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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薇薇還沒搬出去的這段日子,暫時還是住在她以前的那間房間,所以她與盼盼姐妹倆又睡在一塊了。
她與盼盼從小就不親,分開七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七年的時間足足讓她與盼盼更加生份,而兩姐妹現在又要睡在一塊,薇薇變得敏感又緊張。
這一天,薇薇很早上床但卻睡不著,因為盼盼生氣離席後,便跑出家門,這一晃眼都已經午夜十二點了,盼盼為什麼還沒回來?
她去找人哭訴了嗎?她會去找誰呢?!
薇薇首先想到的是兆關,他一直自詡是盼盼的守護神,所以盼盼鐵定去他那了是不是?
而他們兩個——他們兩個現在是不是在一起?
應該是吧,畢竟兆關從小就是同學眼中的白馬王子,人溫文有禮又長得不錯,盼盼沒有理由不接受他才對。
所以她該笑著祝福他們倆,至少她得有心理準備,終有一天兆關會變成自己的妹夫。薇薇不斷的說服自己要接受這個事實。
突然門鈴聲刺耳地響起。
盼盼回來了!
她沒帶鑰匙是不是?!
薇薇忽地從床上驚跳而起,她怕刺耳的門鈴聲會吵到家人,想都不想的便赤著雙足跑去開門。
門開了,一個高壯的身影撞進她眼簾。
夜幕模糊了他的身影,薇薇看得不是太真切,她退開一步,讓身後的光亮透出去,她看清他的臉。
他有一張方正的臉及直挺的鼻,鼻粱上架著無框的眼鏡,襯著他更顯書倦氣,而他是——黃兆關!
薇薇張口想說「好久不見」,但嘴巴張開了,聲音卻出不來,她舔舔唇釁、清清喉嚨、潤潤嗓,她以為這樣會好一點,但是,不行,她必須找個東西來支撐她,她才能堅強的面對他。
薇薇倏地就轉身,光著兩個腳丫子慌慌張張的跑回房裡,她翻箱倒櫃地找,最後她才想到,她今天才剛回家,行李還沒整理好,那東西應該還在她的袋子裡。
薇薇跪在地上翻出她的行李袋,從裡頭深處找到那個一直守護她的護身符。那是塗大哥出差時買給她的小禮物,那是一隻小猴子抱著一顆大仙桃,模樣討喜又可愛,重點是塗大哥說他屬猴的,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小猴子會代替他保護她。
薇薇把小猴子玉墜拿出來緊緊的握在掌心裡,告訴自己,要堅強,沒什麼好怕的,他們都已經七年沒見了,該忘的情感早忘了。
薇薇站起來回過身子,卻不期然的撞見兆關早站在她身後。
他理了個平頭,卻不減帥氣。
他收斂起脾氣,至少他藏住了對她的厭惡,再見她時,他難能可貴的對她微笑。
看來,她遠離家鄉七年是正確的。薇薇這麼告訴自己。
「你回來了。」他找回自己的聲音,是因為他沒想到竟會在蔣家看到薇薇,這七年來,她總是來去匆匆,他們兩個人七年間沒能碰上一次見。
兆關現在見到薇薇已能心平氣和,不再像當年那樣一見面就是劍拔弩張的氣氛,像是非得把她傷得遍體鱗傷,他才能鬆一口氣,因為……他已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早在她七年前離開時。
「好久不見。」他說,且不由自主的想上前一步,因為薇薇一直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所以他想拉近他們倆的距離,但他才跨出一步,她便像驚弓之鳥似的嚇了一跳。
她怎麼了?兆關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薇薇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種反應,她甩甩頭,想把那重傷心欲絕的情緒趕出心中,但是甩不掉啊——
她見到他,胸口翻騰著傷心難過的情緒是她怎麼都壓抑不住的情感。
救救她、救救她吧,薇薇握著掌中的小猴子,將拳頭擱在她心窩口,她把自己藏在窗簾下,讓陰影將她整個身子籠罩住。
她對他的恐懼顯而易見,莫非——
兆關心頭一冷,莫非她忘了他是誰了?!
