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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離]宿命不要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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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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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6: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宿命不要跑 作者:古離

這男人好心從卡車輪下救了她一條小命  
可她不過想問問該付他多少醫藥費  
他竟然避如蛇蠍,連她叫什麼都不想知道!  
哪知三番兩次偶遇後,他卻一副凶惡嘴臉  
要她以身相許來抵債,還猛追著她跑!  
任她萬般拒絕,他依舊死纏活賴  
鮮花攻勢不希奇,登堂入室她還能忍受  
然而趁機把她帶回他家裡「更進一步」後  
藉口生病要她長期留下來照顧他才是終極目標!  
但就算他成天把「我們結婚吧」掛在嘴邊  
她還是考慮又考慮,怎麼也不想這麼快定下  
沒想到,他還有一步「賤招」沒使出來……

男主角:溫桓
女主角:許子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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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喲呵——殘花敗柳回來囉!”門口傳來一聲招呼。

    許子臾自瓦斯爐上移開水壺,關上開關,自廚房探出頭來,看向仍在陽台脫鞋的室友之一——伊雯。

    她略略提高音量問︰“伊雯,我燒了水要泡紅茶,要不要也替你泡一杯?”

    “紅茶?不要。”伊雯搖搖晃晃地推開紗門進屋,“有沒有伏特加?我想喝的是回魂酒。”她明顯帶著醉意返家,頭發亂了,妝也殘了,模樣果真像極了她自嘲的話—般。

    “現在是早上……”許子臾走進客廳,望了一眼牆上的鐘,“五點。你今天回來得比較晚喔。”她仍替伊雯泡了一杯熱茶擺在桌上。

    伊雯在與朋友合伙的啤酒PUB工作,負責的班次時間是晚上五點至清晨兩點,因為是股東之一,所以店裡客人若是較平常多,或逢例假日忙碌時,就算過了下班時間,她仍需要留下來幫忙。

    “還不是小郭那伙人拉著我拼酒,死都不肯讓我下班回家。葳妮在吧台內拼命對我猛眨眼,暗示這個月店裡業績太差,要我捨命充當酒家女,就算是多賣幾壺生啤酒都好。”伊雯拉開桌旁的椅子,一屁股便坐上去。

    葳妮是她們的另一名室友,與伊雯是同事,在PUB裡負責吧台的工作,也是PUB的股東。

    “喔,小郭那伙人啊……”重點是小郭吧?許子臾知道伊雯對那位常客很有意思,老早就想將他手到—擒來。近半個月來,她常由伊雯口裡聽到有關於小郭的種種。

    “小魚,你是起床了還是沒睡?”伊雯喚著室友之間替許子臾取的昵稱。她已經很習慣晝伏夜出的生活。

    “還沒睡。”許子臾的作息也是極不規律。

    事實上,應該說這一屋子的人作息都與常人不太相同。

    “今天不打工?”伊雯方才嘴裡說不要紅茶,但仍將馬克杯捧在手裡,一口一口地啜飲著。

    “下午。”許子臾是個沒有固定正業的打工族。“葳妮的朋友今天有事,請我到租書店幫她代班。”她希望葳妮的朋友事情辦不完,那她又可以多打一天工,多領一天工錢。她最近買了些日用品,手頭變得比較緊,而付房租的日期又快到了……

    “你喔,老是不找個固定工作,就愛過窮兮兮又苦哈哈的日子,什麼好吃的沒得吃,什麼喜歡的也不能買。要是我啊,三天就撞牆自殺啦!”伊雯是標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樂派,要她過沒有美食和不能揮霍的生活,那她寧可去死。

    “錢夠用就好了。”許子臾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社會適應不良症”,但仔細想想,也不全然是,她只是覺得日子過得下去就好,不需要長期和別人打交道,也不需要長期受制於任何人或事。

    她曾經做過一份為期三個月的打工工作,於是在銀行開了帳戶把那筆薪水存進去,在一般人眼裡金額並不算多,但那已是她所有的財產,非萬不得已絕不動用,可是也已經讓她在生活上有了足夠的安全感——只要不發生意外。

    “葳妮回來沒?”伊雯轉頭望了葳妮緊閉的房門一眼。

    “三點多就回來了,應該睡了。”許子臾將手放在自己的胃部揉一揉,她發現空腹喝茶實在有些不智。

    此時,門口處又傳來有人以鑰匙開門的聲響。

    “咦,大牛回來啦?”伊雯嘴裡說著,和許子臾一同朝門口處看去。

    一個高壯的男子推開陽台上的紗門,看了客廳裡的兩個女孩子一眼,便默默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大牛,今天比較早回來喔?”伊雯朝著他的背影問。

    大牛的職業是計程車司機,出沒的時間如同家中其他成員一樣不固定。

    “嗯。”他低低的應了聲,隨即關上房門。

    他的不多話,她們早習以為常。

    許子臾微微一笑,說︰“真難得,我們家的成員竟然同一時間都在家。”

    伊雯也笑著回道︰“是呀,真難得。”她將馬克杯擺回桌上站起身,“好啦,我也該洗澡睡覺了,小魚啊,咱們不點名,解散!”


    鑽回被窩睡過一覺後,正午時分,踩著腳踏車在巷道中緩慢前進的許子臾,帶著幾分舒爽的心情。

    左肩上右斜的布背包裡有一瓶水、一個波羅麵包、一包消化餅,她假想著自己將去郊游。

    轉出住宅區的巷口是一條花店密集的街道,她心底打算,先看看店裡有哪些花剩得較多,等晚上打工結束後再去偷……呃,是拿走店家棄丟在騎樓的殘花。

    摘掉那些枯葉爛瓣,花還保有花朵的芬芳,再不然,倒吊在牆上風乾做成乾燥花也別有一番情趣。她想著,臉上揚起愉悅的微笑。“該死!”忽然一道驚訝的怒吼聲響起。

    許子臾的腳踏車車頭一偏,先是驚覺自己好像勾到了什麼,然後才發覺自己側倒在馬路上,被腳踏車壓住一條腿。

    突然之間,她連人帶車騰空而起,之後發現自己竟被拋在騎樓內,耳邊呼嘯而過的是轟隆隆的飆速卡車所發出的聲音。

    “呃?”她呆愣著坐在地上,仰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呃什麼!你還發什麼呆!”

    許子臾對上的是一雙怒火襲人的眼,她恍恍惚惚地想,這個人為什麼那麼生氣呢?

    “你的腳踏車勾破我的褲管,壓爛我剛買的花,你還傻不愣登的想躺在地上讓卡車輾,如果不是我動作快,你現在已經是一攤肉泥。”男子的五官因怒氣而顯得扭曲。

    他不悅的想,這個女孩坐在地上,卻絲毫不見有任何不自在的態度,著實令人訝異。

    “喔。”許子臾點點頭,終於了解剛剛發生過哪些事。

    “道歉!”男子的口吻中充滿憤怒。

    “抱歉。”她覺得自己是應該道歉。

    “道謝!”男子雙臂環胸。

    “謝謝。”她沒有反抗,認為被救一命,道謝更是應該。

    她的順服,不知怎地令男子更加生氣,他張開手掌抹臉,懊惱得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許子臾發現,矗立在眼前的人很高大,尤其她仍坐在地上仰望著他,更顯現出他的魁梧。

    許子臾有點遲鈍地開口問︰“先生,那……我是不是該賠償你?”她先看一眼滿地的香檳玫瑰花瓣,再將視線移向他破了—個大口子的褲管。是血?他受傷了!

    “先生,你在流血,你受傷了。”

    男子狠狠的瞪她—眼,氣得想問她腦筋是不是有問題,但教養讓他忍住將傷人的活說出口,因此他沒好氣地低吼,“你先管好你自己!”他指向她還壓在腳踏車下的腿。

    “啊,車鏈脫軌了!”

    許子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嚇了一跳,她從來沒學會過如何將脫軌的車鏈裝回齒輪上,這件在別人眼裡或許非常簡單的事情,對她來說卻比征服一頭猛獸還難。

    她想爬起來將腳踏車扶起,“哎呀,好痛!”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著七分褲的小腿上,有一處像被金屬刺入的傷口,鮮血還不斷地冒著,讓她看不清傷口的深淺,而且經過剛剛猛一伸腿的動作,傷口好像又被她扯得更大,血也冒得更快了。

    許子臾在剛睡醒時血壓通常偏低,感官遲鈍,如果不小心受傷了,總是要過一段時間後才知道痛,就像現在一樣。

    男子像捉小雞一樣,撥開腳踏車便拎著許子臾站起。

    當她回過神來時,她赫然發現自己竟已坐在一部轎車上,車窗外的街景一幕幕地快速往後退去。

    她摸摸依舊在背在肩上的布背包,確定裡面的物品都安好,沒有在意外發生時掉了出去——雖然麵包現在可能已經變成麵餅,而餅乾可能已經變成麵粉……

    “先……先生,我們……要去哪裡?”這人好快的動作,是壞人嗎?許子臾瞥瞥前座的司機,懷疑司機會不會是壞人的同伙?這時,火辣辣的痛楚開始侵襲她,她咬著下唇,將呻吟忍住。

    “按住!”

    男子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徑自拿出一條男用手帕緊壓著她小腿上的傷口。

    他的體溫很高,一靠近她,她就能感受到他身體所散發的熱氣,令人覺得他的生命力極端蓬勃,與動作遲緩、體溫偏低的她恰成對比。

    許子臾照著他的話做了,也看見鮮紅的血液迅速地染紅手帕。她喃喃地說︰“這條手帕……”面紙這麼方便的年頭,還有男人隨身攜帶手帕?她感到有些意外。

    兩個陌生男人不曉得要將她載去哪裡,她著實有些害怕。她以眼角餘光打量車門上的控鎖,考慮著她該不該在司機因轉彎而減緩車速時跳車。

    “什麼?”男子的聲音裡滿是不耐煩,他伸手扯掉許子臾用來系馬尾的發繩,在她小腿傷口上方束了一圈,試著為她止血。

    他的動作很粗魯,扯斷了她好幾根頭發,令她頭皮抽痛了一下。“這條手帕有沒有擤過鼻涕?上面會不會有很多細菌?”這男人是擔心她會失血過多而亡嗎?但是如果她要被侵害了,那她先死掉是不是比較好一點,也比較不會活受罪?啊,好可怕!許子臾越想越害怕。

    雖然她的外表呆呆的,舉止也呆呆的,但不代表她真是個連基本腦力都沒有的呆子。

    前座駕車的司機忍不住爆出笑聲。

    男子不禁怒瞪許子臾一眼,“看錶,十五分鐘要鬆開止血帶一次。”

    “我沒有戴錶。”許子臾揚揚手,表示雙腕空無一物。她想證明她身上並沒有多餘財物可供人覬覦,雖然她看得出他光是一條手帕,就可能比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加起來還值錢……

    “按住!”

    男子眼看鮮血又將流滿她一腿,大掌猛地一壓,緊緊蓋住她覆在血帕下的傷口。他皺眉,再看了她一眼,心裡想著,他該不該擔心這笨女人身上有無奇怪的傳染性疾病?

    若不是她小腿上的傷口血流得太猛、若不是她坐在地上被腳踏車壓住的樣子太無助、若不是她神情呆愣的模樣不像會照料自己、若不是……當她張著大眼仰望著他時的樣子實在該死的可愛,他才懶得發十世不曾發過的慈悲管她的死活!

    “綁了止血帶,血不會流得太快的。”這點常識她還有。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腿上,襯得他的皮膚更顯黝黑。許子臾奇異地稍感安心,這人應該是要送她就醫的吧?她樂觀但不確定地想。

    危機意識稍稍自她心中解除,她便開始擔心起那部被棄置在花店騎樓的腳踏車,雖然它很破、很舊,騎起來嘎嘎作響,車頭實物籃和車尾乘座都只用鐵絲纏住,可那也是她少少財產中的一大部分。

    她不怎麼害怕有人會偷她的破腳踏車,但希望收破銅爛鐵的婆婆不會剛好經過花店騎樓……

    男子還是忍不住問了,“你有沒有病?”

    “病?什麼病?”許子臾以為他在罵她,心裡有一點點不愉快。

    “呆病。”司機插嘴。

    “你閉嘴,專心開車!”

    男子朝前座吼了一聲,再回頭對她解釋他的問題,“經血液傳染的疾病。”這是他截至目前為止音量最接近正常的一刻。

    “感冒算不算?”起床的時候打了兩個噴嚏,她懷疑自己有點感冒了。她明白了他的掛慮,決定原諒他的無禮,畢竟新世紀黑死病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哼。”十幾年不知道感冒上身是什麼感覺了,男子頓時安下心。

    許子臾正想提醒男子,請他移開在她小腿上的手,她可以自己按住傷口,便聽到他問前座的司機,“林雋,時間?”

    他似乎想知道系住止血帶已經過了多久時間。許子臾心想,這男人看起來大刺刺的,脾氣又壞,卻很心細呢!

    “老溫,不用問了,我們已經到小柳家開的醫院了。”林雋莞爾地道,利落地將車停住。

    呵,他姓溫?還是名字裡有個“溫”字?這和他給人的感覺實在不太搭調呀!許子臾心中偷笑。

    再次拎著許子臾,溫姓男子將她帶進一間外觀豪華的醫院。


    “溫老大,你一時大意失手,搞大小女孩的肚子啦?”

    這句話讓年輕斯文的醫師被溫姓男子在肚子上揍了一拳,他痛得抱著肚子低聲哀叫,惹得數位年輕貌美的護士小姐紛紛皺眉表示心疼。

    他有點後悔自己離開醫院午休的動作不夠快,才會被這溫姓惡煞逮個正著。

    “少囉嗦!”溫姓男子以下巴努努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許子臾,說︰“該縫、該補、該打針的,你就快動手。”

    “要縫補處女膜嗎?哎呀!死老溫你又打我!”他再度彎下腰抱住肚子。眾美麗的護土小姐們又不約而同地將美目瞪向溫姓男子。

    “小柳,你再胡說八道,小心肋骨斷掉!”他橫眉豎目,活像個黑臉土匪。“我說溫先生、桓老大呀,我這裡是婦產科,我拿的是婦科醫師執照。你拎著小女生一進門就要我縫、要我補,那我還能縫她哪裡、補她哪裡?”小柳立刻直起腰朝護士小姐們露出迷人的微笑,表示他剛剛只是做做樣子,和好朋友開開玩笑而已——他肚皮再痛,也不會在擁護者面前毀了形象。

    他隨即以充滿興味的眼神瞥瞥許子臾,嘴裡卻向溫桓問︰“這位是?”

    “車禍肇事者。”溫桓回道,指向許子臾按壓著的小腿,“你瞎了,沒看到她在流血嗎?還問我要縫哪裡、補哪裡?”

    “老溫,這裡是婦產科,我是婦科醫師……”小柳再度重申,不過當他聽見溫桓按壓雙手關節的 啪聲時,他立刻改口,“小傷我當然也能治啦!”


    “小妹妹,你成年了沒有呀?”小柳戴著無菌手套邊清洗著許子臾的傷口,邊笑眯眯地問。

    “成年了。”天生一張娃娃臉不是她的錯,許子臾已十分習慣第一次踫面的人會提出的問題。

    傷口很痛,但她明白柳醫師已經盡量溫柔了。

    “叫什麼名字呀?”小柳的表情和口氣像個鄰家拿糖請小朋友吃的大哥哥,只是鏡片後的眼睛閃動的光芒滿是興味。

    “不要說!”

    只是很平常的對話,溫桓卻心慌了,他發現自己並不想知道那個溫吞女孩的名字,為了什麼他不清楚,但他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沒有必要知道她叫什麼。

    許子臾連看溫桓一眼都沒有,僅是垂眼注視著小柳處理她傷口的動作,嘴閉得緊緊的。

    溫桓的反應令小柳感到訝異,但他選擇暫不多問,只是嘴巴上仍喃喃咕噥,“我總要建個病歷吧……”

    “不用。”溫桓繃著臉道。小柳抬頭投給他一個奇怪的眼神,決定賣老友一個面子,然後才轉向許子臾,“你的傷口需要縫合。”

    許子臾點點頭,沒出聲。

    她雖然不是百分百確定,但猜得到溫桓的用意,他完全不願讓自己得知她的資料,但是,一般人的反應不會這麼過度吧?

    “會痛要出聲喔。”小柳替許子臾施打局部麻醉劑之後,便開始進行縫合的工作。

    “嗯。”許子臾看著針線在自己皮膚上穿梭。她覺得醫師為她打麻醉劑的時候還有痛的感覺,可是當開始縫合時,她皮膚上只剩下針線穿刺和拉扯感,有一點酸麻,老實說,視覺上的刺激比真正的痛覺還令人驚異。

    “喂,你不害怕?”溫桓看許子臾直盯著別人縫她的皮肉,既不哭泣也不顫抖,甚至還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地問。

    “會。”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醫師的動作,病態地希望他別縫得太快。

    “會你還看?”不懼血肉模糊場面的女人溫桓不是沒見過,但他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呆呆的瘦弱女孩,竟也頗好此道?

    “很有趣,不看好像有點可惜。”又不是天天能看見這種畫面,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怕歸怕,還是禁不住好奇心。

    小柳結束縫合的工作,在她手臂施打消炎及破傷風針時,她看著針頭刺進自己皮膚的那一刻,嘴角彎起近乎微笑的弧度。她是不是有成為殺人狂的潛質呢?許子臾越想越覺得好笑。

    溫桓心中暗叫一聲槽。

    因為這個女孩微笑的側臉似乎引起他的興趣,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皺眉,感到些許懊惱。那就像是走下階梯時沒料到還有最後一階,一腳踩空嚇了一跳,心頭怦怦直跳,一時難以平復。

    他再度用力擰眉,想甩掉心頭那種奇異感。

    “喂,你可以聯絡到家人或朋友來接你回家吧?”溫桓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有她存在的地方。

    許子臾至此終於將眼光移向溫桓。她的眼神有片刻迷茫,使她看來顯得脆弱,溫桓心頭一震,幾乎要收回剛說出口的話。

    “可以。”許子臾回答的語氣很堅定,打消了溫桓原本想改口的提議。


    “林雋,你該死的跑去哪裡了?我在門口等了你五分鐘!”

    溫桓一跨進車內,便是一陣破口大罵,像是要把他煩躁的情緒全發泄在林雋頭上。

    “還能去哪裡?我臨時找不到看起來像樣的手工洗車店,只好去汽車精品店買去污劑,然後自己動手清理。”林雋無辜又無奈地回答,“剛剛那個小妹妹弄了我一車的血,不先做處理,等血跡透進椅墊怎麼得了?我剛才是強忍住,才沒將那個血流不止的小妹妹丟下車……”他叨叨念念還想繼續發牢騷。

    “車奴!”

    溫桓總是搞不懂林雋那種愛車成痴的喜好從何而來,不過是一種代步的機械,每天照三餐又擦又拭就算了,但林雋竟還會三不五時對一堆鐵片說話,在他眼裡,那簡直是一種瘋子才有的行徑。

    “老溫……”林雋忽然發現了什麼。

    “嗯?”溫桓沒好氣地應聲,希望林雋別再囉嗦,那套應該對鬼車子付出愛心的大道理,他可受不了。

    “那個小妹妹一拐一拐的,好像是要走去公車站牌那裡等公車。我們要再度發揮童軍精神嗎?”林雋瞧許子臾的傷處包扎得乾乾淨淨的,應該不會再污染他的愛車,所以浮現出人性的光明面。

    “不要!”溫桓像是見到洪水猛獸,低聲吼著,“快開車!”

