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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痕] [戲紅妝][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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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6:52: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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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胭脂胭脂胭脂……哪兒有賣藍色的胭脂?啥?大唐遠征軍虎騎營會有得賣?去!那種遍地都是男人的地方,他到哪兒去找個女人來賣他胭脂?不過話可不能說得太早,這種「長」滿男人的軍營裡還真有個「胭脂」--這個胭脂可了不起,「她」不是任人拿來抹抹就算了 她可是能把一票男人嚇得面無人色,痛哭流涕的右將軍!為了問這個胭脂去哪找「藍」胭脂,他只好委屈一下自己,如她打好關係,呵呵,要抓住女人的心很簡撣,首先要抓住她胃,等她對他燒的菜上了癮,到時不管他要什麼顏色的胭脂她,她會為他找來,就連她的人,她也會毫無異議地乖乖奉上……






  我想,我必須先替此書做個前言,以便讀者閱讀。
  在此書中,若有讀者覺得書中軍營裡的軍階,與某部連續劇相同或類似的話,本姑娘在此先澄清聲明,這本《戲紅妝》是在五月份擬稿與收工交稿的,而某部連續劇是在六月底播出,出版杜可做證,本姑娘寫此書的時間比連續劇早,因此想要提醒我關於「抄X」字眼,或者想對我大書特書的善心人士們,這道手續您可免了,因為本姑娘還沒有預測未來的超能力,所以別這麼辛苦地為我費心思,OK?
  好啦,解釋完畢,換我來說說心得感想。
  這本書在開稿的時候,我的想法是隨我玩……呃,不是,我是說可以寫著玩……啊!又錯了……唉,反正這本書就是讓我抒發被悶很久的情緒就是了。說起來,前幾個殺人如麻的刺客讓我的心情低調不已,感覺好悶……要我不暴力?可以!不再有血淋淋的畫面?也行!可是這個系列的名字不是早已經寫得很清楚了嗎?都叫「刺客列傳」了,刺客不殺人要做啥啊?(好好好,我聽到了,這本不准再死一大堆人,而且少死一個是一個,甭再罵我了……)傷腦筋,刺客列傳寫到這本時,就已經有人在幫我統計這一系列到目前為止已經掛掉多少人,我發現,我用手指頭算好像一時也算不清,不過也還好啦,又沒多少嘛!(好啦,我發誓我有在反省了,別再對我唸經!)所以,這本我非常非常地給他克制,只讓男主角煮煮菜而已,以我的觀點來看,這本只能算是普通級的小說。(好懷念前面三本的輔導級,手好癢!)
  總而言之,這本就是輕鬆看的小說,而想吃男主角做的美食或想吃女主角豆腐的客倌們,進來書裡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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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6:53: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軍營裡或許會有賣大刀、長槍、利劍,可是……胭脂?
  這兒會有賣嗎?
  樂毅頭痛不已地站在遠設在涼州,為大唐遠征軍之一的虎騎營營門之前,思考這個問題。
  繪有虎頭的黃色軍旗,迎風在營門前飄揚,飄飛的亮眼旗幟讓樂毅愈看心情愈是郁卒。他為什麼要放著名滿江湖的殺手無形士不當,也暫時不做六扇門神捕左斷要捉拿的欽命要犯,卻偏偏來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找女人用的胭脂?
  樂毅兩手環著胸,眉峰微挑地瞪著營門,這種放眼望去都是男人的地方,他要怎麼找個女人來賣他胭脂?那個左容容這次耍他要得太過分了!
  他與其它四個同是無字輩的高手,自從在幾個月前運氣背透地遇上了左斷的妹子,那個叫左容容的女人後,每個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而被分配到的任務也一個比一個難。他們五個無字輩的人,在江湖上逍遙了這麼多年,居然在一夜之間全體栽在一個女人手上,還得聽她的命今殺她想般的人、去拿她想要的東西……每次想到那個女人,他就嘔得想撞牆加吐血。
  得聽左容容命令只有一個原由,因為他的命被那個女人捏在手上,不照她的命令去做的話,他就得駕鶴西歸,和這個花花大千世界揮手道別。
  樂毅偏著頭回想,他這幾年到底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想了老半天,他發現,他好像數不清曾經做過多少件。也許就是做得太多了,所以現在,報應來了。
  這些年他和同伴們在江湖上壞事和好事都做太多了,每天都有新的仇家或正義使者冒出來想要他們的命,除了黑白兩道都想殺他們外,六扇門的第一神捕左斷更是想把他們捉來砍頭。而這一切,他和同伴們都習以為常了,反正想殺他們的人不是死就是逃,而想捉他們的左斷也老捉他們不到,就只會在他們後頭跳腳怒吼。讓他們不能習以為常的是——受制於一個女人。
  數月之前,他們不小心被左斷逮進天牢準備問斬時,突然殺出一個自稱是左斷親妹子的左容容,她不但把他們從天牢裡全都救走,還趁他們不備在他們每個人身上下了完全不同的奇毒,逼他們得每個月吃她所做的暫時解藥,而這解藥還得連續吃上一年,一個月不吃的話就得準備投胎。換句話說,他們這五個江湖上出名的殺手得聽令於她一整年。
  他到現在還是想不通,以正義世家聞名的左家,怎麼會出了這麼一個正義血統不純的女人?左容容大費心機地設計他們五人,目的就是要他們當刺客,並要他們繼續與她的哥哥為敵做欽命要犯——有沒有搞錯?叫殺手來當刺客,還叫欽命要犯跟神捕拌在一起玩躲貓貓?那個女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樂毅煩躁地爬梳過額上的發,想起他大老遠從京城跑來這兒的原因。他這次奉命來殺的可是當朝紅極一時的征西大元帥——韋靖元。殺個元帥對他來說不成問題,可是要他順便從這座軍營帶另一種東西回去,這一點就很困難。
  左容容每回叫他們去執行刺殺任務時,總會叫他們「順便」帶回一樣她想要的東西。第一個奉命去刺殺九天巡府的無影夫朝歌,被迫去拿了只成天呱呱亂叫的火鳳凰回來,第二個去刺殺護國法師的無常君蘭析更可憐,被命令得射下天上的月亮來給她;再來第三個遠去郎州殺舊仇人的無音者蓋聶,被強制命令不准殺想殺的仇人,還得從仇人的身上要回一塊寶石。
  樂毅站在原地想來想去,忽然覺得他的那些朋友遭遇都比他差,也都來得比他好,因為他們要拿的東西都存在,而他該拿的東西就太強人所難了。因為——胭脂……有藍色的嗎?