是呀,他們七年沒見,而這七年來他改變了不少,她理所當然認不出他來,兆關站在遠遠的地方,不再靠近薇薇一小步。
「我是兆關,黃兆關,記得嗎,我就住在你們家對面。」他的手指遙指他家方向,細心的想找回薇薇的記憶,雖然他有點介意薇薇忘了他的事實,但是這事怨得了誰呢?
七年前,他將她遠遠的推開,造就了七年的距離,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薇薇——」他上前一步。
薇薇趕緊出聲告訴他,「盼盼不在,她出去了,出去很久了,所以如果你是要來找盼盼的,那麼你得改天、改天再來。」
「薇薇,我——」他想說他不是來找盼盼的,他是來告訴他們,盼盼在他家,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回來了,他想跟她聊一聊,當年她病得突然,很多話他來不及對她說,至少……至少他還欠她一句對不起,但是他才開口,薇薇便尖叫。
她對他的懼意比他所想的還要嚴重。
兆關愣住了,不敢再動,因為薇薇在發抖,像是他如果過去,她便要滅頂一般的難過。
他們兩個近在咫尺,卻好像隔著天涯,不管兆關怎麼努力,也無法縮短那段距離。
薇薇目光四處飄移,神情惶惶不安,心裡不斷的想著:她該找誰來幫忙?幫她脫離這種困境?該找誰呢?
薇薇在心裡直犯嘀咕,這才發現自己無法面對他。
突然一個人影撞進她腦海。
塗大哥,一直守候在她身邊的塗大哥!
對,塗大哥可以來救她!薇薇猛然驚跳而起,衝出簾外,一個箭步便跑去電話旁,將電話抱在懷裡,急急的按了幾個鍵。
兆關冷眼旁觀著,看她電話接通了,她臉上的表情如釋重負,又看她抖著聲音跟那人說:「你快來、快來——」她隱忍想哭的慾望,抖著的聲音足以讓人心碎。
兆關不知道她是去跟誰求救,但他知道她不願見到的人是他,這個事實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心臟,足足讓他有幾秒鐘喘不過氣來。
但他卻一直站得挺直,不讓這個事實將他打倒。他沒什麼好挫敗的,當年他一直待她很壞,甚至差點害死她,所以薇薇會怕他,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兆關不斷的說服自己相信這個事實,但說服了自己,卻說服不了心。
他看著薇薇的表現,彷彿有人拿著刀子凌遲他的心,一塊又一塊的割了下來,他的心四分五裂的碎成一片片,不知該從哪裡將它拼湊完整。
發現薇薇怕他,他心口沉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時電話中的那個人出現了。
薇薇見到那人,便一古腦的撲進他懷裡,將他抱個滿懷,她整個頭、整張臉全埋進他懷裡,任由他抱著她、拍她的肩,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她。
在他懷裡,薇薇就像回到一處安全且溫柔的港灣一樣,顯得安靜多了。
他是誰?為什麼他會有那種力量?
兆關抬起臉來,終於正視那人的存在。
兩人四目相對,他終於認出他是誰,他是當年帶著薇薇離開台北,是蔣家親手把女兒交給他的男人——塗介元。
「可不可以請你先離開?」塗介元強勢地要求。
兆關想說不,但他卻先聲奪人地告訴他,「薇薇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你留在這沒有益處。」
「你必須給我一個答案。」如果答案讓他心服口服,不用他趕他也會走。
「我以為那個答案早在七年前,你便已經知道。」塗介元繞著圈子說話,而兆關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地想起小時候,薇薇怎麼樣也要留級跟他讀同一班,那年她才六歲,但卻相當勇敢有氣魄地跟園長提出要求,之後,她自動留級,等了他三年,跟他一同讀小學。
兩人的情誼從幼幼班一直到初中畢業,每逢家政課,她便拿著剛烤好的甜點給他吃,不管他如何拒絕,她都要他嘗一口。
她總是說:你沒吃過,你怎麼知道不好吃?
事實上,她想問:你沒愛過,你怎麼知道你不愛?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卻一直在糟蹋她的心意,用力的將她推開,所以現在她投進別人的懷抱,另尋一處避風港了是不是?