    不要就不要,他們今天也算已經日行一善了,但這傢伙有必要這樣慌張嗎?林雋納悶極了。“剛剛在小柳那兒發生什麼事了?那個小女生咬了你嗎?”

    “少囉嗦,快開車!”

    再不離開,他就會克制不住自己再去管那個女孩的閒事。咬他?那倒還好,他擔心的是別的事情。溫桓索性閉上眼,不再看許子臾扶著公車站牌搖搖晃晃的可憐模樣,只可惜他的視力優良,方才那一瞥,已看得仔仔細細,那一幕已清楚地印在他腦海裡。

    “你答應送給曉陽的花怎麼辦?那小鬼不許我們的助理代勞,指定非得我們親手買不可,說什麼那樣才有誠意,那我們……再回剛剛那條花店街?”林雋與溫桓既是姻親,也是同事。

    林雋心中打定主意,稍晚要撥個電話給小柳,問清楚溫桓和那個小女生在醫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那條街才有花店,沒別的地方可去?”溫桓沒好氣的問。

    他暗自決定,一年內絕對不再經過那條花店街,就算需要繞再遠的路都一樣,免得又看見那張呆呆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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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7: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看漫畫書?

    非假日的下午,租書店來客不多,許子臾坐在櫃台後的高腳椅上,翻開一本畫風細致的漫畫書,試圖探索漫畫的迷人所在。

    努力地翻閱了兩頁之後,她放棄了,因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理清漫畫格式的順序,東一格、西一格,上一個對話圈、下一個對話圈,她實在找不到它們之間的連接點。簡單的單幅漫畫或是四格漫畫,她還能依著次序看下去,但需要“靈性”體會情節的漫畫,她硬是沒法樂在其中。

    今天的打工她遲到了,葳妮的朋友等著她來代班等得很火大,看見她出現在租書店門口時,臉可說臭得發綠,還好她提得出自己會遲到真是不得已的證據——裹著紗布的小腿,再加上好聲好氣的低頭道歉,才換來對方稍霽的臉色。她鬆了口氣,慶幸著這份每過一陣子就會出現的打工機會沒有飛走。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許子臾瞄一眼坐在沙發上看漫畫的初中生,已經習慣他每隔幾分鐘便會突然冒出的笑聲。剛開始,她還會被他突來的歇斯底里狂笑嚇一跳,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她想,這個初中生會不會是蹺課偷偷跑來租書店看漫畫呢?過去幾個鐘頭她不時望向店門外,街道上沒有看見穿同款校服的學生,她便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接近傍晚時分,天色逐漸暗下來,許子臾打開招牌燈的開關,再瞟了一眼依舊捧著漫畫的初中生。

    她心想,今天的生意真清淡呀!整個下午除了幾位丟了還書就走的顧客,就她一個人待在這兒聽著那個初中生突如其來的爆笑。她望望牆上的鐘,計算著他已經看了幾個鐘頭的漫畫。

    小心翼翼地自高腳椅上下來,許子臾左手捧著客人歸還的一疊漫畫,右手扶著書牆,一小步一小步地尋找著成套漫畫的放置處。

    視線掃過一排排的漫畫,她心底不經意的浮現出中午的那場意外。

    她小腿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是她撞到那個溫先生後摔下車時傷的,還是她被他連車帶人甩到騎樓下時傷的?

    不過,無論如何,人家也是好心救她逃離呼嘯的卡車輪下,所以就算是因他的粗魯動作而受傷,也好過被卡車輾過去吧。

    許子臾慢慢地走到一排書架與書架所圍起的空間。

    她想起,那位溫先生生得黝黑,長得十分高大,穿著翻領的米色薄襯衫和大地色系卡其褲,他的褲子被她腳踏車上的鐵絲勾破了一個大洞,他好像還受傷流血了,但她不太能確定,他褲管上的血跡其實會不會是她的呢?

    不知道為了什麼,她幾乎已經忘了開車的林先生和替她治療的柳醫師兩人的長相,卻意外地牢牢記得溫……寰?還是桓?他的名字是哪個字她不清楚,但她記得他有一雙濃濃的眉、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眼、直挺的鼻、薄卻略寬的嘴唇……呵,虎背熊腰的他真像個衣冠楚楚的流氓呢!

    “啊,找到了。”

    許子臾終於找到手裡成套漫畫的擺放處,她彎下腰想將書擺回書架上,但受傷的腿一時吃痛令她滑了一下,手裡的書沒拿穩散了一地,她也跌坐在地。

    “好痛……”

    一時之間她不曉得是腿傷比較痛,還是臀部比較痛。她一手撐地,一手揉著臀部,眼睛看著小腿上的紗布,她有些擔心上頭的縫線繃開了。

    醫師給了她三天份的止痛藥,到租書店後她吃了一包,之後覺得有點昏沉沉的,也有點睏倦想睡,使得原本動作就不快的她,行動更是遲緩。

    她很高興地發現紗布上沒有沁出血液,表示她剛剛那一跤沒扯裂傷口。當她伸手想扶著書架緩緩收腿站起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人影向她走近,她以為是那個初中生過來看看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微笑地抬起頭想感謝他的關心,卻瞠大眼愣住了……

    “你……”

    溫桓心裡震驚的程度遠遠超過他的想像。他只不過是下班後替堂妹到租書店歸還兩本漫畫,怎麼也想不到竟又遇見那個讓他心慌的女孩。

    他好不容易才將話一口氣問完,“你在這裡工作?”話脫口後,他立即後悔,他不該問她這句話,因為工作地點算是她私人資料的一部分,那也是他不願得知的一部分。

    “只有今天是。”許子臾仍坐在地上,仰著頭問︰“溫先生,還要租書嗎?”

    她好笑地想,她怎麼老是以坐在地上的姿態和他說話呢?這是今天裡的第二次了。

    許子臾總是以拉長音慢慢說的方式說話,這對溫桓而言,竟有種無精打采和性感的韻味,她的聲音讓他頸項至背部的寒毛豎立起了來,腦海裡還冒出數千個下流念頭。

    她想起一件事,又說︰“柳醫師沒有向我收診療費,他說他會向你拿,那麼我該付多少錢給你呢?啊,對了,還有你被我的腳踏車勾破的長褲,我也該負起賠償的責任,那全部的費用是多少?我身上帶的錢可能不夠,你要不要留個聯絡電話或可以寄匯票的地址給我?我這兩天到銀行提了錢再……”

    “我是來還書的。”溫桓打斷她的音量稍賺大了些,他慌張地退後一步,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

    “書,我擺在櫃台上。”接著,他轉頭大步離開租書店,迅速離去的背影顯示出他像是落荒而逃。


    溫桓的個性之中有一部分非常執拗,對於喜歡的事物常常會一古腦的陷人其中。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自己性格上的特點。

    他八歲的時候曾經沉迷於海泳,白天游、晚上游、假日游、非假日就蹺課去游,不但和同伴一起游,一個人時也去游。父母擔心他的安危,不許他一個小孩子自己去游泳,他就跳窗子偷偷去,晚上回家後父親拿藤條鞭得他無處不是傷,隔天他仍趁家人不注意又跳窗子去海邊游泳。

    直到那年冬天海水特別寒冷,凍得他大病三個月寸步難行,差點送命,他才自我克制。

    在飲食方面,溫桓也吃過同樣的苦頭。他小時候曾嗜吃龍眼,白天吃、晚上吃、飯前飯後吃,有時甚至不吃飯也要吃,吃到嘴破喉嚨痛還是吃,鼻血直流更是繼續吃,母親見狀不肯再買龍眼回家,他便自己拿零用錢去買,零用錢花完了殺豬公撲滿,撲滿空了便想辦法去打零工賺錢買龍眼,即使父親抽他抽得藤條開花,他心裡思思念念的還是想吃龍眼。

    直到吃得身體上火高燒不退,在學校升旗典禮時頻頻昏倒,鼻血奔流不止,被同學嘲笑他是一只破病雞。因為小學時期的他即已成長得高頭大馬,體育成績更是全校之冠,同儕間的訕笑對他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污辱,才漸漸讓他止住對龍眼的渴望。

    雖然他依舊熱愛海泳,依然嗜吃龍眼,但已懂得適可而止。

    所幸,他的道德感並未扭曲,成長期間的執迷也都趨於對他自身沒有太大壞處的事,隨著年齡及智識的增長,讀書、工作、交游、興趣的發展,也都在合理且安全的範圍之內。那種對某項事物蠢蠢欲動的執迷,早已經離他遠去。

    可是,那種即將陷入不可自拔境地的預感,竟又出現了!

    溫桓結束午休回到辦公室之後,一整個下午都魂不守舍,文件翻來看去都是同一頁,與林雋一同主持的會議也頻頻失常,他不斷試圖抵抗那種怪異感,總算在接近下班時間時得到平靜。

    在同一個工作場合的堂妹溫曉陽今天生日,他與林雋原本約她晚上一起吃飯為她慶生,她卻說男友已經在餐廳訂妥燭光晚餐,而且還強調是兩人的燭光晚餐,不歡迎他們兩位去當電燈泡。

    溫桓的叔叔是她的父親,林雋的阿姨是她的母親,他們三人既是親戚,也是一起長大的玩伴,長大後因所學、專長都相符,便共同組成一間公司讓他們發揮所長。

    因為中午已經收過堂哥、表哥送的香檳玫瑰了,所以她說只要幫她跑一趟租書店還書,就算幫了她大忙,也算是送她的生日禮物,因為她答應過租書店老板一定要將熱門新書在今天歸還。

    溫桓想起傍晚還在辦公室時的景況——

    “租書?租來還去的多麻煩,買下來不就得了?”

    林雋已將外套搭在肩上,公事包也已提在手上。難得今日公事較少可以準時下班,他晚上的節目已計劃妥當。

    “浪費!”曉陽已有勤儉持家的心理準備,不過也只是心理準備而已。

    “老溫,你去?我去?”林雋問歸問,卻沒有接過曉陽手上漫畫的打算。

    “你有事?”溫桓也不想攬下這種麻煩瑣事。

    “和小柳約了吃飯。你也來吧!”林雋沒忘記溫桓中午時失常的表現,他實在好奇得要命,所以早早便敲定了和小柳的飯約,想一問究竟。

    “小柳?”溫桓微抿了抿嘴,他暫時不想和小柳踫面,因為那會使他想起那個怪女孩……

    該死!

    他心中暗罵一聲,發現她的臉就像在眼前那樣清晰。“不了,我今天想早點回去。”

    “桓哥,那就拜託你囉。”曉陽笑嘻嘻地將漫畫書遞給溫桓,“書背貼紙上印有店址,謝啦。”

    林雋嘴角一勾,浮出淡淡的詭笑,他將外套及公事包拿在一只手上,另一手搭著曉陽的肩,往辦公室外走,嘴裡輕快地說︰“曉陽啊,表哥跟你說喔,你堂哥今天中午的時候……”

    “林雋!”溫桓打住他的話,除了耳垂稍稍泛紅之外,神情也有幾分不自在。

    分明有古怪!

    溫桓的表現加重了林雋的猜疑。他佯裝不解地回頭瞥了溫桓一眼,將他紅了耳朵的樣子看進眼裡,“有何貴幹?”

    “少對曉陽胡說八道。”

    溫桓的態度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OK,不胡說八道。”林雋笑得邪門,又補上一句,“我據實以告。”他搭著曉陽的肩快步走進已開啟的電梯門。

    曉陽笑得溫婉,耳朵豎得老高,等著聽他的下文。

    林雋的聲音越來越遠,“曉陽,你堂哥春心好像就要蕩漾了……”

    “砰!”

    溫桓一掌拍在座車方向盤上,思緒自辦公室那一幕拉回現下;他懊惱地低咒,生恐自己的心事就要被林雋說中了。

    他舉掌抹臉,用力得像要擠歪自己的鼻梁,視線卻又忍不住望著不遠處租書店的玻璃門。

    傍晚天色將暗未暗,由於車窗和玻璃門的阻礙,那個行動不便又遲緩的女孩身影看起來有些模糊,但仍可看出她已走到櫃台後,將他放在櫃台上的書輸入電腦作歸還處理。

    之後她抬起頭來望向店門外,略略偏著頭,唇邊掛著的,是一種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的目光沒有焦點,整個人看來有種朦朧的美,讓溫桓的心跳漏了一拍。

    逃吧!

    還來得及,那女孩似乎並不固定在這裡工作,也就是說,他仍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慣常出沒的地點,他只要立刻駕車離開,不去招惹她,沒有管道得知她的資料,明日以後,她就會自他記憶中飄散無蹤。

    溫桓扭動插在啟動開關上的車鑰匙,油門一踩,離開現場。


    “還好,腳踏車還在!”

    結束打工後許子臾搭乘公車返家,特意在離家的前兩站下車,然後緩緩地步行到白天發生意外的花店前,對於自己破舊的腳踏車還在原地感到欣喜不已。

    她先是看看腳踏車歪斜的車頭,以及垂掛在地的車鏈,然後抬頭張望附近是否有腳踏車行,確認目標後,她從布背包裡摸出水瓶和止痛藥。

    “那個人好奇怪,”許子臾含了一口水,將藥丸丟進嘴裡順水咽下,“為什麼看到我,就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呢?”溫桓的行徑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許子臾推著腳踏車前進幾步,測試自己對疼痛的耐受程度,繼續喃喃自語,“害怕的人應該是我吧?”她認為自己是欠人債務的人,而溫桓又一臉凶惡,若是高頭大馬的他發起狠來向她逼債,膽戰心驚的應該是她才對。

    回頭望了一眼還在營業的花店,她遺憾地嘆了口氣,“時間還早,不能偷……呃,撿花。”

    花店騎樓角落有幾束狀態不佳的花堆在一邊,若是她上前向老板詢問,老板一定說隨便賣就好,可是她並不想花錢買啊,她是想等花店打烊,才偷偷拿走老板棄置的花回家……

    “啊,對了,中午忘了把溫先生掉在地上的花統統撿起來,那些玫瑰枝長蕾大,一定很貴,哎呀!真是可惜。”許子臾懊惱極了。

    突然,她停下推動腳踏車的腳步,低頭在布背包裡一陣摸索,拿出一條沾滿乾涸血跡的男用手帕,“手帕也忘了還他……”溫桓的面貌在她腦子裡浮現,她發覺自己其實挺欣賞他那種長相的。

    她扁嘴想,他應該是不會想要了,嘻,賺到一條質料頗佳的手帕。

    她好笑地又想,還好他們不是生長在古時候,不然哪,又是救命之恩,又是遺留巾帕的,豈由得她不以身相許?

    夜風涼爽,許子臾沿著街邊緩步行進,老舊的腳踏車無處不嘎啦嘎啦地作響,走到街與街的交界,腳踏車行清楚的招牌顯示它已在不遠處。

    她體內的止痛藥開始發揮它的效果,讓不再疼痛的她心情益發愉悅起來。

    她決定了。

    修好腳踏車後,騎上車拐幾條街,就能看見葳妮和伊雯工作的啤酒PUB,偶爾探探她們的班,或許請她們偷渡點小菜讓她填填肚子,打發一餐好抵銷修腳踏車的費用也不錯。


    “砰”的一聲,好像炸彈爆炸一樣。

    溫桓先將杯墊壓住杯口,然後往桌上一撞,趁Tequila Bomb氣泡上升時一飲而盡。

    這是男人本色。

    回到住處後,他坐坐站站、走走停停,怎麼也定不下心來,適巧林雋與小柳來電,再度吆喝他到一間啤酒PUB聊聊,他思索片刻,覺得也好,所以此時的他已身處喧嚷的環境中。

    他環顧左右,認為這類人聲嘈雜的公眾場所,不該是那個呆女孩會出現的地點,所以他感到安全。

    啤酒PUB似乎天天有人慶生,鄰桌一伙人大聲唱歌,大口喝酒,可是溫桓的心反而得到寧靜。

    林雋左手夾著煙,右手執杯,眼睛盯著熱褲短得露出半圓臀部的女服務生,嘴裡朝溫桓問道︰“喂,老溫,瞎眼的人都看得出你對那個小妹妹有點意思,你發什麼神經,龜毛得像有人逼你吃帶狂牛症病菌的牛小排似的。”

    “你是有點反常。”小柳拿著一瓣翠綠豆莢,將毛豆咬進嘴裡嚼著,視線與林雋的落在同一個焦點上。他不善飲酒,通常也不飲酒,所以總是在酒聚後負責將其他人安全送回家門。

    溫桓不願回應,任他們的話在心底發酵。

    “八百年前就不是童子雞了,還裝清純?你那個蠢樣子讓人看了就覺得好笑,哈哈哈!”林雋挾著酒意笑得張狂。

    小柳默默嚼著毛豆,心裡開始讀秒,料想林雋英挺的鼻子恐怕就要流血。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三十秒!

    不對勁!

    小柳透過鏡片,眼睛瞪得老大地看向溫桓。

    老溫臉……臉紅了?

    “咳咳……”小柳嚇得喉嚨裡的毛豆嗆進他的氣管,咳得他拍胸頓足。不過,被食物嗆到的驚慌遠遠不及他眼睛所看到的。

    “老溫你別嚇我!”林雋也瞧見溫桓的不對勁,吃驚的張大嘴,原本叼在嘴上的煙往下掉,“啊,我的亞曼尼!”他的當季新款休閒褲瞬時多了個焦印。

    溫桓嘆了口氣,更是把林雋和小柳嚇壞了。

    “都已是經探測到火星存在大氣層的年代,老溫你……你……”林雋嚇得不輕,一句話結巴半天還說不齊全,“你……還來……一見鐘情……這一套?”

    溫桓搶過他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個小妹妹頂多算是清秀可愛,她也……也不是長得多貌如天仙,前也不特別凸,後也不特別翹……”小柳斟酌著字眼,“暫且撇開外貌不談,老溫,你甚至也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吧?”

    桌面上已無任何含酒精成分的飲料,溫桓只好開始啃起毛豆,依舊不發一語。

    小柳和林雋相視一眼,臉上俱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因為他的表現證明了他們所言非虛。

    “你有什麼打算?”已被嚇掉大半酒意的林雋乾脆直問。

    “沒有打算。”溫桓終於開口。

    “什麼意思?說清楚點吧。”小柳的好奇心也被挑得老高。

    溫桓掃了兩人一眼,頓了頓才回答,“就是沒有任何打算的意思。”

    他這時的心情說不清是極好或是極差,但若在平時,他一定會以一句“少囉嗦”吼回去。

    林雋瞧出些端倪,試著問溫桓,“宿命論?”

    “大概吧。”溫桓聳肩,故作悠閒狀,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的肌肉有多緊繃。

    “林雋?”小柳不懂他們是打什麼啞謎。他是他們成年後才相識,進而意氣相投的死黨,因此並不清楚他們這對童年玩伴間的許多事。

    林雋先投給他一抹暫且別問的眼神,然後轉頭追問溫桓,“有緣自會聚首,無緣天涯不逢?”

    “嗯……”溫桓垂眼盯著手裡的毛豆莢,坦然承認道︰“我傍晚又遇見過她一次,”他瞥了林雋一眼,“在租書店。”

    “那……”林雋眼神游移,溫桓與小柳以為他又在注視剛剛那位熱褲女郎,所以並不特別在意。“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第三次又不期而遇時,你就開始會有‘打算’了嗎?”

    “或許。”溫桓苦笑,心裡卻覺得絕對不可能會有那麼巧的事情發生。

    小柳的眼神也開始游移,注視的焦點仍和林雋相同。訝異過後,他喃喃地說︰“果然無三不成禮……”

    溫桓渾身一僵,動也不敢動,他迅速地緊閉上雙眼,聲音裡有一絲不可置信的震撼,“真的?”