  他記得那些姑娘家臉上塗的胭脂大多是粉或紫,要不然就是桃紅粉白的,從沒看過也沒聽過藍色的胭脂。更何況要在這個全是男人的地方找出胭脂這玩意兒,豈不是比叫雞飛上天還難!
  他曾想過直接在街上隨隨便便買個胭脂就算交差了,可惜他找遍了整條賣胭脂的街,卻沒人賣藍色的胭脂,而他在放棄那個主意後,來到這裡在這兒站了這麼久,也沒看到半個臉上塗有藍色胭脂的男人,因此這次的任務,他若想完成……恐怕是難上西天了。
  樂毅皺皺眉,覺得渾身不對勁;這種悲觀的感覺,實在不該出現在他這個樂天派的人身上。與其讓自己繼續煩惱下去,他乾脆直接去軍營裡摘了那個征西大元帥的腦袋,然後再把整座軍營翻過一遍,要是沒翻到那種藍色的胭脂,他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算了,頂多叫左容容再另派個任務給他,他一點也不介意多殺幾個惡官。
  想著想著,樂毅臉上又有了愉快的神情。抹抹高挺的鼻樑,他深邃的眼眸便開始打量這座住有他要刺殺的征西大元帥的軍營。
  他才剛移動腳步,想去找出這座軍營是否還有其它的出入口時,不期然地,有個身著軍服的男人叫住他。
  「喂,那邊的那個大塊頭!」
  大塊頭?
  樂毅止住腳步,緩緩回頭。
  他指著自己的鼻尖,「你叫我?」看來看去,這裡能叫大塊頭的人,好像就只有他。
  「還愣在那做什麼?不排隊嗎?」穿軍服的人兩手扠著腰,揚著下巴示意他過來。
  樂毅一頭霧水,「排什麼隊?」
  「照規矩來呀!」穿軍服的人也不管樂毅有沒有聽懂,直接把他拉來營門外正在排隊中人群中。
  「照什麼規矩?」樂毅左看右看,也不懂這些人為何杵在這裡排隊。
  「難不成你想插隊?」
  「我幹麼要插隊?」樂毅現在不只是一頭霧水了,他覺得霧水已經從頭而下淹到他的腳跟,並且漲滿他的肚子。
  當營門前所設的簡單應徵處又淘汰前來的一人,而其餘也在排隊的人在聽完那個剛被刷下來的人所說的話後,隨即一哄而散,使得原本人數就不太多的隊伍,當場只剩下樂毅一個人。
  「算了……插隊也無妨,輪到你了。」把他拉來的那個軍人歎了口氣,並將他往前推,讓他不必排隊就保送到應徵台前。
  樂毅被推至應徵台前站定,台前的主考官與副考官往後仰高了下巴,看著這個身高與體形都比尋常人來得壯的樂毅。主考官在看了他一會兒後,揉著酸澀的頸子,走到樂毅面前又是摸摸他的胳臂,又是檢查他的手掌。
  「別對我動手動腳。」樂毅反感地皺起濃眉,輕揚手,天生的神力便將那個主考官震得遠遠的。
  主考官被他的力道嚇了一跳,而後緩緩走回他面前,望著他健壯的身材有感而發地歎息。
  「長得壯、力氣也大,如果你的手藝能過關的話,你一定能合格。」好久沒見過這種看起來很耐操的人了,假如怕在「那方面」也行的話,他們這個軍營的苦命弟兄就有救了。
  「合格?」樂毅看他一臉愁容,不禁彎下身來向他請教。
  「你背著一把刀,你會用刀是不是?」主考官指向他的身後,對那把用錦布包著的特殊長刀很感興趣。
  樂毅扯著嘴角,「當然會用。」不會用他幹嘛背著?他身後這把曠世兵器夜磷刀,普天之下只有他一個人會用,而且,只有他能用。
  「很好。那你會不會燒菜做飯?」主考官的愁容不再,漸漸換上了一絲絲的期望。
  「會呀。」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說到做菜,樂毅的臉上就有一份得意。
  不是他吹牛,在他們五個無字輩的同伴裡,就只有他有做菜的天分。別看他外表這麼粗獷,他的刀工和做菜的技巧可絕了,只要讓他吃過某道菜,他便能做出一模一樣的菜色。想當年,他還曾摸進皇宮跟御廚們混過一陣,把東西南北各方的佳餚名菜都學全了,他那些愛好美食的同伴們也對他的廚藝佩服得五體投地,每個人肚子餓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來找他。
  「這些菜你可會燒?」副考官忙不迭地交給他一份寫滿菜名的單子。
  樂毅邊看菜名邊不屑地挑眉,並且很唾棄寫出這種菜名的人。
  「這種簡單的小菜也好寫出來丟人現眼?」這些簡單的小菜去館子吃就有了,他這個殺手兼皇帝級的大廚師,才不燒沒困難度的菜。他這個無形士,無論做什麼事都很講究困難度的。
  「你……你剛才說……簡單?」副考官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問。
  「皇帝老子吃的我都會燒。」樂毅又不屑地撂下一句。
  「弟兄們,救星出現了!」主考官突然發出振奮的吼聲,轉身對軍營裡愁眉苦臉的同袍大喊。
  樂毅一愣一愣的,「啥?」他剛才說了什麼來著?這個傢伙怎麼會突然激動成這樣?