兆關看著在別的男人懷裡的薇薇,他聽到她在罵那男人說他壞、說他騙人,說什麼猴子根本就不管用?
兆關聽不懂什麼猴子不猴子的,但卻看到薇薇緊握在手的玉墜——那是她手忙腳亂也要找出來的東西,原來塗介元對她而言是那麼的重要!
兆關突然發現他在薇薇心中一點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他轉身退了出去,而薇薇還躲在塗介元的懷裡發抖。
***
兆關從沒想過要挽回薇薇的感情,只是想做些事彌補自己小時候無心做錯的事,但他沒想到事態會變得這麼嚴重,她根本就不給他任何機會重修舊好,她看到他便很明顯地排斥著。
他對這情況感到失望嗎?
是有那麼一點,因為他一直期待著兩人把事情講開的那一刻,他跟薇薇可以重新再來過。
至少可以是朋友、至少不是像以前那樣,過著劍拔弩張的生活。
如果他有時間,他可以做得很好,至少也要做到讓薇薇不怕他,至少讓她明白,他不會傷害她;可惜他得去當兵了,似乎他跟薇薇的狀況好像一直處在這種情形下,不斷的與對方錯身,且讓成見橫陳在兩人中間,到最後變成一道怎麼跨也跨不過去的鴻溝,而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他跟薇薇的情況轉好呢?
兆關花了一夜的時間去思考。
***
很莫名其妙的,自從薇薇回台北之後,她的E—mail信箱常常收到一個陌生人的郵件,她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倒是很客氣的把信轉寄回去,很婉轉的告訴那人,她不是他信裡的那顆小糖果。
大蟲——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之所以知道他是個男的,是因為她都已經跟他說了,她不是糖果,他卻持續的寄郵件給她,從信件中,薇薇知道他的性別,因為他的筆觸像男人。
一個時而滑稽、時而風趣的男人。
有一度,薇薇想把信箱位址改了,因為她不確定這個叫「大蟲」的男人居心何在,他幹嘛一直寄信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還一直叫她糖果,她明明都跟他說了,她不是,他卻置若罔聞。
他會不會是個變態啊?薇薇曾經這麼懷疑過,但,這世上有這麼有耐心的變態嗎?持續寫了不下二十封的E—mail給她,說的是藍天白雲般的閒事,他字裡行間不見任何齟齬、骯髒的字眼,與其說他是變態,倒不如說他是個無聊男子,而這個無聊男子不可怕,倒是讓人覺得好奇。
她好奇他與糖果之間究竟是什麼情份?好奇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他一直寄錯信,那麼糖果去哪了?
而糖果一直沒收到大蟲先生的信,她會不會以為大蟲先生消失了?他們兩個的情緣會不會就此沒了?
薇薇替糖果小姐跟大蟲先生緊張,怕兩個人因為陰錯陽差而錯失了兩個人該有的愛情。
薇薇想,她的身體裡面一定住著一個愛情精靈,對愛情有嚴重的渴望,不管是別人的還是她自己的,她總是熱過了頭。
薇薇告訴自己,別那麼好奇,不管是大蟲先生還是糖果小姐,一點都不關她的事,別人的愛情,她不該管太多的;但是隨著大蟲先生的來信益加頻繁,薇薇對兩人的好奇日漸增長。
於是薇薇開始尋找他們兩個人的下落,她開始上網尋找一個長髮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紀,神情有些憂鬱。
於是,她開始照著大蟲先生給她的訊息,從他字裡行間,在她生活週遭找尋大蟲先生的下落,甚至是拼湊大蟲先生的模樣。
她想,大蟲先生應該是長得人高馬大,粗獷而且有男人味,所以他絕對不會是對面那個在咖啡店裡點果汁喝的小男生。
薇薇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叉叉,目光再往旁邊搜查,看過去,迎眼對上的是一個白面書生型的好男人。
他會替他的女伴遞鹽罐、會幫她苦澀的咖啡加顆糖,這男人是體貼的,但絕對不是大蟲先生,因為從大蟲先生的信解讀開來,薇薇覺得大蟲先生是一個極為大男人主義的沙豬。
他做不來溫柔體貼的事,因為那對他而言顯得太做作。
薇薇低頭,又在紙上另一個人頭畫一個叉。
她愈來愈沉溺於這種一個人的遊戲,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自閉,她不愛跟人講話,卻對一個陌生人產生極大的興趣。
她在茫茫人海中拼湊他的模樣。其實她可以更簡單一點,直截了當的寫信去問他,甚至叫他寄張照片來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但她不打算這麼做,她享受這種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不會見過面的人,任由自己的想像加諸在大蟲先生身上,他是圓是扁任由她拿捏,但是薇薇卻一直想見糖果小姐一面。
她好想知道讓大蟲先生放心不下的糖果小姐在什麼地方?她過得好不好?甚至她想知道糖果小姐的長相、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性情?更想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可以如此牽動一名男子的心?