    “真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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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許子臾慢條斯理地踏進一屋子震耳音樂之中,舉起手朝吧台後正忙得手忙腳亂的葳妮揮一揮,不過葳妮僅是朝她一點頭,隨即轉過頭去將兩杯巨無霸生啤酒擺在吧台上。葳妮以最直接的肢體動作告訴許子臾她很忙,沒空招呼她。

    相較於整個喧囂的環境,許子臾就像個跑錯攝影棚的演員一樣,在快節奏的節目當中,突兀地上演著慢動作的鏡頭。

    “洗手間前的屏風旁有張空板凳。”伊雯雙手各舉著數杯啤酒,幾乎每根手指都勾著一個杯環,扭著著她包在熱褲下的半裸美臀,迅速經過許子臾面前。

    “喔。”許子臾依舊是慢條斯理應了一聲,接著緩緩地朝屏風方向移動。

    走了三步,伊雯又旋風似地雙手舉著收回的空杯經過她面前,“烤蔬菜好不好?”聲音還在耳邊,她人已到達距離許子臾有點距離的吧台邊。

    “好。”許子臾又移動了三步,發現伊雯再度捧著滿是佐酒菜肴的托盤越過她,她剛好來得及說上一句,“謝謝。”

    這裡,永遠不是個她可以勝任的工作地點。

    許子臾終於走到屏風前的板凳邊,板凳上赫然已擺了一只裝滿烤蔬菜的碟子。伊雯工作時的移動速度對於許子臾來說,簡直就像光速。

    她端起盤子坐下,拿起叉子叉了一塊烤青椒放進嘴裡,像只悠閒的山羊嚼著、嚼著。烤青椒的香氣滿溢在她口腔中,她不禁滿足地嘆息。

    “咦?”

    人影穿梭之間,許子臾懷疑自己看見幾抹眼熟的身影,“那不是……溫先生、柳醫師,還有……呃……”努力回想了一下,她很快的記起那名駕車的男子叫什麼,“林先生嗎?”

    她又叉起一塊胡蘿蔔放進嘴裡,慢慢地咀嚼著,考慮該不該趨前打聲招呼,畢竟她還未和溫桓商議好賠償金額,以及交付款項的方式。

    若不再遇上他,她可以開心地當作沒發生過那件意外,可一旦踫上了,她內心裡誠實的小天使,就會將貪便宜的小惡魔打敗。

    “啊,他們要離開了?”

    她發現,面向著她的柳醫師和林先生已經與她的視線對上,而且還對她揚起笑容致意,分明是記得她的,怎麼離開的樣子有些匆忙,好像逃難一樣?溫先生更是一直沒朝她這個方向看過,讓她覺得好奇怪。

    她站起來,將盤子擺在板凳上,想要追上去問清楚賠償的金額和方式,可是不過一會兒,她竟已看不見三個大男人的身影。


    “不是說……無三不成禮嗎?”小柳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後視鏡看著一臉鐵青的溫桓。

    “不算,我剛才沒看見她。”溫桓猶在掙扎,他心頭亂得像有幾十捆毛線糾成一團,抽不出任何一條可供整理的線頭。

    “呵,自欺欺人。”駕駛座旁的林雋笑得有些可惡。

    “老溫,你到底在抵抗些什麼?不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嗎?”小柳縮回啟動引擎的手,因為他看見溫桓視為洪水猛獸的人已走出PUB,正四處張望。

    林雋也透過後視鏡看見許子臾,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溫桓。

    提醒他,是朋友道義;不提醒他,可以觀賞年度大戲。他實在為難極了呀!

    溫桓苦笑一聲,“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在抵抗些什麼。”原來,要誠實面對自己的失常並不容易。

    “或許再見一面,說說話,仔細看看她,你就會發現她對你根本沒有影響力,一切只是你庸人自擾。”小柳認為溫桓的苦惱只不過是心魔作祟。

    “如果相反呢?”溫桓心中產生一絲絲動搖。小柳說得沒錯,他的行為的確已失去成熟男子的處事準則。

    “相反也沒什麼不好,如果越談越覺得她可愛,越看越覺得喜歡,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領,追啊!”林雋睜大眼道。這麼簡單的道理竟還想不通,真是蠢!不過他沒將肚裡的咕噥說出來。

    “我再想想……”溫桓又退卻了。一向大刀闊斧的作風,牽扯上那個女孩,他的腦袋好像就不管用。

    “想個屁!”林雋見不得幾乎認識一輩子總是大刺刺的溫桓現在這種溫吞樣,“她人就在距離我們車外十步遠,要不要我下車去點住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的等你想完?”

    “什麼?十步遠!”溫桓立刻閉上眼,低聲吼著,“小柳,快開車!”三十六計,先走再說。

    “窩囊廢!”林雋對溫桓的行為嗤之以鼻。

    “林雋你夠種!”溫桓緊閉著眼咬牙切齒。他盤算著,等一下要好好在林雋身上復習他跆拳道的實力。

    小柳嘆了口氣,連他都想罵溫桓一聲窩囊廢了。他邊啟動引擎邊問︰“要是下次真的又遇上?”

    溫桓心口像是被一塊巨石撞了一下,“不會那麼巧!”

    “不會?好,我就等著看。”體內酒意勃發,林雋真想回身甩溫桓兩巴掌。

    “我也等著看。”小柳終於也忍無可忍。

    “你們……”溫桓氣歸氣,但身體的感覺告訴他小柳才剛開始駕車起步,想必還未離開停車的地點,所以眼睛仍不敢張開。

    他心中怨嘆,這兩個傢伙一定是想看他出糗,才會不斷慫恿他。

    “說真的,如果又不期而遇呢?”小柳再度追問。

    “如果當真又不期而遇……”溫桓眉心像打了十幾個結,臉皺得比沙皮狗還皺,他咬牙從齒縫中進出一句,“那老子就認栽了!”


    好不容易向忙得不可開交的伊雯索來塑膠袋,許子臾將未吃完的烤蔬菜包起來,放進布背包裡。時間已經不早,她該回家休息了。

    慢吞吞地踩著腳踏車,她的心思總是繞著溫桓打轉,她有趣地想,若還有踫面的機會,她一定要弄清楚,他為什麼會出現那種害怕的樣子?

    她又想到柳醫師囑咐過,她必須多休息,傷口切忌踫水,可自行換藥,但記得不舒服得盡速就醫,若無意外,五天後可拆線。

    避過一位飆車的機車騎士,她的腳踏車靠著路邊慢慢行進。

    她想起一般藥局應該都已打烊,而下個十字路口有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那裡或許買得到無菌紗布和優碘。

    於是她緩緩的向目標前進。


    “老溫在磨蹭什麼?進去買包煙比女人生孩子還久。”林雋不耐煩地朝便利商店內張望。

    這跗近夜店密集,可供停車的地方不好找,但溫桓惱起來煙癮奇大,非得小柳在路旁臨時停車,讓他下車去買煙。

    小柳侃侃回答,“那得視情況而定,其實有些婦女生產的時間並不長,甚至也有很快就……”

    “停!”林雋翻白眼,受不了這類婦產科話題,“我沒興趣聽你的工作內容。”

    小柳識趣的不再往下說,瞥了一眼商店內的情況,“裡面顧客不少,那個店員的手腳又不快……”

    “咦?”林雋因闖入視線內的人影驚呼一聲,“老溫的劫數到了。”

    “哈!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小柳也看見那抹慢吞吞的身影,他笑逐顏開,連忙將引擎熄火,“走,咱們進去看熱鬧!”


    “叮咚!”

    隨著自動門的開啟,接著而來的是店員職業性的語調,“歡迎光臨!”

    “溫先生?”許子臾感到驚訝,她又遇見溫桓了。心裡不知怎麼地,有一股開心的情緒悄悄蔓延。

    正在收銀台前排隊等候結帳的溫桓,聽見許子臾的聲音,全身一顫,然後以極慢的速度轉過頭來。

    “你……你到這裡做什麼?”他絲毫不覺自己的問題有多突兀。

    許子臾微微愣住,但還是回答他的問題,“買紗布和優碘。”原來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她收拾著微微黯然的心情。

    溫桓的神經似乎繃斷,幾近歇斯底里地低吼,“你不回家躲起來睡覺永遠別出門,還成天在外游蕩,像什麼話!”他的態度與其說是指責,不如說是抱怨,更像是惱羞成怒。

    “呃?”

    許子臾眨眨眼,心想,這人若不是醉了,就是腦筋有問題,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她後退一步,打算回頭拔腿就跑。

    “你到底想怎樣?”

    話脫口後,溫桓就後悔了。他自覺從來沒有這般失控過,自己竟然對一個女孩咆哮,他頓時產生歉疚感,殘存的理智令他想揍自己一拳。

    可是當他望著她細致的臉龐、充滿困惑的黑瞳,以及在旁人看來無異,在他眼裡卻異常吸引人的曲線,他的心臟就卜通卜通一陣亂跳,跳得他腦充血,四肢無力。

    “我只是想知道該怎麼賠償你……”許子臾悄悄地又往後退,感覺身後有人,她停住腳步,回頭一看,竟是林雋與小柳。

    她心裡一驚。他們為什麼要擋住她的退路?好可怕,他們果然是壞人。

    店裡其他顧客一時也嚇呆了,懷疑是不是遇上搶劫,但仔細看又不大像,所以又紛紛發揮愛看熱鬧的天性,繼續駐足觀賞。

    林雋和小柳更是屏息以待,不知溫桓會如何回答。

    溫桓的眼睛充滿血絲,他囁嚅著沒發出聲音,但嘴巴一張一合地,確實是說了些什麼。

    “溫先生,我……我聽不見……”

    許子臾看見溫桓原本健康黝黑的臉色開始漲成豬肝紫,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她,像只流口水的惡狼死盯著羔羊……

    這裡人這麼多,他不會動粗吧?她不敢確定。

    “以身相許!”溫桓憋足氣,終於大聲吼出口。

    溫桓的聲音雖然低沉,但現場所有的人皆被震得幾乎耳鳴。

    “呃?”他真的是精神病患,一定是殺人魔!

    許子臾再也顧不得其他,一個勁地往林雋和小柳身旁鑽,奔出門口就頭也不回的往前跑,甚至不記得要騎上她的腳踏車。

    “你別跑!”

    溫桓推開猶愣在當場的林雋和小柳,大步往外追。他好不容易終於願意認命了,豈能讓她跑掉?林雋和小柳無言地相視一眼,忽然有種他們竟和溫桓是朋友的悲哀。

    旁邊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國中生對他的同學說︰“他這樣把得到馬子,我頭就剁下來送給他,嘖!真是遜斃了。”大有溫桓該來拜他為師之意。

    所有人都默默同意國中生的話。


    許子臾不小心往前撲倒跌了一跤。但她沒時間慌張喊痛,立刻爬起來順著騎樓沒命的跑,跑了兩步,她撞到一旁停放的腳踏車,又滑了一跤,她再度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繼續跑。

    她跑得很努力,可是在溫桓眼中,她的動作簡直比球賽轉播時的慢動作重播畫面還遲緩,他三步並作兩步,不一會兒就已到她身後,揪住她的衣領。

    “別跑了。”溫桓低頭看著她流滿鮮血的小腿,再回頭看看一路滴到他腳邊的血滴,“你的傷口已經裂開了。”

    許子臾被揪住衣領,像只被捉到的小雞。

    看見她這副可憐的模樣,溫桓好氣又好笑,情緒反而鎮定下來。他試著以溫和的口氣向她解釋,“我剛才是一時慌張才胡說八道,其實我的意思是說,我想要追求你。”他恢復他直來直往的作風。

    瘋子!

    這是最先閃過許子臾腦海的字眼,她偏頭望了溫桓一眼,表情滿是不安,但她力持鎮定地說︰“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手?”

    “啊,抱歉。”溫桓收回大掌,視線停留在她小腿的傷處,“你又該接受治療了。”溫桓真的對她感到抱歉,他想,或許自己才是她的災星。

    許子臾後退兩步,和溫桓保持距離,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

    她覺得溫桓看來似乎帶著善意,可是他渾身酒氣又長得像壞人,讓她很難對他放下戒心。

    或許是一天的疲憊讓她的眼睛下有著淡淡的暗影,加上不安的情緒,使她整個人有種遇風即倒的纖弱感,勾起他的保護欲。

    溫桓望著她垂著頭的模樣,差點看呆了。

    “我……送你去醫院?”他問得有些小心,怕被她拒絕。

    相較於未確定自己該如何做之前的惶惑,他現在已篤定許多,畢竟有了頭緒,就有了行動的方向。

    許子臾有些頭暈目眩,腳下跟著微晃了一下,她伸手一抓,握住了一只早已等待著她的堅實手臂。她知道,自己累了一天,又受傷失血,若她全然沒有任何不適的狀況才奇怪。

    “嗯,麻煩你。”她似乎已別無選擇。

    她想,依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跑不動也逃不掉,他若真是壞人,她又能如何?

    她喃喃地說了一句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向溫桓尋求保證的話,“希望你不是壞人……”


    一行人驅車前往已休診的柳氏婦產科醫院,小柳再度替許子臾縫合傷口後,在溫桓擠眉弄眼的明顯“暗示”下,便請許子臾在病歷表上填寫個人資料。

    藥劑師已下班,小柳只好自行替許子臾填裝藥布及藥劑,好讓她帶回去。溫桓死纏爛打地跟在小柳身後,就是為了想偷瞄一眼許子臾病歷上的聯絡資料。

    “基於醫護人員的職業道德,不行。”小柳斬釘截鐵地拒絕。

    “看一眼就好?”憑著過目不忘的本事,溫桓有信心能在五秒內將許子臾的個人資料刻在腦子裡。

    “想撤銷我的醫師執照、踐踏我的醫師道德?休想!”小柳堅持他不容任何人改變的原則。

    “我甚至連她的姓名都還不知道,就當賣我個面子吧。”溫桓性格剛硬,但偏就是遇上能讓他變得軟弱的許子臾。

    “你那張爛臉,撕下來都不能當壁紙,我要來做啥?”小柳強忍住笑,故作一臉正經。他此時不整溫桓更待何時?“不知道名字不會自己去問?”

    “我怕她不肯告訴我……”溫桓說得委屈。

    “哈!”看到溫桓卑微的表情,小柳心頭暗叫一聲爽!

    溫桓立刻將好聲好氣收拾得一乾二淨,恢復猙獰本色,“軟的不行,那我就……”他緩緩地逼近小柳。

    小柳先聲奪人輕咳了一聲,稍稍提高音量往門診室喊︰“許小姐。”接著便快步走向門診室。

許小姐?原來她姓許……

    溫桓瞪了小柳的後腦勺一眼,決定暫時原諒他剛才的惡行。

    他很快的跟過去。

    “裡面有更換的藥和紗布。”小柳將一大包藥袋遞給許子臾,囑咐道︰“千萬記得別再扯裂傷口,你已經比先前的六針又再多縫六針了。”

    其實女孩子受傷就怕留下難看的疤,下縫針時謹慎仔細,傷口癒合後疤痕才較不明顯。多數女孩都怕那種針線在血肉上穿刺的畫面,還好許子臾在治療的過程中吭都不吭一聲,他不必分心安撫她。

    “謝謝柳醫師。”許子臾將藥袋收進她斜背的布背包裡,抬頭對小柳揚起一抹感激的微笑。

    好可愛!溫桓微微眯起眼看著她,陶醉在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情境中。

    許子臾又伸手進背包裡探索,然後摸出一個小錢包。她看向小柳,“柳醫師,診療費用是多少?”

    她有點尷尬,有點不知所措,故意忽略溫桓投注在身上的溫熱視線。他說要追求她的那句話,她沒忘……

    “不用了。”小柳笑得和藹,心裡卻想,所有醫療費用加上他的加班費,他會連本外帶十成利向溫桓索討回來。

    “啊,這怎麼行……’嘴裡客套著,許子臾倒是將小錢包收回背包裡。她真高興,自己遇上的都是好人。

    “小柳,你今晚沒喝酒,那就麻煩你送子臾回家。”林雋投給溫桓一抹帶著勝利的微笑。

    子臾?林雋這死小子已經把她的名字套出來了,還叫得那麼親熱!溫桓肚子裡一陣咒罵。

    不過,他總算知道了許子臾的姓名。

    “當然。”小柳發揮良好的紳士風範,彎著手臂等待許子臾搭上,體貼地說︰“先到便利商店載你的腳踏車,再送你回家?”

    “柳醫師,你真是好人!”許子臾原本還發愁,不知該怎麼回去,沒想到柳醫師竟提出這麼體貼的幫助。

    “小柳,你不是說你明天一早排了好幾台刀,今天不能太晚上床休息嗎?”溫桓的意思是,若是小柳不早點休息,他很樂意以鐵拳提供幫助。

    林雋不知死活地潑他冷水,“今晚只有小柳沒喝酒,所以只有他能安全的送子臾回家。”他和小柳交換一個狡猾的眼神。

    他們對於溫桓這份難得的感情事件,既想整他又想幫他;對他的失常看不過去,但也可憐他,決定推他一把。

    溫桓冷靜地見招拆招,“有一種交通工具非常便利,那就是計、程、車!”在他復仇的清單上,林雋的大名下又被添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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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溫桓從計程車的後車箱把腳踏車搬下來,並在公寓設置的腳踏車停車位停放妥當。

    站在中庭大門前,許子臾說︰“溫先生,謝謝你,再……”

    “我送你進家門。”溫桓托住她的手肘道。

    “不用麻煩了,謝謝你,再……”

    溫桓瞥了一眼廢置的管理亭,“現在這麼晚了,電梯裡有沒有躲著壞人都不知道,還是讓我送你比較好。”他不肯讓她將“再見”完整的說出口。

    “這公寓沒有電梯……”她覺得他還比較像壞人,但她厚道地沒將心裡的話說出口。

    “那我更是得送你,樓梯間的陰暗處很危險。”他努力地說服著她。

    “呃,這……”許子臾望著溫桓友善的咧開嘴笑露出白牙,不好意思再拒絕,“好吧,謝謝。”真糟糕,他好像是個挺會磨的人…

    溫桓托著許子臾的手肘,慢步穿越沒種植什麼花草的小小中庭。他問︰“你住幾樓?”建築雖然不新穎,但位於巷內的環境倒是很幽靜。

    “五樓。”她指指B棟的人口,示意他行進的方向,“因為是舊建築,當初建設公司的設計是樓中樓,所以其實要爬六層樓高的階梯。”電梯大樓的租金就不可能像她和室友們合租的單位那麼便宜了。

    “你受傷了,那我……”

    抱你?背你?他衡量著自己若說出想對她提供的幫助會不會太唐突。不過,他當然最期盼一親芳澤的願望能夠實現。

    許子臾搖搖頭,“我會慢慢走,不會再扯開傷口的。”話裡拐著彎,她客氣地拒絕了。

    “那我幫你拿背包。”他著實懊惱失去與佳人貼近的大好機會。

    “不……”望見他一臉期盼,許子臾再度投降,只好將布背包遞給他,“謝謝。”

    “不客氣。”溫桓笑得燦爛。


    溫桓深吐了幾口氣,氣息便已平穩。

    “不好意思,我性子比較急。”他衝著許子臾笑笑,還為適才臂彎裡的幸福感到暈陶陶的,臉上的笑容柔和了他粗獷的線條;她很瘦,腰肢卻軟軟的,在外一整天了,身上竟然還是香的……溫桓簡直已被許子臾迷得昏頭轉向。

    “啊?呃……哦……是我該說謝謝。”許子臾懷疑起溫桓的職業,如果不是捆工就大概是搬家工人。在她慢吞吞地爬十級階梯後,他就按捺不住地低低說聲“失禮”,便攬著她的腰,三步並作兩步地一口氣爬上五樓。

    男性的力量和體溫,令她感到一股陌生的震撼,她不太自在地微微退一步,並再度向他道謝及道別,“溫先生,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再……”

    “我想借個方便。”

    這理由太蹩腳了吧!

