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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南派三叔] 盜墓筆記系列六 陰山古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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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7: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胖子和悶油瓶應該就在這個地方遭遇了什麼事,因為某個我還不知道的理由,解開了連著
水面的繩子,然後在籍十米深的湖底消失。
  沒有水肺,他們在水下只能堅持一分鐘,這一分鐘能走到哪裡去?我不願意相信什麼被水
鬼吞噬的詭異說法。按照現實推斷,在水下最多只能行進二三十米,也就是說,除非當時有一
艘潛水艇接應,否則什麼都幹不了,也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
  但是,四周什麼也沒有,寂靜的湖底空空蕩蕩。
  其中最奇怪的部分,就是脫掉潛水頭盔和解開繩子這兩點細節。
  一方面,這頭盔穿戴起來十分的麻煩,它的拉鏈在背後,而且非常長,脫掉它可能得要十
秒到二十秒,加上解開繩子,最快也得加上五秒。這二十五秒還是悶油瓶的時間,如果是胖子
,他的那種體格和心理素質,恐怕需要更長。
  另一方面這個頭盔並不影響他們的行動,被攻擊時還能作為防具,不管於情,還是於理,
都沒有必要脫掉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們升起脫掉頭盔這個念頭?
  從悶油瓶也同樣脫掉了頭盔來看,這件事肯定不是突發奇想,他的性格非常靠譜,脫掉頭
盔應該是非常必要的舉動。
  他們既然能從容地脫掉頭盔,遭遇的便不是急迫且瞬息萬變的意外,比如被動物攻擊,或
者遇到不可思議的怪事,反而應該是一件讓人能從容思考,而後作出「可以脫掉頭盔,不會有
危險」,或者「可以脫掉頭盔,危險在控制範圍內」這樣判斷的事情。
  能肯定一點,這件事肯定發生在附近。
  一步一步的分析讓我逐漸沉靜下來,看了看石坡下方幽深的水下古寨,忽然感覺到有一股
妖異的寒冷從廢墟中透出來。他們會不會在湖底古寨裡面?
  但從這裡到古寨,在一分鐘內是不可能辦到的。瘋了才會脫掉頭盔游到那裡去,那等於自
殺。
  我嘗試還原當時的景象,看看周圍又沒有什麼地方是必須解開繩子才能過去的,又或者是
必須拿掉頭盔才能通過的。
  週遭都是乾淨的石灘,我緩緩游動,發現這裡的情況非常的簡單。在強力探燈和潛水鏡的
視野下一目了然。唯一有可能的是石坡下方,靠近寨子邊緣的地方,那裡有好幾根沉底的巨大
朽木。
  這既棵朽木肯定是當年村外的大樹,現在所有的嫩枝和葉子全部腐爛成泥,剩下粗大的樹
幹還未爛光。
  無數從他身上掉落的枝椏堆積在周圍,形成一大片枯萎灌木叢般的樹枝堆,縱橫交錯,被
水中的石灰質覆蓋的猶如磐石。
  如果胖子在其中發現了什麼東西,他可能會解開繩子才進去,因為繩子很容易纏在枝椏裡
,笨拙的頭盔也會讓他無法將頭部靠近去查看。
  想著,我霎時起了一陣寒意,腦子裡生出一個很恐怖的念頭:也許,胖子再者堆枝椏中發
現了什麼,解開頭盔和繩子去看,結果被困在其中。然後,悶油瓶為了救胖子,也脫掉了頭盔
,結果也困在了裡面,兩人於是都溺斃,並導致了不見屍體的詭異結果。
  如果真是這樣,我將面臨極其恐怖的景象––在樹枝堆裡,看到他們兩個在水下泡了兩個
星期的遺體。
  我不敢過去了,但隨即硬逼自己划動腳蹼,現在已經無法逃避。
  保持距離,我漂浮到那些朽木上,探燈往下照,看到下面約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區域裡,
全是白花花的樹枝,如同鐵絲網般就結成一片,光線透過樹枝照下去,一層又一層,要是卡在
這裡面,就是大羅神仙也逃不出來。
  樹枝就接中,確實有一些很大的缺口,似乎是有人強行掰開造成的,其中沒有胖子和悶油
瓶的屍體。
  我找了一圈,確實沒有,這才鬆了一口氣,咬著牙逼自己沉下去,更靠近樹枝的表面。
  貼近樹枝,我屏息一看,立即發現剛才想錯了,這片樹枝肯定困不死人,很多都被掰斷了
不說,內部更腐爛的猶如泥粉,用手一碰就斷成好幾截。它們能保持形狀,只是因為外面有層
薄薄的石灰質在支撐,好比一根根非常薄的石灰管,這東西吃不了力,即使被困住,稍微掙扎
就可脫出。
  這些個缺口中,確實有無數的石灰片和斷掉的「石灰樹枝」,凌亂地堆在四周,也許是胖
子在這裡搜索骸骨造成的。把探燈湊近往下照了照,不見異常,顯然他們什麼都沒有找到。
  我不由得苦笑,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真的想不出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好端端的
就從湖底消失了?難道真如阿貴說的,有湖鬼作祟不成?
  那一剎那,我甚至有一個想法,想把自己的潛水服也脫掉,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好不容
易才忍下來,沒有做出這種荒唐事。
  這幾根朽木的下方就是古寨,我位於俯視的視角,看到的全是瓦頂,看不到內部。探燈打
到最大也沒用,那一點燈暈透去,反而讓古寨顯得更加安靜幽深。
  我收斂心神,準備繼續搜索,將探燈划動一下。不想就在轉開頭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到古
寨之中起了變化。
  急忙又將頭轉回去,就見古寨深處的某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點詭異的綠光,似乎是一盞
晦暗的孤燈,被人點亮。
  深水下,青色冰涼的光暈彷彿幽冥中亮起的磷火,朦朦朧朧,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中
了夢魘一般,心跳加速,壓得胸口無法呼吸。
  我操!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光?難道古寨中有人?
  難道悶油瓶和胖子在這座古寨裡,不僅還活著,而且還在活缺?
  可這是幾十米深的湖底,淹沒了近千年的古寨,他們沒有氧氣,怎麼可能在水下牲so麼長
時間?
  就算是手電筒,兩個星期也早就耗盡電池了,而且那光,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鬼魅感,不
是手電筒發出的,也不像火光。
  窒息感越來越強烈,莫非當年死在湖底的冤魂還沒有成佛,一直在廢墟中徘徊?這是當年
瑤家的燈火,穿越了幽冥和人間的隔閡,指引亡靈回歸鬼域的方向?
  身在冰冷黑暗的湖底,一種莫名的異動升起,讓我不自覺就想朝燈火游去,好比迷路的人
在山中看見燈光一般。也在同一剎那,腦中靈感一閃––是否正因看到了這一點光,導致了胖
子和悶油瓶的失蹤?
  這莫非就是關鍵所在?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不有收斂心神,觀察四方,怕有什麼突然發生的事件。然而環視一圈,仍是無比安靜,
探燈照去,看不出一絲異動。
  轉回頭去,孤燈的綠光越來越晦澀。
  一股毫無來由的恐慌,開始在我心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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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湖底古寨中的孤燈,不知是從哪個位置亮起來的。是在深處,還是某幢古樓的窗戶之中?
  燈的顏色實在無法形容,非常之不通透,似乎是被人蒙在一層青暗色的罩子裡,朦朦朧朧
,不像人間燈火。
  這座詭異的湖泊已經給了我太多的驚訝,清幽之下的寂靜之地隱藏著太多秘密。這裡到底
發生過什麼,因而使得所有的一切都像被詛咒了一樣?