  副考官也興奮地址大了嗓門,「有人過關了!這一個他全都會!」
  「什……什麼過關?」樂毅濃密的劍眉頓時擠成一團,完全不瞭解自己做了什麼功德能讓這兩個人如此興奮。
  聽了兩位主考官的話後,每個本來都懶洋洋愁悶難解的人皆立刻跳了起來,跨著相同的腳步,動作一致地集體衝到樂毅面前將他重重包圍。
  「救星,救救我們!」將樂毅包圍的一大票士兵們,每個人都緊握著樂毅的雙手,兩眼求救地望著他。
  樂毅嚥了嚥口水,很不安地想在人群中挪動高大的身軀。他什麼時候變成救星了?而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你們的這種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他盯著這群人似剛從水深火熱中逃脫出來的表情,很不能習慣有人不怕他,反而還把他當成救星看待。
  「我們等你這種人才等了好久……」一個士兵拉起袖子抹著臉上的苦淚,如泣如訴。
  「你要堅強!」另一個士兵很有同情心地用力拍著樂毅的肩。
  「你放心,只要你能勝任,我們營裡所有的弟兄都會罩你。」副考官豪氣干雲地拍著胸膛保證。
  還有人掩著臉喜極而泣,「我們終於有好日子過了……」
  「拿去,快把衣裳換一換。」主考官在一票士兵哭成一團之前,很鎮定地從桌前拿來一套軍服交到樂毅的手上。
  樂毅百思不解地低首望著手上的衣裳,然後再看向這些都已變成淚人兒的士兵們,他深吸口氣,伸手努力地把額上皺緊的眉峰按平,試圖讓它別再頻頻皺成一團。
  「我為何要換衣裳?」他平靜地轉身向主考官探問換衣服的理由。
  主考官反而比他還訝異,「你不是來應徵的嗎?」
  「應徵?」樂毅一個頭兩個大,他是來這裡殺人的,難道來殺人之前要先應徵並且換衣服?
  副考官手腳齊用地推著他,「快點進去,我們正缺你這種人才,你太罕有了!」
  「慢、慢著……」樂毅還沒搞清楚狀況。
  「好好做,求求你一定要撐過三天。」主考官雙手合十地向他拜託,眼眶裡轉著淚花。
  「等一下……」他試著把心底的疑問問出。
  「只要你能撐過三天,我會每日為你上香磕頭,並且為你點長明燈,求上天保佑你長命百歲。」一名激動的士兵兩手緊按著他的肩,眼眶裡含著兩泡淚水,既誠心又感動地望著他。
  「請問——」樂毅的話還塞在嘴裡,又被另一個人懇求的聲音蓋過。
  「你只要專心做你的職務就行了,其它所有的雜事都由我們來幫你辦。兄弟,請你一定要大展身手。」滿臉悲情的士兵緊握著他的雙手苦苦地向他請求。
  「我還不知道———」樂毅舉起手想發問,但他還沒把話說完,又有人打斷他。
  「我會幫你洗軍服、擦刀、磨槍,你在軍中的大事小事我願意全幫你包,小兄弟,萬事拜託了。」已經有人邊說邊向樂毅磕頭了。
  「我……」樂毅眼看左一個右一個士兵都向他跪了下來,還有人對他磕頭膜拜,害他根本來不及說話,忙著東扶起一個西扶另外一個,阻止這個向他叩首那個向他哀泣。
  「請你務必要救救我們!」整齊的哀求聲在他腳邊一致地響起,溢出來的淚水差點把納悶已極的樂毅淹沒。
  「停、停、停!」泡在一大堆男人的淚水中,樂毅終於忍不住大叫。
  「你還不滿意?」副考官憂心忡忡地問,生怕他們提出來的各項服務不能令他滿意。
  「要不然,我可以……」一看樂毅那不滿的表情,馬上又有人想為樂毅提出另幾種免費的個人服務。
  「統統給我等一下!」樂毅一手撫著額,另一手高高地抬起,命令他們停止再說一句廢話。
  宛如聆聽聖旨般,當下所有人皆停止發出聲響,專心地等待樂毅那張金口即將說出的下一句話。
  「你們到底是在求我什麼?」樂毅終於有機會順順利利地把這句話給問出口。
  主考官不敢相信,「到現在你還問?」他們都求了這麼久,他還問這句話?