    許子臾瞪大眼,猜測自己是惹上了什麼纏人精。怎麼會這樣?她連話都沒對他多說過啊!

    “那個……巷子出去右轉,兩條街口那裡有個加油站……”這意思很明顯了吧?許子臾視線移向溫桓大掌捏緊的布背包。希望他能乾脆地還給她。

    “忍不了那麼久,不好竟思,得打擾了。”溫桓故意假裝笑得靦腆,他知道當他擺出這種表情時,會給人一種他很老實的假象,商場上許多老奸巨猾的傢伙都曾吃過他這個悶虧。

    “你怎麼可以這樣……利用女孩子的同情心。”天哪,他對她到底有什麼企圖?她該不會是明天頭條社會新聞的主角吧?

    “我是真的急。”他睜著眼,瞎話仍是照說。

    許子臾蹙眉,思索了片刻,才囁嚅地說︰“那……我不關大門喔。”

    “當然。”溫桓回答得極快。

    “我就站在大門邊等你。”若是稍有不對勁,她至少還有大聲喊救命的機會。

    “OK。”他回答時的表情十分雀躍。


    “你把醬菜擺在浴室裡?”溫桓從浴室出來後,有些訝異地問。

    “啊?醬菜……”

    許子臾被問得有些愣住,她偏頭想了想浴室內有些什麼會被誤認為醬菜,然後她想起來了,但一時很難將正確的答案說出來。“那個……呃……那個是……”

    “要不要我幫你提出來放到廚房?”沒有等許子臾回答,溫桓又轉身走進浴室。

    他打量過了,浴室裡的盥洗用品東放一堆、西擺一堆,分明是不同的使用者所擁有的。況且,他方才在客廳張望了一下,家具簡單得不像是個住家,倒比較像是個幾個學生合住的宿舍。

    “不用了,溫先生……”許子臾輕喊,沒聽見他應聲,便知道他一定沒聽見她喊他,可是她又不想離開她認為安全的陽台。

    “唔,你忘了關門。”大牛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接著便是關上大門的聲響。

    許子臾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才回頭招呼,“大牛,你回來了。”

    “嗯。”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徑自在陽台上脫鞋,越過她推開紗門後又問了句,“朋友?”他已看見溫桓的存在。

    許子臾朝屋裡看了看提著水桶站在裕室前的溫桓,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大牛,“嗯。”她其實還未將溫桓視為朋友呀!

    大牛回來了,讓她較有安全感,雖然大牛平時總是很冷漠,非必要也不多和她說話。

    大牛是葳妮和伊雯的朋友,而她是最後住進這個屋子的人,所以她其實與不常在家、話也少的大牛算不上熟悉。

    早先她還不習慣大牛的怪異脾性時,曾胡思亂想過大牛會不會是某某計程車之狼,但她很快地就將那個可笑的念頭甩掉了。

    “喔。”大牛沒再說什麼,直接穿過客廳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

    溫桓的臉色有點僵硬,縱然他已猜測到許子臾可能是與人共賃而居,可是他沒想到她的室友裡竟有男性。他的心裡裡酸酸澀澀的,也不曉得該不該開口說話。

    許子臾走進屋內,來到溫桓面前,“那個……”她指指他手上提著的水桶,“給我吧。”

    溫桓不語地將水桶交給她,不經意踫到她的手指時,心不禁猛然跳了一下。

    她將水桶提回浴室內,擺回三個月來一直都在的位置。

    “那桶不是醬菜吧?”他提起桶子時就懷疑了,現在剛好可以拿來當解開尷尬的開場白。他看見許子臾輕輕點頭,而且還微微臉紅,禁不住好奇,他又問︰“那是什麼?”

    “呃……那個……那個桶子是我室友的……”許子臾有些莫可奈何,為伊雯的那桶衣服難為情。

    “衣服?”能將衣服泡得讓人一看之下以為是醬菜,了不起!

    “嗯……”她小小聲地回答,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們沒有洗衣機,衣服向來是各洗各的,她都在家手洗自己的衣物,大牛、葳妮、伊雯則是拿去自助洗衣店裡用洗衣機洗,只是,伊雯有時候心血來潮,會立下宏願要省錢自己洗,可是常泡著、泡著,就泡了不知多久。

    溫桓立即做最壞的聯想。他知道自己沒什麼立場問,可他就是忍不住,“是剛剛那位進門的先生的?”他的口吻酸溜溜的。

    “大牛?不,是伊雯的。”

    伊雯?女的?阿彌陀佛!哈里路亞!

    她還有一個女室友,他或許還有一點希望!

    溫桓一掃頹靡的臉色,笑逐顏開地說︰“原來你們是三個人合住。”

    “呃……”許子臾忽然覺得自己對他說得太多了,決定就讓他這麼認為。

    大門又響起被開啟的聲響,一道女聲傳來,“小魚?你還沒睡吧?”

    “葳妮?”許子臾認出她的聲音,“我剛回來。”

    “快來幫我到樓下搬……咦?有男人!”

    葳妮未推開紗門就看見溫桓,接著又喊︰“你有男人在,太好了!”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話聽在許子臾耳裡有多麼曖昧。

    葳妮?不是伊雯?

    慍桓也覺得太好了,他想,原來許子臾還有一位女室友,而且他更是喜歡極了“你有男人在”這句話。

    “今天農歷初二,我把店裡拜拜用的罐頭、泡麵什麼的都搬回來了。”

    葳妮站在紗門旁向溫桓招招手,“你是小魚的朋友?來來來,快幫我個忙,把還堆在樓下的東西都搬上來。”


    “時間很晚了……”許子臾第三次提醒著相談甚歡的葳妮和溫桓。

    她不斷地想逐客,葳妮卻不停地留客。

    其實,讓溫桓留下喝杯茶也沒什麼,但是她很難不感到彆扭,因為葳妮與溫桓的談話內容一直繞在她身上轉。

    葳妮的直言直語,讓他完全清楚了他們這屋子裡有哪些成員,也知道各個成員的工作地點和生活方式,特別是許子臾的。

    他甚至還知道了她的出生地點、求學過程等等,許多該了解的和不該了解的事,他都已經全了解了。

    許子臾突然很想拿東西敲破葳妮的頭。她為自己興起這樣的念頭嘆了一聲,她從來就不是個崇尚暴力的人啊!

    她明白溫桓對她有意思,只是那太突然了,突然得讓她不知所措。

    “小魚,你累了吧?黑眼圈都跑出來了。”葳妮看了許子臾一眼,忽然發現她很憔悴,“對喔,我都忘了你白天出意外受傷,該早點休息的。”她拍拍額頭,暗罵自己的粗神經。

    許子臾點點頭,已疲累得差點睜不開眼。

    溫桓也覺得今天該到此為止了,他需要回去獨處,好讓情緒沉澱一番。不知明日一覺醒來,許子臾在他腦裡的影像是否依舊清晰?撐著所剩不多的體力,許子臾送溫桓到門口。

    “你好好休息。”慍桓其實是依依不捨的。

    “嗯。”許子臾點頭,但分不清是應允還是打瞌睡。

    “過幾天我來接你去小柳那裡拆線。”

    她沒有餘力反對,又點了一次頭。

    “快去休息吧,再見。”溫桓微笑,主動地退出大門後將門帶上。


    梳洗過後,許子臾躺在床上閉著眼,想起她後來沒再向溫桓提起賠償的問題。她認為她應該問,但她不敢問,因為她怕他又說什麼要她以身相許那種奇怪的話。

    她喜歡平靜的生活,也習慣得過且過的日子,當溫桓像一陣旋風一樣出現在她面前,之後說了些擾亂她思緒的話,讓她覺得她生活的步調似乎也被擾亂了。

    擾亂?她覺得生活被擾亂了?

    啊,原來她不是全然無動於衷的……

    “真糟糕……”她眉心微微蹙起,喃喃自語道。

    不該來的,毋需去想;該來的,如何也抵擋不住。當內心出現不尋常的波動時,她通常是采取靜觀其變的態度。

    好累的一天,嗯,睡吧……

    她不再想下去,很快的沉人夢鄉。


    溫桓認為自己是真的完蛋了!

    當他才關上許子臾家的大門,竟已開始想念她。

    他想念她彎彎的眉、朦朧的眼、嬌俏的鼻、粉嫩的唇,更想念她仰起頭看著他時的模樣、微偏著頭納悶時的神情、笨拙卻可愛的跑步姿勢,還有常惹得他心頭犯癢的慵懶音調……

    他就這麼迷迷糊糊地招來計程車,迷迷糊糊地返抵家門,迷迷糊糊地洗澡刷牙,迷迷糊糊地將自己拋在床上,也迷迷糊糊地繼續想念著她。

    這股強大的執迷感,令他不由得有些害怕。

    他惴惴不安地想,要是他每次見到她都被她吸引一次,那他的餘生不就得沒完沒了的天天處於不可自拔的狀態中?

    他習慣性地舉掌抹抹臉,自言自語道︰“或許就像小柳所說的,我只是一時被她迷惑罷了,只要和她多見幾次面,多講幾句話,就能撥開那層障眼迷霧,還我一個正常的腦袋。”

    放下手掌,溫桓直盯著天花板,“不過,對象是她的話嘛……”他又想起她總是慢慢的、淡淡的、懶懶的一言一行,“其實,不可自拔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嘿嘿……”他咧嘴笑得傻氣。

    “睡吧,說不定明天醒來就都痊癒了。”

    溫桓將許子臾對他的影響視為一種病,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一種無藥可醫的重症……


    窮日子不是每個人都能過的,至少得具備幾個條件︰不特別挑食、不特別愛漂亮、不特別講究居住品質、不特別容易生病,也就是說,需要有健康的身體、強健的體魄,來抵抗營養不均衡所導致的種種小疾病。

    許子臾自認具備了足以應付貧窮的幾個條件,但意外引發的肢體創傷,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她一覺醒來,感到異常的饑餓,她想,原因應該是小腿受傷後失血過多,而她又沒有吃過什麼東西所引起的。

    想起屋裡有葳妮昨晚帶回來的泡麵及罐頭,她慶幸著自己不需要拖著痛腿下樓覓食,然後再拖著痛腿爬回五樓。

    這幾天,三餐就靠泡麵和罐頭來打發吧。她如是打算。

    許子臾踱到客廳,看看紗門邊的室內拖鞋。伊雯、葳妮的拖鞋不在,大牛的在,表示她們還在房裡,而大牛已經出門了。

    趁著燒開水的空檔,她進浴室盥洗,刷牙時不經意地想起,昨天有個人闖進屬於她和室友們所擁有的這個空間,或者,也闖進了她心裡的某一處空間?小腿上突然傳來一陣抽痛,她皺皺眉,疑惑為什麼傷口會在受傷的第二天顯得更痛?

    傷口一痛,她腦海裡原本朦朧的記憶立即轉為清晰,溫桓昨天離開前對她說了什麼?他會來接她去柳醫師那裡拆線,而她……答應他了?

    “哎呀,真是失策,不該答應他的。”

    她嘴裡含著牙膏泡沫嘀咕,唇角卻背叛她似的微微向上彎起。


    無論前一晚多麼晚人眠,溫桓總是很早就起床,並準時進入公司辦公室。他通常在上午與工作團隊就工作企劃作討論,下午則和客戶進行溝通。

    溫桓眼下的淡影告訴旁人他昨晚明顯缺乏睡眠,可是他卻神采奕奕,引得林雋和曉陽不時偷偷觀察著他。

    林雋幾度忍不住開口詢問,但都只換來溫桓神秘的笑容。

    他將昨晚溫桓與許子臾之間發生的事對曉陽加油添醋一番。

    “該不會昨晚就把人家給吞了吧?”林雋懷疑道。

    “不會吧?那太離譜了,桓哥不是那種人。”她搖頭表示不信。他的原則,身為堂妹的她向來清楚得很。

    “嗟!你懂什麼?”林雋佯裝邪惡的獰笑,故意說溫桓的壞話,“你都沒看見後來老溫盯著她時,那惡虎撲羊的意圖說有多明顯就有多明顯。”

    “桓哥威嚴又多金,通常都是女人撲他吧?”曉陽想起幾次晚宴時的盛況,通常以溫桓女伴身份出席的她,不時遭受許多怨毒的白眼。

    “你有沒有搞錯!”林雋心有不甘,大聲疾呼,“眾名媛淑女們撲的是我!”他對自己的魅力可是極具信心。

    “是是是,雋哥也有很多女人撲。”曉陽笑著說。

    在眾名媛口耳相傳中,與素來低調的溫桓相較,林雋花叢浪子之名的確非常響亮。

    “林雋,你得口蹄疫了?”溫桓經過曉陽的辦公桌前,聽到他們的談話,不禁戲謔林雋兩句,“要被撲殺時不用通知我,我不想看你的死相。”

    “去你的,”林雋豈容自己在口頭上吃虧,“你才得豬瘟!”

    曉陽乘機開口問︰“桓哥,對那位許小姐,你有什麼打算?”她實在好奇溫桓昨日失常的原因。

    “我有什麼打算……”溫桓咧嘴一笑,表情十分開心。

    “發春的男人看起來真惡心。”林雋歪嘴斜眼地奚落道。

    “雋哥你別打岔啦!”曉陽拉開抽屜拿出鏡子遞給林雋,讓他一看見鏡中的自己,嚇得連忙恢復俊美的五官。

    面對曉陽的詢問,溫桓依舊不語,笑得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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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8: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就像冒著很可怕的危險……”伊雯唏哩呼嚕的吃進一大口泡麵,邊嚼邊說︰“長得美是如此大的力量,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而其他的女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對你欲除之而後快。”

    “嘶”地一聲,她將面碗捧近嘴邊呷了口湯。

    許子臾也吃著泡麵,眼睛盯著伊雯滴在桌上的湯汁。

    “小魚你看,”伊雯朝她側過臉揚揚下巴,將左耳上的新款耳飾搖晃得閃亮,“還可以吧?”

    “很漂亮。”許子臾明白,伊雯絕不是想聽她回答“還可以”。

    “這一款‘星光’系列,聽說是紐約目前最流行的,還有手環、戒指、項鏈呢!”伊雯很滿意她的回答,“台灣現在缺貨,不過小郭已經向紐約的珠寶公司預約,過幾天就會快遞來台送到我面前。唉!其實我比較想要的是‘雲霧幻境’那個系列,我想叫他下次買給我……”

    看來,她已將小郭手到擒來,甚至還打敗了覬覦小郭的其他對手。許子臾根據以往的經驗,解讀出她話裡的含意。

    “早——”葳妮級著拖鞋,走出房門覓食。

    她搔搔頭,打了個呵欠,“又吃泡麵?連吃三天了,還不膩啊?我現在光是聞到泡麵的味道就想吐。”她們口中所謂的“早”,非關清晨或下午,而是視誰比較晚起床而定。

    “我今天排休假,小郭晚上請我吃大餐,先隨便吃,墊墊肚子。”伊雯隨手一拋,將泡麵空碗丟進垃圾桶裡。

    “哈,怕面對大餐時狼吞虎咽,破壞形象對吧!”葳妮打開冰箱,發現空無一物,只好到處翻找著櫥櫃,看還有沒有餅乾或其他存糧。

    “嗯哼。”伊雯被說中心事,倒也不置可否。

    “伊雯,那是可回收垃圾,你丟錯垃圾桶了。”許子臾注意到這一點。

    “喔,Sorry。”伊雯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卻也沒將麵碗拾起來丟到正確的垃圾桶內。

    許子臾嘆息,像個老媽子似的替她將垃圾做好分類。

    葳妮終於找到一袋不知道製造日期的陳年餅乾,走到桌邊坐下,想起什麼似的問︰“小魚,你的腿傷還好吧?”

    “還好。”

    “阿美要和男朋友出去玩,想找你幫她代班,就是上次你代過一個禮拜班的麵包店。你去不去?”

    許子臾點點頭,很開心地說︰“好啊,什麼時候?”

    她想,那間麵包店的老板人不錯,會將快過保存期限的麵包讓她帶回家。啊,終於可以換換口味,吃點泡麵以外的食物了。而且,她昨天下樓倒垃圾時,發現小腿上的傷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疼痛了,去打工應該沒問題。

    “今天晚上開始,兩天晚班。”見許子臾表示可以,葳妮便說︰“那我打電話告訴阿美。”接著拿起話筒撥號。

    葳妮交游廣闊,許多代班的機會都是她幫許子臾問來的。

    “唉,小魚啊!”伊雯喚了許子臾一聲,聲音裡滿是促狹。

    “嗯?”許子臾將桌面收拾妥當,順手拿來抹布將伊雯滴落的湯汁拭去。

    她不想再冒險了,上回她很好奇伊雯對於環境的耐髒能力,所以刻意不去整理伊雯用餐過後的桌面,結果,她不得不投降。

    剛產生的污垢順手擦擦就乾淨,但若是超過一個月以上的“成績”,便得挽起袖子辛苦的拼命刷洗了。

    “嘻嘻,聽葳妮說有人想‘釣魚’喔!”伊雯上下打量著她,認為她的春天終於就要來臨了。

    她手一鬆,抹布掉在地上,她連忙彎下腰去撿。溫桓黑白分明的眼浮現在眼前,她的心臟不規律的多跳了幾下。

    “撿一條抹布用不著那麼久的時間吧?”伊雯看許子臾久久不肯抬起頭,笑著調侃道。

    “我去洗抹布……”許子臾終於直起身,滿臉通紅的走向廚房。

    一會兒後,葳妮掛上電話,擠眉弄眼的也跟著起哄,朝廚房的方向喊︰“洗一條抹布,也用不著花那麼多時間吧?”

    “你們……”許子臾洗淨手,不得不被催回客廳坐下。

    “三天了耶!‘釣客’怎麼都沒再來撒魚餌?”葳妮啃著餅乾,納悶的問。

    許子臾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伊雯以愛情大師的姿態說︰“可能是欲擒故縱,以退為進喔。”

    “這‘釣客’不擔心魚被別人釣走嗎?”葳妮對溫桓的表現有些不滿,“好歹也送個花,還是打個電話來關心一下嘛!”

    “花?”伊雯突然想起,“這幾天我回來時,看到門口擺著一大束花,我就拿回房裡去了,難道那不是小郭送來給我的?”

    她這幾天因為清晨下班後都和小郭去約會,所以日上三竿時才返家睡覺。她還奇怪今天早上回家時怎麼沒有花。

    “什麼!”葳妮一臉受不了地說︰“小郭和你約完會,不都送你回到我們家樓下嗎?那他哪可能有工夫比你先到家門一步擺花啊!”

    “對喔……”伊雯瞥了許子臾一眼,不好意思的說︰“那些花應該是‘釣客’送小魚的,我到樓上去拿來還你。”她的房間位在屋子裡的樓中樓。

    許子臾笑著搖頭,“別忙了,不一定是送我的。”對於伊雯和葳妮將溫桓稱呼為“釣客”,她實在感到啼笑皆非。

    “那電話呢?我把我們家的電話號碼告訴‘釣客’了,他有打來嗎?我和伊雯晚上都不在,他可以打電話來找你聊天呀。”葳妮好奇地問。

    “葳妮,你不提我都忘了怪你,你那天竟然還告訴他,你們晚上都不在家。”許子臾好氣又好笑,“那不是擺明了我只有一個人在家,如果他是壞人,晚上再上門比較好下手?”