糖果小姐,你究竟在哪裡?
***
薇薇背起行囊,決定去找尋,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薇薇顯得異常的興奮且睡不著,她三更半夜的跑去敲塗介元的門,一雙眼睛燦亮著。
塗介元心巳緊、目光一黯,就只為了她光著腳丫子赤著雙足的模樣既單純又惹人憐愛。
「塗大哥。」
「什麼事?」他清清喉嚨,勉強地穩住那顆悸動不已的心。
薇薇亮著牙齒告訴他,她想要去旅行。
這跟塗介元所想的不同。他原以為她是想通了這世上最疼她、最愛她的人是誰,沒想到他等了這麼久等到的卻是她要去旅行的答案。
他不置可否,倒是問薇薇一句,「為什麼這麼突然?」
「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大蟲先生與糖果小姐嗎?」
「記得。」
「我想去找她。」
「大蟲先生。」塗介元的危機意識馬上升起,因為近日來薇薇對大蟲先生的好奇遠超過任何事,而他不覺得這是好現象。
「不是,不是大蟲先生,是糖果小姐,我想去找她。」
薇薇的答案讓塗介元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大蟲先生那就好,可是……塗介元又擔心起另一件事。「可是你不認識她,你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你都不知道。」
「我有大蟲先生給的線索。我知道糖果小姐常常在哪裡出沒。」
「那又怎麼樣?你想埋伏在那,等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問她是不是糖果小姐嗎?薇薇,你該不會真以為大蟲先生信裡的糖果,真叫糖果吧!」
「我當然知道不是。」
「那你怎麼找出她來?」
「我相信我一定認得出她來的,只要讓我看到她,我會知道她就是大蟲先生口中的糖果小姐,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薇薇如此堅信、如此有信心,因為她近半年來,將她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大蟲先生的信上頭。
她就像是名偵探柯南一樣,從信裡找出蛛絲馬跡,拼湊兩人的模樣與愛情,大蟲先生與糖果小姐在她心中已織成密密麻麻的一張網,在她心裡生了根,就像是她生命裡的一部份。
日子漸長,她愈想知道那對男女所發生過的事,而她不敢去找大蟲先生——畢竟她不認識那個人,怎麼知道他是好還是壞,但糖果小姐就不一樣了,同樣是女生,相對的就比較沒危險性。
「塗大哥,你讓我去吧,好不好?」薇薇求他了。
塗介元如何說不好?
薇薇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有權去她想要去的地方,她之所以來問他,純粹的只是基於禮貌,就因為這麼多年,他一直照顧地,所以她覺得他像她的監護人,她的行為必須對他有所交代,就僅是如此,沒有多餘的情份了,但,塗介元要的不只是這樣。他多希望薇薇像以前那樣,任性也好、耍脾氣也罷,她那樣總比現在這樣對他客客氣氣的來得強。
「去吧。」他放她自由。
如果薇薇想飛,他便放手,這是他愛她的方式。
薇薇笑開了眼,撲過去抱著塗介元,親他臉頗一下,那是感謝的親吻,就像小女兒要到她想要的東西,感激的親爸爸一下那種無關乎男女情感的吻。
薇薇究竟將他當成什麼了?塗介元忍不住歎氣。
「塗大哥,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覺得我很任性、不識好歹?」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在歎氣。」
「歎氣是因為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薇薇好奇地的問。
原因是因為他愛她,而她卻一直不懂、不知道,這是塗介元一直藏在心中,隱忍沒說出口的話。
「別說塗大哥的事了,說說你吧,都決定要去旅行了,有沒有周詳的計劃?」
「計劃?!」薇薇皺著臉,不就是行李收一收,帶足了錢跟信用卡、提款卡諸如此類的,還需要什麼嗎?