  「兄弟,我雖搞不懂你們為何個個對我感激涕零、三跪九叩,但我有權問清楚你們是在應徵什麼吧?」樂毅一手搭著他的肩,請這個主考官幫幫忙解一解他心中這個大疑惑。
  「你不知道?」每個人都瞠大了眼,不可思議地問。
  樂毅用力地點著頭,對這群又哭又訝異的男人們既感無力又感好笑。「我剛才一直想對你們說的就是這句話。」
  「小兄弟,你剛掙得了咱們虎騎營裡最最困難的一個職位。」主考官面色極嚴肅地告訴他,彷彿他是榮登了什麼高級大官的寶座似的。
  「什麼職位?」軍中最困難的職位?軍師?殺陣先鋒?
  「伙頭夫。」
  「伙頭夫?」樂毅的眉頭又不聽話地皺起來了,「這是什麼職位?」他什麼官都聽過,怎麼就沒聽過有這種官?
  「軍中的廚子啊!」所有人大聲地向他解答。
  樂毅呆愣了一會兒,不太置信地掏掏雙耳,再揉揉眼睛看他們肯定的表情,腦中不禁晃過一陣陣暈眩與錯愕。
  「廚子?」他謹慎地問。
  主考官沉重地點著頭,「對,這是虎騎營最重要最重要的職位,你太任重道遠了。」他們這個虎騎營,就屬這個職位最要緊。
  「咱們虎騎管的未來都在你的手上,你千萬要爭氣點。」副考官也請他為新職位多多加油。
  樂毅怪叫地指著自己,「我?廚子?」他堂堂一個無形士來到軍營想殺人,還沒動手就被人拉來應徵,結果居然沒應徵到什麼官職,反而只掙到一個廚子的職位?
  「就是你!」數不清的手指,整齊畫一地指向樂毅的鼻尖。
  「我大老遠跑來這兒當廚子?」這是什麼情況?他要來這裡殺他們的元帥,而他們卻把他當成一個煮飯的廚子,還又哭又求地請他來坐這個位置?
  「小兄弟,往後咱們虎騎營弟兄們的前途,就全仰仗你了。」主考官又誠心誠意地向樂毅奉上一鞠躬。
  「我們的小命,都繫在你的廚藝上了,請你讓我們平安的活下去當兵。」副考官也立正站好向他敬禮。
  一瞬間,眼前的男人們全都矮了一截——他們全都向他行起大禮。樂毅看著看著,忍不住一手掩著臉,無奈地發出一聲歎息。
  「請問,我到底是來了什麼地方?」老天,他一定是走錯路了……
          ☆          ☆          ☆
  春日的晌午,雖不若夏季那麼炙熱難耐,可是在地理位置偏西的涼州,仍宛如盛夏般燠熱。
  在虎騎營校練場的邊緣,屬於虎騎營右將軍摩下的軍將們,個個汗如雨下地屏息看著獨站在校場中的右將軍——胭脂。
  一顆汗珠淌下胭脂的額際,她左手執著弓,右手再伸向一旁的置箭袋裡取出另一支鳳尾箭,將箭搭在弦上,準備朝置於遠處的箭靶再射出一箭。
  眾人還來不及看清那支箭是如何發射而出,原本已插在箭靶紅心處的箭,即被新射出的箭從中剖成兩半。
  在眾人的驚歎聲中,胭脂將大弓往身後的校尉身上一扔,隨手再拿起一柄長槍,一個縱身旋飛回舞,將手中的長槍破空拋射出去,直穿過吊在線上的三枚鐵環,正中槍靶,而三枚鐵環卻是文風未動,未被射來的長槍碰到半分。
  一身紅色軍服的胭脂不似普通的女子身著細紗裳、發上插著珠花或金簪,也不娉娉嫪嫪地輕移蓮步,相反地,她的舉手投足間,全是十足十的軍人架勢。
  軍帽將她的容顏遮去了大半,不十分貼身的軍服也不能完全顯露出她窈窕的身姿,但在全都身著黑色軍服的營中,她仍是格外的耀眼與美麗,每個望著她的男人在欽佩她的武藝之際,皆對她心醉神迷、傾心不已;因為……因為她是整個軍營中唯一的女人,萬片綠葉中獨一無二的紅花,同時也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
  胭脂娟麗秀艷的俏臉上,兩道新月般的細眉,在那票男人癡迷的眼神中微微細蹙,並對那一聲聲讚歎和惋惜反感不已。
  她很明白,這些人在讚歎她的武技,而惋惜的,是她的性別。
  軍中的每個人,都認為她該人如其名地做個大家閨秀,或是會鶯聲燕語、柔婉撒嬌的姑娘家,整天窩在繡閣裡刺刺繡、種種花、養養鳥,而不該是個武藝樣樣精通的女將軍,不該來到這個地方擔任軍職。
  女人,就不可以當將軍嗎?