    他們家中女性成員佔多數,豈能不特別當心居家安全?

    “哎呀,我一時疏忽了嘛!”葳妮尷尬地申辯,“而且我也只告訴他能打電話來找你聊天,並沒有說他可以跑來呀。反正他要是真的來了,你別開門讓他進來不就得了?”

    她接著追問,“他有沒有打電話來?”

    “我不知道。”許子臾回答得很小聲。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怎麼會不知道?”伊雯覺得這個回答很奇怪。

    “電話有響,但我沒接,所以我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為什麼不接電話?”伊雯問。

    “對啊,為什麼不接?”葳妮也問。

    許子臾吶吶地解釋,“前兩天我腿傷比較痛,而且我的動作又慢,從房間走到客廳要花很多時間,電話響個七、八聲沒人接聽,對方可能就以為沒人在家吧。”

    她不敢說其實是她有一點害怕接到溫桓的電話。每當電話鈴聲響起,她就會考慮到底該不該接,等考慮妥當了,鈴聲也停了。

    “葳妮說‘釣客’雖然高頭大馬的有點嚇人,但長像粗獷端正,很有男子氣概,穿著既上等,談吐也不俗,葳妮還直誇他是好貨色喔!”伊雯習慣性見獵心喜,將小郭暫擠到腦海的某個角落,“下次要是電話又響,你就接吧,約出來大家吃吃飯,讓我也替你評鑒一下。”雖有了游輪,再踏艘游艇也不錯。

    葳妮對伊雯說得這麼詳細?許子臾無奈地笑了。不過,她也無法否認葳妮將溫桓形容得極為適當。

    “伊雯,你該不會想染指‘釣客’吧?”葳妮看出她的打算,“別忘了,‘釣客’想釣的是‘魚’,可不是想吃‘德國豬腳’!”

    伊雯渾身上下凹凸有致,充滿女性魅力,所以葳妮常取笑她是PUB裡最受歡迎的菜餚,德國豬腳。

    “哼!”伊雯臉上有些掛不住,“我是好心想幫小魚看看貨色,竟被你當成了驢肝肺。”

    “嘻嘻!”葳妮也不硬拆伊雯的台,轉移話題提醒她,“時間不早了,你還不快去梳妝打扮,好花枝招展的和小郭享用大餐?”

    她和許子臾對於伊雯的名言都記得極為清楚——哪怕回家時已是殘花敗柳,但出門時絕對要花枝招展!


    溫桓過去三天,總在上午從繁忙的公事中開小差到花店報到——那間讓他第一次遇見許子臾,曾打算一年內不再經過,距離她住處不算遠的花店。

    為什麼會特別選擇那間花店,他也不知道,或許是他覺得有可能在那裡再度遇見許子臾吧。

    他對花草並沒有特別的喜好或研究,更別說知道花草植物所代表的意義了。通常是他問過花店老板哪些花是當天進貨,而他也看得順眼覺得漂亮的,就二話不說買上一大把。

    一天,當他指著一桶白菊花對老板說要買下時,老板問他是不是要去掃墓,如果是的話,要不要順便帶一把劍蘭?可以算他便宜一點。

    溫桓深呼吸了幾次,才忍住不對老板發脾氣,改買其他種類的花朵。

    親自連送三天的花,他沒有伸手按門鈴,僅是將花束擺放在許子臾家門口。

    他知道她人就在屋子裡,因為在上樓前,他會到停車處看看她的腳踏車在不在,順便替腳踏車調整煞車緊度,並將固定車籃的鐵絲重纏一遍以免刺傷人,甚至有一天還帶了潤滑油替齒輪上油。

    他不是沒有按下門鈴的衝動,只是他覺得那樣做的話或許會造成她的困擾,她該充分的休息,也該得到適應他存在的準備時間。

    每當隔天送上新的花束時,看見昨天的花已不在原地,他便幻想她已將花束捧在手裡,愉快的嗅聞花香的情景,想著、想著,他就會傻傻地感到滿足。

    今天公司裡的事情忙得讓他抽不開身,所以他無法在早上花正新鮮的時候到花店去,只好在下午結束繁忙的工作後,心急地直奔花店,然後前往許子臾的家。


    傍晚,大牛不在家,伊雯出門約會,葳妮去上班,許子臾將布背包斜背在身上,準備到麵包店打工。

    她穿好布鞋打開門,赫然看到一個人俯蹲在眼前,欲將花束擺在地上。

    許子臾沒有開口說話,等待他將臉抬起來,雖然她已經知道蹲在她家門前的那個人是誰。

    溫桓的目光開始緩緩往上移,看見一雙素面白布鞋、洗得泛白的直筒牛仔褲、熟悉的布背包斜在腰側、淡藍色襯衫塞在窄窄的褲腰內、美麗的胸前曲線、領口內細白的頸項、尖尖的小巧下巴、粉紅色的甜甜嘴唇、微微翹起的鼻子,最後是正看著他的沉靜眼瞳。

    “嗨!”他笑開一口白牙。

    他沒想到她會正巧開門,這真是一個快樂的驚喜!

    “嗨。”許子臾回應。

    溫桓站起身,將花束舉在胸前,“這是要送你的。”他這次是真的感到靦腆。

    “謝謝。”她接過花束。

    今天的花朵是雛菊,給人它們正努力綻放著,充滿活力的感覺。她很喜歡,湊近花束想聞聞看有沒有香味。

    他又驚又喜,就知道她捧著花聞的樣子真是漂亮!

    更讓他意外的是,她聞了花之後,竟抬頭對他笑了。

    溫桓耳邊仿佛響起轟隆隆的雷鳴,他手足無措的瞪大眼,生怕自已是在做夢;好吧,他承認,在她面前,他的確是非常純情!

    “不好意思,我得出門了。”她的意思是她不請他進門坐了,“我先把花拿進去插在花瓶裡。”

    “好……”他猶自傻笑著,捨不得眨眼地看她走進屋內。

    片刻之後,許子臾走出門口,將大門鎖上。

    溫桓連忙說︰“你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麻煩了,我只是去……”她衡量著該不該告訴他自己的去處。

    “你要騎腳踏車?”他微微擰眉,表示不贊同,也表示他不願被她拒絕,“傷還沒完全好,你不該自己騎車。”

    “已經好多了,沒關係的。”她走向樓梯,開始一步步地下樓。

    他來到她身邊,說︰“我扶你走好不好?”雖是問句,但他並不打算等她回答,手掌已自動圈住她的手臂。

    “我可以自己……”她抬眸望向他,他的眼神令她很難將拒絕的話繼續說完。

    “不扶,”他手掌下移,握住她的小手,“那我牽著你走。”哈哈,更合他意!他心裡開心的笑著。

    溫桓的手掌又寬又熱,許子臾的耳朵不禁熱熱紅紅的。

    她低頭看著腳下的階梯,也看到他配合著她變得緩慢的腳步,她想,那雙大腳生來就不適合踩著這般小小的步伐吧,還真是為難他了。

    “有沒有每天更換傷口上的藥布?”溫桓的語調裡充滿關心。

    他估計,照他們的速度要到達一樓還要一段時間,不過,能牽著她的手,走再久都沒關係。

    “有。”許子臾輕聲回答。

    她覺得他們這樣手牽著手,有點像正在散步的情侶。啊,情侶?不對、不對,是朋友……可是異性朋友會手牽著手散步嗎?她的思緒有一絲慌亂。

    “那有按時吃藥嗎?”溫桓接著問。

    他事後問過小柳,知道小柳交給她的藥除了止痛,也有消炎以及幫助傷口癒合的作用,如果她沒吃藥,傷口若是發炎,痊癒的時間會拖得較長,傷口也不容易癒合,甚至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疤痕?他皺眉,厭惡她身上會留下疤痕的感覺。

    “唔……”她並沒有按時吃飯,所以也沒有按時吃藥,但她又不想對他說謊,“有時候有。”

    “為什麼不按時吃?這樣傷口不容易好。”他不滿意她疏於照顧自己的態度。

    “因為吃飯的時間不固定。”她解釋,“而且傷口已經不那麼痛了。”

    “家裡沒有東西吃?”溫桓直截了當地問。

    他明白她因受傷的緣故上下樓不方便,所以心裡開始打算,送花太不實際,明天開始改送食物好了。

    “有啊。”她有預感,最好別對他說她已吃了三天泡麵。

    “該不會就是……你室友那天帶回家的那兩箱泡麵吧?”溫桓腦筋靈敏,一說便中。

    “呃……”許子臾不願說謊,乾脆不回答。

    他沒有權利責備她,但他可以從現在開始努力提供她營養味美的餐飲。“你剛剛沒回答我你要去哪裡。”他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去麵包店打工。”她只好告訴他了。

    “幾點開始?”他問,心裡已有計劃。

    “六點。”雖然還早,可是她行動不便,非提早許多時間出發不可,否則一定會遲到。

    他抬起手腕看錶,“現在是五點鐘,先去吃飯?”雖然時間有點匆促,可是能有共進晚餐的機會,他還是不想錯過。

    “我下午剛吃過……”她語氣不算是拒絕,只是說出事實。

    “泡麵?”他十分確定。

    “嗯。”她回答的聲音很輕,有點心虛。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心虛。

    “那喝點熱湯好不好?”他認為沒吃飽沒關係,但要吃得夠營養。

    “可以說不嗎?”她偏頭望向他,想看看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以。”他回看她,爽朗地笑著說。


    許子臾仍是搭上溫桓的車,一會兒後,她手裡端著一盤他臨時去買來的精致水果切盤。

    “謝謝。”她輕聲地說,難以拒絕令人垂涎的新鮮水果。

    溫桓輕輕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安靜的握著方向盤,視線固定在前方的路面上。

    他轉動方向盤的手法非常漂亮,看來十分瀟灑。

    之後他將車停在綠樹濃密的公園旁,降下車窗,舒爽且帶著植物氣味的微風輕輕拂進車內。透過車窗,可以看見公園內推著嬰兒車散步的人們。

    “到公園的長椅上吃,還是在車內吃?”

    溫桓抽出面紙遞給許子臾,卻發現她已經開動,腮幫子鼓鼓的咀嚼著水果。“嗯,在車內吃吧。”他輕笑道。

    “唔……”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垂眼盯著水果盤,手裡的竹簽上有一塊她咬了一口的蘋果。“你要不要也……”

    “好。”他拉過她的手,吃了那塊有她齒痕的蘋果。

    他滿足得像吃到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熱氣從她的脖子往臉上湧,她被他親密的舉動嚇了一跳,可是,更令她吃驚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產生厭惡的感覺。

    她將水果盤遞給他,低頭從自己的布背包裡拿出水瓶,扭開瓶蓋喝了一口水,想借以降低臉上的熱度。

    他想,他若是向她索討那瓶水來喝,她可能會嚇得被水嗆死。

    待她將水瓶收回布背包後,他才將水果盤遞還給她,“你繼續吃吧。”

    “嗯……”她的臉上還是熱辣辣的,垂著頭開始默默地吃著水果。

    他則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白裡透紅的側臉,心蕩神馳。

    片刻之後,他看她已將盤內水果吃得差不多,才鼓起勇氣開口問她一個他好想問,也忍不住不問的問題,“這幾天你……有沒有想起我?”

    “應該……算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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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8: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總共是七十元。”許子臾收下顧客手裡的錢,“收您七十元,這是發票,謝謝。”

    他目送著顧客離開,看看時間,已是九點五十五分,可以準備打烊了。

    她發現麵包櫃上有兩籃麵包已經售罄,便走向前去將空藍收回櫃台,接著便用食品類專用消毒水擦拭櫥架,進行打烊前的清理工作。

    五分鐘後,她將招牌燈關上,並將電動鐵卷門下降至半掩住玻璃門的高度。

    “許小姐,”麵包店老板從店鋪後方的烘焙室走出來,臉上笑得和善,“這兩天辛苦你了。”

    老板是個三十幾快四十歲的男子,總是對許子臾特別好。

    她向他點頭致意,微笑回道︰“應該的。”

    他拿了個大提袋,將售剩的麵包一個個裝進去,“這些麵包你都帶回去吃吧。”發現一個袋子裝不完,他又拿了一個繼續裝。

    許子臾吃驚地看著老板的動作,“太多了,而且這些麵包不是今天下午才剛出爐嗎?”

    她知道老板娘今天回娘家,不會來店裡算帳,所以老板難得地比前幾次她來代班時大方,只是,好像有點太大方了,讓她覺得怪怪的,而且,老板的神情也讓她微微不安。

    “沒關係、沒關係,你都拿回去。”老板將提袋遞給許子臾,發現她不打算接過,便主動去拉她的手。

    “老板!”許子臾一驚,想縮回手,但被老板緊緊握住。教她更害怕的是,老板開始對她表白。

    “許小姐,你知道嗎?我一直對你很有好感……我請你去吃消夜。”他將臉湊近她。吃完消夜,嘿嘿嘿……

    許子臾喉嚨裡突然湧起一股厭惡的惡心感,她奮力地想繼續抽回手,無奈徒勞無功。她的腦筋一轉,浮現一個極為有用的方法。

    記住,要先耍陰的!

    情勢一不對勁,便當機立斷瞄準對方的弱點下手,絲毫不能猶豫。

    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假如對方比較高大,在出手前先踢他的腳脛。

    她凝聚氣力,用力往準確的目標踢去,果然聽到老板一聲痛叫。街頭霸王最喜愛的武器便是惡名昭彰的“格拉斯哥之吻”,也就是用頭將對手的鼻梁撞斷。

    她凝聚全身所有力量,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額頭奮力朝老板的鼻梁撞去。

    老板還來不及哀號,她乘機掙脫他的手,回頭就往半掩的門外跑。

    “砰!”

    玻璃門被踹開,她撞進一個溫熱軀體的懷裡。

    驚恐的抬頭一看,是溫桓。

    “雜碎!”

    溫桓一看就知道發生什麼事,向前去又給老板的鼻梁一拳,左手順勢朝老板的腹部一擊,再朝他的太陽穴猛捶一記。他倒在地上,溫桓又踹上幾腳。

    “溫桓,可以了,再打會出人命的。”

    溫桓聽到許子臾的話,只好不甘願的收手。

    “老板,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許子臾望著地面上蜷縮成一團的老板,認為該盡點道義責任。

    “嗚……嗚……”老板只發得出斷斷續續的哀鳴。只不過是拉住她的手,就把他打成這樣,太沒天理了!

    還能出聲,應該不至於太嚴重吧。許子臾猜想著。

    “誰理他!”溫桓拉著許子臾的手就往門外走。

    她定住腳步不肯動,“等一等。”

    “還等一等?”慍桓火氣正熾,橫眉豎自地露出猙獰的表情,“要我再去揍他一頓嗎?”

    許子臾淡淡地說︰“不,我的麵包還沒拿。”


    到達許子臾的住處附近,溫桓將車停妥,問︰“你還好吧?”

    “我還好。”她很快地接著說。“你好野蠻……”

    他聞言以掌抹臉大笑,“哈哈!這部分,你沒有資格說我吧?”

    他進麵包店看見的第一眼,便是老板血流滿面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那場面竟是眼前這看起來弱弱小小的女孩所造成的,他心裡真是意外。

    “把腿伸過來我這裡。”

    她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側著身子將受傷的腿伸過去擺在他膝上。

    他捲起她的褲管,小心翼翼地拆下小腿上的繃帶,“你又流血了。”他皺眉大為不悅,“不過還好縫線沒再繃開。”

    扎回繃帶,放下褲管,讓她將腿收回去,他說︰“要趕快回去上藥,吃點東西後,再吃包小柳開的消炎藥。”

    “嗯。”她微笑著朝他舉舉手上的提袋,意思是說吃的東西就在她手上。

    他對於她的俏皮有些莞爾,見她轉頭要開啟車門,便叫住她。“等一下。”

    “嗯?”她回過頭,發現他黑暗中的眼瞳特別晶亮,好似正期待著些什麼。

    “你還沒給我一個感謝的吻。”他笑咧著嘴邀功。

    許子臾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唇畔依舊掛著微笑,“我的額頭還沒消腫,再來一次恐怕會腦震蕩。”

    她拒絕的話很是高明。

    “哈,你的幽默感真恐怖。”他摸摸鼻子,笑著說︰“下車吧,我送你上樓。”他發現自己更喜歡她慧黠的這一面!


    這兩天,溫桓都準時接送許子臾去打工。

    “溫桓……”下了車,許子臾靠著車門輕喚他,聲音有些沙啞。

    “嗯,怎麼了?”他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

    她抬眸望著他,笑得有些靦腆,“能請你幫我個忙嗎?”

    他點頭。

    “請扶我一把,我腿軟……”雙腿觸及地面,她才發覺她在麵包店時的恐懼感,已悄悄地釋放出來。


    許子臾的懷裡抱著麵包,而溫桓的懷裡抱著她,一階一階往她居處的樓層走。

    “你的格鬥技巧是哪裡學來的?”溫桓找個話題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她的堅強不是強撐,她的柔弱更不是假裝,但越是如此,便越教他為她心折。

    “以前一位女同學教我的,她喜歡研究這方面的‘學問’,也很會打架。”在他溫熱的懷裡,嗅聞著他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許子臾覺得安心多了。“她的父親是某個黑道幫派的老大。”

    溫桓一陣輕笑後,才問︰“你和那位同學該不會交過手吧?不打不相識?”

    他笑的時候,胸膛產生些許震動,她完全能感受得到。“是呀,我們交過手,也的確是不打不相識。”

    “你那時候才多大?十六歲?十七歲?”他再笑問。

    許子臾笑著搖搖頭,自然而然地將頭枕進他懷裡,“初中一年級,十三歲。”

    “呵,真是熱血少女。”他怎麼也很難想像她會曾經是個不良少女。

    她的話匣子被某種奇妙的情緒所開啟,“那天是初中新生入學日,我不小心踩到她掉落的書本,那是她已去世的母親唯一遺留給她的,我向她道歉,她還不接受,所以我們在腳踏車的停車棚裡……”


    溫桓終於再度獲得進入許子臾家中的機會。

    雖然他在她家門前時,仍然照慣例露出渴望進屋喝杯茶水的眼神,但這一回在他未厚顏開口詢問前,她便主動問他要不要進屋內喝杯茶。他受寵若驚,高興極了。

    “本來明天就可以拆線了,但你又……”溫桓低頭看著許子臾小腿上紅腫的傷口,不禁嘆息。

    他細心地為她換上藥布,並看著她吃過麵包後將藥服下。

    “小心照顧自己,好嗎?”

    “好。”她沒有其他答案可以回答。

    他突然沉默不語,僅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她不知道他的意圖,於是等待他再度開口。

    因為隔天是周末,原本一向入夜就十分寂靜的公寓,這時斷斷續續傳來其他住戶的聲響,有電視機傳出的聲音、小孩子玩游戲機時的笑鬧聲、方城之戰的甕牽洗牌聲,讓他們兩人之間更顯得安靜。

    溫桓像是決定了某件事,因此啟口,“很要命……”

    “嗯?”許子臾將沒吃完的麵包收進提袋中,走到廚房將麵包放進冰箱。

    他對著她纖瘦的背影輕聲地說︰“我發現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愛上你了。”他一連說了三次“真的”,聲音雖輕,語意卻重。

    許子臾只是對著冰箱門笑,沒有回過身,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麼。他站起身走向她,把她困在冰箱與他之間。

    溫桓握住許子臾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對他,眼神中充滿再也抵擋不住的渴望。他以極低的聲音對她說︰“請你允許我……吻你。”

    她望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但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雙夾腳拖鞋要價五萬五千塊台幣?短褲八萬?無袖上衣九萬七?