  幽冥般的環境下,我孤身一人潛入深山湖底,沒有任何支援,沒有任何幫助,第一次感覺
到無比的恐慌和孤寂。
  無助的絕望感比死亡還要讓我恐慌。
  有一剎那,想到深海的一種以燈光捕食的醜惡魚頭。這古寨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個巨大的
生物,正在使用那燈光吸引獵物自投羅網。
  看了看氧氣表,心臟的狂跳使得氧氣耗費的很快,毛骨悚然的夢魘感始終揮之不去。
  我強壓住自己的恐慌,心中默念道:如果要弄情真相,恐怕必須得以身犯險。如果胖子和
悶油瓶還活著,那麼他們現在肯定陷在一種非常詭異的情形中,我可能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我
既然來到了這裡,其實根本就沒有退路,這青色的燈,不論是凶是吉,都是召喚我的指路燈。
  這似乎是自我催眠,但在當時的環境下,我真的不知道該從哪裡鼓起勇氣繼續深入。念了
三遍,才感覺恐慌稍微稍微減輕了一點,於是將刺刀拔出,反手握著,其實也不知道這東西能
對幽靈有什麼用處,總歸是壯膽。
  我划動腳蹼,貼著湖底的石灘開始往古寨潛,潛不了多久,幽光就因為我自身角度的下降
,逐漸被古樓遮擋,看不到了,黑暗逐漸回籠,深處的古寨再次回到幽冥之中。
  我逐漸淡定了下來,奇蹟般的,恐慌開始退卻,看來似乎完全來自於青色的幽光,不由得
暫時鬆了口氣。
  以我的性格,眼看著燈光逐漸靠近,會把我逼瘋的。
  目前所處的位置和古寨邊緣並不遠,逐漸靠近後,發現邊緣的石灘斜坡上還有不少朽木,
有些還立著,有些已經倒塌,橫亙在湖底,顯然這個古寨在被淹沒之前,四方大樹林立,風水
甚佳。
  下潛不到片刻,便來到了古寨最上端,最近的高腳木樓頂部離我只有兩三米。
  因為是從坡上往坡下滑,水深可能已超過七十米,水壓讓我相當的不適應。「不識廬山真
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到了此處,完全看不到寨子的全貌,只看到密集的大樓蓋子,而青
色幽光就在不遠處。
  同時,我還看到,在我的腳下,寨子邊緣的一處地方,立著很多猶如墓碑一樣的石碑。
  略微下潛,用探燈去照,發現上頭結滿了水銹,這些石板本來有石灰岩的成分,在水中溶
解了,把石頭泡得坑坑窪窪,全是孔洞。看不清上面的字,但不是墓碑,是瑤苗特有的一種石
碑。
  古瑤有石碑定法的傳統,瑤民在遇到一些需要集體討論的事項時,會開「石碑會」,會後
立一碑於寨中,稱為石碑律。這就好比是瑤族的法典,所有人,包括瑤王,都必須遵守。
  瑤族人把這種石碑叫做「阿常」。
  這種律令的神聖程度,超乎漢人的想像,瑤人認為「石碑大過天」,不少古時的漢瑤衝突
,就是因為漢人想動搖石碑律而產生,每塊石碑都有一個管理人,叫做「石碑頭人」,權利很
大。
  這裡石碑很多,如果是石碑律,上面肯定記載著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惜字跡看不清了。另
一方面,很多石碑律因為牽扯到瑤寨內部晦澀的古老秘密,所以根本是無字碑,全靠當事人的
自覺來維持上面的規定。
  無論如何,若能看一看石碑上的字,多少能知道這個古寨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越過石碑群,我再次來到寨子的上方懸浮。距離挨得很近,湖底那些破敗的高腳木樓和木
樓間的小道,變得無比清晰。青色的幽光再次顯露出來,看不到光源,但暗淡的光暈就在前方

  頭皮又發炸,心跳得更加厲害,恐慌感幾乎沒有任何消弱,一下又充斥所有感官。同時,
我也感覺到這種恐慌非常異樣,它似乎來自我最原始,最深層的記憶,無法形容,更無法驅除。
  我到底在怕什麼?
  在這種高度鳥瞰一座千年古寨,世界上和我有同樣經歷的人恐怕不到一百個。看著就在身
下,垂手可觸的破敗腐朽木樓,彷彿漂浮在古道的半空中,閒庭信步。千年前的景象不可避免
地在腦海裡形成,但隨即又被水流和某些情境帶回到現實,這種交織讓人感覺很不真實。
  第一次看這個湖底古寨,我發現整個寨子和巴乃很相似,高腳木樓修建得十分之密,兩到
三層的木樓中間,另有一些三人並進的青石小徑和石階穿插。所有腐朽的木樓都在一邊倒,看
上去隨時會坍塌,有些房頂滑塌在一邊的另一幢樓牆上,形成一道「門」的樣子。
  我在這些門的上方懸浮游動,看著自己吐出的氣泡冒上去,心不由自主地揪起來。潛入寨
中,只要有一點意外,木樓就可能倒塌,將逃脫不及者活埋。在水底被活埋,意味著一點獲救
的機會都沒有。
  掠過幾幢破敗的高腳樓頂,燈光的所在越來越近,心跳窒息也越來越強。
  從它和高腳樓之間的角度判斷,該是來自其中一幢古樓之內,可能是映著窗口透出來的。
  正要咬牙硬著頭皮潛下去,忽然一暗,光消失了。
  精神處於高度緊張中,這一下把我驚得幾乎暈厥過去,呼吸管都脫了嘴。但也在那一瞬間
,我看清了燈光的所在。那像是一幢非常巨大的複合式祖腳塔樓,由好幾幢高腳樓組合在一起
,大概是瑤族大家族的塔樓,一般是寨子中最富裕的家族聚集形成的。可剛才那一瞬間太快,
沒來得及看到燈光是從那扇給sz出的。
  我緩緩下沉,探燈照下去,一下就愣了。
  天哪!這是什麼樓?
  這塔樓的外沿竟然是石頭結構,而且,那瓦頂的飛簷,居然是徽式的。
  這不是瑤族的塔樓,而是漢人的建築。
  怎麼回事?瑤族的古寨裡,為什麼會有一幢漢式的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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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7: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苗瑤自古和漢家不兩立,分群而居,對自己的隱私和血統非常在乎,特別是南瑤,從古到
今就是少數民族衝突最多的地方。古時候有三苗之亂,解放前還有客家人村門,為了一口井,
一條河溝,漢瑤、漢苗之間,甚至瑤寨與瑤寨之間,都能殺得無比慘烈,便直接催生了太平天
國運動。
  可以說,過去民族之間的猜忌和隔閡是勢同水火的,所以瑤漢混居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有瑤族人肯接受漢人在寨子中定居,那漢人也必然得住在瑤房內,絕對不可能有瑤王會允
許漢人在瑤寨裡蓋這種耀武揚威的大塔樓子。
  我完全無法理解,這簡直好比在高粱地裡發現一顆西瓜!
  緩緩下沉,靜靜地看著這一幢古樓,又發現了更加蹊蹺的地方,這座漢式的古樓完全被包
在四周的高腳樓內,而且樓頂的瓦片顏色一模一樣,似乎是被高腳樓刻意的保護起來,從外面
看,根本發現不了裡面有一幢這樣的古樓。
  再看這漢樓的規模,非常奇怪,呈口字形狀,口字中間是天井,四周是三層的樓宇,底座
和外牆全部用條石修建而成,學建築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此乃明清時南方大戶人家沿街
大宅的風格,一般都是當地望族修建的家族院落,有好幾近深,後面還有園子和更多的建築,
巨大條石則是防土匪響馬用的,這種無比結識的建築,能保護深宅大院裡幾百號人自鎖自持的
生活。
  也就是說,這幢古樓應該是一幢幽深大宅子的前臉,它的門對著的是正中街道外面的高牆
,圍住整個古宅,四周有大門、小門、照壁,有些門讓下人進出,有些可能是沿街做生意的店
面。大門進來後,有複雜的迴廊通往後進的宅院。最典型代表就是杭州的湖青魚躺。
  然而這裡只有這麼一幢獨樓,好像之後的部分被一刀切斷了,整個古寨就剩下一個腦袋。
  我繞著樓緩緩游了一圈,確實如此,後面就是青石板街道,四周都是瑤家的高腳樓,沒有
任何其他漢式建築的樣子,不可思議至極。
  類似情況也不是沒有見過,解放後,一些大宅被分到窮人手裡,一個樓裡住著幾十戶人家
,後面院子的通道就被堵了起來,前後本是一個宅院的屋子,由此變成許多個獨立的單元。但
這裡的狀況顯然不同。
  我讀了這麼多書,尤其對中國古典建築有深刻的記憶,腦海中無數的概念閃過,卻始終無
法找到任何自認能過關的理解。外行人可能會覺得小題大作,對於我來說,卻是如鯁在喉,他
娘的這樓是誰蓋的?為什麼要蓋成這個樣子?