  胭脂拭去了額問的汗水,腳跟一轉,正眼迎上那一群正以愛慕的眼神望著她的男人們。
  又用這種眼神看她?他們的眼裡到底還有沒有她這個將軍的存在?她現在的身份是他們的上司、他們的頭頭,不是讓他們亂放愛意的對象!莫非是她立下的軍威不夠嚴,所以他們還敢有這種想法?
  胭脂瞇起美麗的杏眼,一一將那些朝她放送過來的眼神瞪了回去;她兩手環著胸,揚高弧度優美的下巴,讓那些陶醉不已的男人們趕緊在她發火之前清醒過來。
  她不容轉圜的下令,「剛才我所示範的箭法、槍法,全都得給我學成,三日之後驗收!」剛才她示範了半夭,這些人八成沒將她的技巧給看進去;她有心教而他們沒心學,她有得是方法讓他們知道後悔?
  「三日?」驚怪抱怨的叫聲像一波波的浪潮,在那些只專心看美人的男人們之間傳開來。
  胭脂柳眉微揚,一手不客氣地指著遠處軍營的大門,「不合格者,準備收拾包袱滾回老家去,少留在軍中丟我的臉!」敢抱怨?她都還沒抱怨這些手下一個比一個差,一個比一個不成才呢!
  「是……」被人拿飯碗威脅,一票大男人們只好委屈兮兮地低下頭纖悔。
  胭脂被太陽曬得通體發熱香汗淋漓,不打算再陪著這群沒一個比她強的男人們練武,轉過身對一直站在她後頭的校尉交代,「這裡交給你了,我先回帳。」
  「將軍慢走。」校尉恭謹地向她行禮致意,彎著身恭送她回帳休息。
  從校場走回自己的帳內,胭脂一進帳便迫不及待地扯掉頭上的將軍帽,拉開身上厚重的軍裝,洗淨滿是塵土的臉龐並擦淨四肢後,換上較簡便的官服,才長吐了一口氣,放鬆地坐在桌案前。
  舒服多了……胭脂倚在桌案前杏眸微閉,舒適地享受這一刻。
  那一身厚重的軍裝,每日都將她綁得喘不過氣來,但在軍中不穿又不行,她只好一直忍著,在每天的操練過後才能讓自己舒服些。類似這種不便的小問題很多,而她寧願讓自己難受也不願啟口,因為她要在眾人面前當一個將軍,而不是一名需要人幫助的弱女子,她若有個什麼舉措失當,那個隨時等著捉她小辮子的韋駒,一定又會去向他的老爹元帥韋靖元告狀,好藉機撤去她的軍職。
  一想到那兩個姓韋的父子,胭脂馬上睜開眼重振精神,將桌上待她批閱的軍件移來,一件一件細看著。
  最反對她入虎騎營,也最反對由一個女人來當將軍的,就是韋氏父子,而他們兩人,也正是她決心要入伍從軍的起因。
  這一座與虎步營地位相等的虎騎營,乃是京城一防外敵二防民反的重要大營,握有的兵力佔全國的四分之一,朝中的每個武將,有誰不想當上這座軍營的元帥?
  就算是只能來這裡做個武官,也有許多鼎鼎大名的武將願意紆尊降貴地來此。只可惜虎騎營裡元帥的名額只有一名,而將軍的名額也只有兩名,因此想進此營當官,除了自己的真材實料之外,就只能攀關係、走後門。
  攀關係、走後門這一招,韋氏父子運用得很好;為了能進入這個虎騎營,他們不但巴結了許多皇親國戚,還不惜設計誣陷這座營上一任的元帥——她的父親。
  她父親的元帥位置,是被工放心計的韋靖元硬生生的拉下來的。韋靖元靠著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她父親頭上,沒有經過重審,沒能讓她父親向皇上親奏辯白,就這樣被撤去了軍職,改立韋靖元為元帥,並任韋靖元之子韋駒為僅次於元帥與將軍之下的參軍。
  突然遭逢這種打擊,她的父親為此消沉了許久,本還想再向朝廷上奏還他清白,可是一場小風寒就讓她父親撒手歸西,再也沒法子回來他效命了一生的軍營。
  她的父親是回不來軍營了,但出生在軍人世家的她正當芳華,則是有機會來這個虎騎營代她的父親從軍,完成他老人家繼續盡忠報國的心願。
  但沒有權勢的她根本無法如韋靖元他們那般入虎步營與虎騎營當官,兩另外一個能入營的方法,就是一路考進來。
  武人的科考不似文人,文人是在筆下作文章,而武人們,就得靠自己的拳腳功夫。先由鄉試、省試考出個小小的武令,再由武令的身份參加武舉人的選試,若有了武舉人的資格,才能再考武狀元,只要考上了武狀元,便能擁有朝中武官也沒有的資格——第一優先選擇職務與軍營。
  當年她在父親和府中武師嚴格的調教下,才十六歲就已在涼州打遍無敵手,威名遠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各式武器在她手中運用起來皆爛熟得很,見識過她武藝的人莫不豎起拇指稱讚,甚至她父親在朝中的友人,還有心將她推舉出去從軍,當大唐開國以來第一位女軍人。
  在父親過世後,她親自找上了父親在朝中的故人,任職於虎步營的元帥莫頂天,向他說明入伍從軍的心願,並由莫頂天向上保舉,希望皇上能讓她以武舉人的身份,拋開男女之見,讓她破格參加武狀元的選試。
  軍中是男人的世界,一個姑娘家也想從軍?