    許子臾沒有勇氣再繼續看那條駝色長裙上的價碼牌。

    她今天被伊雯拉出門逛街,往極高“貴”的服飾店裡鑽,著實令她吃驚不輕。

    “小魚,你看這條褲子怎麼樣?”伊雯從試衣間裡婀娜多姿地走出來,對著一面極大的鏡牆轉了一圈。

    “很……不錯。”

    猜測著那條可能在夜市裡以兩百元——或許還能殺價,就可以買得到的平凡長褲,許子臾實在說不出“漂亮”兩個字。

    伊雯轉頭對候在一旁的售貨小姐叮囑,這件和那件,還有那件,還有那裡那件,”她不停指這指那地說,“都幫我留下來,下次郭先生到店裡來時告訴他是我要的。”

    售貨小姐臉上職業性的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她知道這位在店內試穿了二十幾套衣服的小姐,是老板郭先生的新歡。

    “小魚,你要不要也挑幾套……啊,電話。”伊雯聽到手機的鈴聲響起,匆忙地在衣服堆中翻找著,“找到了!喂,小郭啊……對呀,我在你店裡……嗯……嗯……”

    許子臾看向售貨小姐,搖搖頭,表示她沒有挑選服飾的意願,然後便將視線移向落地窗外,看著來往車輛奔馳而過。

    伊雯具備了所有最極端的女性特質,美艷得幾近妖嬈,虛榮得幾近不實,可是這卻也是她的特點,因為她很誠實地承認,她所追求的生活方式就是如此。

    許子臾認為她們可以互不侵犯地相處,所以她不會對伊雯有什麼成見。

    她的這三位室友,基本上,大牛和她在某方面算得上是同一屬性的人,各自習慣獨處,同住一個屋檐下完全沒有問題。

    葳妮就給她比較接近朋友的感覺。葳妮有空的時候,偶爾會找她聊聊彼此的心事,互通一下有無。

    她忽然想到溫桓。

    他讓她明顯感覺到他是個吸引人的異性。

    她對物質的需求很低,所以很少對什麼事物有極大的興趣,但他給她的感覺不同,他粗獷,卻體貼她,他熱情,卻尊重她,他知道她習慣什麼事都慢慢來,便選擇以蠶食的方式,慢慢融進她生活。

    她也知道他很聰明,擅長猜測別。人的心事和需要,不過,也或許是因為她沒花太多精神抵抗他的關係吧。

    溫桓近日來忙於公事,並不時得到外地或國外出差,所以已好些天無法來找她。

    拒絕了他給她的行動電話,她依然過著以往的生活,有打工機會就騎著腳踏車去工作,沒有打工機會就到圖書館泡著,或是在家裡擦擦抹抹整理環境,再不然就窩在被子裡大睡特睡。

    他不時偷得空檔打電話給她,但她有時接,有時不接,後來他動了氣,硬是拋下工作,抱著一部電話答錄機到她住處裝上。

    那天面對她時,他想對她生氣又捨不得,只好以小動物乞憐般的姿態和聲調告訴她,不接電話可以,但一定要偶爾回個電話給她。

    她答應了,他便像小狗一樣抱著她左親右吻的弄得她一臉口水,然後才高高興興地衝回公司。

    看見店門外一輛和他的座車同款式、同顏色的汽車飛馳而過,她心頭一跳,啊,原來,她也是會想念他……


    “唉,老溫。”林雋靠近溫桓。

    溫桓舉杯朝宴會廳遠處一角,一位正舉杯朝他點頭的商人致意。他臉上帶著微笑,嘴裡不耐煩地應聲,“嗯?”

    “OO公司董事長那個在美國選過什麼……”林雋偏頭想了一下正確的名稱,“棉花糖小姐的三千金問我,你宴會結束後有沒有安排節目?”他朝一位經過他們身旁的商界名媛露出一抹帥氣的微笑,惹得名媛小臉羞紅。

    “我有沒有節目關她屁事。”溫桓又再度對與他視線對上的某業主微笑。

    林雋的電眼很忙碌,被他雙眼的雷射光掃過的女性都自動展露笑顏。“火氣這麼大,你生理不順喔?”

    溫桓沒好氣地低斥,“你才吃了春藥,見到女人不管年紀多大,就猛下流的笑。”

    “我是犧牲色相為公司謀福利耶!”

    “是嗎?”他十分懷疑。

    “哪,你看,我多敬業,XX公司的吳經理剛親筆簽下的熱騰騰新一季草約。”林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紙文件,“而曉陽也已和她的秘書敲妥明天上午十點,雙方會同律師進行正式簽約。”

    吳經理是位芳齡逼近五十大關的商場女將。

    “你是舞男還是牛郎?”溫桓又好氣又好笑,“而且參加這種聯誼性質高於商業性的晚宴,還隨身攜帶合約書?”

    “對方原本就有續約意願,我只是順手把它解決了嘛!”林雋聳聳肩,將合約仔細地收進上衣暗袋,笑得瀟灑。

    林雋只是外表看似不羈,其實他對事業的野心,遠遠凌駕在溫桓之上,而溫桓也明白,所以笑罵歸笑罵,他也對林雋在事業上的用心不得不佩服。

    慍桓望著這一室的奢靡喧嘩,低聲說了句,“她一定不喜歡這種揚合……”

    “我倒不這麼認為。”林雋當然清楚他口中的“她”是誰。

    “喔?願聞其詳。”溫桓一想到她,精神自動集中,而且容光煥發。

    林雋笑笑地說︰“你那個她,生來就像是個能在任何地點處得自在的人。”

    溫桓想想,同意他說的話。

    他接著道︰“她是那種惹不到別人,別人也惱不了她的人。其實我總覺得,她年紀輕輕的,卻對任何人、事、物似乎太冷淡了些。”

    溫桓微笑,“是啊,我也還沒見過她開懷大笑或是放聲大哭的樣子。”

    “如果有機會見到,別忘了通知我去觀賞。”林雋頗感興趣。

    “你活膩了就直接告訴我!”言下之意,許子臾的喜怒哀樂,溫桓要全部獨佔。

    “嘖!”林雋故意擺出不屑的嘴臉,“談戀愛了不起啊,這麼驕傲?”

    溫桓大掌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等你哪天真正栽了,你就知道。”


    “子臾,你睡了嗎?”

    “你睡了沒有?”

    “你睡了……”

    “真的睡了?”

    “你一定是睡了。”

    電話答錄機傳來的男性低沉嗓音轉為含滿幽怨,“你都沒有回我電話……晚一點打個電話給我吧!”

    許子臾看著答錄機上所顯示的留言數目,感到啼笑皆非。

    她不過是白天和伊雯在外逛了很久,回家後覺得疲倦,便窩進房裡睡了個覺,沒想到答錄機裡就已新增了那麼多筆留言紀錄。她突然想起來,其實他們有一周沒見到面了,而上一次通話是在三天前……

    葳妮從浴室出來,看見許子臾在答錄機前聽留言,於是怪聲怪氣地調侃她,“這‘釣客’好纏人喔。”

    許子臾看看壁鐘,清晨三點三十五分,認為自己還是別擾了溫桓的清夢。她伸手將答錄機上的留言刪除。

    葳妮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捶捶仍覺僵硬的肩,“你不回電?”

    許子臾搖搖頭,說︰“他現在應該睡了。”

    “你就可憐可憐他,當做做善事也好,給他個電話吧。”葳妮忍不住替慍桓求她——看在溫桓之前不時替他們裝滿一冰箱、填滿一櫥櫃存糧的份上。

    “呃……”

    她剛才聽完留言時,其實是有覆電的衝動,但葳妮就站在旁邊,而且她覺得時間也不適當,所以便打消了念頭。

    葳妮懂得察言觀色,很識大體地笑著說︰“我要回房睡了,晚安。”

    許子臾有點害羞地也向她道晚安。

    葳妮向她揮了揮手,走回房裡去。

    她回頭看著電話,心想,雖然他一個人住,不擔心吵到他的家人,但還是讓電話響兩聲就好,如果他醒著就會再打過來,若他已經睡了,電話響太多聲會吵醒他,要是害他明天上班沒精神就不好了……

    她拿起話筒,按下已記在腦海中的號碼,剛響了第二聲便有人接聽。

    “喂——”

    許子臾一愣,耳旁傳來的聲音是個女聲,而且還是睏意濃重的女聲,她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打錯了。”

    “喔。”對方很快的收線。

    許子臾查看話機上的去電號碼,咦,號碼應該沒錯呀,是怎麼回事?

    她將布背包裡的記事本拿出來,照著上面寫著的號碼再撥一次。這次她很小心,一字一字比對著慢慢撥號。

    “喂!”接聽的人似乎受不了睡眠又被打擾,口氣比上一次壞了些。

    她又打錯了嗎?許子臾試著道︰“麻煩你,我找溫桓。”她心中悄悄希望對方說她打錯電話,沒溫桓這個人。

    “溫桓?他睡了,你哪裡找他?有什麼事嗎?”

    “呃,很抱歉吵到你了,我明天再打過去,謝謝你,再見。”許子臾快速地說著,沒等對方先斷線,便將話筒放回電話上。

    她發現,她的手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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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呼!總算告一個段落。”林雋吁了一口氣,鬆開領帶,走進溫桓的辦公室,說︰“雖然問了也是白問……”

    面對著電腦熒幕的溫桓並沒有移開視線,在鍵盤上操作片刻後結束工作才回應道︰“什麼事?”接著,他咳了兩聲。

    “你感冒了?”

    “可能是這陣子太忙,煙抽多了。”溫桓已十幾年沒嘗過感冒是什麼滋味。“那工作暫時忙完了,有沒有什麼玩樂的計劃?”林雋明知道是白問,他還是開口問了。

    他已迫不及待要投入放鬆心情的休閒活動之中。

    “你說呢?”溫桓露出一抹玩味的輕笑。

    “我想你大概是會急著去撒魚飼料吧?”林雋已聽溫桓告訴他說,許子臾的室友都稱呼溫桓為“釣客”的趣事,不過他認為“釣客”已該更名為“魚夫”了。

    “哈哈!”被說中心事的溫桓笑得開懷。

    看著溫桓表情瞬間轉為柔和,林雋挑眉說︰“看來,再過不久你就會興起收網的打算。”

    溫桓笑而不語。

    “急什麼?花花世界如此美妙,何苦呢?”林雋忙勸道。

    “少囉嗦!”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伊雯摔上大門,破口大罵之後,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號,“哇——那個王八蛋,竟敢這樣對我!嗚嗚……”

    她狠狠地將手上數個印刷精美的紙袋猛往地上甩,惡聲惡氣地又罵了句,“可惡的賤人!”

    許子臾瞥一眼牆上的鐘,正午十二點,嗯,還好,大白天的,鄰居都上班去了,這不算太過擾鄰安寧。

    她低頭繼續翻看著桌上的一小疊帳單,水費、電費、瓦斯費、電話費,再加上房租,還有公寓住戶們請歐巴桑每周打掃一次中庭和樓梯間的費用,全部加起來除以四,這個月每人該繳交……

    “那個賤人還故意到我面前伸手晃來晃去,說什麼她嫌‘雲霧幻境’那套首飾不太合她的氣質,還說她下次要小郭買另一套剛推出的新款……”

    伊雯走來踱去,突然面對許子臾,雙手大力朝桌面一拍,“小魚,你說那個女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許子臾抬頭看著怒氣沖沖的伊雯,平靜地說︰“你踩到你的衣服了。”她已習慣伊雯不時的為愛喧鬧。

    “哎呀,討厭!”伊雯連忙移開自己的腳,心疼不已地將掉出紙袋的衣服一一拾起,但她又突然悲從中來的嗚咽道︰“這是小郭送我的分手禮物……”她已習慣許子臾對任何事的平淡反應。

    許子臾站起身,問︰“喝杯紅茶好不好?”她想,伊雯還會哭上好一會兒,先補充點水分也好。

    “嗚……哇——”伊雯放聲大哭,“可恨的是,這些分手禮物不是小郭親自拿來,而是他叫那個賤人拿來給我的!”

    “砰!”房門被猛力打開撞到牆壁,葳妮怒不可遏地衝進客廳大叫︰“吵死人啦!”

    許子臾則是覺得她們兩人都很吵,她佩服的人是大牛,因為早上八點才回家休息的他,並沒有像葳妮那樣走出來抗議。不過,她也不意外,大牛本就不是個會主動關切室友的情緒或舉動的人。“嗚嗚……葳妮……嗚嗚……”伊雯生性怕惡人,快速地將哭泣聲放低,哀戚地訴苦,“小郭把我甩了……嗚嗚……”

    “你豬啊!”葳妮成天笑嘻嘻的,但是有起床氣,尤其是被吵醒的時候火氣更是驚人,“這裡是五樓,你去跳樓啦!”

    “葳妮……嗚嗚……”伊雯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委屈,“都沒有人安慰我,我好可憐……嗚嗚……”她瞥了許子臾一眼,稍微抱怨一下。

    呃,剛剛被伊雯一拍桌子,竟然忘了計算後的金額是多少。許子臾坐下,再度翻算著帳單。

    她想,伊雯就交給葳妮“安慰”就可以了。

    “死女人!”葳妮惡聲惡氣的指著大門方向,“你哭給我看有什麼用,去哭給小郭看呀!快出去,不要在家裡吵我睡覺!”她也早已習慣許子臾的冷眼旁觀。

    伊雯蹲下身子抱住葳妮的大腿,哭得傷心,“不要趕我出去嘛!嗚嗚……”嗯,把金額寫下來,免得又忘了。許子臾將帳目處理完畢,抬起頭來觀看眼前的戲碼。這種場面每隔一到數月不等便會上演一次,她習以為常了。

    “不要煩我,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啦!”葳妮凶惡的模樣像是個要踢掉槽糠之妻的負心漢。

    “嗚嗚……不要嫌我煩嘛……嗚嗚……你們都嫌棄我……嗚……”伊雯悲悲切切的緊抱住葳妮的大腿,不肯讓她回房睡覺。因為她知道許子臾的性子,無法讓她紓解激動的情緒,所以寧可被葳妮怒罵,有點互動也好。

    許子臾想起伊雯說過,被甩的時候要驕傲,不然很丟臉,要傷心回家再傷心就好。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伊雯這種想法。

    她忽然感到好笑,她要是對溫桓也這樣又哭又鬧,他會不會嚇壞了?啊,溫桓……一想起他,她的心情就很復雜。

    “你三八,討人厭,看起來就欠揍,不被甩才奇怪!”葳妮移不動自己的大腿,氣得大吼︰“滾開!我要回去睡覺!”

    “嗚……葳妮……我求求你……”

    兩個失去理智的女人。許子臾嘆息,她算著時間,心想葳妮再發多久脾氣之後會清醒,恢復平時的直率可愛?伊雯再哭叫多久之後會釋懷,恢復平時的女性驕恣?

    “鈴……鈴……”電話鈴聲響起。現在只好由她這個最閒的人接電話。

    許子臾拿起話筒,“喂,請問找哪位?”

    “子臾?”溫桓聽到她聲音的喜悅很快被傳來的怒喊哭叫聲驚散,他擔心地急問︰“你家發生什麼事了?”

    “溫桓?”耳邊的哭罵嘈雜聲,令她差點聽不見話筒裡的聲音,“沒事。”她心想,他還不知道這是他們家每隔一陣子就會發生的事件,可能會擔心。

    “怎麼了?你還好吧?”他的音調充滿憂心。

    她稍微提高音量好掩蓋身旁的喧嚷,“真的沒什麼事。”

    “我馬上過去!”

    “不用了……溫桓?喂?喂?”許子臾無奈地將話筒放回電話上,回頭望了一眼仍在哭、仍在罵的兩人,傷腦筋地想,真糟,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要與溫桓見面呢!


    許子臾慢慢地走下樓,到中庭人口處等待溫桓,她不想讓他看見家裡的場面,不想讓葳妮和伊雯在他面前丟臉。

    她出門前已將陽台的玻璃門關上,以免不斷地吵到鄰居——雖然鄰居們可能早已習慣了。

    還好葳妮只是嘴巴上罵罵,並沒有暴力傾向,所以她不需要擔心伊雯會真被她修理。

    地上的落葉被風吹起,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又被吹走。昨天一整天沒有一絲風,熱得令人煩悶,今天卻吹起風來。她抬頭看看天色,雖是正午時分但陰沉沉的,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漸漸的,天空罩上厚厚的一層烏雲,雨絲開始落下,沾在她的發上、肩上,她沒有躲避,只希望雨勢別變大。

    片刻之後,轟隆一聲,天際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而來的是傾盆大雨。一部她所熟悉的車突然在她身邊停下。

    “你怎麼站在這裡?”溫桓奔出車外,將許子臾帶往公寓方向走,她抗拒跟隨他的腳步,令他微皺眉心,“那先進車裡去?”

    她點頭應允,於是兩人上了車。

    大雨滂沱地拍打車窗,像是極度渴望進入車內一般。

    溫桓不斷抽出面紙替許子臾擦拭。“淋得這麼濕,也不先去躲雨。你家裡發生什麼事?怎麼站在樓下?”他擔心地問。

    “沒……呃,也不算沒事,但又不算有事……”她語無倫次,不曉得該如何安撫他的不安,考慮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告訴他實情。

    她將伊雯失戀時常會發生的狀況跟他說明,表示他現在並不適合到她家裡去。

    “可是你全身都淋濕了,要趕快將衣服換掉。”溫桓關心地接著說︰“否則你一定會生病。”

    “嗯,那我回樓上去了,再見。”許子臾覺得有道理,轉頭就要打開車門。“不要!”溫桓大叫一聲,嚇了許子臾一跳。

    “呃?”她疑惑地回頭看著他。

    “我想你,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他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離開,神情無限哀怨。

    她笑笑地將身體轉回坐正,等待他提出更好的建議。

    溫桓唇一抿,當機立斷地驅車上路,然後才說︰“我們回我的住處。”

    一路上,許子臾沒有提出停車或要他將車掉頭的要求,她只是沉默地看著前方。

    這讓溫桓有些惴惴不安,他明白,當兩人到達他的住處之後,他或許會按捺不住他一直拼命按捺的事。

    而其實,她也明白……


    溫桓開門讓許子臾先進入屋內,然後回頭關上門。當他轉過身時,發現她並未打量他居處的環境,而是面對著他。

    他向她走近,嗓音喑啞地說︰“我拿條毛巾給你。”腳步卻沒有朝其他方向移動。

    她沒有出聲,仍將目光投注於他的雙眼。

    他又走近她一步,眼底閃動著火苗,“你該將濕衣服脫下。”

    她緩緩張開雙臂,身上被雨水濡濕的下恤,無一絲縫隙地貼著她的皮膚。

    他來到她面前,雙手扶住她腰際,將衣擺自她褲腰中拉出,順著她腰部、胸部、頸部、頭部脫下。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的長褲也淋了雨……”

    許子臾將雙手垂下,眼光須臾不曾離開過他的。

    他發燙的手指滑至她的腰際,摸索著褲子的鈕扣及拉鏈,解開它後,他抬眼對著她的眼,隨著他慢慢蹲下身子半跪在地,褲子已落至腳踝。

    她脫下鞋子,跨了一步,站得離他更近,近得連她的皮膚都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

    他半跪著伸臂環住她,臉貼在她的胸前,知道她的心跳速度不下於他的。他低聲問︰“你愛我嗎?”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溫桓低聲輕笑,“你什麼時候才會知道?”

