來到了靈堂外面寬大的外堂處,瞥見卓楚媛的如花俏臉。

   卓楚媛回復了當日見面時冷冰冰的模樣,伴著馬修明警司在應付記者的詢問。

   二十多名記者把兩人圍在當中,連珠炮的問題,向著兩人輪番轟炸。

   馬修明臉色有點蒼白,精神卻很好,他和鍾約翰,是少數幾位知道事件事來龍去脈的本地警方人員,所以找了他來應付記者們的詢問。

   一名外藉記者詰問道:“馬警司,謝教授的屍體被領回舉喪,一定是法醫官完成了死因報告,可否告訴市民這方面的發展。”

   馬修明道:“據最初步的調查,謝教授直接的死因是缺氧所致,真正的死因,刻下仍在調查中,要待將來死因研究決定是否公佈。”

   一名女記者尖聲道:“他的胸骨是否全部折斷?”

   卓楚媛秀眉蹙起,心想要瞞過這些無孔不入的記者,難比登天。

   馬修明有他一手,淡然自若道:“對不起,這個我不便置評。”

   電視台一名記者問卓楚媛:“卓主任,可否告訴我們警方怎樣將本案分類?”

   馬修明代她答道:“暫時仍歸重案組處理。”

   電台的男記者問:“聽說是負責調查客機慘劇的同一組人,是嗎?”

   馬修明有點招架不住,道:“請恕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眾記者一齊嘩然。

   這時進來的人愈來愈多,靈堂一時間沒法容納這麼多人,很多人都在靈堂外這寬敞的空間等待。

   超過百人聚集在靈堂外,場面有點混亂。

   記者繼續採訪,另一名外藉女記者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道:“謝教授的死亡,是否和客機慘案有關係?”

   馬修明有點手忙腳亂,應道:“警方正在研究中,並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各位,上前我們能發表的,便是這樣。恕我失陪。”

   眾記者豈會放過如此關鍵的問題。

   “謝教授的甥兒為何來此?”

   “警方是否挪用不了其他人手?”

   “為什麼其他的兇案又不是歸他們處理。”

   “謝教授一案是否特別的例外?”

   “國際刑警為什麼會介入謝教授一案的調查?”

   問題此起彼落。

   鐘約翰四處巡視,一副大將風範,警員見到他都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凌渡宇看在眼,會心微笑。

   他的微笑凝結起來——

   一道冰冷的感覺從脊柱爬上來,進入他後腦的神經線。

   每一根汗毛直豎起來。

   眼前靈堂外的大堂通道聚滿了百多人,和半刻前沒有一點分別。

   但凌渡宇知道有個很大的區別。

   就是紅狐來了。

   凌渡宇和靈堂內外每一個人都不同,他的出生本身已是奇怪之極,靈達喇嘛臨死前三天,使他母親懷孕生下了他,寓有深意。所以凌渡宇自幼便有很多超乎常人的靈覺——不能解釋的精神力量。

   兼之出生後十五年在西藏度過,每一天都接受密宗嚴格的武術、氣功和禪定大手印的鍛煉。

   他修煉正宗的苦行瑜珈,這解釋了田木正宗推崇備之至的那次在非洲森林逃生的原因。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協助當的土人推翻當權暴政,不幸失敗,逃離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內。

   在那政權的指示下,當地一個以黑巫術威懾當地巫王,率領百多名瑪亞族善戰的原始土人,向他展開百里的追殺。在那樣惡劣的情形下,他仍能逃出生天。

   每次當瑪亞族的巫王向他施展黑巫術時,他就有上前那種感應。

   所以他知道是紅狐來了。

   那是一種邪惡可怖的力量。

   眼前人來人往。

   他卻沒法警告任何人。

   他的眼睛全力搜索。

   所有人聲靜寂下來,不是沒有人說話,而是他聽而不聞。

   一位年輕警官,湊近他面前,問道:“凌先生!你是否不舒服?”

   凌渡宇見到他的口一開一合,偏又聽不到他的聲音,仿似上演一場只有動作卻沒有聲音的啞劇。

   驀地一陣暈眩。

   耳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那是紅狐的呼吸,像只受傷的野獸。

   他推開年輕警官的手,變成搭著他的肩頭,支持身體的平衡。

   凌渡宇運起全身意志,抗拒暈眩的感覺。

   紅狐!

   你在哪裡?

   凌渡宇是在場第一個接觸到紅狐邪惡的心靈。

   長期的密宗修行,使凌渡宇擁有比一般人靈敏百倍的感覺。

   他全身象浸在冰水里,想發狂高呼。

   心臟狂跳。

   他的眼睛望向卓楚媛。

   視線受到一個高大的影子擋著。

   他第一時間知道那是紅狐。

   在天羅地網中,他從容地混了進來。

   靈光在他的腦袋閃過,紅狐的目的是卓楚媛。

   凌渡宇用盡全身的潛力,暴喝道:“楚媛伏下!”

   聲音石破天驚,響徹靈堂內外!

   同時凌渡宇箭矢般向紅狐背影撲去。

   生死存亡!

   靈堂內外的人,全部一呆。

   反應敏捷的便裝人員全神戒備。

   除了凌渡宇向前衝出外,全部人員不知所措。

   卓楚媛和凌渡宇心意相通,不理一切往地上側跌伏倒。

   這救了她的性命。

   身後的人一聲悶哼。

   卓楚媛本能回望,一名男記者雙手緊捏喉頭,喉嚨發出胡胡的聲音。

   卓楚媛看到他的咽喉處露出一截鮮紅的箭尾。

   中箭的男記者面上泛起一片灰黑,雙目怒睜,向後仰跌。

   卓楚媛的反應是一等一的快捷,她再回過頭來時,閃電般從外套拔出手槍,她有信心以超卓的槍法把偷襲者的腦袋轟掉。

   可是她轉過來時,什麼也看不到。

   只有一對眼睛。

   眼睛內的瞳仁,像兩個金黃的小圓月。

   黃芒暴射。

   像黑夜裡照耀大地的月暈。

   那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睛。

   一種強大得無以抵擋的驚悸,從卓楚媛的神經中樞迅速蔓延。

   她手足冰冷麻木,心臟狂跳,全身血液凝固,冷汗從每個毛孔中狂湧出來。

   像在一個惡夢中,明知毒蛇猛獸向自己撲殺攫抓,卻一點招架的能力也沒有。

   魔眼緊攫著他的身心。

   甚乎她的靈魂。

   她想嘔吐。

   終於體會到為什麼田木正宗、夏能等手下能人,一一敗亡慘死。

   這不是人能抵抗的邪惡勢力。

   手一鬆,配槍當一聲掉在地上。

   手槍觸地的聲音是那樣遙遠和不真實。

   地轉天旋。

   絕望充斥在胸前。

   耳中傳來凌渡宇第二聲暴喝:“格沙堡!”

   卓楚媛耳際風生,一支箭在她耳際外寸許處掠空而過。

   大廳中的人東倒西歪,仿似突然發生了十級地震,沒有一個人能保持平衡,紛紛在天旋地轉中倒在地上。

   紅狐邪惡的精神力量,騷擾了每一個人的神經平衡系統,再沒有一個人有反抗的能力。

   除了凌渡宇,累年的瑜珈苦行使他的精神和意志剛如岩石,可以能夠對抗紅狐發出的精神力量。

   紅狐像一個磁場風暴的中心,凌渡宇在逆流中奮力掙扎。

   凌渡宇撲入東倒西跌的記者群內時,卓楚媛的手槍剛墜跌地上。

   一個肩膊雄偉的男子,背向凌渡宇,使他看不到男子的手部動作。

   馬修明跪在地上,像是要從一個惡夢中掙扎醒來。

   這是個集體的可怖夢靨。

   凌渡宇雖然看不到男子的行動,直覺感到他是要向卓楚媛旋毒手,適時喝出紅狐的真名格沙堡。

   這有兩種作用。

   從種種資料看來,紅狐有很大的可能被某一種超乎理解的異力控制了心靈,這種控制還未到絕對完成的地步,所以紅狐有時會回复神智,他勁喝紅狐的真我格沙堡,會有震撼衝擊紅狐本性的作用,象當頭的棒喝。