  當朝的武官們在朝上初初聽到莫頂天向皇帝的保舉,都笑得前俯後仰,當莫頂天是異想天開,皇帝也被逗得開懷大笑。但莫頂天卻摘下了他虎步營元帥的頂戴,以他的軍位做為賭注再次向皇帝保舉,把朝中所有人都嚇得啞口無言。因為莫頂天的身份不比其他武將,他可是統率全國四分之一軍力的沙場戰將。當時皇帝也結實地被嚇了一大跳,不得不重新考量莫頂天的話,最後還是應允了莫頂天,姑且讓她以武舉人的身份去試考武狀元。
  而她並沒有辜負莫頂天拚著前途不要的苦心,在武狀元大會上,以紮實的武功踢掉了所有和她搶武狀元的男人們,讓在場觀試的武官們都愣掉了下巴。
  頭上頂著新科武狀元的頂戴,她在皇帝論功行賞分配職位時,什麼地方都不要,獨獨要求皇帝准許她這個武狀元去虎騎營。
  由於虎騎營元帥的位置已被韋靖元佔去,她便退而求其次地要求當虎騎管的第二重將——左右將軍中的其中一名。當年虎騎管的右將軍已然年邁正打算辭官歸田,皇帝便將她封為右將軍,讓她來到她父親生前所統率的虎騎營裡當女將軍。
  可是到了虎騎營後,胭脂就沒那麼順利了。
  虎騎營裡,不只韋靖元這個元帥看她不順眼,全管裡的男人也沒人當她是將軍,而韋靖元也刻意將她這個身負重職的將軍冷凍在一旁,不但不叫她上場征戰,還天天只讓她留在營裡批閱公文,任眾人恥笑她是個有名無實的假將軍,把她當成美人供在將軍帳裡接受眾人的朝聖。
  直到某日,韋靖元奉了聖令受詔上京,偏偏在此時敵人來襲,而左將軍又重病在床,只會靠老子勢力的韋駒在那時也慌得沒有半點主張,頓時整座虎騎營人心慌亂,不知該如何應敵出征。
  胭脂在眾人皆六神無主時,在知會過軍中的司馬官後,便率一小批隸屬她摩下的人馬前去應敵,能將之剿滅,首次立下戰功,證明她不是個有名無實的假將軍。
  但她的一戰成名並不能讓營中所有的人對她心服口服,韋駒還反而對她來個批鬥大會,要她在拳腳下見真章,要她讓他們這群人看看,一個女人家能有什麼能耐。
  那一場批鬥兼私下武試的大會,遠比她當時去考武狀元簡單多了。
  由於在私下武試之前,沒人訂下不可傷人也不可將整座軍營搞得雞飛狗跳的規矩,於是……打從胭脂一上場,全管的男人們就後悔萬分。
  胭脂才踏進校場,便先將最目中無人的韋駒給打得躺在病床上三個月,再一個一個將對她有過不敬的手下們打得不成人形。而除了韋駒之外,敢向她挑釁的男人們全被她踢出軍營大門,叫他們滾回去吃自己,她這個右將軍不收無用之人。
  當校場上只剩下胭脂完好無缺地站著時,她揚著拳頭對其他不敢上場領教的所有手下發表宣言,讓在場所有人知道,敢犯她、對她不敬的人,下場就跟那些被她踢出去的人一樣。起初還有人不信,但在胭脂連續打傷並撤掉數百人後,就再也沒人敢懷疑她的威信,從此人人懼她三分,無人敢不服她的命令。
  在批閱完公文後,胭脂伸伸懶腰,抬起自己較平常女人粗糙的雙手,出神地看著。
  她靠這雙手,經歷了多少風雨才爬上今日的地位?她已經完成父親未了的心願,代他來到虎騎營裡繼續為朝廷效力,可是當她完成父親的心願時,她同時也失去了很多。
  在軍中蹉跎了三年的光陰,如今她已不是當年那個芳華待嫁的少女,而以她目前的身份,若想覓一份良配,恐怕也是件難事。有誰敢娶她這個虎騎營出來的女將軍?只要聽到虎騎管的名號,就算是有心想求親的人,也都被嚇退了。而她當然也不可能就在虎騎營裡一直待到老,畢竟她不可能一輩子都能維持現今的體能和武藝,當她衰老而朝廷不要她時,她又該何去何從?