    她想了一下,回答︰“不知道。”她向來誠實。

    “我愛你。”他輕聲說。

    “你說過了。”許子臾的聲音也很輕。

    “事情就要發生了……”

    “嗯。”

    “雖然你已經逃不掉,但我還是要問你,你成年了嗎?”他明知故問。

    “成年很久了。”她的語調中出現笑意。

    “你真的願意?”

    “是的。”

    “那你事後會對我負責嗎?”

    “呃?”

    “會不會?”他追問。

    “應該……會吧。”

    溫桓起身,攔腰將她抱起,往房間大步走去,嘴裡笑著說︰“‘釣客’要享受他的鮮魚大餐了。”

    許子臾也笑了。


    溫桓曾經幻想過千萬次,當他擁有她身體的那一刻,她還會不會是那種淡淡的表情。

    他沒有失望,因為她回應他的,絕不是冷漠。

    她的媚眼如絲,嬌聲喘息,眼底完全只映照著他,她不斷地輕喊著他的名字,令他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無可自拔。

    他所有最激狂的索求,她都毫無保留地回應。

    他還聽到了她從未出現過的激情呼喊……

    “你還好嗎?”溫桓攬緊臂彎中的許子臾,有種生怕她會突然飛走的心慌。越是熱愛,就越容易產生失去的憂慮。

    “嗯……”許子臾在溫桓懷裡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溫桓拉高被子覆住兩人,發現窗外的雨勢已經轉弱。他不知道這場雨已下了多久,外頭天色昏暗,似乎已是黑夜,他才明白他們竟然由正午纏綿至夜晚。

    他突如其來地問︰“你要抽煙嗎?”

    “呃?”好奇怪的問題,許子臾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事後煙,可能要一口氣抽掉半包,哈哈!”說著,慍桓自己都覺得很無聊。“呵……”許子臾已習慣他不時自天外飛來一筆的無厘頭。

    “你答應過,事後要負責的。”他提醒她。

    “負責什麼?”許子臾閉著眼,感覺疲憊的睏倦襲來。

    “負責永遠和我在一起。”溫桓屏息等待她的回應。

    許子臾想也不想地道︰“永遠,感覺好沉重……”

    他猛然坐起身,也抓住她的肩坐起來,眼裡閃著怒氣,“許子臾,你在開玩笑嗎?你給我說清楚!”

    溫桓又發現他的視線太下流,不住地往許子臾布滿吻痕的雪白胸前瞄去,為求能繼續重要的談話,他拉過被子將她裹住,只剩下一張小臉露在外頭。

    他責問,“你只打算和我玩玩?”

    “沒有呀!”他怎麼會這麼想?她感到無辜。

    “還說沒有,你剛明明說永遠和我在一起,感覺好沉重。”溫桓有些惱羞成怒,聲調裡滿是怨愍。

    “以後的事情誰能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你……”

    她以前從不曾向他要求過什麼,他認同她的自主,那也就算了,但事到如今,她竟還不肯給他一絲保證,這讓他極度沒有安全感。他總有一種她是他強求而來,並不是兩心互許的缺憾。

    “你說兩句好聽的話哄我也不行?”

    莫名其妙!許子臾微微皺眉。

    “我好累,想睡覺……”這男人也不想想他讓她有多累……她偏過頭,打起瞌睡。

    “不行!”溫桓捉住她的肩部搖晃,“你快說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麼樣?”他的表情讓她想起失戀的伊雯抱著葳妮大腿時的樣子,有點好笑,又有點可憐,她只好道︰“好吧,我說。”

    “嗯,我在聽。”他希望她最好別再說出會嚇得他心跳停止的話。

    “只要你愛我,我就不會離開。這樣可以了嗎?”將選擇的權利全數交給他,這已是她最接近承諾的話,但她自己也明白,這有點像是不願負責的逃避行為。

    “雖不滿意,但暫時還能接受。”真是不公平,擺明了是他愛她多出太多。溫桓暗地裡怨嘆。

    他想起一件事,又說︰“還有……”

    “還有?”好煩喔。許子臾勉強地睜開千斤重的眼皮,瞪了他一眼。

    “你要快點想辦法知道你是愛我的。”他認為她是愛他的,只是還不肯對他承認,為了聽到她心甘情願的愛語,他願意再忍耐一段時間。

    堂堂男子漢,竟然這麼低聲下氣,他覺得窩囊,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自己願意的。

    她的回答是倒進枕頭閉眼睡去,不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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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9: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許子臾憑著記憶,撥出一串電話號碼,然後等待對方轉接。

    一聽見暫候的音樂停止,她率先開口,“柳醫師?”

    “是,哪位?”因為忙碌過後的疲倦,導致小柳的聲音顯得冷淡。

    “我是許子臾……”

    “喔,小魚啊,你好嗎?”小柳的口吻立即轉為熱絡,他很欣賞這個恬淡的女孩,何況她又是死黨的另一半。

    “柳醫師,你有沒有空?”她輕聲地問。

    “怎麼了嗎?”小柳不是林雋,不會脫口就是一句“要請我喝咖啡嗎”這類玩笑,他聽出許子臾聲音裡有些微緊張。

    “我知道你是婦產科醫師,也知道你很忙,可是,一時之間我真的找不到人幫忙……”她為自己即將提出的請求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什麼事你說。”女孩子對婦產科醫師有難言之隱?老溫也太不小心了。小柳心中猜測。“溫桓他……”她說得吞吞吐吐。

    “老溫怎麼了?”嗯,八九不離十,老溫這傢伙真是個白痴,下手時也不懂得要體貼一點。小柳暗地裡罵了溫桓幾句。

    許子臾深吸一口氣,終於將話一口氣給說完,“他生病了,下不了床,他又很重,我扶不動他出們搭車去醫院,所以可不可以請柳醫師到他家來替他看病?”

    “啊?”小柳張大嘴,下巴差點掉下來。

    “柳醫師?”許子臾沒聽見他的應允,有些著急。

    小柳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唉,好吧,你將他的症狀先告訴我。”

    “嗯,他發燒、咳嗽、打噴嚏、流鼻水……”


    “不中用!”小柳為溫桓診療過之後,知道他現在毫無反抗能力,忍不住拍了他的頭一記,換來他虛弱但憤怒的瞪視。

    “傳出去真是笑死人,才……就病了,哇哈哈哈!”小柳憋住笑,將話說完,“不過,看得出來老溫你一定非常‘努力’,我要快去告訴林雋,讓他昭告天下,哇哈哈哈!”最後他還是憋不住繼續大笑。

    方才小柳一見到來為他開門的許子臾,就從她晶亮的眼、酡紅的臉,以及滿是紅紅紫紫的頸子,知道溫桓昨天做了什麼好事。“柳大雄!”溫桓咬牙切齒地自牙縫中擠出小柳的名字,語氣中滿是警告,但隨即一陣激烈的咳嗽。

    “有!”小柳戲謔的高舉右手。他平時最討厭別人叫他的全名,可是現下卻笑嘻嘻的一點也不在意。

    “你給我……咳咳……小心一點……咳……”溫桓又咳又瞪,氣得眼珠子差點蹦出眼眶。

    “哈哈哈!”小柳又是一陣大笑。

    “你記住,”溫桓暫時饒過他,趁著這會兒許子臾到廚房取冰塊為他準備冰枕,他對小柳耳提面命,“要對子臾說我病得非常、非常嚴重,需要有人早晚不離身邊細心照顧。”

    “非常、非常嚴重?那我就……告訴小魚,讓你住院吧!”小柳一反平日的溫文,嘻皮笑臉的說。

    “你敢!”溫桓掀開被子,作勢要跳起來掐住他的脖子。

    “好吧,我承認我不敢。”小柳連忙假裝害怕。

    “嗯哼!”溫桓虛軟地倒回枕上,一鬆懈下來後,他竟連拉回被子蓋在身上的力氣都沒有。

    “呵,都……了,魚仍不肯被你撈上岸?老溫你還真是遜!”小柳轉身打開醫藥箱,取出針筒做注射的準備。

    溫桓想反駁,卻臨時找不到有力的說法。

    小柳準備妥當,替溫桓卷起袖子,拿起酒精棉球往他手臂上擦拭。

    “……打針?”溫桓有氣無力地問。他想,真是好漢最怕病來磨!

    “咦?你怕?”小柳停住動作,興起一個邪惡的念頭。

    他閉上眼憋住氣,不肯回答,希望小柳的工作快點結束。

    小柳笑得和藹可親,“我去叫小魚來當觀眾,嗯……只是注射嘛,打在臀部上也行!”


    小柳離去前的話雖然讓許子臾有幾分懷疑,但溫桓可憐兮兮的表情,以及不時咳個不停的痛苦模樣,使得她說不出拒絕慍桓要求她住下的話。

    當她說她仍必須回住處一趟時,溫桓又激烈的咳嗽起來。

    許子臾側坐在床沿,拍撫著他的背,解釋道︰“我只是回去收拾一些盥洗用具和換洗衣物,”她的眼神莫測高深,好似看出些什麼,卻沒說出來。“很快就回來了。”

    “不用了……咳……我已經打電話叫曉陽替你帶來……咳咳……她應該馬上就會到……咳……”

    不管是真咳假咳,胡亂咳了一陣,喉嚨發炎的情況只會更加嚴重,溫桓此時已幾近語不成聲。

    許子臾沒問他是何時打的電話,也沒問他曉陽是誰,“你別說話,我去倒杯溫開水給你。”接著便離開房間。

    糟糕,剛剛的話好像有些不合邏輯。溫桓看著許子臾的背影,還記得咳個兩聲以示他病患的身份。

    昨晚她睡了之後,他便打電話請曉陽替她準備衣物、用具,那時候他還未出現明顯的感冒症狀。他方才說的話,似乎已泄漏出他早有預謀,想騙她留下。

    溫桓舉起手掌抹抹臉,低聲笑了,“呵,管她有沒有發現,反正我在她面前本來就是個無賴……”


    曉陽一進門,就在許子臾身旁繞了一圈,眼睛片刻不離她身上地打量著。

    然後她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提袋,朝許子臾突兀地說︰“不介意讓我摸摸你吧?”

    許子臾先是一愣,才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曉陽邊對許子臾上下其手邊嘀咕,“哎呀,桓哥那個笨蛋,還說他絕不會說錯尺寸,哼!明明差了十萬八千里。”害她還以為桓哥意中人的身材怎麼那麼……與眾不同。

    對許子臾的尺寸有了底之後她才停手,“嗨,小魚,我是曉陽,桓哥的堂妹。他請我替你送些日用品和衣服來……但他尺寸給錯了,這些你先將就著穿,我會再送來的。”

    “你好,”許子臾微微一笑,“麻煩你了,謝謝。”她並不意外曉陽也叫她小魚,因為溫桓的朋友都這麼叫她。

    “咦?”曉陽忽然疑惑地眯起眼,說︰“小魚,我好像聽過你的聲音喔!”她想了想,在腦海中搜尋到那份記憶,“我們說過話對不對?”

    “你這麼說,的確好像有。”其實許子臾已經想起她們什麼時候說過話了。她心中一個像被大石壓迫的角落,頓時感到如釋重負。

    “就是有一天晚上……”曉陽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看到許子臾點頭表示她也想起來了。


    “桓哥,真有你的!”

    曉陽在離去前推開溫桓臥房的門,對他豎起大拇指比出一個“贊”的手勢。她可是對許子臾的廬山真面目好奇許久了呢!

    “好說。”溫桓雙臂枕在頭下,咧嘴笑得開心。

    “可是……我到你這裡借住的那個晚上,可能曾經讓小魚產生了誤解喔,雖然現在應該沒事了,但我覺得我還是得告訴你一聲。”誤解?為什麼她什麼都沒提?溫桓向曉陽點點頭表示了解了,“嗯,謝了。”


    晚上,看過曉陽送來的衣物,許子臾不禁苦笑。上衣尺碼大她的兩號,褲子尺碼小她的兩號。

    上衣或許還能將就地穿,但……她拿起一條和小學生穿的差不多大小的內褲,笑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見溫桓尚未睡醒,她在進浴室前,悄悄走向溫桓的衣櫃。

    待她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見他仍睡著,於是走到床沿看看他的情況。

    其實他此刻已經醒了,感覺到許子臾的手掌放在他額上探測溫度,他並沒有睜開眼,可是開門見山地問︰“之前為什麼一直不回我電話?”

    許子臾被他突然出聲以及突來的問題嚇了一跳,“呃……我……”

    他睜開眼看著她,注意到她不自在的臉色。

    許子臾的誠實困擾著她,她無法對他說謊,所以只好老實回答,“我……只是鬧彆扭。”

    鬧彆扭?這倒新鮮。“曉陽告訴我,你之前對我好像有些誤解。”

    “現在已經沒有了。”許子臾微微泛出笑意,臉上的神情很是輕鬆。

    “怎麼不直接找我問明白?”他等待她的解釋。

    許子臾稍微停頓了一下,才慢慢地開始說︰“一來那陣子你很忙,我不想打擾你,二來是我那時心情很亂,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你問出口。”

    溫桓起身握住她的手,讓她坐在他身邊。“你對我存有誤解,但還是願意與我……”他的心情很復雜。

    她的語氣淡淡的,“我告訴自己,事情不一定真是我想的那樣,我不能預設立場定你的罪,否決你對我說過愛我的話。”

    他愛死了她的明理和不衝動!

    “那陣子,上一刻我能十分冷靜的看待任何事,下一刻我就毫無理由的心情低落。我知道我那樣很神經質,但我就是克制不住……”

    他心想,他才不要她克制,他要她也懂得為他傷神!

    她直視著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說︰“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很在乎你。”

    “你看吧!”溫桓大喜,開心得合不攏嘴,“你明明知道你是愛我的。”天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許子臾的臉紅了,害羞地微笑著,她的心境此時好像也已豁然開朗。她輕聲對他說︰“或許是吧。”

    溫桓大聲抗議,“什麼或許!是、是、是,你就是!”

    她看著他,含笑不再說話。

    打鐵要趁熱,溫桓乘勝追擊的問︰“我們結婚好不好?”

    許子臾像是突然被滾水燙到一樣,猛然抽出在溫桓掌心的手,瞪大眼站起來退後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竟聽到他說那句話。

    “這是拒絕嗎?”溫桓發現自己的心受了重傷,臉上的表情充滿痛苦。

    許子臾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溫桓……你太衝動了。”

    “我愛你,你愛我,還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結婚?”點點火苗開始在他的雙眼中燃起,溫桓極力遏止自己的火氣問。

    “我……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許子臾自認已跨出她在遇上溫桓前永遠都不可能跨出的步伐了,但好像還不能滿足他。

    “不好!”哪裡好?像一對野鴛鴦!溫桓有種他即將壓制不住怒焰的預感。他什麼都好商量,可是她不肯給他明確承諾的態度,令他再也無法忍受。

    “你常去我那裡,我以後也可以常來你這裡……”他逼得她好急,讓她無法招架,只好稍微退讓。

    “我不要!”溫桓以任性的口吻大叫,接著大聲要求,“我要每天睡醒一睜眼就能看到你,一下班回到家就能看到你,我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那我……我搬來和你一起住?”許子臾問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竟已超過她的底限。

    喔,她說了什麼?她竟說要搬來和他一起住!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許子臾有些後悔。

    “那是當然!”溫桓理所當然地道。

    “那這樣就好了呀……”

    也好,只要他不再生氣就好。其實許子臾也不是真的怕溫桓生氣,而是他那張像受了天大委屈的臉,讓她覺得心疼。

    “好個屁!”溫桓終於失去理智地口出惡言,惡狠狠地威脅她,“你今天不給我個交代,我不會善罷甘休。”

    但他只是撂狠話而已,因為他也想不出自己還能對她怎樣。想著想著,他覺得她真是虧待他,不禁悲從中來。

    “溫桓……”她軟軟的喚著他,希望他消氣。許子臾發現自己真的很不忍心看見他因她受委屈的樣子。

    許子臾軟聲嬌調的叫喚,令溫桓內心大受動搖,也讓他想起當他們交頸繾綣時,她就是用那種聲調喚他,然後他就會……會……啊!差點中計被她轉移目標,不能再想了。

    他故意狠心地假裝不為所動,他想這樣才逼得出她的真心話,所以他硬聲的說︰“你快給我個交代!”

    這時候的他,哪裡還有一絲需要人照料的樣子?但他也不管那麼多了。

    許子臾咬著下唇,沒想到溫桓的執拗超乎她的意料太多,她已經招架不住了。

    “唉!”她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說︰“我……我的確是有問題……”

    溫桓皺眉,因為他在她眼底看到了脆弱,使得他的怒氣瞬間飛散無蹤。他也見不得她有一點委屈,於是向她伸出手,聲調立即轉為和緩,“子臾,你過來。”

    她聽從了他的話。

    “你說吧,我聽。”他的態度極為溫柔,讓她方才慌張的心也隨之平穩。

    “溫桓,你一定從小就得到父母的疼愛和無微不至的照顧。”

    許子臾和溫桓一起躺在床上,沉默片刻後,她接著輕輕地說︰“而我,從來沒有那種記憶。”

    溫桓安靜地聽著,暫時沒有出聲。

    許子臾的音調很平淡,不太像是說著關於自己的事。“我當然也有父母親,可是我從小就沒有被父母親擁抱過的印象。”

    他猜測地問︰“所以你對婚姻不信任?”要不然怎會他強催活求,她硬是不答應?

    她輕笑出聲,“也不能這麼說,是有些事情我無法解決,只能留待時間去處理。”這男人也真是的,好難說服啊!

    “比如說?”

    “我還存有婚姻必須受到長輩祝福的舊有觀念,而我的母親卻一輩子都不可能祝福我……所以……”

    “她為什麼恨你?”溫桓馬上聽出許子臾話裡的重點。

    她偏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藏著無奈與哀愁,“說真的,我不知道。”她接著說︰“我是在親戚長輩們的幫助下離家,一個人求學、工作,直到現在。”

    許子臾開始吐露她未曾向他人提起的事,“我的母親很年輕的時候就結婚並生下我,兩年後我第一個弟弟也出生了,但那時父親的賭癮卻日益嚴重,常是一整年工作不到五天,父母間的爭執也越演越烈,之後,他們就離婚了。

    “父親以我是女孩為由,不願要我,母親才不得不接收我的撫養權。至今,我都沒再見過父親的面。”

    向另一個人剖白,讓她產生一種莫名的膽怯,因此不敢將目光投注在溫桓臉上。但他是唯一讓她肯表達出心裡陰暗面的人,所以她試著勇敢。

    溫桓心想,此時的他,已真正獲準進入她的內心世界。他不曾見過她如此陰郁,她多數時間總是淡淡的、靜靜的,也總是扮演著聆聽及了解的角色,現在的她,令他有種既陌生卻又更熟悉的感覺。

    “失婚婦女的工作機會本就不多,而我母親受的教育不高,工作更是難找,所以我們的生活一度非常困苦,最後她只好將我輪流寄養在各個親戚家,到外地謀生。”許子臾的眼神開始因遙遠的記憶而迷茫。

    溫桓感覺到身旁的她身體越來越僵硬,也感覺得到她的口吻中帶著某種深沉的痛苦。他聽著她的話,緊擁著她帶給她溫暖。

    “後來母親認識了我的繼父,她再婚後在我國中時將我接過去同住。母親脾氣暴烈,又帶著我這個拖油瓶嫁給不曾結過婚的繼父,便受公婆妯娌欺陵,所以許多怨氣無處可出……”

    溫桓忍不住插話,“就發作在你身上?”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是狗屁!