  青色燈光就來自於這幢漢式的古樓內,在我到來之時忽然熄滅,難道是宅子中的「人」發
現了不速之客?又或是想告訴我,這就是我的目的地?我甚至想著,這是漢式的寨子,其中的
鬼魂應該也是漢人,那麼也許能念在同族的情分上放我一馬。
  不管怎麼說,我都必須進入這古樓中一探究竟,無比的疑惑甚至讓我不那麼害怕了。
  浮在天井上方,下面猶如一個巨大且黑黝黝的井口,把探燈開到最亮,往下照了照,既沒
有看到能發光的東西,也沒有雜物。
  我不再給自己恐慌和想像的時間,強逼著定了定神,翻轉身子,頭朝下揮動腳蹼,往天井
潛下去。
  空間一聚攏,光線就亮了起來,很快調了光度,使得眼睛能夠適應,完成之時,人已經降
到了天井院內。
  感覺一下就不同了,四周漂浮的白色顆粒,全是因為我下降鼓動水流而飄起來的,下面確
實滿是沉澱物的石桌石椅。探燈往四面照,天井的四角都有大柱子,中間兩邊各有兩根,一共
十二根,往內是木石的迴廊,再後頭就是房間,都是雕花的窗花,腐朽坍塌,全被覆蓋成白色
,看上去無比殘舊。
  木門木窗脫落腐朽,但奇蹟般的,這裡的房屋結構竟然還算完整,可能當時使用了相當上
乘的木料。
  轉動探燈,四面都有門,前面是通往前堂的後門,後面是通往進院子的門,兩邊則是通往
側廂。門口的柱子上都掛著對聯,對聯的木料不如木柱子那麼好,扭曲且長著真菌一樣的木花
兒,其中兩個門的對聯更有半截掉在地上爛了,只有前堂後門的保存較完好。
  揮動腳蹼,把前堂後面對聯上的附著物擦掉,是這麼兩句:
  已勒燕然高奏凱
  猶思曲阜低吟詩
  這是很普通的對聯,但我看得出其聯語的意思,表明了這座樓的主人有軍功在身。樓的主
人是當兵的?而且看規模,應該是個軍官。
  前堂的後門已經坍塌成一團爛泥,一處窗框裂出幾條大縫,手一碰就成片碎成齏粉,在水
中如煙霧般翻騰,好似隨時會煙消雲散。手電筒從縫隙裡照進去,裡面無比雜亂,都是坍塌的
木樑和一些無法形容的雜物,可見內章sQ破壞得十分厲害。
  隱約能看到中間的回壁,那是房間中央立著的一面牆,風水中,氣從前門進來,不能讓它
直接就從後門出去,中間必須有一塊牆壁擋一下,叫做繞樑,使氣走得不至於太快,從而多在
屋內盤踞,還有一說是這樣一來,後面的開口就從南北向變了東西向,更利於走財位。
  這其實是有道理的,萬一你正在進行什麼陰謀活缺,肯定躲不掉,有塊回壁,給了人周轉
的空間,就是有強盜進來,也多少有時間躲一下。
  我小心翼翼游了進去,之所以先進前堂,是因為對聯讓我想到一件事情––廣西、廣東大
戶人家的前堂,大部分有牌匾和靈牌閣樓。那裡的牌匾必然和主人的身份有關係,所以決定先
去看看,找找線索。
  進入裡面,猛地一看,我卻傻了眼。
  探燈四處一照,發現前樓內部已經完全腐爛,木質的地板全部坍塌,往上看沒有天花板,
能直接看到最高的樓頂,尚未腐爛的只有石頭部件和一些巨大的粗木樑。大量的雜物掉落在樓
底,一片殘破。整個樓的內部空間,猶如路邊拆遷得只剩骨架的老樓房,又或者是一個巨大而
簡略的腳手架。
  我懸浮著把探燈往回壁的上端掃,基本上都爛沒了,上方只能可拿到一幅牌匾,也腐爛得
非常厲害,我游上去,小心翼翼抹掉上面的附著物,裡面的顏色徹底褪沒了,只剩下土色突起
的輪廓,隱約能分辨出四個字:樊天子包。
  看不懂什麼意思,落款卻讓我眼皮一跳,是––張家樓主。後面為年月日款印。
  這種牌匾有可能是別人送的,別人如果不送,主人本身又是大儒或者風雅人士,便會自己
寫。這邊的瑤寨之內,不太可能有瑤人會寫漢語,還寫得如此漂亮的一手毛筆字。這是十分漂
亮的瘦金體,我做拓本這麼多年,能看得出其書法功力十分深厚。這個張家樓主,很有可能就
是古樓的主人。
  「張家樓主––」我心中自言自語,「張家?」
  張起靈,張張張張,是巧合嗎?
  腦子裡浮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這裡找到的大量線索,似乎都和悶油瓶有若隱若現的聯繫
,難道真和他有某種關係?
  有意思!牛人做牛逼的事,奇怪的古樓,該不會是悶油瓶的老宅?這個張家樓主是他的祖
宗?想想還真有可能性。
  這個張家樓主能在山中修這樣的大宅,顯然家底雄厚,又能寫一手書法,對聯內容又極度
附庸風雅,怎麼看也應該是自比儒商大家的胡雪巖一類的做派,可這樣的人家,為何會在偏遠
的瑤寨之中,修出一幢如此古怪的樓?是遭人迫害來此隱居,還是另有所圖?
  我忽然有一點小興奮,覺得古樓之中一定發生過大量的故事,如果真和悶油瓶有關係,這
一次就來值了!可惜再無其他可看之物,前堂之中應該陳列了很多的字書,現在肯定全部腐爛
,要是有更多的文字就好了。看來只有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看過去,找找所有的蛛絲馬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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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瞧了瞧氧氣表,還剩一半,要抓緊時間。我準備先退到天井,再想想去哪個房飪s怞X適。
  正想擺動腳蹼,突然後腦一激靈,背後亮起一團幽冷的綠光。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靠身體的第一本能就轉過了身去。透過前堂的後門,就看到天井對面
的後堂裡,亮起一團詭異的綠光。光線從腐朽的雕花給sz了出來,朦朦朧朧地在水中「瀰漫」。
  綠光詭異非常,和之前如出一轍。現在距離如此之近,可以發現那光線有一些非常難以察
覺的抖動。這種抖動讓整個天井都青慘慘的,鬼氣森森,似乎一下子進入了另外一種空間。
  我嚥下一口唾沫,遍體冰涼,心中的恐懼難以形容,就連腦子也有點不太好使了。該來的
還是來了,想躲也躲不了!
  我盡量鎮定下來,一邊朝那後堂靠近,一邊告訴自己,既然到了這裡,就已預見到這種情
況。之前類似的情況也遇到不少,不是照樣平安無事嗎?我就不信這次能比之前的可怕到哪裡
去。
  從前堂出大門過天井到後堂,只要二十步不到,不知是因為我渾身僵硬,還是時間感覺錯
誤,足足游了五分鐘才到。
  後堂大門緊閉,窗戶那裡有幾處雕花扇完全塌落,裡面綠光瀰漫,但是看不清楚。小心翼
翼地往裡照了一下,光掃過的那一剎那照出的一團陰影,幾乎讓我的心跳在瞬間秧止。
  本以為會是一張青色的女人臉,結果只是一個影子。
  後堂和前堂完全是一樣的情形,除了地面上堆積的腐爛坍塌物,幾乎空空如也。後堂的中
間也有一塊迴避,森然的綠光就從那橫壁之後隱隱約約地偷出來。
  這景象很像聊齋故事中的情節,破敗的古宅,點著油燈的書生正在夜讀,女鬼飄然而至,
在宅外看著屋內的燈光。只不過現在換了個位置,書生在外看著屋內的火光,屋內還真有可能
是一個當時被淹死的女鬼。
  我將這後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弄清楚了大概的結構,以便萬一發生衝突能夠迅速跑路
。正準備從窗戶進入,青色光團卻又迅速暗淡下去,直至熄滅。
  我心中一緊,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頓時屏住呼吸。
  它察覺到我了?
  腦子裡閃過非常多的畫面,猜測迴避之後是什麼樣的情形,那隻「水鬼」既然察覺到了我
的到來,肯定會潛伏起來,準備發動突然襲擊。
  不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勝算,就這麼過去,萬一真是水鬼,豈不是找死?
  我現在孤立無援,也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不這是後面真是水鬼,就是忽然腳被卡主,或
者氧氣耗盡,都肯定得死在這裡,而且幾百年都不會被發現。真的就這麼豁出去了嗎?是不是
應該再仔細想想?
  我一下就洩氣了,剛才的勇氣煙消雲散,又不敢進去了。
  自己是不是被恐懼弄昏了頭?
  現在這種情況,是否該先退回去尋找後援?
  可是,如此一來,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就都白費了。悶油瓶和胖子他們完全沒有痕跡,就這
麼消失在湖底,此時如果上去,還有可能再次下水嗎?就算再來,我還有勇氣重複一遍剛才的
過程嗎?恐怕沒了。那麼,也許悶油瓶和胖子,就真的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這時我忍不住開始想念潘子,如果他在這裡,會是多麼大的推動力?我和他們這些人果然
不同。原以為自己的經驗已經夠豐富,但勇氣這種東西,好像和經驗沒有多大關係。
  人在天井裡,只要退開幾步,擺動雙腿,一直往上,不出幾分鐘就可以脫離古怪的湖底古
樓,眼前的一切都不用再考慮。我卻定在那裡,猶豫不決,因為內心清楚知道,無論是往前還
是往後,只要第一步邁出去,就不可能停下來了。
  這時,眼睛瞄到一個東西,一隻清晰的手印。
  手印就印在窗框上,由於剛才實在太緊張,竟然沒有發現。
  這地方到處是沉澱物,這個手印如此清晰,顯然是不久前才印下的。是我的嗎?湊過去比
了一下,見手印中有兩隻手指非常的長,是悶油瓶留下來的。
  我先愣住,接著按手印的位置比畫了一下,正好是掰開窗框的動作––悶油瓶在這裡掰開
過窗框?