   其次,他這喝叫是密宗一種禪喝的無上法鬥,隨著他這聲暴喝,他把自己的精神貫進去,希望能起著“驅邪”的作用。這接近印度宗教中專事唱經的教派,認為聲音有神聖的力量。

   紅狐應聲一震,射出的箭矢失去了準頭,在卓楚媛耳旁掠過,真是毫釐之差,險到極點。

   紅狐轉過來。

   凌渡宇終於和紅狐照面。

   紅狐凝立不動。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偉。

   雙目卻是一片茫然。

   茫然忽然轉變為凶厲的電芒。

   眼睛射出兩道黃光。

   剎那清醒後,回复先前凶狠絕毒的眼神。

   那不是人類的神采。

   凌渡宇前衝變為踉蹌前跌。

   他心頭悶壓,手足發軟。眼皮如千斤重墜。只想躺下來睡覺。

   紅狐眼中的兩團黃芒,擁有形如實質的精神魔力。

   換了別人,早便倒跌在地。

   凌渡宇知道自己目下是唯一有能力抗紅狐的人,怪叫一聲,奮起意志,一腳向紅狐踢去。

   他離紅狐還有丈許的距離,當然不是想踢中紅狐。這一腳別有文章,在腳上的皮鞋脫腳而出,拍一聲直擊在紅狐的眉心處。

   紅狐大叫一聲,雙手本能掩上雙目。

   黃芒倏地消去。

   凌渡宇全身一鬆,回復了一點力量。同時,知道自己估計正確,紅狐的邪力全在雙目。那是邪惡力量輸出的孔道。

   是紅狐最強大的地方。

   一刻的緩衝,凌渡宇撲到紅狐左側,趁他雙掌捧臉的良機,整個人彈起,右膝全力重在他小腹丹田的氣海。這乃是人身重穴,沒有人能在一下重擊下有繼續活動的能力。

   紅狐應退了兩步,雙手離開臉龐,雙拳同時撞在凌渡宇左右肩膊。

   凌渡宇慘叫一聲,踉蹌倒退。

   紅狐這兩拳使他痛入心脾,肩骨幾乎要碎裂。

   紅狐眼中黃芒復盛。

   凌渡宇順勢退後。

   紅狐比他更快,衝上一腳撐在他小腹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凌渡宇比之紅狐的捱打能力大大不如,整個人凌空向後倒翻而去,背脊著地時去勢未止,骨碌碌在地上翻滾。

   邪惡的力量,把紅狐身體的龐大潛能發揮出來!像中國神打清神的異術,使人拳腳難傷,刀槍不入。

   凌渡宇口鼻鮮血溢出,痛得幾欲暈厥。那將會是他的未日。

   情況惡劣還不止此,邪民的魔力,從紅狐的眼睛放射出來,凌渡宇身中血液亂流,渾身針刺般麻木刺痛。

   他緊閉雙目,不敢接觸到紅狐雙眼亮比明月的異目。

   紅狐大步向他走來,面上神色猙獰可怖,散發著強烈的仇恨。

   滿地盡是呻吟的人,沒有人可施予凌渡宇半點助力。

   高大的紅狐,象尊不倒的魔神。

   這究竟是什麼力量,將一個人變成孔武有力的邪魔?

   凌渡宇幼年受的嚴格體能鍛煉,重點在以精神控制物質,他睡釘床、倒吊整日、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裸體,能人所不能。這苦行修為,是他藉以支持下去的本錢。

   他左脅又一陣劇痛,紅狐一腳把他踢得身體離地飛起,又滾遠了丈許。

   凌渡宇睜開雙目,恰好見到紅狐狂嗥中,整個身體向他壓下。

   如果給他全力壓擊,腸臟也會給他從口鼻擠出來。

   這是野獸的打斗方式。 

   在這千鈞一發里,凌渡宇死命滾避一旁。

   蓬的一聲巨響,紅狐砲彈般壓在凌渡宇適才的位置上。

   凌渡宇深吸一口氣,發揮了身體最大的能力,腰勁一運,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

   恰好紅狐也若無其事站了起來。

   凌渡宇閃電轉向紅狐後背。

   他知道若讓紅狐轉過頭來全力對付自己,會把自己活生生撕開兩半。

   凌渡宇怪叫一聲,奮力躍起,彈起雙飛腳踢向紅狐的面門。

   紅狐剛轉身,凌渡宇一腳踢中他的鼻樑,另一腳踢正他的右眼。

   眼眶爆裂,血光並現。

   紅狐慘嚎,一拳打在凌渡宇左肩。

   凌渡宇應拳遠跌。

   紅狐掩上右眼,蹌踉退後。

   紅狐威力最強的地方,也同時是最脆弱的部位。

   凌渡宇在地上翻滾,紅狐這一拳如山洪爆發,如果打中他的胸膛,保證能活生生把他擊斃。幸而是左肩,加上他當時躍起半空,化去了不少力度。

   凌渡宇爬起身來,眼角看到紅狐退出門外。

   他叫一聲僥倖,全身乏力,終於暈了過去。

   昏去前,他的腦海閃過卓楚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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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12:3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地獄惡魔

凌渡宇逐漸回复知覺。靈智好像從意識最深的海床下,向上飛快浮起,一到水面時,便清醒過來。

   長時期的心靈鍛煉,使他自然而然進入深長的呼吸,大量氧氣扯入肺部,再由肺部的血細胞吸入,輸往身體各部,力量迅速回复。

   凌渡宇手腳一掙,縛住他在床上的布帶全部撕斷。像他這類自幼開始練氣功和武功的人,身體的潛能發揮得比一般人高出不知多少倍。他十七歲時便以手指刺穿木板,不過今次遇到的紅狐,比他又不知厲害多少。

   人類雖然不斷增進對物質世界的認識,但對自己本身,仍是幼稚園的小學生。有人打了個比喻,指出人便像一人擁有一座美麗城堡的大富翁,大廳、偏廳、餐房、桌球室、游泳池無所不有,可惜他卻把自己關在陰暗冰冷、積滿污水的地牢內,整天抱怨自己居住的環境惡劣。究竟何時他才懂走出地牢,享受自己擁有的一切和城堡外那美麗無盡的天地。

   凌渡宇張開眼睛,入目盡白色。

   白色的牆、白色的床單被鋪。左邊是個大窗,窗外陽光漫天,窗前有張沙發,一位俏麗的佳人,挨在沙發上海棠春睡,胸脯輕輕起伏。

   卓楚媛。

   由第一天看到這倔強智慧的女孩子,凌渡宇便給她那種英氣勃勃中帶有無限嫵媚的獨特氣質吸引,可惜他們一直在對抗的關係上。

   卓楚媛動了一動,微睜秀目,呵一聲站了起來,道:“你醒了!”滿面喜容走到他床邊。

   凌渡宇挪開了點空位。

   卓楚媛很自然地坐下,臀腿輕貼著凌渡宇的腰側,不過她似乎一點也不覺。

   凌渡宇舉起雙手,被他掙斷了的布帶,還有一截縛在手上。凌渡宇道:“怕我飛了嗎?”

   卓楚媛悠悠道:“你有痛腳在我手上,我何懼之有。”

   凌渡宇心中記恨,哂道:“卓主任這麼忙,不去捉多兩個藏械的兇徒,卻在這裡等犯人回醒後錄口供,耐性令人欽佩之至。”

   卓楚媛笑意盈盈道:“你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些許耐性,我不是有的。”

   一股怒火直衝上頂,凌渡宇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大動肝火,冷笑道:“如果為了救命之恩,卓小姐這倦委屈自己,大可不必。”跟著加重語氣道:“在那個情形下,即管是我的分人,又或阿貓阿狗,我也會救他。”

   卓楚媛道:“是嗎!你是否有個不良習慣,救完那隻阿貓阿狗後,在昏迷期間,都不斷呼喚那隻貓狗的名字?”她故意板起臉孔來說,眼中卻有說不盡的柔情。這女子在愛情無可抗拒的力量下,越過邊境,走出她倔強好勝的自我王國。

   這回輪到凌渡宇破天荒第一次面紅起來,咄咄道:“那以後我不要你睡在我身邊了。”

   紅霞爬上卓楚媛幼滑如花的俏臉,嗔道:“你……”

   凌渡宇哈的一聲,笑聲忽然中斷,全身一陣劇痛。

   卓楚媛焦急地雙手按著他寬闊的肩膊,關切地道:“唉,你不應該動的,醫生說你內部幾處地方受傷出血,幸好沒有骨折,你復原的速度比常人快五、六倍,不過也真叫我擔心。”

   凌渡宇籲了一口氣,道:“我昏迷了多久?”

   卓楚媛答道:“足有三天了”

   凌渡宇一呆道:“三天?”

   卓楚媛肯定道:“三天,你是非常幸運的,與紅狐生死搏鬥,居然沒有重傷。有兩個警員被他逃走時碰撞了一下,一個斷了七條肋骨,另一個更慘,脊骨也給撞斷了。”面上現出驚恐的神情,紅狐不止具有龐大的精神力量,還有驚人的體力和攻擊力。

   凌渡宇道:“還有呢?”