「你要去找雲深不知處的糖果小姐,想過要找到什麼時候嗎?」
薇薇搖頭,「沒想過。」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你怎麼辦?」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我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我厭了,對大蟲先生跟糖果小姐不再好奇,那麼我就會放棄,就會回來。」薇薇給的答案很籠統、很隨性,但卻很像是她會給的答案,只是塗介元不知道自己這一等又會是幾年,不過——
沒關係,他等。
「那你想過找她的這段期間,你要住哪嗎?」
「住飯店啊。」
「如果你一路找到了窮鄉僻壤之處,那又怎麼辦?」
「那就住民宿啊。」薇薇回答的很天真。
塗介元就知道她一定會這麼說。
「不行。」他不准她去住民宿。
「為什麼?」
「因為民宿太不安全了,你怎麼知道經營者是不是匪類、是不是好人?」
「那我要住哪裡?」
「住……唔……」塗介元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甚至開始惱怒起未曾謀面的糖果小姐,她何苦來攪亂薇薇的平靜生活?替他招來這個大麻煩,塗介元的眉頭擰得跟兩座小山一樣高。
他手指揉揉眉峰,覺得額際兩旁隱隱作痛。
「塗大哥。」
「嗯?」他收回手,張開眼看她。明明心裡不舒服,但他還是露了個笑對她望。
「一直很想問你,你什麼時候開始走服裝界的?」薇薇突然的問起。
「十六歲。」塗介元毫不遲疑的回答。
「十六歲!這麼小!」薇薇亮著眼,覺得塗大哥真的好神氣,十六歲的她,對什麼都還懵懵懂懂的,而塗大哥卻已經開始經營他的人生與事業了。「是怎麼開始的?」
「很平凡的起頭,不就是無聊壓馬路,被星探相中,一腳踩進模特兒的世界,從一開始零零星星的一些CFcase,到後來不知是習慣還是真的有興趣,所以就一頭栽進了服裝界。」他說得很平凡,像在說別人的經歷般輕鬆。
「那你什麼時候創立『童話世界』的?」
「退伍後。」
「那是幾歲?」
「二十五、六吧。」
「哦。」薇薇點頭,她明亮的雙眼裡有著欲言又止的眸光。
「你想說什麼就直截了當的說吧。」她吞吞吐吐的可愛模樣會讓他想人非非,以為她是想跟他示愛——雖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想說……塗大哥你好厲害哦,二十五、六歲就開始經營自己的事業,沒有半點遲疑,甚至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而且還做得有聲有色,然而,反觀我呢,我現在就跟你那時候的年紀差不多,但是我卻連出個門都要讓你擔心,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有用?
「這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他不喜歡她說自己沒用。
「有什麼不一樣?」她不懂。
「你是女孩子。」
「一個二十六歲的大女孩,很多人二十六歲都已經走入家庭,當媽媽了。」
「如果你的要求只是那麼簡單,那麼我還不會這麼擔心、受怕。」塗介元如此回答。
他的答案讓薇薇忍不住歎氣。「如果我的決定真的讓你這麼放心不下,那麼……算了,我不去找糖果小姐了。」她不希望自己的任性帶給旁人困擾,她父母親之所以放心她一個人住在外頭,那是因為他們信任塗大哥,而塗大哥既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就必須對她家人負責,她不想讓塗大哥為難。
「我不去了。」
「不,別這麼快就放棄。」塗介元打斷薇薇的決定,雖然對她的這個決定樂見其成,但是如果他的快樂必須建築在薇薇的委曲求全上頭,那麼他寧願不要這份快樂。「我只是擔心你,算了,你說的對,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會不懂得怎麼照顧自己嗎?」為了成全薇薇,塗介元決定不把她的離家看得太嚴重。
「你去吧。」
「你真的放心?」薇薇雙眼瞪大,開心的問。
「真的放心。」他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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