  從這裡到我最初下來的地方有幾百米距離,他脫掉了頭盔,在沒有樣子的情況下,怎麼忍
耐過行進如此長時間?難道他也成了水鬼?
  心中的不可思議越來越甚,可想到悶油瓶,心理忽然就一定。不是答應過要幫他的嗎?如
果他變成了水鬼,大不了我死了也變成水鬼,那水鬼三人組也不會太寂寞。要不是他過去幾次
救我,我早就死了,如今只是為他冒一下險,有何不可?我的命就這麼值錢?
  我勉強鎮定了下來,說實話,這麼說並不能讓恐懼減輕,甚至還更加害怕,渾身幾乎不受
控制地顫抖,根本無法抑制,但心中的信念如此強悍,使得我及時當著這種恐懼,還是從窗戶
裡游入了後堂內。
  一進入,我立刻想著,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是不是得先敲個門?這樣人家興許會念在我
知書達禮的分上,放我一條生路。想完隨即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讓自己鎮定點。
  後堂和前堂裡的情形一摸一樣,一點一點地繞過那迴避,綠光沒有再亮起來。眼看幾乎要
看到迴避後的情形,我卻停了停,因為手抖得連探燈都快拿不住了。
  顫抖無法抑制,燈光隨著節奏抖動,使得面前的迴避看著像要倒下來,只好用另一隻手幫
忙,強自邁出最後幾步。
  那一瞬間,全身的神經高度緊張,內心已經做好看到任何恐怖情形的準備,隨著後面的情
形真正映入眼中,甚至感覺到腦子裡的血管都要崩斷了。
  然而探燈照去,只有一片白色的坍塌物,其他什麼都沒有。
  我操!我有一種被人戲弄的感覺,人在極度的緊張下,並沒有因為什麼都沒看到而立即放
鬆,反而持續繃緊。
  環看四周,發現整個內堂是完全封閉的,後面空空蕩蕩,應該通往後進大院的地方只有一
道大門。剛才在外頭看過,外面就是大街。
  如果發出綠光的東西先前在這裡,現在肯定還在,一定是躲起來了。
  我屏息游了過去,做出防禦的動作,望向坍塌物的下方,看看是否壓著東西,但由於太過
雜亂,辨不清楚。看著看著,突然瞄到唯一立著的東西,後堂迴避後的角落裡,有一道屏風。
  屏風不知是用什麼材料製作的,竟然沒有腐爛,但是其中的樞紐已無法支撐,歪歪扭扭地
傾斜,沒了正形。
  探燈照去,頭皮一點一點麻了起來。
  在屏風之後,印出一個古怪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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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我一下子就僵住了,雙腳發軟,整個身子都脫力了,不敢再動一下,目光也不敢離開,探
燈就一直照著那個方向。
  在強力探燈的穿透下,人影相當清楚,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的姿勢,這個人的姿勢非常
怪異,整個人幾乎是直立在那裡,整個肩膀是塌的,我第一感覺是這人和我一樣浮在那邊,但
似乎那人影紋絲不動,只有窨屍才會那樣。
  當時的那種窒息感已經到了極限,這可能是我到現在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這要是在
陸地上,能有無數種解釋,可這是在湖泊的水底,水深六七十米的地方,這個影子悠悠地站在
那裡,一動不動,絕對不是什麼潛水員。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是妖怪,還是水鬼!沒有人能不用氧氣瓶在水下生存,也沒有人可以
在水下這麼站立。我心裡發毛,這次他娘的真的撞了大運了,給阿貴說准了恐怕真是隻水鬼,
由不得我不信了。
  想到水鬼,我立即就想到了之前我們在尋找的那些屍骨:這是考古隊的那些人死了之後在
水裡屍變的粽子?那是之前這村子被淹之後的亡靈?悶油瓶和胖子的失蹤,是中了這些東西的
招?   
  如果是粽子還好辦,我全副裝備怎麼也不可能比它跑得慢,要是鬼魂,我恐怕就得要做他
的替死鬼了。胖子他們如果遇難,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來幫我。
  我完全不知所措,不敢前進又不敢轉身,因為怕一轉身,這東西立即撲過來,我寧可看著
它把我殺了,也不想忽然感到背後有異。
  只能死死盯著那影子。然而,我僵直了片刻,卻發現那影子紋絲不動,那種不動非常奇怪
,猶如石雕,連一點移動都看不到。同時,我有了一種更加奇怪的感覺,我感覺這影子,他娘
的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種感覺奇蹟般的越來越強烈,似乎是潛意志在指引我,我鼓起勇氣,那影子在屏風上的
形狀卻開始一點一點變化。冷汗又不可抑制地下來了,我看著那影子的變化,那種似曾相識的
感覺越來越濃,甚至一度壓過了我的恐懼。走了大概七米的距離,這種感覺已經到達一個極點
,就在那一瞬間,我想了起來。我的老天,這個影子,這個屏風,不就是楚哥那張照片裡的那
個影子嗎!
  在我來巴乃之前,我收到了一張照片,照片是三叔的老朋友楚哥寄給我的,上面拍攝的是
一幢古老建築內部的情形,裡面就有一道屏風。而屏風的後面,也有一個人的影子。回憶起來
,這人影,竟然和我現在看到的一模一樣。
  因為那照片後面寫了格爾木的鬼樓,我當時判斷那照片是拍攝了格爾木鬼樓裡的情形,現
在看來我錯了,難道那照片後的註釋不是註釋那張照片本身的,那張照片難道拍攝於這裡?
  但是當時那張照片並沒有任何水下的痕跡,也就是說,如果拍攝的是這樣,那麼照片拍攝
的時候,這水下的古寨還沒有被淹沒。
  那種照片應該最早也得是三四十年代的東西,難道這個古寨被淹沒的時間,其實並沒有我
想的那麼久遠?照片––影子––水底––難道楚哥給我的那張照片蘊含這我不瞭解的深意,
而我只是把它簡單地當成了一張信紙?他給我那照片,就是想我來尋找這照片上的影子嗎?我
的腦子一下清明,隨後又被無數的詭異念頭充滿。
  讓我腦子一片混亂的是那個影子,那張照片中,那影子的姿勢如此怪異,但是現在這個影
子,幾乎和那照片中沒有絲毫差別。
  如果那照片拍攝的是這裡,那就是說在拍完照片後,這影子沒有任何移動,一直在這裡?
那就不可能是水鬼,因為當時這裡還沒有沉在水裡呢,這影子應該是個死物。
  我愣在那兒,忽然就來了一股勇氣,找了一塊磚頭,擺動腳蹼,一下就朝屏風游了過去。
快到屏風的時候我把磚頭往屏風上一砸,心說去你媽的。但還沒說完,我就後悔了。
  屏風已經被水泡得根本吃不了力,石頭砸在屏風的柱上,屏風一下子倒跨了,腐蝕物像雪
花一樣飄了起來,朝我撲面而來。我立即後退,拿著探燈去照,但是一眼看去全是漂浮物。我
用手撥開把檯燈往前照去,混亂間,從漂浮物中伸出一個東西來,一下子朝我撲來。
  我立刻就炸了,掙扎著往後退,同時拿著軍刺就開始亂刺,刺了十幾下,什麼都沒刺到,
嘴巴裡的呼吸器反而掉了。
  我手忙腳亂地抓回來,眼前的漂浮物已經被水流沖得散開了,我面前只是一根白色的浮木
。我罵了一聲,一腳踢開,用探燈去照屏風後影子的位置。
  那影子還立在那裡,漂浮物逐漸稀薄了一點,它的真面目已經或多或少顯露了出來。那是
一個人形的東西,有頭,有手,有腳,站立在那裡。渾身是白色的附著物,呈現著一個非常僵
直的動作,好像是一具被僵化的死人,被吊了起來後,不知怎麼蠟化了,屍體被包裹了起來。
又好像是石像,非常難以形容。它的面部完全被覆蓋,也不知有沒有表情,但看著確實是個死
物,因為它如果能動,身上的附著物肯定不會積得如此之厚––
  這是什麼玩意兒?我心中的疑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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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我看著那人形,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第一眼的感覺,它其實是石像,但隨即就意識到不可能,因為形態太過於逼真了,感覺真
像是一個被固化的吊死的人。那個年代,就算有人要雕刻這種驚世駭俗的東西,也不會雕得如
此寫真,南蠻地區雖然有很多邪神,但多走誇張路線,也沒有寫實的。
  一路過來的怪事如此之多,讓我不敢輕視,搞不好剛才發出綠光的就是這東西,位置看上
去也正好。
  小心地靠近那人形,游近之後,蠟化死人的感覺更加明顯,另一方面,我發現它的右手自
手腕處斷開,整個手缺失。不是一開始就鑄成這樣的,而是被破壞的。
  小樣!想學維納斯沒學到家啊!我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利用軍刺刮掉上面的白色沉澱
,想看看它本來的顏色。
  刮掉一塊一看,我吃了一驚,這東西本身居然是黑紅斑斕的花色,但不很鮮艷,暗淡地糾
結在一起。好比霉垢一樣。再繼續刮,就發現黑黑紅紅的斑駁霉花原來都是鐵銹,這東西竟然
是鐵的。
  不會吧!是具鐵俑?壯著膽子用手捏了一下,果然是實打實的鐵,有些地方可能淬煉得好
,還沒有腐爛,甚至能看到上面雕刻著非常精緻的花紋,其他表面則完全生銹,都是暗紅色的
斑點。
  我逐漸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將所有的附著物都從它身上刮落下來,一具造型非常其特的鐵
俑很快出現在面前。
  我不由有點驚呆,因為剛才這東西給我的印象,是造型逼真但表面簡陋,可現在再看,它
的表面原來經過打磨拋光,雖然現在銹得不成樣子,但能肯定之前非常精緻,渾身都是優美的
花紋,是一件藝術品。用手去摸,感覺到這些花紋和在悶油瓶床下發現的鐵塊花紋完全一樣。
  我明白了!那些考古隊在水下打撈的東西,就是這個!那些鐵塊,就是這種鐵俑的碎片。
  這東西算是文物嗎?有考古的價值嗎?