    許子臾沒有回答他,她已沉浸在回憶之中。

    她繼續緩緩地說著,“國中三年,幾乎是每天……我都會無緣無故的遭母親辱罵和責打,除了皮肉痛,也會受過內傷,我已記不清受過傷的次數。那時母親再婚所生的弟弟妹妹也相繼出生,家裡經濟非常吃緊,母親的脾氣更是越來越壞,所以一畢業我就逃家了。”

    溫桓開始了解她性格中的冷淡從何而來,除了憐惜她,也明白她已認定他在她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他知道不該,可是又忍不住偷偷竊喜。他忍住想打自己一巴掌的舉動。

    許子臾的語氣依舊淡然,只是讓人感覺得到她的神經非常緊繃,“母親並沒有找我回去,所以我便央求一位親戚,讓我將戶籍遷到他家,然後一邊工作一邊繼續求學。繼父近幾年生意經營得還不錯,所以他們的生活已經逐漸安定。

    “但我母親在生活不顧遂時,並不會對弟妹打罵出氣,而是直接向我動租,所以我輾轉搬到目前的住處時,並沒有留給她聯絡我的方式。”她閉上眼,為終於把話說完而鬆一口氣。

    一個翻身,沮桓半壓在許子臾身上,以自己身上的體熱溫暖她,並故意以孩子氣的口吻對她說︰“那我們更該結婚,因為我會保護你。”

    許子臾覺得半壓在她身上的溫桓好重,可是竟讓她感覺整個人好輕鬆。

    “都說了不是這個原因,而是我認為婚禮該得到祝福,但目前我又不願和我母親有任何聯系。”

    這冤家果然是上天派來克制她,也是來拯救她的,毫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說出心中深藏許久的話。

    “你別那麼固執。”溫桓淘氣地啃了她的後腦勺一口。嗯,她的頭型真可愛。許子臾一輩子都想不到有人會咬她的後腦勺,讓她實在很難不笑出聲,可是她仍沒有妥協。“過一陣子再說好不好?”但其實心裡卻冒著快樂的氣泡。

    “那我們不通知任何人,到法院公證結婚。”溫桓像鬆鼠啃玉米一樣,從她的左耳輕啃到右耳,再從右耳輕啃回左耳。她的心情變好了,他知道。

    “你也要替你的家人想想,或許他們會在意呀。”呵,真受不了他!許子臾對溫桓的行為感到又氣又好笑。

    他不再惡作劇,趴在她身上,含著她的耳朵輕輕笑道︰“哈哈,他們正巴不得我早點成家,還說就算我娶個外星人都可以。”

    “那只是玩笑話。”哎呀,好癢。她想撥開他,卻被他壓得動彈不得。

    “不,等你見到他們,就不會認為他們說的是玩笑話。”溫桓怕自己的體重壓得她透不過氣,所以稍稍移開身體。

    “呵……”許子臾僅是笑,又恢復平時的少言。

    溫桓忽然發覺一件事,“你身上穿的短褲……是我的?”

    許子臾有點難為情,對他解釋道︰“曉陽帶來的褲子我穿不下。”

    “穿不下?”

    “嗯,太小了。”

    “那你短褲裡面……穿什麼?”他眯起眼,眸光卻很銳利。

    她害羞地說︰“從你衣櫃裡拿的……內褲……”

    “我要看!”溫桓大叫,大掌立即往許子臾的臀部滑去。

    她猛然一掙,跳起來跑離床邊,“你生病了,不要亂來!”她紅著臉往臥房外跑。

    “別跑!”他笑著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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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29: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桓哥,伯父和伯母說你都不乖,不聽話。”曉陽抓住溫桓暫時放下工作的空檔,轉達他父母的旨意,“還說你手腳慢不積極,笨得不會把握機會,不體諒父母對你的殷殷期盼,指責你是一個不肖子,讓親人蒙羞……”

    溫桓舉掌抹抹臉,阻止她的數落,“夠了。”

    “也枉費我犧牲最重要的約會時間,三天兩頭拉著小魚出門逛街聊天。”曉陽的語氣裡有著久未與男友約會的哀怨,“還不時製造在路上‘巧遇’伯父、伯母的機會,然後一起喝茶吃飯……”

    “巧遇?我媽的主意?”溫桓幾乎可以確定。他有時候想,他老媽可能是個外星人,而他老爸是個被外星人洗過腦的地球人。

    曉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說著,“伯母說,小魚人靜靜的不多話,但又不會讓人覺得悶,看起來就是個很好欺負的小媳婦,只恨她那個笨兒子不加快手腳讓她坐上惡婆婆的寶座。伯父也點頭,說桓哥的確是個不孝兒。”

    溫桓大笑,“哈哈哈……”看來老爸、老媽看子臾很順眼。

    “更離譜的是,伯母老找我媽哭訴,說什麼‘慈母多敗兒’,她就是對你太好,才造成你的不長進,害得我媽天天嘮叨我,叫我上班時要多勸勸你。”曉陽覺得自己真是無辜,堂哥的不爭氣竟要她來傷腦筋,“桓哥啊,你就多努力一點吧!”

    慈母多敗兒?他老媽是慈母,他是敗兒?有沒有搞錯!溫桓皺眉,正要開口辯駁,忽然一聲呼喚響起。

    “老溫!”林雋衝進溫桓的辦公室,嘴裡嚷嚷著,“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爸跑去跟我爸說,要我去追你的女朋友,看你會不會感受到壓力,然後積極一點。我爸今天已經打五通電話來催我,說如果你的女朋友人真的不錯的話,要我乾脆搶了,快點把她娶回家!”他最怕父母向他囉嗦想早點抱孫子的事,“有沒有搞錯!你不爭氣就算了,還讓我跟著被逼婚?”

    連老爸都……唉,周遭的長輩們彼此是親戚,有時候倒是件麻煩事!溫桓不得不嘆氣。

    “老溫,你到底想怎麼打算?別拖拖拉拉的,快點解決啦!”林雋和曉陽同受家人騷擾,苦不堪言。

    “對嘛、對嘛!”她好想一得空便能和男友約會,而不是得承受長輩壓力,和溫桓的女朋友約會。

    “我早就什麼打算都有,但是……子臾卻什麼打算都沒有。”溫桓的表情好生無奈。他才是那個比所有人都急的人呀!

    “威脅加利誘呢?”林雋提供建議。

    “都試過了。”

    “發揮桓哥最威武的男子氣概,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迫小魚進禮堂嘛。”曉陽跟著出主意。

    “她那個人看來雖然對什麼事總是淡淡的,但心腸卻比鐵石還硬,根本就是顆金剛鑽!”溫桓說得好委屈。他什麼方法都已試過,但許子臾不肯就是不肯,最可怕的是她還老是笑著拒絕他。

    “老溫,要不……”林雋本來想說要溫桓對許子臾“生米煮成熟飯”,但他們早已經是熟飯了,所以這招行不通,他只好改說︰“來個‘奉子成婚’你覺得怎樣?”

    “這招太卑劣了!”曉陽大叫,但她隨即接口道︰“可是好像不錯耶,桓哥你就試試看吧!”


    “小魚你在家啊?”

    葳妮一走出房門,就看到許子臾正拿著拖把拖客廳的地板。

    “嗯。”許子臾抬頭看看她,“你睡醒了?”

    “你回來拖地的?被‘釣客’知道,不衝來宰了我們才怪,哈哈。”葳妮走進浴室一看,“哇,你還洗過浴室了?”

    “好幾天沒打掃了……”許子臾想,若她再不回來打掃,恐怕家裡到處都要長香菇了。

    葳妮咬著牙刷探出頭笑道︰“伊雯那桶衣服還在耶!”

    “是呀,還在。”許子臾也笑了。她從不去動那桶被溫桓視為醬菜的衣服。

    “真服了她。”葳妮扭開水龍頭,把水桶裡的水試著沖掉一些,免得發臭,“真不知道伊雯還要泡多久。都是小江啦,沒事那麼早就來追伊雯,嗟!也不再多等幾天。”

    伊雯恐怕只有失戀的空檔才會百般無聊的清洗先前浸泡的衣物。

    許子臾笑笑地說︰“是呀,也不多等幾天。”

    原來已經換成小江了,她還記得繼小郭之後明明是小楊的,那伊雯不就又纏著葳妮上演過一次失戀戲碼了?她沒能適逢其會呢……啊,都是溫桓,不肯讓她回來久住。

    聽見開門的聲響,許子臾抬頭一看,“大牛你回來了。”

    “唔。”

    大牛進門,看見許子臾正在拖地,便體貼的避過她已拖過的乾淨地面走回房裡。

    “剛剛是大牛回來了嗎?”葳妮走出浴室問。

    “嗯。”許子臾邊回答,邊將拖把拿到陽台上洗淨擺好。

    “還好他住的是套房,不擔心要和我們搶浴室用。”葳妮接著問︰“家裡有沒有吃的?”

    許子臾在椅子上坐下休息,“櫃子裡有麵條。”

    “還得煮,好麻煩。”葳妮懶得動手,只好從冰箱裡拿鮮奶出來喝。她來到客廳的桌邊坐下,問︰“你今天要住哪?”

    “這裡。”許子臾懷疑過,葳妮常空腹喝冰牛奶,難道她不會拉肚子嗎?

    “哈,‘釣客’不會答應的啦!”葳妮又喝了一口牛奶,說︰“你等著看吧,他晚一點就會來拘你囉!”

    她認為溫桓每次來帶許子臾回他家時的樣子就像個勾魂使者,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許子臾的微笑淡淡的,但帶著一絲甜蜜。

    “小魚,我老實跟你說喔,”葳妮的表情有些神秘,“‘釣客’賄賂過我和伊雯喲!”至於大牛和誰都不打交道,賄賂他也沒用。

    “為什麼?”許子臾覺得有趣。

    “不就是要我和伊雯說服你點頭,答應他的求婚?”葳妮大笑著說︰“我跟他說,你們現在這樣不是也很好嗎?哈哈,你都不知道他聽到那句話時的表情,說有多生氣就有多生氣,臉皺得好誇張喔,根本看不出他原來的長相,哈哈!”

    許子臾想像得出他那時的神情,不禁苦笑一聲。

    “很可惜呢!‘釣客’提供高檔的海外旅游,地點任我和伊雯選擇,而且機票食宿全包喔!”葳妮浮現無限惋惜的模樣,才接著說︰“但我和伊雯慎重的考慮和討論後,覺得還是暫時讓‘釣客’失望比較好。”

    “哦?”許子臾十分好奇。她知道葳妮一直很想去一趟英國,伊雯也一直很想去法國旅游。

    “先說好聽的好了。我和伊雯雖然都認為‘釣客’人不錯,也很適合你,但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們覺得你該多考慮,就算是多些時間評估‘釣客’也好。”

    許子臾點頭微笑,沒多說什麼。

    “不過呢,比較難聽的嘛……”葳妮笑得賊兮兮的,“就是你三不五時會將家裡打掃乾淨,替我們繳水電、房租等等各項費用,垃圾也常是你去倒,更重要的是不管我們多晚回家,總會聽到你說一聲‘你回來了’……所以啦,開什麼外星球玩笑,我們豈容‘釣客’那樣輕輕鬆鬆的就把你搶走?”

    她最後的話裡出現濃濃的依依不捨。

    許子臾的鼻頭有點酸,眼眶微紅的笑著。

    “好歹我們總是家人嘛!”葳妮眼裡有著真誠的笑意,拍拍她的肩,故作大刺刺地說。


    “你開什麼玩笑!”

    溫桓打電話回家,發現沒人接聽,便知道許子臾又溜回她原先的住處。他一結束公事就往那裡跑,果不其然,她正優閒的坐在桌前喝茶。更令他生氣的是,她竟不肯隨他回家。

    “只是住幾天而已。”許子臾慍聲說著。她心中嘆息,知道沒有把握能平息他的怒氣,不過她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子臾,你答應過我要每天都陪我起床的。”溫桓皺眉,甚至嘟起嘴。

    “你今天比較忙吧?現在都快九點鐘了,你吃過飯了嗎?”她試著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沒有。”他沒好氣地回答,視破她蹩腳的小計謀,“我要和你回家一起吃。”

    許子臾故意不答反問,“麵條好不好?”而且立刻起身走向廚房。

    溫桓稍微退讓一步,“吃完面我們就回家。”他跟了上去。

    “乾拌還是煮湯?”她假裝沒聽見他的話,手裡開始忙碌。

    “乾拌。”他看了一眼四周,明白地問︰“你又來這裡打掃?”還真把自己當成老媽子了?他的聲音裡充斥著不滿。

    “嗯……”她低頭繼續假裝忙得不可開交,“麻煩你從冰箱裡拿枝蔥出來好嗎?”她努力地想著要怎麼說服他。

    “吃完麵我們就回家。”轉身走到冰箱前,他又重申一次。


    “走吧。”

    溫桓以極快的速度吃完麵,甚至還將鍋碗全洗好,然後拉著許子臾要離開。

    “溫桓……”她以軟軟的聲調喚他。

    “休想!”他不為所動,見她不肯移動腳步,便彎下身要抱她走。

    身邊有了她之後,沒有她的孤枕絕對要命的難眠!

    “今晚你也一起住下好不好?”許子臾急得提出這個建議。她承認自己腦筋實在不靈活,一時之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溫桓停止動作,考慮了一下,才問道︰“伊雯和葳妮不在?”他不想讓她的室友因他而覺得不自在。

    “嗯,她們下午就去上班了。”

    他又問︰“大牛呢?”

    “八點多的時候也出去了。”

    他還不曾在這裡過夜,心想這並無不可,所以他故意假裝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


    溫桓提議餐後散步,順便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些他的盥洗用具和替換內褲。

    當許子臾在店內雜志架前翻閱雜志時,溫桓的視線移到用品架上的某一處。他原本要伸手拿保險套,但林雋和曉陽的話,瞬間在他耳邊響起——

    “來個‘奉子成婚’你覺得怎樣?”

    “好像不錯耶,桓哥你就試試看吧!”

    溫桓記得他那時的回答是沉默不語,認為這樣的行徑有些卑鄙,但現在他覺得這或許可行。

    走出便利商店後,溫桓替許子臾拉瓏外套,踏著夜色,牽著她的手漫步走向她的住處。

    他試著再次求婚。“子臾,我們結婚吧。”

    “過一陣子再說好嗎?”夜風襲來帶著涼意,她緊靠在他身側,吸取他手臂上傳來的體溫。

    “你已說過非常多次的‘一陣子’了。”她每次的回答都是同樣的內容,令他不勝懊惱。親人施加的壓力,他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想完完全全地擁有她。

    “結婚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她無法理解,那只不過是一張紙而已,到底能證明些什麼呢?他愛她,而她也明白了自己愛他,他們彼此間相處得很好,生活得很愉快,這不是就已經比什麼都重要了嗎?

    溫桓嚴肅地回答,“是和‘你’結婚,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他語氣一轉,傻氣地又說︰“和你結婚後,如果有一天你逃跑了,我除了傾家蕩產追去找你之外,至少還能向警方報案尋找逃妻,讓全天下的人都幫我找你。”

    許子臾低聲笑了,對他的威脅一點也不在意。

    “等等!”慍桓大叫一聲,表情滿是憂慮,謹慎地問︰“我這樣一直逼你,會不會把你嚇走?”這是他心中最恐懼的事。

    她想也不想地回答,“不會。”

    “真的?”他問得小心翼翼。

    “真的。”她點點頭,雖然面帶微笑,但語氣很認真。

    “為什麼?”他暫且安了心,忍不住想知道原因。

    “因為我愛你。”她的笑容更加燦爛。

    他不禁苦笑。好吧,那的確已經比任何事都重要了。


    走在公寓的樓梯上,許子臾趁著溫桓心情還不錯,輕輕地說︰“溫桓,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溫桓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湊過去親了她的粉唇好幾下。

    她笑著閃躲他的親吻,問得有些小心,“我……每周想固定回這裡住幾天……”

    “許子臾!”溫桓翻臉比翻書還快,手裡提袋一丟,雙掌捧住她的小臉,怒眼圓睜一字一字地說︰“你、做、夢!”然後對她一陣胡亂親吻。

    許子臾好不容易偷得空隙出聲,“那……兩天……就好?”

    溫桓索性不回答,硬是堵住她的唇,深深吻住她。

    三樓住戶正巧開門出來,輕咳兩聲提醒正在激吻的情侶,樓梯間亦屬公共場合,該注意行為。

    許子臾聽見了,害羞地想推開緊摟著她的溫桓,但他非但不依,反而吻得更加火熱。

    “咳咳咳……咳咳!”

    三樓住戶像是得了喉炎似的,不住地咳著。

    但溫桓越吻越熱切,大有渾然忘我之勢。

    最後,三樓住戶只好認輸,“啊不驚教壞囝仔大小……”她喃喃以閩南語抱怨,走下樓去。

    當慍桓終於稍稍離開許子臾的唇時,她已經暈頭轉向,不斷喘著氣。

    哼!看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剛剛說過什麼。他壞壞地笑著,又輕啄許子臾漲紅的粉唇幾下。

    他彎腰拾起提袋,另一手攬著腳步虛軟的許子臾,繼續往上走。

    沒想到踏上四樓時,許子臾忽然開口。

    “那……一天好不好?”她仍微微喘息。

    “許、子、臾!”溫桓不可置信地低吼。他真想將她抓起來用力搖晃,但捨不得,所以只好狠狠地瞪著她。

    “拜託嘛——”她雙頰酡紅,看起來份外惹人憐愛。

    溫桓心中怦然,熊熊欲火燃起,摟著她大跨幾步就到達她居處的門前,從她口袋裡掏出鑰匙,三兩下就將門打開,快速地拉她進屋,往她房間走去。

    “呃?溫桓你……”許子臾原本十分疑惑,抬眼一看向他的眼,她吃了一驚,立刻明白他即將要做些什麼了。

    “啊,不要這樣!”

    “不好啦,你別……唔……”

    “別……唔……”

    “唔……”

    “嗯……”


    許子臾的房間不算大,但已足夠擺下她所有的物品。

    可是當溫桓與她同處一室時,她便覺得天花板好低,空間好窄,單人床也好小。

    但這在熱戀的情侶眼裡倒也方便,因為他們可以緊靠在一起,這一點讓光著身子糾纏著許子臾的溫桓非常滿意。

    “我放心不下……”

    他撫著她赤裸並微沁著汗水的肩頭,讓她半臥在他身上,慵懶的問︰“放心不下什麼?”

    “葳妮、伊雯、大牛,和這房子裡的一切。”許子臾輕聲地回答。

    溫桓皺眉,空出一只手抹臉,拿她的固執沒轍。“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但現在還沒有散啊。”她委婉地說服他,“他們像是我的家人,所以這裡就像娘家一樣嘛。”何況室友們比真正的家人對她還好。

    娘家?嗯,這理由還勉強可以接受……咦,娘家?她的意思是,他家是她的夫家囉?溫桓心中大悅。

    “所以我可以偶爾回來小住嗎?”她已不敢要求每周確切的天數,只要他肯答應就好。

    “可以。”溫桓故作像是施捨般地應允。

    “那我該謝主隆恩囉?”許子臾好氣又好笑地問。

    “等等,我有但書,”溫桓要她且慢高興,“我要和你一起回來。”他才不肯獨守空閨呢!

    許子臾頓了頓,“呃,這個……我得和葳妮、伊雯她們商量看看,她們是女孩子,會比較介意……”

    “她們最好答應,否則就別想我放人。”他輕撫她光滑柔嫩的背部,指尖緩緩下移。

    “如果她們答應讓你來過夜,那你……以後不可以再……再像剛剛那樣……”她察覺他的意圖,掙扎著想離開他身上。

    一翻身,他壓制住她的嬌軀,笑容既壞又邪惡,“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嘛——”

    “你別又……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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