   卓楚媛玉容暗淡,淒然道:“一保記者給誤中副車,中了毒箭,送到醫院已死了。現場留下一個弩弓,每閃可以發射兩支毒箭,形狀很像南美洲土人用的武器。”跟著幽幽地說:“謝謝你救了我。”然後把俏臉貼在凌渡宇的胸膛上。

   凌渡宇把大手梳入卓楚媛的秀發里,溫柔地來回撫弄,誠懇地道:“對其他人來說,愛侶的死亡,是最殘忍的事;但對我來說,只代表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死亡。” 輕輕吸了一口氣,低頭對住伏在胸前的臉蛋道:“所以不用謝我,凌渡宇怎可不救自己。”

   卓楚媛仰起俏臉,一張薄唇象磁石那般把凌渡宇的嘴緊攝在一起。

   緊緊相纏。

   病房一時春光盈盈。

   凌渡宇離開了嬌喘的紅唇。

   凌渡宇道:“知道當日紅狐怎樣混進來嗎?”

   卓楚媛茫然搖頭,道:“不有肯定。不過事後守門的警員,和在四周監視的警員,都報告說在紅狐出現前,有數十秒的暈眩,什麼也看不見,可惜他們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不妥,所以並沒有聯想到是紅狐的邪力。”

   凌渡宇苦苦沉思,忽地叫道:“楚媛,有一點你是否想到,當日飛機失事,明顯地是紅狐在遠距離控制了機師的心靈,使他幹出滅絕人性的罪行。既然他能夠控制機師,照理他可以在靈堂外某外的地方,把你的心靈控制,或者要你自殺,何需這倦費功夫,親自進來,用毒箭刺殺你。”

   卓楚媛霍地坐直身軀,眼中射出凝重的神色,她已想到凌渡宇的推想。

   凌渡宇興奮地道:“你說紅狐向女公爵說過:只有在新月時,又適值殺人後,他才有一段時間的清明。除非他有異樣的思想,否則'它們'不會'干涉'他。”

   卓楚媛不住點頭道:“飛機撞毀前,機師說過:當我有足夠的力量時,便會回來。”

   凌渡宇道:“讓我將整個假想整理一次。紅狐啟動了'幻石',由那刻開始,'它們'便控制了紅狐,通過某一個方法,吸取……吸取月光的能量;但這力量仍未足夠,而且象世界上所有能源一樣,會有消耗的情形,所以在新月'月能'減少時,又或殺人時損耗了大量月能,'它們'便需收斂活動和儲能,非到迫不得已,不再動用。”

   卓楚媛這時完全明白凌渡宇的推論,接住道:“那次飛機墮毀,因為距離太遠,耗用了大量的月能,所以到想殺死我時,只可以用原始地弩弓。為什麼他不用槍械?”

   兩人同時叫起來道:“因為'它們'不懂現代武器。”

   一股戰意在兩人心中湧起。

   凌渡宇面容出奇凝重,沉聲道:“還有五天便是中秋了,如果我們不能在中秋月圓前把紅狐出來,'它們'再儲一次月能後,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這道理路人紼知,問題就是如何把一個可以控制別人精神的人找出來。找出來後,又如何可以把他制服。

   卓楚媛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這敵人太可怕了。

   檢查完畢,醫生說:“凌先生大致無礙,希望你能在醫院休息多一兩天,待全部報告回來後才出院。”

   凌渡宇正要抗議,卓楚媛代他說道:“這個沒有問題,謝謝你,醫生。”

   醫生走後,卓楚媛道:“噢!有封信我忘了給你,是昨天由特快專遞送到你半山的家。”把信從衣袋中取出給他。

   凌渡宇接過信,一看信上的這整個人跳了起來。

   卓楚媛也嚇了一跳,訝然望著他。

   凌渡宇神色古怪,驚道:“是陳午鵬!”

   信內有兩面紙。凌渡宇面上恍然大悟的神色,喃喃道:“我明白了。”一邊審視著紙張,一邊道:“謝教授記事簿最後的兩頁,來了這裡。是他自己撕下用來寫信給陳午鵬。”

   卓楚媛湊過身來,看著凌渡宇將日記打開,裡面夾了張便條。

   宇: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我已不在人世了。我指示律師,一接到我的死訊,便以特快專遞,交到你手。以下的兩頁紙,是舅父謝寧教授寄給我的。我開始時不能相信那是事實,所以立刻打電話給你,不過他果然死了,希望我舅父種下的彌天大禍,能在你手上解決。

    午鵬

   跟著那兩頁記事簿紙內容:

   午鵬:

   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這件事唯有告訴你知。五年前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一批石板殘片,從殘片的文字看來,應該最少是公元前三千年的時代,記述一件非常奇怪和驚人的事情。我費了整晚時間,把殘片上所有文字抄寫下來,其後又用了三年時間,才把內中百分之六十的含義破解。

   殘片的內容概略地說,就是有關一聲名為“幻石”的石板。殘片這樣形容它:“當圓月驅走了太陽,黑暗會吞噬光明,靈邪的魔石,闖入了靈魂的深淵,靈眼嵌上了第三保眼時,人再不能見物,遠古的魔王會醒過來,重新統治人的世界,光明將永遠沉淪。” 這是殘片中的是完整的內容,其他支離破碎,難以明白。殘殘中還有這'幻石'的圖像,畫在一個怪獸頭力士身體的龐大怪物兩眼中正中處。殘片中破碎的記載裡,加上我自己的推想,我組織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出來。就是自從有埃及歷史以來,便有這“幻石”的存在,輾轉在帝皇和巫師間流傳,起初的情形當然無從考據,直到公元前,殘片面世前的某一時間,有一位偉大的巫師,參破了殘片的秘密,而且犧牲了他的生命。殘片上這樣寫:“偉大的巫神和導師亞里之,以他的鮮血抑制了'幻石'的邪力,建成了棱角形的神塔,把'幻石'的魔力鎖不見圓月的黑暗裡。遠古的惡魔縱使咆哮怒叫,人類也將在安寧中度過。”

   看到這裡,凌渡宇和卓楚媛面面相覷,魔神是否已經復活,重回人間?埃及奇怪獨特的金字塔是否基於這樣的原因建出來?是否當建立了一座金字塔後,後人上承先人,繼續建成其他的金字塔?

    信中繼續寫道:

   當時我沒法明白殘片上的說話,直到在一偶然的機會裡,我在開羅博物館看一“幻石”。當時我感動到熱淚盈眶。我向博物館當局要求研究它,卻被堅決拒絕了。於是想到唯一的辦法,就是偷它出來。所以找上了紅狐,那神通廣大的怪人。我很後悔。

   當時我的構想是,這“幻石”是遠古文明遺留下來的記錄儀,啟動後便可得悉內中的資料,像今天的錄影帶一樣,後來才知道全錯了。我們自命科學的人,純以理性去排斥一切不能理解的事物,只是另一種盲目和迷信。

   我寫下這封信時,並不知道能否將它寄到你手上,那要看命運的安排。紅狐現在把自己關在房內,他野獸般地喘息聲震撼著我驚懼的心靈,我已感到邪惡的力量不斷擴大,掙扎看來是徒勞無功,它們絕不會放過我。

   我訂下了飛往埃及的飛機票,只要紅狐一把“幻石”脫下,我會盡我的能力把這不詳的兇物放回大金字塔內。 “幻石”是不能毀滅的物質,所以把它這樣處理,是唯一壓伏它的方法,因“幻石”的啟動,遠古的邪魔已甦醒過來,只待它們通過紅狐和“幻石”,在來臨的中秋,儲多一次月能,它們便會回來,人類的惡夢將會開始。

   幻石的而且確是史前遺留下來的異物。很久很久以前,一種邪惡之極的生物,因那次全球大水難,給埋在地底的深處,他們並沒有死,只是“沉睡”了,被他們用“幻石”通過某一啟動的方式,把“它們”喚醒。這是否地獄和撒旦傳說的來源,在我們遺傳因子中,仍然保有這種記憶。人世間的黑暗和罪惡,是否他們沉睡中仍能作崇興波。我很後悔。

    舅父寧字

   兩人面面想覷,雖然證實了他們大部分想法,真正知道事情的始未,兩人仍禁不住心中的懼意。

   卓楚媛道:“我們一定要找到紅狐,在月圓之前。”

   凌渡宇道:“那天我踢爆了紅狐的一隻眼,紅狐當時剩下的一隻眼,射出強烈的仇恨,'它們'看來非常仇視人類,否則也不會將整架飛機二百多條人命完全毀掉,那並不需要,以它們當時的力量,只要把陳午鵬一人殺掉便可。”

   卓楚媛打了個冷顫道:“那太可怕了!”