  轉念想到悶油瓶說過這些鐵塊非常危險,我留了個心眼,不再去觸碰,保持距離,仔細觀
察。
  我對鐵器毫無研究,但對鎏金銅器的認識頗深,鐵俑在古玩市場見過,屬於錫鐵器,都是
小件,從來沒看過這麼大的。一來古時候的鐵很貴,這麼大的鐵俑,不說其他,就是耗費料斗
非常驚人,二來鐵器不容易保存,太容易生銹,有非常多的明代鐵佛,其實都是中空的。
  如果這東西整體的做工都和悶油瓶那鐵塊一樣,基本就是實心的,裡面可能包著東西,但
也不會太空,可能非常重。如此重的東西,難道是佛教的大鐵法器,鎖什麼妖用的?
  我胡思亂想,但也知道怎麼也不可能想出個所以然來,所有事情沒有一條牽頭的線,怎麼
琢磨都不會有用處。
  本想看看鐵俑身上的花紋,可銹得實在太厲害,根本看不到整體,其他地方也瞧不出名堂
來。盤馬曾說鐵塊很多,難道這裡不止一個鐵俑?
  但四周空空蕩蕩,啥也沒有,這種東西這麼大,也不可能被壓在那些坍塌物下面看不到。
考古隊帶走的那些鐵塊,是從什麼地方打撈起來的?
  難不成這裡的每間瑤寨之中都有同樣的鐵俑,分佈於整個寨子中?還是說,藏在古樓內的
其他地方?
  下意識轉頭,看到後邊的大門。
  回想那張照片,屏風的一邊,有一條走廊,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發現照片上的走廊
所在,在這裡就是後堂的後門。
  普通的老宅中,這道門後應該是第一進大院,可這裡只有一幢古樓的前門,所以這道門之
後就出去了,外面是古寨的青石板街道,不可能是走廊。
  然而記憶裡,照片中的門框和這裡的一模一樣,毫無疑問了,拍攝地點就在這兒。怎麼會
出現偏差呢?難道在拍攝照片的時候,這裡有走廊,但後來被拆了?
  我的時間觀念完全混亂了,看來那照片的拍攝時間,這古寨沉沒的時間,都必須重新考慮。
  游近去看,雕花的門完全沒有腐朽跡象,拉了一把,發覺它外表仿木,其實是鐵門。再用
探燈去照,頓時一愣,沒看到外面的青石路,這門後面,真的是一道走廊。
  走廊不是平的,而是傾斜往下,通向地下深處,兩邊的情形,和照片上一模一樣,我一個
激靈,心道不會吧?
  照這結構看,後堂的後門連著走廊,走廊通往地下––難道古宅真有後進,但修建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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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我的概念完全被顛覆了,這幢古樓不光位置不太對,連結構都如此的詭異,通往後進的門
後,竟然是一道往地下的走廊。
  難不成後面的整個大宅子全都修建在底下?
  設計者顯然刻意做了手腳,可能後堂實際的長度,和房間內部的長度不一樣,別人進來,
看到這門就以為是後門,其實它離真正的後門還有一段距離,中間秘了隱密的走廊。
  大門開在地面上,其他部分修在底下,這還算是宅子嗎?簡直是老鼠窩。設計者真的太有
想像力了。
  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話,是三叔很久以前和我說的,深山裡蓋別墅,不是華僑就是盜墓。這
兒算是深山了吧?這深山中的古宅,莫非是個盜墓的假樓?好比經常聽說有人在古墓上頭修一
豬圈,然後來掩護盜墓一樣。
  表面上看,實在太切合這種說法了,從走廊下去,可能就是他們正在墓掘的古墓,這些鐵
俑是從古墓中挖掘出來的陪葬品。
  但再仔細一想就知道不可能盜墓賊的脾氣我瞭解,哪怕是最有實力、性格最古怪的盜墓賊
,也不可能為了盜墓而修建一道如此結實的走廊!這一看就是非常有經驗的工匠所修建的永久
性石街,而非臨時起意。
  況且,為什麼要在瑤寨裡修漢式樓宇?假樓的存在是為了隱蔽,不讓人注意盜墓活缺,在
瑤寨中搞一個漢樓,那不是更加顯眼?
  依這種思維,最好、最有效率的辦法,應該是在此地修建一個瑤族高腳樓,然後在晚上直
接挖個洞下去,修建一幢如此高大結識的漢式古樓,耗費的時間和金錢,可能遠遠大於盜挖一
座古墓的價值,也太張揚了,完全沒有必要。
  非要這個說法可行,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下面的東西價值大得無比驚人,而且極難進入
,可能要二十年、三十年以上的經營。但我也基本能肯定,這下頭不可能有什麼大墓,因為此
地正好位在山區低窪處,所有的地下水全往這裡走,根本沒法修過大的墓葬。
  從我學建築的一些知識來說,還能肯定一件事情––這座建築似乎是為了某種特殊的用途
兒特意修建的,所有的特徽都在為這種用途服務,目前不知道這個用途是什麼,所以無從判斷
,但這用途的核心部分,應該就在地下。
  看了看氧氣錶,所剩無多了,最多還能堅持十五分鐘,沒有時間再耗著,再看這道走廊,
好像並不太深,十幾步之後就放緩了,下頭是青磚的地面。
  青色的光沒有再出現,也沒有任何的危險氣息。我想,就算是水鬼,似乎也沒有什麼惡意
,而且好像在刻意指引著我進行這一步又一步。如果真要取我性命,我恐怕早就死了。
  之前的經歷讓我覺得自己有點窩囊廢,於是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打開那扇門,朝漆黑一片
的下方游去。
  來到底部,拿探燈一照,我立刻就吸了口涼氣。
  下面是一間磚頭砌成的地下室,不大,非常的狹長,長度很誇張,我在這裡看不到另一端
的盡頭。
  磚室的兩邊擺著很多的鐵架子,上面一具一具地平躺著無數鐵人。
  這有點像龍羔子,兩邊的鐵俑好比剛燒好的瓷器,全章s祕C開來,在黃色的探燈光下,鐵
俑又好像一具具屍體,大有國外大教堂,秘藏地下室的感覺。稍微一估計,最起碼有六百具。
  難道這裡以前是一個鑄鐵人的工廠?
  這地方的沉澱物少了很多,很多鐵銹斑斕起了銹鱗,看著像腐爛的的黑色屍體。
  一路過去,我發現鐵俑的動作都不一樣,更詭異的是,所有的鐵俑都沒有右手,所有的右
手都被破壞掉,撕口很不規則,似乎是人為的。
  之前的極度恐慌已經讓我麻木,警惕著四周,繼續貼著地面往前。一直到房間的盡頭,並
沒有見到想像中的地下庭院,而是一面封閉的牆,只在盡頭的磚石地面上看到一口井。
  在地下室挖一口井,而且是在水源充足的廣西,那是腦子燒壞了的做法。再看井旁修有凸
陷的、便於攀爬的階梯,立刻就明白了下面有東西。
  此時,先前的預判開始動搖。這太像假樓盜墓的跡象了!也許底下真的是一個古墓,也許
就是有這麼一個老瓢把子,性格非常古怪,喜歡花大價錢在盜墓上面蓋超級豪華的房子,甚至
蓋得比下面的墓還豪華,還希望把房子造得極度與眾不同,讓別人越注意越好。
  也許還真有一皇陵修在了地下水超級豐富的地區,他娘的海裡都有人修呢!憑什麼就不許
人家泡在水裡?