  天生就不是悲情派和悲觀主義者的胭脂撫著小巧的下巴想著,也許當她離開軍營時,她可以向朝廷敲一筆款子,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將軍府中讓人來伺候她,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這樣的日子……想來好像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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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6:54:53 |只看該作者
  沒人敢娶她也罷,反正她也不認為男人們有哪一點能比她強。在營中和男人們混了這麼久,在她往後退休的日子裡,絕對不要再看到任何一個全身都是汗臭味的臭男人。
  從不讓煩惱停留在腦中太久的胭脂想著想著,臉上的笑容就愈來愈愉快;她已經預期到晚年時一個人逍遙自在的遠景了。她含笑地托著腮,心中開始盤算到時她該向朝廷敲多少退休費,好搞賞自己在軍中的勞苦功高——她把自己的青春賣給軍隊,是有權大敲特敲一筆才對。
  可是她應該敲多少退休費才算合理?胭脂很認真地想著,女將軍和男將軍的退休費不知道會不會有差別?如果到時分得少了一點怎麼辦?她是否該再向朝廷爭取合理的退休待遇?
  當胭脂還想不出該拿多少走路費用時,腹中傳來陣陣令她臉上笑容迅速煙消雲散的饑鳴。
  她的肚子……餓了。
  胭脂的心情立刻降到谷底,美麗的面容也變得風雨欲來。她什麼苦都能吃、什麼罪都能受,可是她最最無法容忍的只有兩件事——肚子餓,以及吃不到挑嘴的她要吃的珍饈美食。
  她按著饑轆轆的腹部霍然站起,走出將軍帳外,望向營中最偏遠處料理軍營三餐的伙房,菱似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嗯……要是今天她再吃不到能入口的好料,她打算對那群沒用的伙頭夫大開殺戒,把他們全踢出虎騎營來告祭她的肚子,然後再回校場把那些屬下狠狠再操練一回!








第二章

  在虎騎管的伙房內,一個個大爐大灶裡的柴火正熊熊地旺燒著,裡頭二十來名的伙頭夫,正在高熱的爐前準備這一天晚上,得供應給軍營裡所有人的晚飯。
  莫名其妙被拉進軍營裡榮任伙頭夫一職的樂毅,在伙房裡簡單地繞過一圈後,不禁高高高地挑起了眉,一臉的不屑。
  「你們就只會煮這些垃圾?」他指著其中一盤已煮好的菜,回頭問著把他拉進管的主考官。
  「垃圾?」正忙得不可開交的伙頭夫憫頓時停下手中的動作,一齊轉頭怒視這個新報到的成員。
  引起公憤的樂毅還在奚落,「只會煮這種連狗都不屑一吃的垃圾,難怪你們要征伙頭夫。」這個軍營果然沒人才,沒一個人能燒出一道像人吃的菜色,怪不得他們的廚房會這麼缺人,缺到把他這個刺客自動請進門來。
  「你……」也被點著怒火的副考官,磨牙霍霍地想掐死一點口德和情面也不留的樂毅。
  「忍著,他可是我們寶貴的人才啊。」主考官忙拉著衝動的副考官,殷殷在他耳邊勸著。
  「好吧,算我吃虧些。」樂毅攤攤兩手,一副委屈不已的樣子。「現在我要做什麼?陪你們一塊兒煮這種大鍋菜?」他抱怨歸抱怨,但也很能隨遇而安的。
  主考官陪著笑,把他拉到另一個某人專用的爐灶前,「不不不,你只要負責右將軍的伙食,其它的大鍋菜由我們來。」找他來才不是要他煮大鍋菜,他們是找他來煮殺頭菜的。
  樂毅撫著下巴,「只要我負責一個人的伙食?」就這麼簡單?他不必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煮垃圾?
  「對對對,請你務必燒好右將軍想吃的菜。」主考官頻頻點頭,並且喚人把做菜的材料都堆到他的面前,請他趕快大展身手。
  樂毅拿起一顆菠蘿,邊用手掌秤量著菠蘿裡頭的水分和重量,邊狐疑地看著那一票神色各異的伙頭夫們。
  「為何你們不做這輕鬆的差事,卻要由我來?」他抽出一柄做菜用的短刀,俐落地削去外皮,漫不經心地問。
  「因為你是下一個替死鬼——」主考官很誠實地把話說了一半,就被一群人摀住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樂毅停下了手中切塊的動作,轉著手上的刀子慢慢抬起頭來。
  「替死鬼?」
  「你聽錯了,是因為我們燒不出她想吃的菜。」副考官忙著補救說溜嘴的真相。
  樂毅瞭然於心地挑挑眉,在江湖上打滾了這麼多年,他的耳朵若是分不清真話與謊言,他就別在江湖上混了。這些人當他是三歲小孩啊?要騙也不事先套好招。
  敢拉他來這當什麼替死鬼……只不過是燒飯煮菜的小小差事而已,怎麼會有替死鬼出現?這個軍營到底是在幹什麼的?