   凌渡宇正容道:“這一點很重要!它們並非理性的生物,理性是人類的特質,它們精神力量雖然龐大,卻受到某一非理性的衝動控制。我損害了它們,激起它們的仇恨,所以只要它們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它們一定會來,而且是立即來。”

   卓楚媛面色轉白,道:“千萬不可讓它們來找你。”

   凌渡宇笑道:“這是我能夠控制嗎?這是唯一的方法。不過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卓楚媛垂下頭來,劇烈地喘息。強烈的掙扎在心中進行。

   凌渡宇話鋒一轉道:“你聽過有關埃及金字塔的事沒有?”

   卓楚媛瞪他一眼,道:“我知你是這方面的專家。”

   凌渡宇笑了笑,不理她語氣中的嘲諷,道:“我不敢自認專家,卻真是下了一番功夫。謝教授給陳午鵬的信中提及的大金字塔,估計建於公元前至少四千年,在開羅附近的尼羅河畔,高度是一百三十七米,底部是二百二十七平方米。”

   卓楚媛收起笑容,細心聆聽。

   凌渡宇道:“你知道那有多大。假設它們是全空是話,那可以把整座羅馬聖彼德大殿完整無缺地放進去。”

   卓楚媛吐了吐舌頭,人人都知道大金字塔是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名列世界十大奇蹟之一,但是凌渡宇這一比喻,仍令她咋舌不已。

   凌渡宇沉思起來,好一會才抬頭道:“有很多學者對金字塔有種種推測,例如說它是古代的天文台,吻合天體運行的法則;亦有人認為它的盡寸大小,是一個數學形式的預言;當然也有人說它只是座墳墓。看來是後者才對,葬的不是帝皇,而是那充滿魔力的'幻石'。”

   卓楚媛道:“對,所以謝教授才提出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那鬼物送回那裡。”

   凌渡宇道:“這也是唯一對付紅狐的方法。”

   卓楚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靈方妙藥,問題是如果我們給紅狐訂張往埃及的單程機票,他便會乖乖地自動走入金字塔內嗎?”

   凌渡宇道:“不會!”

   卓楚媛呆了一呆。

   凌渡宇道:“你給我把病房所有守衛撤走。”

   卓楚媛尖叫道:“這怎可以?”

   凌渡宇不理她的抗議,繼續說:“並給我找一批最好的泥水師傅。”

   卓楚媛大惑不解地盯住他。

   凌渡宇微笑道:“我要把金字塔搬來一用。”

   卓楚媛登時瞪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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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12:36: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人類浩劫 (1)

深夜三點正。

   夜空中的明月,快將滿盈,明天就是中秋了。

   平日美麗動人的夜月,今晚不知怎地,總有點詭秘難測。

   凌渡宇養傷的醫院,依山建成,浸在金黃的月色下。

   遠古那不知名的邪惡生物,在地底不可測的深處獰笑。

   “幻石”被盜取後經歷了一個中秋圓月,另一個中秋將於明晚來臨。遠古的魔神快要儲足“月能”,憑著一種超乎人類的邪惡力量,一種被中國人稱為至寒至陰的氣,重返“人間”。

   在人類悠久的歷史裡,“它們”一直以非常狡猾的形式,寄考在全人類心靈的大海內,吸取養分,靜待重返地面的良機。謝教授發現古藉殘片,在博物館內巧遇“幻石”,起了盜寶的念頭,也許是它們背後的安排!人類的愚昧和黑暗,不能解釋的邪惡力量,求神問米,茅山神打,可能就是源自這深藏地底的邪異生物。

   凌渡宇躺在床上,思潮起伏。

   玄學大師高捷夫(GIGurdijieff)說了這樣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名極端邪惡的魔術師,他也是牧羊者,養了一群羊來宰割,因為沒有設圍欄,知機的羊兒者逃走了。魔術師勃然大怒,把所有羊兒召到跟前。向它們全力展開催眠大法,告訴它們道:'親愛的羊兒們,你們都是最好和最優秀的,即管今天不如意,擔心什麼,明天仍然是美好和充滿希望。親愛的,你們是宇宙的核心,大地的主人,是帝皇將帥、英雄豪傑,是雄獅,是宗教家,是政治家、醫生、律師……

   羊兒聽得歡在喜地後散去,由那天開始,邪惡的魔術師沒有羊兒逃失的煩惱。 ”

   高捷夫說,那就是人類處境最精確的寫照。

   凌渡宇睜開眼睛,在房中掃視一周。

   任何人走入他病房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以為自己撞進了一個惡夢裡。否則病房怎會變成一個三角形的房間。

   這便是凌渡宇的精心設計。

   卓楚媛召來了二十多個泥水匠連夜趕工,利用鋼架支柱,硬把病房依大金字塔的比例,改成一個尖頂正方椎形房間。

   病房變成了一個小型的金字塔。金字塔底有幾條氣喉,把新鮮空氣輸入來,解決了空氣的問題。

   病房門外卻絕不會看出內中的玄虛,所以任何人推門入去見凌渡宇,將會不知不覺間步入一個金字塔內。

   水泥仍未乾透。

   凌渡宇知道紅狐一定會來。

   紅狐那開負傷逃走時,他感到“它”那燒心的仇恨。

   只待“它”力量回复,或更強大的時候,“它”就會來復仇。

   凌渡宇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四夜。紅狐踪影全無。

   明天便滿月了,凌渡宇對紅狐來找他的信心愈來愈弱。

   即管他來了,自己能否制服他,沿在未知之數。

   只希望這具體而微的金字塔,有著同樣的鎮邪作用。

   一直以來,凌渡宇都不相信金字塔

   作為一座供帝皇死後存屍的龐大墳墓。例如古埃及一位帝皇史勞化(Snlofu),曾經在同一時間內建築三座金字塔,金字塔並非砌積木那樣簡單,那是橫跨數十年的龐大工程,史勞化一個人又消受不了那麼多金字塔,犯不著那樣做。

   凌渡宇隨手翻看著床頭几上的書,大部分都是關於金字塔的。

   據歷史記載,在公元八二O年,加利芒(caliph AAMamun)帶引阿拉伯人闖入金字塔內時,墓內並沒有帝皇的屍體。封條顯示他們是第一批的闖入者。

   金字塔如果不是作墳墓之用,那就真如謝教授所說,是鎮壓遠古某種邪惡的生物。

   探險隊把'幻石'帶離金字塔後,一直以來,雖然不斷有人死亡,但從沒有紅狐現在這種情形,是否因為紅狐啟動過'幻石',使惡神回醒過來呢?

   有位著名的小說家樂夫跨(HPLovecraft)寫了幾本小說,都是描寫一種沉睡在地底的巨人,將來會重返地面,毀滅人類。他並非只是寫寫小說就算,他是真信有“它們”的存在。所以他把自己困在屋內,終於在孤獨和恐懼中死去。是否他的遺傳因子內,保留了對這上古邪惡生物的遙遠記憶?使他死不閉目。

   宗教常提到的地獄,是否人類在潛意識中存在對他們恐懼,而反映到宗教上來?

   中國人相信陽氣為正、陰氣為邪,是否因為這生物吸取的正是月亮的陰能?

   病房外沒有半個守衛,卓楚媛也在他再三懇求下離去。

   沒有人可以幫他半點忙。

   他變成了地球上最後一個對抗這邪惡力量的戰士。

   唯一的憑藉,就是這病房內的金字塔。

   他的腦海中又想起一件奇妙的事物。

   多年前,有位名鮑維斯(Bovis)的法國人,為了躲避沙漠酷熱的太陽,走入了尼羅河西岸最負盛名的大金字塔內。當他來到金字塔的中心點,由金字塔底爬到離尖頂三分之一處的高度時,發覺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處的空氣比起金字塔的任何地方,都潮濕得多;最奇怪的是,央這樣潮濕的空氣中,一隻死在該處的貓和一些沙漠的小生物並沒有腐爛發臭,而且變成了乾屍!後來鮑維斯作了一個實驗,他照足大金字塔的比例,用紙皮作了個小金字塔的模型,底座的四隻角向正東南西北,在模型底至頂的分之一高度,放了一隻剛死去的貓,結果貓屍並沒有腐爛,和大金字塔內的動物一樣,變成了乾屍。

   他的實驗引發了另一位無線電專家狄波(Karel Drbal)著名的“剃刀實驗”。

   有個古老的迷信說如果把鋒得的剃刀放在月色下,刀鋒會變鈍。狄波把剃刀放在他照大金字塔比例製做的小金字塔模型內,可是剃刀並沒有變鈍。事情並未了結,後來他靈機一觸,反其道而行,把剃鈍的刀片,放進金字塔內,刀片竟然回复鋒利。

   金字塔的確是奇妙的事物。

   金字塔的確有非常難以解釋的力量。

   只是它的外形便非常獨特,使人很難排斥一個被指為迷信的想法,就是不同的形體,可以產生不同的能量。這是整個中國風水學藉之建立的玄學體系。

   中國風水不離陽陰五行,五行是金木水火土。金圓木直水曲火尖土方。方圓曲直尖代表了土金水木火五種本原的能量,風水就是這五種力量的生剋制化。例如圓的山屬金,曲的山屬水,正是以形狀決定能量的本質。

   金字塔尖頂,以中國風水的角度看是屬火,火是陽剛的力量,與水陰柔的力量對立,水火不相容,這代表了金字塔的形狀,恰好產生火的陽氣,把吸收月能的'幻石'制服。這是非常合理的解釋。

   金字塔是個頂峰傑作。

   想到這裡,凌渡宇感到出奇的煩躁。

   喉嚨乾涸。

   他想側身取水喝,驀然出奇地軟弱,心跳手顫。

   一股寒氣瀰漫在水泥臨時架成的金字塔內。

   凌渡宇停止了一切動作。

   紅狐終於來了。

   “它們”回來復仇!