  我拿探燈往井裡照去,如果這是一個盜洞,如此的結構足以確定,古墓非常難以進入,又
需要修築一條走廊,以便大型機械火很多人同時工作,墓應該是在別人的房子下面,他們只好
探取迂迴的辦法,而非直上直下。如此這般,這夥人肯定不完全是專業的盜墓賊,很可能是一
個人非常多而且龍蛇混雜的隊伍,如此想來,很像過去那些盜墓軍閥的作風。
  軍閥在當地視力及其龐大,想在瑤寨裡修個樓,沒有人敢說不,同時,和瑤苗的關係又很
緊張,萬一讓瑤人知道他們在寨子裡盜墓,難保會民族矛盾激化。
  一方面要快,一方面要藏,如果地下的墳墓巨大,為了節約時間,的確可能修一條結識的
走廊,便於打量人員進出。再對照上頭的那對聯,這張家樓主有軍功在身,還真有這個可能。
  想得覺得自己挺厲害,再見井下幽深,看不出什麼名堂來,我背著氧氣瓶,沒法下去,便
準備把身子撤回來。
  這時,井下幽幽地亮起了綠光。
  我心裡咯登一下,有來了!這一次能看到光離井口很近,只有兩三米。想用探燈照,沒想
到還沒動作,那綠光先動了,瞬間朝我衝過來。
  我立即舉起軍刺,心說缺真格的了!但那綠光來勢太快,猛一下便如流星閃過耳邊。
  那一閃間,什麼都沒有看到,但我立馬肯定這不是幽靈水鬼,更像是一隻發著綠光的動物。
  急忙轉身,只見綠光閃入了邊上一隻鐵架子裡,一下子就滅了。用手電筒去照,只一閃又
亮起來,像在和我的手電筒光呼應。
  終於,我看到了那東西的真身。
  那好似一隻無比肥大,猶如四腳蛇一樣的灰色東西,有我的胳膊長短,正趴在一個鐵俑的
頭上,身上好似綁了什麼東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隻手電筒,正幽幽地發著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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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我不知道這動物是什麼,好像是一種大個兒的娃娃魚,以前在老家吃過,但從沒見過這麼
打的,看著非常滲人。至於那手電筒,我一見太陽穴就一跳,正是之前裸潛的時候用的老黃皮
手電筒。
  這肯定是胖子他們帶下來的,看那娃娃魚身上的線,也肯定是人綁上去的,難不成是胖子
他們的傑作?
  我腦子一轉,一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沒有人會莫名其妙地這麼幹,胖子很可能是想讓別
人注意到這隻娃娃魚。
  難道他們被困在了某個地方,只好通過這種方式求救?
  打死我也沒想到,那青光是這種東西發出來的。他娘的!手電筒光怎麼變成綠色的了?
  一下放鬆下來,人頓時癱軟,渾身都鬆了勁。看來我想的沒錯,他們在水下真有奇遇,現
在很可能還活著,只是被困在某個地方,不得不透過這種方式求救。這個地方很可能有空氣,
但是為誰所隔斷。
  雖然不知道胖子和悶油瓶在水下到底經歷了什麼,又是怎麼到達那地方的,但能摘掉他們
很可能還活著,感覺太好了!
  以胖子那種鬼精性格,娃娃魚上面可能還有關於他們近況的線索,得把它逮住才行。可人
在水下手腳很不方便,再看那東西遊動的速度,恐怕夠嗆。
  娃娃魚是水中一霸,咬人非常厲害,而且這個頭也太大了,一口下去,恐怕我的手指都得
交代。
  不管了!再戧也得試試。
  我舉起軍刺,緩緩地游過去,盡量地慢,但只靠近了一米多,嗖的一下,那東西猛地一擺
尾巴,閃電一般游出去六七米,停到了磚石的另一邊。
  靠!這東西就算在岸上用魚叉都不一定能叉中,更不要說我現在得在水裡用手捉了。好在
它看似溫順,沒來攻擊。
  我還想嘗試,繼續緩緩地靠過去,這一次幾乎挨近它了,但就在伸手的哪一剎那,它又迅
速地閃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在水下不可能抓到這種東西,它滑動尾部形成的水流很有勁道,不難想
像爆發力有多大,即使抓在手裡,憑我的力氣很可能也制不住。
  氧氣燈發出警報,我有些急躁,用手電筒四處去照,想找找有沒有可利用當工具的東西。
偏偏周圍什麼都沒有,那些鐵俑重的要命,就算有用我也舉不起來。
  念頭一轉,想到自己帶下來的那根軍刺。這可說是我的精神支柱,雖然從來沒用過。
  我實在不想傷這條娃娃魚,怎麼說它也是一個生命,但到了這個時候,心中無比急切,再
管不了那麼多了。人的惡性一旦上來,什麼憐憫都是空話。
  我再次游過去,舉起軍刺就像把它釘死,就算一下釘不死,至少讓它受傷,沒法再游得這
麼快。
  它停在了鐵架子的腳下,趴在上面的青磚上,我屏住呼吸,浮屍一樣緩緩漂過去,一點一
點地靠近。眼看來到離它只有半個胳膊的地方,猶如電影的慢鏡頭般極度緩慢地舉起手裡的軍
刺,挪動到差不多的位置,便想刺下去。
  可能是我的殺意被娃娃魚感覺到了,它嗖地往前挪出幾公分,與之同時,我心一狠,軍刺
一扎,刺在了它的尾巴上。
  那東西尾巴上全是肉,疼得捲了起來,力氣果然非常大,軍刺幾乎脫手。我追上去,一把
抓住上面的手電筒,但在水下阻力太大,一下沒抓實,娃娃魚竟把尾巴直接掙斷,飛也似的游
出去六七米,這一次不再停下來,往磚室的另一頭逃去。
  沒了尾巴,它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我擺動腳蹼往裡追,好幾次他都差點被抓到,但人在水裡,這樣一抓的精確度實在太低,
總是在自認肯定能得手的情況下被它逃脫。如此連追幾十米,我先前已在水下潛了這麼長時間
,體力就跟不上了。
  我死死地咬住呼吸器,用手拉住鐵架子借力,勉強跟著。青光忽然一個轉彎不見,順著消
失的弧度撲過去,就見牆壁上的青磚空出一個洞,伸手進去,立刻摸到手電筒,但卻怎麼抓也
抓不出來。
  娃娃魚一定死死抓住了裡面的磚壁。
  我蹬起雙腳。頂住磚石的兩邊,用全部的體重往後翻,就覺手上猛然一鬆,手電筒被拔了
出來。整個人緊接著一個跟斗甩翻出去,撞在後面的鐵架子上。
  好不容易穩住姿勢,往手裡一看,綁著手電筒的繩子,原來正是胖子旅行包上的尼龍絲,
那東西吃不了力氣,斷了。
  再用探燈照了照洞,娃娃魚窩在裡面,看樣子是不肯出來了,我也懶得再理,急忙把手電
筒放在探燈下,想看看胖子是否另外做了手腳。
  那上面果然刻了幾個字:SOS,跟著虹吸潮。
  翻過來,後面還有一行小字,但已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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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這幾個字刻得非常粗糙,字形醜陋,但是極其用力和清晰,手電筒都被刮得變形了,可能
就是它老是一明一暗的原因。
  手電筒的玻璃罩上,糊著厚厚的一層防水膠布,顏色是綠色的,青光他娘的就是這麼來的
!我不由得暗罵,死胖子把我魂都嚇沒了,就是有搜索隊看見,恐怕也會嚇死。
  這幾個字的意思非常的明白,就是告訴我,他們還活著,但是需要救援,找到他們的線索
就是虹吸潮。
  這種手電筒最多的用電時長不會超過十小時,現在還能發光,光線這麼亮,綁到娃娃魚身
上的時間就不會長,他們一定還活得很好。
  胖子這傢伙真是不得了!這娃娃魚到現在才出現,顯然是他判斷出我就會在這個時候下水
。可是,這裡離失蹤的地方起碼一千多米,他們是怎麼不用氧氣瓶而到達井下的?
  算了,我不願意細想,只覺得整個人都清明了,一塊隱隱約約地打石頭終於沉了下來。能
知道他們肯定還活著,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出來。
  之前在岸上看到虹吸潮現象的時候,推測這湖底可能與地下河有相通的口子。現在再看,
推斷是正確的,而他們受困的地方,就在口子附近。
  胖子說順著水流,但虹吸潮還沒有開始,怎麼可能有水流?
  我甩掉手電筒,想用手去感覺四周的水流,可冰涼的湖水讓我的手一片麻木,感覺粗糙的
東西還可以,敏銳地感覺水流完全不行,而且就目測,水流是靜止的。
  又想了想,有了一個辦法,抓起一把鐵人上的沉澱物,讓它們漂散在水中。
  探燈的光線下,白色的懸浮顆粒一下擴散開來,我仔細看著,它們在水中漸漸平靜,然後
,極度緩慢地,開始朝井口移動。
  果然!這裡有著非常非常緩慢地水流,向著井的下方。
  虹吸潮還是存在的,只不過微弱到肉眼無法察覺。再看方向,現在另一邊的氧壓可能很低
,使得這裡的水流在往那裡反吸。
  看了看氧氣錶,還有一些時間,我只帶了這一套氧氣設備,如果這一次找不到人,可能要
等阿貴把其他設備運進來才有第二次機會,就是兩到三天後,我必須確認他們能不能堅持那麼
多天。如果有可能,這麼短的距離,我希望能夠把他們一次帶出來。
  估計了一下時間,氧氣錶為零之後,裡面的壓縮空氣還可以堅持二十分鐘。只要把回程的
時間控制在十分鐘左右,我能用來探索的時間,最少還有十分鐘。
  事不宜遲!我解開身上的氧氣瓶,用手提著先沉入井中,然後一頭栽下去。
  井內非常狹窄,好在挖得筆直,一路往下沉去,看著高度錶,很快氧壓已經超過七個大氣
壓,深度快接近九十米了。
  頭朝下,身體的不適感達到極限,之前是精神非常緊張才沒有感覺出來,現在只稍微輕鬆
了一點,令人極度窒息的壓力所帶來的噁心,立刻開始在喉口氾濫。
  這時決不能吐,我體內的器官裡有氣體,一吐之下,受到壓力的影響,積物反而可能全衝
入氣管,我只得硬生生忍住,幾乎是用上全身的力氣,把注意力轉移到探燈光的光斑處。
  不久後,青磚消失,露出了岩石的脈絡,顯然他們的工程只做到這裡,底下就是單純的挖
掘。也在這時,我開始感覺到不妙,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從井的深處發出來,水流速度則在一
點一點地變快。
  越聽越感覺不對,好像是非常湍急的水流聲,正想停住好好聽一下,下面的氧氣瓶忽然被
一股力量拔動,抖動起來。
  我是用牙齒咬住呼吸器,讓呼吸管掛著氧氣瓶的,本來就很吃力,這一抖動,一下沒咬住
,呼吸器就從嘴裡脫了下去,往深處沉去。
  我立即衝上前去抓,好在做了保險措施,有條帶子掛在脖子上,便想拉著帶子吧氧氣瓶拉
上來。沒想到氧氣瓶沉下去一米多不到,竟然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井的底部,原來井道下面是一條與井垂直的水道,當中的水流非常湍
急,一下就把氧氣瓶吸走。剛想大罵,氧氣瓶連著脖子的帶子先被抽緊,力道之大,幾乎要把
我的脖子勒斷。
  眼見自己整個被扯著往激流裡去,我牙一咬,想用脖子的力量把氧氣瓶拉出來,但是只堅
持了幾秒就知道不可能,而且因為頸部的血管被卡住,腦子開始供不上血了。
  我心中臭罵胖子,怎麼沒把這個寫出來?又想單手把帶子解開,但解開了不也得死?此時
我已經快無法思考了,乾脆手腳一鬆,往下一沉,先順著水流再說,反正胖子也讓我順著虹吸
潮前進。
  還沒等有什麼感覺,人便被一股極大的力量往下拉,半秒鐘後,已經被拽進了水道裡,打
著轉兒被水流帶著走。想保持住姿勢,肩膀卻連連撞著四周,好在水道本身有兩三個人寬,而
且常年被激流衝擊。十分光滑,否則要有什麼犄角旮旯,這兩下肯定皮開肉綻。
  也巧,氧氣瓶在水裡打轉,也轉到了邊上,稍微一個遲緩就和我撞在了一起。我此時已經
氣短,幾乎堅持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住它。
  好不容易在湍急的水流中找到那條蛇一樣的呼吸管,急忙塞回嘴裡。還沒吸上一口,卻到
了一個急瀉而下的下坡,我直接幾個大翻轉,腦袋一路像彈珠機一樣彈著洞壁就下去了。
  這一摔直接把我摔懵了,好長時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本能地死死咬住呼吸器,也不
知道又往前被帶了多久,忽聽一聲巨響,前面的氧氣瓶撞到了攔著水道的什麼東西上。
  我清醒過來,想保護腦袋卻沒時間反應,隨即也撞到那東西上,一聲悶響,撞得七葷八素
。我也沒有氧氣瓶那麼有彈性,一撞之後,只能被水流死死地按在那兒。抬手一摸。發現是個
鐵柵欄,用勁全身的力氣轉過身再摸著,沒有缺口。
  這裡難道就是目的地了?抬頭一看,四下卻沒有任何通路,全是結實無比的巖壁,死路一
條。
  我不相信,調整了一下姿勢,用探燈仔細去照,確實沒有。
  他娘的!真奇了怪了!胖子說順著虹吸潮就能找到他們,怎麼現在是死路?
  再一想,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心道糟糕,難道胖子的所在地是水道中段?我剛才被撞得渾
渾噩噩,已經錯過了?
  方才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沒想過去看四周的情況,而且也不可能有這麼快的反應速度,在
這種情況下發現什麼出口,然後立刻進去,好在我感覺自己被衝下的時間不長,那個入口如果
真在通道裡,應該距離不遠。
  這地方比較寬敞,我背上氧氣瓶,開始嘗試頂著水流抓著岩石往回走。可才走了兩步,便
意識到有點要命,水流太快了!就是有手抓的地方也得用盡全身力氣才能移動,更何況岩石壁
還光滑得要命。
   我用盡各種辦法,嘗試各種角度,結果都是失敗。最成功的一次大約離開鐵柵欄十步,
但腳一打滑,立即被打回原形,且徹底筋疲力盡。
  被水流壓著,我越來越感覺到不妙。
  這兒看著似乎很普通,但絕對是個絕境,我等於被困在了一個沒有牢籠的地方。胖子怎麼
沒把這細節寫下來?
  要真出不去,這次就被他害死了!
  看了看氧氣錶,數值已經無法顯示了,顯然隨時都可能用完。我有點慌,把住鐵欄杆用力
搖動,想看看能否拆下來往後走,卻發現全都是用鐵漿澆在石頭縫裡的,結實得要命。
  後面一片漆黑,探燈照去,就見水道急劇下降,水流更加湍急。也許正是為這個原因才在
此地修起鐵欄杆,怕人被捲入到更加狹窄的水道裡去。
  一時間我真的慌了,連呼吸器都有些咬不住,連忙深呼吸,告訴自己鎮定。
  以前總是能在被困的時候想出什麼辦法來,因為人是一種只要有一點希望就能發揮出巨大
潛力的生物。我開始迅速思考,同時不停地看,不停地摸,想找到一絲靈感。
  一開始我還信心滿滿,認為天無絕人之路,但讓我絕望的是,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雖然
是開放式的環境,但十分的單純,摸了半天,只是更確認了自己不可能戰勝水流,也不可能拆
掉鐵欄杆。
  儘管繼續思考,但我心裡已隱約出現一個念頭:這次逃不掉了!