   室內陷入黑暗裡。

   房門無風自動地打了開來。

   凌渡宇裝出輕輕的鼾聲。

   門口處出現一個黃茫茫的光點,向病房深處移入。那是紅狐的獨目。

   病房的門和金字塔的門有條小小的廊道,黃芒順著勢子移動,踏入水泥架成的金字塔內。

   凌渡宇等待著這一刻。他馬上按動手裡的搖控器,一道鋼門斜斜的閘下,封死金字塔的門。成為一座完整密封的金字塔。

   金字塔亮起強烈的白光,那是精心設計的太陽燈。

   希望以陽氣驅走陰邪。

   紅狐的反應毫不激動,他站在凌渡宇的床前,茫然的抬起頭來。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裡。

   凌渡宇喜出望外,正要出聲。

   紅狐眼中驀地黃芒大盛。

   紅狐狂嗥一聲,震得凌渡宇用手掩住耳朵。猛然紅狐退後,轟一聲撞在“金字塔”的牆上,不過因為牆是約四十五度角由頂尖向下擴闊,所以紅狐大半的力道用不上來,不過這樣,也震得泥灰灑下。

   紅狐獨睛黃光更盛,太陽燈的白光大為失色。

   黃睛緊盯住凌渡宇。

   那邪異超自然的力量,並不因紅狐廢了一目而減少。

   它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凌渡宇連移開目光或是閉眼,也做不到。

   紅狐一直走到他床尾,兩隻手抓緊床尾的鐵架,獨眼閃爍著激烈詭異的寒芒。

   凌渡宇知道自己還未全盤落索,因為上次見到紅狐時,他眼中的黃芒凝聚不散,深沉莫測,今次卻是跳彈浮動,“金字塔”的確對“它”有鎮壓的威力。

   凌渡宇心中閃一個靈光,直覺金字塔那奇怪的比例和形狀,已經把“它”需要的“月能”隔斷。所以“它”正在不斷消耗月能,而不能有新的補充。

   這時不暇多想,他感到一股寒氣正在力圖鑽入他的神經系統內,若讓“它”得逞的話,他便會步入田木正宗和夏能手下的後塵,變成自殺死亡的瘋子。

   凌渡宇以最大的意志,按在遙控器另一個按鈕上。

   小金字塔內的太陽燈,開始以一個奇怪地節奏,一明一滅起來。

   紅狐一隻,眼中又出現迷茫的神情。

   凌渡宇深吸一口氣,沉沉道:“格沙堡!”

   那是紅狐的真姓名。對每一個人來說,姓名是最最深刻的東西,所以相傳人的魂魄在生死的邊緣徘徊,到了隔開生死的奈何橋時,會有人呼喚他或她的名字,只要開口一應,魂魄會給攝進地府,就此畢命。

   凌渡宇這聲呼喚,恰好相反,是想把紅狐的魂召回來。

   紅狐呆立不動,眼中茫然的神色大增。

   “格沙堡!”聲音仿似來自宇宙的盡頭,若有若無。

   紅狐細心聆聽起來。

   “格沙堡!”

   紅狐渾身一震,眼中現出掙扎的神色,一黃一暗,一黃一暗,不住閃動變換。

   這是最關鍵的時刻。

   這個小型金字塔,發揮著一定的作用。

   “紅狐!看我!”凌渡宇語音溫和而肯定,帶有令人甘心順從的感染力。

   紅狐眼中黃芒漸去,代之而起的是迷惘。

   他緩緩望向凌渡宇。

   面上肌肉不斷扭曲震動。

   那還有半點英俊。

   凌渡宇在一明一滅的白光裡,一隱一現。

   “紅狐!格沙堡!”

   紅狐面上掙扎的神色趨於劇烈,黃光再盛。

   凌渡宇心知要糟道:“你記得女公爵依麗莎嗎?”

   紅狐眼中射出溫柔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面上一時憂思無限,一時會心淺笑。

   大凡人被施催眠術時,等於大開中門,將平時保護自己的種種圍牆全部移開,很容易接受別人的提議。

   凌渡宇提出女公爵的名字,正是引發他內心的愛戀。

   催眠術是攻心之術。

   凌渡宇道:“我現在很舒服,一切不如意的事,全都與我無關。”

   他不說“你”而說我,是因為在這種狀態下,他要紅狐把他凌渡宇口中說出來的,當作是紅狐自己心中想的和說的。

   進一步揭掉“你”“我”的阻隔的提防,解除紅狐精神上最後的城堡。

   紅狐果然喃喃道:“我很舒服,我很舒服。”

   凌渡宇道:“我很累了,睡吧!睡吧!”

   紅狐眼皮垂下,打了個呵欠,道:“我累了,睡吧!”

   仍站在那裡,鼻中發出輕鼾。

   凌渡宇道:“那石板太重了,令我不舒服。”

   紅狐囈唔道:“太重了。不舒服。”

   凌渡宇道:“我要把它拿開。”

   紅狐全身一震,面上出現掙扎的表情,力圖醒轉過來。

   凌渡宇忙道:“我太累了。我太累了。”

   紅狐慢慢平復下來。

   凌渡宇道:“我太累了,讓我脫下外套。”

   紅狐一邊喃喃重複凌渡宇的說話,一邊把外套除下。

   凌渡宇道:“我要睡了,把上衣除掉。”

   紅狐順從地又脫去上衣。

   一塊八寸乘三寸,厚維半寸的石板,橫亙在紅狐毛茸茸的胸膛上,烏黑閃亮,眩人眼目。

   每邊有個小圓孔,一條金鍊系在兩邊的圓孔,掛在紅狐的頸上。

   這就是傳說中可上窺天道的異寶──'幻石'。

   為了它,不知有多少人送了命。

   這是最決定性的時刻。

   “我的頸很累。”

   紅狐重複一次。

   這回凌渡宇乖巧得多,不敢直提'幻石',“那條鏈很重!”

   紅狐猶豫好幾秒,便道:“條鏈很重。”

   凌渡宇道:“我要拿走它。”

   紅狐呆了一呆,緩緩抬起右手,拿著金鍊,想從頭上把它脫下來。

   凌渡宇緊張地望著他。

   '幻石'離開了紅狐的胸膛,隨著他提起金鍊的動作,直升到眼前。

   凌渡宇忽地感到不妥。

   霎時間又不知不妥在什麼地方?

   他忽然醒悟'幻石'恰好在掩蓋著紅狐的雙眼,那突起的石乳剛壓正紅狐眉心處!

   那是啟動‘幻石’的唯一方法。

   想到這點時。

   太遲了。

   淒厲的號叫從紅狐張大的口傳出,紅狐整個人像暴風雨中的小草,不住搖晃,一股無情的力量,緊攫住他的身心。

   紅狐一邊狂呼,眼耳口鼻滲出鮮血。

   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刻,紅狐終於在金字塔和凌渡宇協助下,清醒過來,死命要掙脫“它們”對他的控制。

   病房的小金字塔內,進行著人類與上古兇邪的激鬥。

   陰寒大作。

    凌渡宇全身冷汗,緊閉雙目。

    拼命阻止自己向邪惡的力量屈服。

   那活像有人想強闖入你的屋子,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死頂沒有門鎖的大門,不許那凶神進來。

   這屋子就是凌渡宇的心靈。

   通過催眠術,施術者和受術者的心靈縫合在一起。把兩個分開的心靈借助一道精神的橋樑,串連起來。

   兩人這刻共乘一舟,大海的波浪,使兩人隨時覆舟人亡。

   小金字塔內旋風陣陣,把兩人的衣服吹臘臘飛揚,頭髮狂飄亂舞。

   病床上的床單被鋪,被捲上金字塔尖頂處盤旋飛轉。

   太陽燈的白光漸漸變色,被月亮般的金黃替代。

   既恐怖又美麗。

   史前的邪惡生物,通過“幻石”,進行驚天動地的最後反擊。

   紅狐石破天驚一聲慘呼,將頸上的頸鍊狂力扯斷,脫手擲出。

   自偷到“幻石”以來,它第一次離開他的身體,他終於成功了。

   擲之不去。

   “幻石”離開了紅狐的手,懸浮在兩人中間。

   整塊石板打橫飄在虛空裡。

   烏黑的石質,射出耀目的黃芒。

   太陽燈轟地爆碎熄滅。

   黃光注滿每一寸的空間。

   紅狐呵呵一聲,全身痙攣起來。

   一口血箭從他口中噴出,仰身跌在地上。

   凌渡宇眼前一黑,驀地沒有了身體,只剩下純意識的存在。

   沒有了病房。

   沒有了金字塔。

   沒有了紅狐。

   一點聲音也沒有。

   周圍盡是耀目的黃光。

   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初時細不可聞,漸漸俞來俞清晰。愈來愈巨大,象暴烈的激雷,一下一下敲進他的耳內。

   天地間充斥著那驚天動地的聲音。

   呼喚著他的名字。

   凌渡宇痛苦莫名,偏又不能有任何動作。

   他接近崩潰的邊緣。

   所有的努力也是徒勞無功。

   凌渡宇不斷叫自己鎮定下來,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幻覺。

   只是一個惡夢。

   聲音開始轉由下面傳來,由地底無限的深處傳來。

   事實上他什麼也看不見,天地間只有“月色”和召喚自己的“巨音”。

   月色逐漸減弱。

   巨音慢慢消去。

   四周陷進無邊無際的黑夜裡。

   一點光也沒有。

   漆黑的上方有一團黃芒迅速擴大,化作一輪滿月。

   凌渡宇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他的意識回到他的身體內,又可以活動起來。

   四周響起奇怪的聲響。

   愈來愈清晰。

   有腳步聲和人的呼吸聲。

   有不是個。

   是千百人的呼吸聲和腳步音。

   凌渡宇突然間發覺自己置身於奔走的人群裡,被擠帶得跟著奔跑起上來。

   天上明月高掛。

   說不出的邪惡詭異。

   凌渡宇雜在急湧向前的人潮裡,在一塊長滿及膝青草的大平原上,向著一個不知名的目的地推進。

   周圍的人低頭疾走。

   他們身上披的是獸皮,眼神呆滯,像一大隊行屍走肉。

   他們前額平削向上傾斜,眉棱骨怒實於前方、大口,活脫脫就是北京猿人的翻版。

   他們不是這時代的人。

   是古人類、史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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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1 12:37: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人類浩劫 (2)

凌渡宇驚呼起來,他希望這只是幻象,不過一切又是那樣真實。

   像一刻前病房內面對紅狐的那種真實。

   莊周在夢中夢到自己化身為蝴蝶,醒來後他問自己,究竟是莊周夢見蝴蝶,抑或是蝴蝶夢見莊周。

   凌渡宇一摸身上,觸手是粗糙的獸皮,他一聲慘嘶。

   後面的人撞了他一下,原來他站立不走,阻住了後面古人類的前進。

   凌渡宇踉蹌撲前,好不容易才站直禿子,刻下是欲罷不能。

   他不敢摸自己的頭面,怕變成了猿人的模樣。

   淚水從眼角汨汨流出,染得視線模糊不清。凌渡宇隨著古人類隊伍,朝著他們的目的地

   推進。

   從平原穿過森林,攀山過嶺,地勢再次平坦起來。凌渡宇忽地驚覺他走在一條路上,一條闊可容二三十人並排而行的大路上。兩邊植著參天的古樹,大路一直伸展到平原無限的遠處,遠方似乎有一黑點,在月色下反映出奇怪的黃光,隨著“他們”的前進,不斷擴大,黃光愈來愈強烈。

   凌渡宇心內震駭,他不相信這條路是身旁的古人猿建造,他們並不需要這種道路。一定由更先進的生物建成,路面鋪滿碎石,石頭的礦質在月光下閃爍不定,情景詭異莫名。

   遠方的黑點清晰可見,是一支建在地上粗大無比的柱,底部比頂部闊一倍有多,巍然聳立,凌渡宇身旁的古人猿,望著散發著黃芒的黑柱,面上的神情詭異,帶著種宗教虔敬,急步前行。

   那是他們的目標。

   冷汗從凌渡宇的額上流下,他知道,“幻石”把他從病房的時空,扯回現在這不知多少萬年前的時空內,經歷當時的情景。

   黑柱愈來愈大,凌渡宇倒抽一口涼氣,看去最少有三百尺以上的高度,月夜下壯觀無倫。

   平原上佈滿著一些晶瑩發亮的半球體,活像地堡一親友,中間有縫,兩半可以自動開合。地堡是由“幻石”那類物質製造,高十五尺,周圍差不多有一百尺。它們的排列很特別,似乎隱藏著某一數學規律。

   就在這時刻,身旁的古人類一陣嚎叫,道旁左邊遠處響起凌厲的風聲,凌渡宇扭頭望去,一個黑影沖天飛起,他的速度非常驚人。凌渡宇剛看到黑影時,他已衝上高空變成一個盤旋的黑點。地上傳來軋軋的聲響,其中一個半圓體地堡,中間分開,露出了一個大洞,但馬上又轟一聲合在一起,回复緊閉的狀態。圓體果然是那飛行異物的巢穴。四周的古人類驚得俯伏地上,剩下凌渡宇孤零零地站立。視線阻下,大平原無窮無盡向四面八方擴展開去,這時他才想到,為什麼完全見不到其他動物鳥蟲的踪影?定是這種飛行異物充滿無形的邪力,其他生物都不敢接近。

   古人類又站起身來,繼續前行。凌渡宇邊起邊想,終於悟出了道理:從地面那些半球體的設計看來,這種異物的力量,必定來自月亮的能量,一切自然環境,都和月亮配合無間。

   想到這裡,凌渡宇不禁恍然大悟,掩嘴尖叫:“噢,月魔!”

   這時,凌渡宇的心反而定下來,決意麵對眼前的“現實” 周旋到底。

   他再沒有別的選擇。

   凌渡宇站在離黑柱數百尺外。雄偉的柱身,在月照下黃光渾蒙。柱身的四周,早圍滿黑壓壓的古人類,使人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夢。

   凌渡宇挪動腳步擠開那些古人類,移向柱台下。

   柱台筆直渾圓,東南西北四邊各有一道石級,直達柱台頂部。整座柱台都是用“幻石”同樣的物質建成,與那些碎石和泥打成的石級的質地截然不同。

   凌渡宇奇怪,那月魔來去自如,何需石級登上柱頂,看來是給人用的了。這時他發覺到他早先來此的大路並非唯一的一條,總共有四條大路,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穿越大平原,直通到柱台下。

   以柱台為中心,有一個直徑千多尺的大圓,圓周界由碎石鋪成。古人類全部集中在這大圓內。

   凌渡宇心想,這裡的世界確是“月的文明”,一切都在防似圓月的形體。

   古人類從東南西北四條大路陸續注入柱台的大圓內。

   凌渡宇心中升起個古怪的意念:眼前這柱體是個大祭台,一個祭月的祭台,古人類每逢月圓的時刻,會朝聖似的聚集到祭台下,參加儀式。古人類扮演什麼角色。凌渡宇想不到答案。

   黑信台四周,愈聚愈我古人類,他們不敢弄出任何聲音,生恐觸怒了月魔,立時大禍臨身。凌渡宇約略估計,大圓內最少有一萬多人,萬多人的呼吸聲和喉嚨的異響,充斥著整個空間內。

   天空中一點動靜也沒有。明月高掛。凌渡宇暗忖不知這是否中秋明月,不過這夢魘般的處境,他很難再有賞月的心情了,心中一陣淒苦,假設這刻能和卓楚媛躲在家中的露台上,吃月餅,賞明月,那有多好。

   凌渡宇眾念紛紜中,一種奇怪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像一隻巨大的“鳥兒”,闖進陷阱中里,死命掙扎飛出的強烈的拍翼聲音。

   凌渡宇抬頭望天。

   看到一生以來,最詭異的可怖場面。

   月光籠罩的夜空中,圓如面盆的月亮下,百數十點黑影盤旋飛舞。月魔由地底,通過圓形的出口,飛臨祭台之上。

   四周的古人類紛紛鋪伏地上,沒有人不在驚恐震抖。

   剩下凌渡宇孤零零站立。他張大了口,急速喘氣,他發覺到,月魔在明月的背景前,顯露出人的身體。它們是長了翅膀的“飛人”。

   “飛人”不斷在祭台上以驚人的高速掠過,明月照射下,一個個疾走的黑影投射到大圓內拜伏的古人類身上。

   除了凌渡宇外,沒有人不在發抖,沒有人敢望上天空,理會不用說像他那樣站直身體。眼前雖然是滿佈人類的世界,但絕對是孤立無援。

   周圍的人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凌渡宇靈光一閃,高台祭月的祭品,就是可憐的人類。他們只是天空上驕傲地飛翔的生物的牲畜,象凌渡宇那文明中供食用的豬狗牛羊。