  必死無疑。
  接下來的那幾分鐘,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一片漆黑的水道中,沒有任何怪物,沒有任何恐怖的東西。雖然我的主意識海不想承認,
但潛意識已經很明確地知道,自己在很短的時間之後必然死亡,真真切切的死亡,這一次逃不
掉了。
  這種感覺的可怕,言語根本無法形容。
  我忽然對自己之前做的所有決定感到後悔,一方面又想告訴自己不能放棄,要爭取到最後
一刻,但內心已經完全絕望,腦子不受控制地出現各種各樣的念頭。接著開始走神,一下想著
當時如果浮上水面,現在會是什麼情形?一下想著如果我死了,我的家人會怎麼反應?後悔和
恐懼讓腦子一團混亂。
  氧氣錶早就沒有了數值,無法確定什麼時候會窒息,只能一邊盡最後的努力,一邊等著那
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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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19:4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到最後關頭,我幾乎是期待著那窒息的感覺一點一點地出現。隨著能吸入的氧氣越來越少
,一切都被拉長。恐懼讓我痛哭流涕,根本無法鎮定,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死了。
  很快,氧氣完全耗盡,我還是不停地吸著呼吸管,但是什麼都沒有了。憋著最後一股氣,
一直憋到極限,在劇烈的痛苦下,我下意識地用了嘴呼吸,一股酸嗆猛地衝進肺裡,整個人頓
時抽搐起來。
  這是在水下,我沒有第二口氣來嗆出肺裡的水,嗆過幾下之後,那種酸麻便瀰漫到整個肺
,只覺胸口像要炸開。
  我無法形容之後的感受,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掙扎了多久。緩緩地,這些感覺都遠去了,四
周安靜下來,眼前的光慢慢縮小,耳邊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說話,又好像是水
聲。
  下一瞬間,一切都暗了下來。
  那一刻,我以為自己死了,再沒有任何的轉機。不是死在粽子手裡,反而是淹死的。爺爺
說的真的很對,既然死在粽子手裡也是死,淹死也是死,為何要怕粽子而不怕水呢?人真是諷
刺的動物。
  好在最後的平靜感還不錯,如果所有人死時都能這樣安詳寧靜,那麼,對死亡本身便不需
要多恐懼,反倒是死亡前的那段時間比較難熬。
  當再次甦醒,我最開始感到一絲詫異,但有很長一段時間,思考能力是無法運作的,所以
這種詫異我無法理解,根本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逐漸、逐漸地,意識才恢復過來。
  首先來找我的是疼痛,劇烈的疼痛一開始出現在手上,然後慢慢擴展,最後倒肺部。好像
肺裡有一張鐵絲網,一呼吸就感到人又要死過去。
  我吧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抵禦疼痛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發現自己適應了。接著,其他
的感覺逐漸復甦。
  之前經歷的一切這時才開始出現在腦海裡,從防城港回來、下水、湖底古寨中奇怪的青光
、奇怪的漢式古樓、鐵俑、井下、最後的窒息––等等等等,一點一點都想了起來。隨即心中
就奇怪,自己當時必死無疑,怎麼又醒了過來?
  有一剎那,感覺那些好像是夢,我說不定一直都在這裡睡覺,淹死的情形只是一場惡夢,
但渾身的疼痛讓我知道這不可能,自己應該是由於什麼原因獲救了。
  嘗試著動一下手,發現非常艱難,但能感覺大四周的潮濕,像在一塊濕潤的岩石上,耳朵
和眼睛開始有了反應,聽到耳邊有聲音並且逐漸清晰,有人在哼歌,而且––
  是胖子的聲音!
  歌唱得極其難聽,但我一下子就激動起來,立即用全身的力氣想轉頭去看,結果疼得叫起
來。
  歌聲瞬間秧止,胖子叫:「醒了醒了!」接著眼前亮起來,一張長滿了鬍渣肥臉出現在面
前。同時,我也看到了悶油瓶,站在胖子身後,舉著火把。
  我看著這兩個豬頭,起初還不敢相信。胖子開始說話,我的腦子仍不能很好地理解他說了
些什麼,但能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幻覺,我真的看到了他們!一下就百感交集,之前懷抱的
劇烈恐懼、希望、擔憂等各種情緒終於放開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眼淚想流下來,卻不
由自主笑起來。
  一個人經歷了那麼多的事,無比孤寂之中的劇烈恐慌,從死亡邊上擦身而過的絕望,再然
後發現自己安然無事,這種狂喜是能讓人瘋狂的。但我之所以百感交集,卻不是為這個,我心
裡想的是:不管現在是什麼情形,終於又和他們在一起了,終於不是一個人了!這種感覺太好
了!
  一邊抽搐一邊笑肯定非常奇怪,胖子顯然以為我抽瘋了,立刻把我扶起來,二話不說就抽
了兩個耳光,一雙大手跟著用力敲我的背,說道:「喘氣!喘氣!深呼吸!」
  他下手極重,我的鬧戲嗡了一聲,自謙的失控情緒一下就被打沒了,再被他一敲,忽然就
覺得急劇地噁心,開始嘔吐和咳嗽,也不知道吐出來些什麼。
  吐完後,我艱難地轉頭看向他們,視力越來越清楚,各種各樣的聲音變得更有層次感。
  「怎麼樣?還難受嗎?」我聽到胖子問。
  我怕他再敲我,馬上擺手,但說不出話來。
  他明顯鬆了口氣道:「謝天謝地,你醒過來了。他娘的!老子以為你這次肯定得成植物人
,那老子就罪過大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沒死?」我下意識就問。
  「這你得去問閻王爺。」胖子道,說著把我扶起來靠在石壁上,讓我放鬆。
  我已經很清醒了,又看向他們,兩個星期不見,兩個人都好像在小煤窯當黑工一樣,只穿
著內褲,非常的狼狽,一臉鬍子,而且瘦了不少。讓我鬆了一口氣的是,雖然他們的樣子很狼
狽,但是氣色不錯,顯然沒有受傷。
  轉頭看左右,遠處亮著小小的篝火,不知道是用什麼搭的,照出了環境。這裡是一個開鑿
出來的扁平的洞穴,大概有三十平方米打,站起來腦袋可以頂住洞頂,四處在滲水,像下雨一
樣,地面上都是濕的。岩石呈現出一種墨綠相間的顏色,在探燈的照耀下很漂亮。另一邊還有
一個半人高但很狹長的洞口,像被刀捅出來的,不知道通向哪裡。
  「我操!這裡是哪裡?你們出了什麼事情?把我擔心死了,還以為你們掛了。」我罵道。
  胖子咧嘴道:「這說來話長,本來還擔心你找不到我們。怎樣?你是不是看到我那通訊員
才找到這裡的?」
  說珞那「通訊員」我就有氣,恨不得一下掐死胖子,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作罷,罵道
:「你那通訊員太他媽不敬業,差點把我搞死!」
  「靠!我能找到那玩意兒就算不錯了。」胖子問道,「你快說說,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聽了好不來氣,心說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你們救上來的嗎?」
  胖子本來很興奮,聽我一說,突然面色就凝固了,「我們救了你?」
  「是啊!」我於是把自己找到那娃娃魚,隨後下到井裡的經過,全部說了一遍。
  胖子聽後露出很古怪的表情,回頭看悶油瓶,悶油瓶坐在他後面的石頭上,面色陰晴不明。
  我奇怪道:「怎麼?有什麼問題?難道不是你們救了我?」
  胖子緩緩搖頭道:「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你完全不知道?」
  我一頭霧水:「知道什麼?」再看他們的表情,忽然感覺不妙,立即問,「到底怎麼了?
我身上出了什麼事?」
  胖子頹然坐到地上,罵了一聲娘,似乎一下就被擊倒了,嘆氣道:「你不知道,我們就更
不知道了。」
  我不由得惱怒,罵道:「到底怎麼回事?你他娘的玩什麼啞謎?快告訴我。」
  胖子打了個手勢,讓我問悶油瓶。我看向他,就聽他道:「大概五個小時前,你出現在你
現在躺的地方,深度昏迷,幾乎沒有知覺。我們對你進行了簡單的搶救,然後,過了五小時,
你醒了過來。」
  我等著悶油瓶說下去,他卻閉嘴了。
  「沒了?」我詫異問。
  「沒了。」他悶聲道。
  「你沒說你們是怎麼救到我的。」我道。
  胖子看著我,「你沒聽清楚重點,我們根本沒有救到你。五個小時前,你出現在你現在躺
的地方。」他一字一頓,「出現,也就是說,原來那地方什麼都沒有,突然你就躺在了那裡。」
  我皺起眉頭,花了一些時間才明白他的意思,問道:「你是說,我是自己出現在這裡的?」
  胖子點頭,「我和小哥一直在另外一個洞裡,那裡比較乾燥,但是我隔一段時間會到這兒
來取水。發現這個洞裡忽然多了一個人的時候,我嚇了個半死,但你胖爺我立馬就認出了你,
把小哥叫來,一起把你搶救了回來。你當時已經嚥了氣了,所以真要找個救命惡人,你胖爺我
還是有資格客串一下的。後來怕你身上有什麼骨折,我們一直不敢移動,就在這裡等你醒過來
。」   
  我看胖子的眼神,知道他不是胡扯,頓時陷入了沉思。
  還真是沒有想到的發展,我本以為昏迷之後有什麼奇遇,被胖子和悶油瓶及時發現,然後
獲救,現在看卻不是這樣。然而我不可能在昏迷的過程中自己到達這裡,也不可能透過瞬間移
動來到這兒。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救我的另有其人?有另外的人把我救了起來,送到這裡?
  那裡是湖底的廢棄井道,不可能有人打醬油路過,也就是說,有人在跟著我。
  我和胖子說了我的想法,問他有沒有這方面的痕跡,但他和悶油瓶沒有任何的反應,似乎
不認同。
  胖子苦笑起來,拍了拍我,大聲發洩道:「狗日的!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能把你帶到
這裡來,那麼他娘的,它首先肯定不可能是『人』。」
  「為什麼?」我問。
  他又苦澀地笑了笑道:「你能站起來嗎?我帶你在這個洞裡走一圈,你自己看,就知道問
題出在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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