   他像月魔一樣,也是異物。不屬於這時代,來自另一個時空文明的異物。一股失望的情緒,橫亙胸臆,他想再哭,為人類的無能哭泣,已沒有了淚水。

   這是超乎任何想像的悲慘命運。

   一陣狂風刮起,沖得他軟弱的仰跌向後,壓在一個古人類的身上,恰好看到其中一個黑點不斷擴大,向著柱台的頂端俯衝而下,一對大膀有節奏地大力扇動,帶起壓體的狂風。凌渡宇要瞇起雙眼,才能減輕狂風割眼的痛楚。

   在凌渡宇的眼前,那月魔在柱台上的空間盤旋多幾圈後,緩緩降落台高高在上的頂端。月色下,他終於看到月魔的形相。

   月魔不是人類。

   卓立柱台頂的月魔體高十二尺,身體除了比人粗壯得多外,體型並沒有特別的差異,只不過他渾身覆蓋烏黑的鱗片,有種極度強悍了戾的感覺。頭上生了對粗黑的彎角,向內曲入。臀部拖住一條粗壯的大尾,不斷拂掃。背後的大翅膀開展時達二十尺。在強壯的身體後,示威似的一開一闔,它的頭比例特大,在寬闊雄偉的肩膀上有如一個漆黑髮亮的圓球,面目沒入黑影裡,只有眼中射出兩道黃芒,探射燈般俯瞰高柱台下臣服的人類。它額頭正中處嵌了一塊長方板,正是那為禍人間的“幻石”。

   這就是月魔。

   天空上的黑點狂飛亂舞,站在高台上的月魔顯然是天空中飛魔們的領袖。

   凌渡宇心中亂極,想到了個非常可怖的事情。

   魔王不斷拍打雙翼中,忽然仰望著天上的月亮一聲狂嗥,響徹夜空。天上的飛狂嗥應和,一時天地震動,大平原廣闊的空間充斥著它們的聲音。

   台下舖伏的人類抖顫更烈。

   就在這一刻,凌渡宇感到一種熟悉的陰寒邪惡力量,籠罩著整個空間。他兩次遇到紅狐時,每次也有這種感覺。凌渡宇心中一懍,驀地醒起自己正在與這魔王進行面對面爭鬥,怎可失去意志。當下奮起精神,傲然望向高台上的月魔。

   月魔在高台上靜如峻獄高山,眼中的瞳仁像兩顆小月亮,定靜如湖,一點人類的感情也沒有。

   凌渡宇望向它時,它正凝視著高台三百多尺下的凌渡宇。

   自紅狐進入凌渡宇病房的“金字塔”內,展開最激烈的鬥爭,他和它終於直接面對面相遇。

   以一種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方法交鋒。

   它是遠古魔神的領袖。

   他是人類的代表。經過了無數年代和時代後的人類代表。

   它若是敗了,將不能重回“人世”。

   他若敗了,將淪為它的工具,變成紅狐第二,是它們回來的踏腳石。

   四周的古人類在這有著人類無力抗爭的精神力量的上古邪魔淫威下,過著最卑賤和淒慘的生活。

   在人類現在這個文明出現前某一久遠的年代裡,自誇為某物之靈的人類,並不是大地的主宰,主宰是這高台上和正在天空揚威耀武的邪惡生物。難怪紅狐在給田木正宗的錄音帶中,說“你們全是奴才,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它們不是仇恨人類,人類根本夠不上那資格,人只是畜牲不如的賤物,它們可以任意殺戮,所以它一定要消滅和擊敗凌渡宇,它們的驕狂,並不容許任何人類有任何形式的勝利。

   是因為那次全球的大災難,這些住在地底的邪魔,全體被陷埋往地底的深處,地層把它們力量的來源——月光的能量隔斷。於是它們被迫沉睡了幾十萬年。唯一剩在外界的只有一方“幻石”。 “幻石”成為它們取得能量的唯一媒介,這必需要人類的精神加以啟動,人和“幻石”便像一個氫兩個氧,加起來才會變成水,使深埋地下的魔神取得月能,當經歷了足夠的月圓,儲備足夠的能量,它們便破土而出,回來重新統治世界,成為人類的主人。在公元前三四千年間,人類中的智者發現了這個秘密,於是建造阻隔月能的金字塔,把幻石關閉在月能滲透不入的地方。不境地在人類的貪婪和無知下,一隊探險隊把幻石帶出地面,在魔王邪惡的力量作崇下,做成不斷的死亡,但仍未做成大害,直到謝教授和紅狐陰差陽錯下,把“幻石”啟動,做成人類文明最大的危機。

   它們正在掙扎回來。

   鬥爭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魔神深埋地底下後,畜牧般的人類幸而不是像它們那樣在地底下生活,避過了全體埋入地下的大禍,倖存者開始在沒有壓迫下進化成長,服育出今日的高度新文明,以及他們引以為傲的文化。可是它們並沒有死去,它們只是沉睡了。在缺乏源源不絕的月能供應下,它們像冷血動物進入“冬眠”的狀態,千萬年來存在於地底里,靜待回來的日子,重返地面,把大地的主宰權奪回來。

   人類並沒有忘記它們,對這些邪惡的生物刻骨銘心的記憶,深藏在他們潛意識大海深淵一個最隱秘的地方,在他們遺傳因子的記憶內,烙下永不能忘的烙印。宗教里居於“地獄”的撒旦魔王,正反映著這種史前曾在地球上活躍過的邪惡月魔的形相,反映出人類對於它們的憎厭驚恐和畏懼。夏娃正是在安引誘下,失去了伊甸樂園的人類福地,喻示了這深藏地底的邪魔,即管在沉睡裡,仍能誘發播下邪惡的種子,使人類永生永世活在善與惡的掙扎里。

   “生死之間極可畏,予等精進勵行,以出生死之外。”這是佛祖入滅前對人類的警誡。只要能覺悟,重歸人類真正的本性,即可成佛。

   印度人拜牛,因為牛角酷肖魔王的頭角。因畏生敬。

   白晝代表光明正義。

   黑夜代表邪惡。

   父親像天。天屬陽。

   母親像地。地屬陰。

   人類崇拜光明,歌頌光明,追求陽明的文化。

   聖經中的天父,正是男性父親的太陽形象。名作家貴夫士(Robert Graves)在他奧晦難解的巨著《白色女神》(white Godess)便是述說在陽明文化底下暗流著的月亮文化,白色女神就是月能文明的象徵,在邪異的宗教中流行,在詩人中流行。

   人類向太陽能進軍,是對抗月能文明一個潛意識的強烈傾向。反映陽光,永遠以光明一面對著地球轉動的月亮,具有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宇宙能量。這種能量是精神的力量,所以發展出月魔這邪異以精神力量超越時空的生物,假設讓它們再次與月能直接接觸,人類將永遠沉淪。

   月魔眼中的黃芒,筆直射進凌渡宇烏黑的瞳孔內,直接射入他靈魂的深處。一種癱瘓麻痺的感覺瘟疫般蔓延往每一條神經。凌渡宇累年的精神鍛煉,使他進入至靜至虛的境界。他深知這月魔的力量太強大,不是人類的力量所能對抗,所以他以密宗的心法,將心間保持在至淨至潔,不染一絲俗塵的境地。在月魔無邊無際的魔力中,始終不覆沉海底。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了。

   月魔眼中神情不動絲毫,緩緩收回望向凌渡宇的黃芒,凌渡宇全身一鬆,重新回复力量,不過他並沒有高興,鬥爭才剛正開始。

   高台上的月魔,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嗥,雙手高舉頭上,向著天上的明月發出一下又一下悶雷般的震嗚。

   柱台渾圓的柱體,出現了驚心動魄的變異。千萬條金黃幼線,在烏黑柱體中翻騰疾走,明滅變化,蔚為奇觀。

   凌渡宇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像颱風般逐漸形成,這力量完全與外界無關,只是心靈內一種強烈感應,更像精神內界的大海中,波濤開始翻滾騰湧。

   周圍的古人類被催眠似的一齊立起身,在魔王的叫聲中手舞足蹈,亂呼狂叫起來,山嗚谷應。天空中的邪魔眼中黃芒暴射,在月夜中像一對一對的金黃射燈,在天空劃過錯綜交織的黃光軌跡。

   凌渡宇也有手舞足蹈的強烈衝動,像在的士高中聞歌起舞的男女。他知道只要一陷入這瘋狂的境地,他便輸了。

   他已是人類最後的希望,魔王的月能將快耗盡,它一定要找紅狐的代替品。凌渡宇的靈智告訴他:這四周的惡夢,是魔王龐大的精神力量做成的心靈幻像,目的是要擊敗他強韌的靈智。他一定要堅持到底。

   用志不分,其神乃凝。他不可有半點的鬆懈,讓魔王邪惡的力量入侵他的心靈,成為他的主宰。

   魔王眼中黃色的月芒,直射上天,和上天灑下的月色交接。

   高台下四周的古人類變本加厲進入歇斯底里的瘋狂狀態,男男女女如火如荼地進行最原始的性交行為,醜惡萬狀,月魔邪惡的魔力,使古人類不斷繁衍,為它們增加飼養的牲畜。

   近在台邊的古人類開始從通柱台頂東南西北四道石級,爭先恐後奔往高台上的月魔王。

   當第一個人踏足台頂時,一個令凌渡宇不敢相信的情景發生了。

   柱體內不斷遊走的黃線,一下標射出柱身,把踏上高台頂的古人類全身卷住,像電光般在他身上纏繞急走,產生劈劈啪啪的黃色閃光,那古人類似乎在極樂中死命歡叫,隨著黃光,身體一直萎縮下去,最後成為一塊黑炭,跌下高台。

   圓柱體的黃光更盛,古人類的死亡,增加了月魔的力量。那黑色的圓柱,正是吸取月能的工具,人類就是它的營養食品,把它餵得壯大了,再供魔王吸取能量。

   每一個抵達高台頂的古人類,都在黃光中變成焦炭,圓柱體很快變成一條光耀大地的黃光柱,黃光柱不斷流入魔王體內,它身體愈髮烏黑髮亮,眼中的月芒直射上天,天上的其他魔神不斷飛臨它射出的黃芒上,吸取月能。

   凌渡宇不斷提醒自己,月魔要他見到這種異象,只是要激起他潛意識內對月魔的奴隸記憶和恐懼。不要怕!千萬不要怕!任何恐懼的情緒,也會使他抱恨終身。

   用志不分,其神乃凝。

   凌渡宇開始深長細慢的呼吸,四周的瘋狂行為,只當作魔法幻象。

   這遠古魔神深悉人類的弱點,特別製造了一個完全“真實”的“現實”,來達到擊敗凌渡宇堅強心聲的目的,等如現實的人生,一切是那樣“真實”,有誰可真信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幻象。都是那樣的“真實”。

   相傳古時有位仙人,想開爐煉丹,於是要物識一名守護爐鼎火候的僮子,有名青年來應徵,表示最堅決的誠心,仙人於是說:“且慢,讓我先考一下你的定力,你記著由現在開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說一個字出口。”青年答道:“這個容易。”自此閉口不言。仙人展開法力,青年墮入世間的萬千輪迴,歷經人世的喜怒哀樂,無論是男是女,是富是貧,他都是一個永不出言的啞巴,堅守對仙人的許諾。最後他輪迴做個啞女剛生下嬰兒,遇賊來劫,要搶去 “她”懷內的女嬰,“她”終於失陷在威力無窮的“世相”中,呼天搶地地叫了一聲:“不!”於是“她”變回那青年,站在仙人面前,仙人搖頭嘆息道:“你還是過不了慈母之情這一關。”

   凌渡宇目下的情景,正是經歷魔王法力下為他精心炮製的情節,要是他過不了這關,便不是做不成守爐仙童那樣簡單,而是失守了人類最後的城堡,將會發生最淒然的人類悲劇。

   月魔疊財俯首下望,黃芒凝住凌渡宇,神情似乎有點焦躁,黃芒開始閃爍不定,遠不及早先那樣深不可測和凝聚不散。凌渡宇的堅毅出乎它預料。

   它要發動最後的攻勢。

   遠古邪魔和人類的精神鬥爭,到了一分勝負的時刻。

   戰利品就是大地的主宰權。

   靈達喇嘛以無上智慧,洞悉了古今的秘奧,入來前生下了凌渡宇,就是要他去對抗這即將來臨的劫難。人類和魔王的鬥爭從未有一刻停止,亙古以來一直進行著善惡交戰。不斷有傑出的心靈,控求精神上的秘密,制止魔王的回來。埃及的阿里之,建立了人類文明的巔峰作品金字塔,靈達喇嘛造就了凌渡宇。一切似乎巧合,其實冥冥中全有安排。

   這是命運。

   邪氣大盛。

   凌渡宇全身冰冷,連血液也幾乎凍結起來,就在這至陰到寒的深處,一種奇妙快樂的感覺,像一個平靜湖面上生起的漣漪,迅速蔓延往每一個細胞去。

   凌渡宇茫然地走上通往高台的石級。

   在魔王全力最後一擊,它開始站在上風。它的武器,就是人類追求的“歡樂”。

   凌渡宇這刻無憂無慮。

   沒有過去,沒有將來。

   過去的包袱,以前的每一段經歷、每個經驗、人世間交織糾結的關係,加起上來,成為“過去的我”。未來茫不可測的命運、造化的弄人,合起上來成為“將來的我”。這兩個“我”全部消失得無踪無影。

   只有現在。

   吸有目前這一剎那。

   剎那芳華。

   一種徹底的狂喜湧上凌渡宇的心頭,心中一片空白,不是空虛,而是從一切解脫出來那種空白。再也不受“過去世”的世緣拖累,也不再受“將來世”對未知所產生的恐懼束縛。

   從“人”的重重枷鎖中掙脫出來。

   達到大歡喜的境地。

   這就是月魔為凌渡宇巧妙安排的陷阱。這是只精通人類心靈強弱輕重的邪惡魔王,人類在它的淫威下不知度過了多少歲月,現在又要回來了。

   凌渡宇隨著湧往高台上做祭品的人一齊湧向高台,他覺得自己和其他每一個古人類一樣,滿心歡喜地享受這一刻,這一剎那。每一個一刻,每一個剎那。

   在魔王邪異吸引力下,每一個人都甘心走上去受死。

   凌渡宇愈來愈接近失敗的邊緣。

   還有一級,還有一級就到高台了。

   魔王霍然轉身,放下高舉向月的烏黑巨手,一對大翼不斷張合,粗壯的大尾醜惡地擺動,眼中的黃芒籠罩著凌渡宇方圓二十尺內的空間。靜待敵人的屈服。

   就在這最緊張的關頭,魔王眼中的黃芒忽地暗滅了一眨眼的時間。凌渡宇驚人的支持力,使它快要耗盡辛苦積存下的月能。它要在千萬里深的地下,遙遠控制凌渡宇的心靈,這使它由紅狐而得來的能量快到油盡燈枯的階段,若果凌渡宇再不屈服,它唯一方法就是保有那一點的剩餘,重新沉睡下去,等待另一次回來的機會。

   就是黃芒那一眨眼間的熄滅,凌渡宇驀然驚醒過來,回復了靈智。

   月魔恐怖的形相在圓形的中心點像一座永能擊倒的高山。

   凌渡宇罅自己陷溺在歡樂的衝動,把整個精神凝聚成一點,毫不畏懼地直視魔王雙目的兩隻月亮。

   月的文明。

   月的魔神。

   凌渡宇傲然登上高台,卓立高台之上,圓柱體的黃光並不能入侵他的體內。人類已非昔的吳下阿蒙。

   勝負決定的時刻終於來臨。

   他它互不相讓,互相迫視。

   魔王眼中的黃芒暴漲,瞬眼間照遍整個大地,倏又收去,變成兩點小小黃光。

   黑暗中的兩點黃光。

   天上月魔的叫喊、古人類性歡樂的狂呼亂叫、生命力被吸納入圓柱體的死前嚎哭,忽然全部消失,天地重歸平靜。

   沒有了天上的圓月,沒有了高台,沒有了古人類。

   也沒有凌渡宇的身體,他只剩下一個純意識的存在。

   凌渡宇不敢有絲毫放鬆,死守靈臺,死守著“不動心”的最前線。

   一個巨大的聲音在他意識中深沉地響起道:“我低估了你們,不過下次我會更小心。人類的無敵和貪婪,會繼續下去。我們就是你們心靈內的邪惡種子。我一定會回來,一百年後,一千年後,一萬年後,又或是明天。”

   兩點黃芒消去。

   留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凌渡宇知道自己勝了!

   天旋地轉,他已重返病房之內,一片漆黑,近床尾處的空中有一塊散發著淡淡黃光的長方石,這時黃光在逐漸消去,終於消失在黑暗裡,凌渡宇呀了一聲,不再發光的“幻石”無力地掉在他腳下,他知道“幻石”將有一段很悠長的日子不能作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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