  廚房裡的人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就看樂毅肯不肯相信他們的謊言。
  望著那票伙頭夫們緊張不已的神色,樂毅暫且先將心中的疑問擱下,很有同情心地裝作剛才什麼都沒聽到,又開始切起手中的菠蘿。
  「右將軍的嘴很挑嗎?」轉眼間就將一顆菠蘿切塊雕花完畢的樂毅,在撿選做菜的材料時懶洋洋地又問。
  「挑!挑極了……」眾人皆垂下頭來,痛心不已地長聲歎息。
  挑嘴?跟他一樣?這個軍營中也有這種人?樂毅聽了眼睛都亮了起來,很想會一會也懂得品嚐美食的右將軍。
  「你們好像有很多苦衷?」他高高興興地挨在臉拉得比苦瓜還要長的主考官的身邊,很有興致聆聽他的苦衷。
  「苦衷?是苦頭!」主考官捧著頭低叫,「你不知道,每當她肚子餓而我們又燒不出好菜時,我們營裡上上下下就有苦頭吃了!」
  「尤其她吃不到她想吃的菜時,不只我們這個伙房,整個軍營的每個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就算不被她操練死地會只剩半條命。」副考官想起往日受苦受難的日子,就忍不住為自己不幸入錯營的命運哀歎。
  樂毅收聽完兩位似是吃足苦頭的證人宣言後,對他們所說的苦難大略瞭解了一點,可是卻弄不清楚那位右將軍為何要來這裡整這些只會燒垃圾的人。
  「那位講究美食的將軍既是嗜愛美食,又何必來伙食極差的軍營?」愛享用美食卻來這個只出產大鍋菜的爛軍營?那位美食同好似乎是挑錯工作和撿錯地點了。
  主考官一臉的傷悲,「我們也不懂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軍營裡……」那個姑娘什麼事不好做,卻當上了官位極高的右將軍;而她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挑上他們這虎騎營,他們全營的弟兄也都很想去問問她這個問題。
  樂毅邊做菜邊聽他訴苦,廚房裡其它也是滿腹委屈的男人們,在一個人開始倒苦水後,也一個接一個地向樂毅倒苦水,一陣陣洶湧而來的苦水就快把他給淹死了。
  聽了拉拉雜雜一大串苦衷後,樂毅開始真的有點同情這些又訴苦又落淚的男人們。
  「那個右將軍大可在家裡當個少爺好好享受,何苦來這裡這麼折騰你們?」
  「她不是少爺,你弄錯了她的性別。」主考官搖著食指更正。
  樂毅手中的刀子滑了一下,並且瞪大了眼。
  「女人?」有沒有搞錯?這裡有一個女的……將軍?
  「對,女人。」主考官頻頻點頭。
  「一個姑娘家也能當上將軍?」樂毅怪腔怪調的問。他是不是真的走錯地方了?
  這裡的人不但怪,居然還有一個女將軍?而且每個人都怕那個女人怕成這樣?
  「噓……」副考官忙不迭地掩住樂毅的嘴,「你不要命啦?」把姑娘這兩個字叫得這麼大聲,是想害他們被整得更慘嗎?
  「絕對不能叫她姑娘,這是她的大忌,給她聽見是會被殺頭的。記得見到她時要叫右將軍,或者是胭脂將軍,懂了嗎?」主考官很謹慎地對樂毅交代,希望他千千萬萬別犯了這項忌諱。
  「胭脂」這二字甫從主考官的口裡說出,樂毅兩眼瞬間張得像銅鈴般大,彷彿剛有一詞強心劑打入他有一點點灰暗的心房。
  「慢著,你說她叫胭脂?」他找那個左容容要的胭脂找得好不辛苦,而這裡卻有個叫胭脂的女人?難道左容容是要他來找這個女人?
  「對呀。」主考官又據實以告。
  樂毅興奮地按著他的肩,「她的臉是不是藍色的?」他找到胭脂了,現在就差顏色而已。那個女人全身上下最好能跟藍色有一點關係,這樣一來,他只要把那個女人帶回去就可以交差了。
  「不是。」主考官皺了一下眉,然後很堅定地搖頭。
  「那她的眼睛是不是藍色的?」樂毅也覺得有一張藍色的臉是不太可能,於是改問另一個比較有可能的問題。
  「她眼睛的顏色和你我一樣。」主考官指著他的眼珠子,又澆熄他的希望。
  樂毅還是不死心,「要不然她是否有用藍色的胭脂抹在臉上或唇上?」是女人的話,就一定會用胭脂這種東西,或許那個女人會偏愛藍色這個色系。
  「藍色的胭脂?」主考官糾結著眉心,拍著前額苦笑,「少兄弟,世上哪有這種胭脂?」
  「咱們的右將軍從不施脂粉。況且她已經夠美了,若再打扮起來,她會迷倒所有的弟兄,那我們虎騎營的人就都不用當兵了,只會成天望著她那張臉,什麼事都不想做。」副考官陶醉地回想胭脂在肚子不餓時的神情與美貌,連一旁的主考官也和他一樣,想到就陶醉不已。
  樂毅看著他們集體思春的表情,伸出大掌在主、副考官的面前晃了半天,才勉勉強強勾回他們的心智。
  「照你們的說法,這個女將軍又狠又美?」能讓這些人又傾慕又訴苦的,樂毅不禁在心中自動勾勒出一個美麗女暴君的形象。
  副考官搖首澄清,「不,她的本性很善良,也比其它的軍官來得通情達理,只是每當她肚子餓時,她的脾氣就特壞。」
  一個一直守在伙房外頭的伙頭夫急急忙忙地衝進來,不但滿面蒼白,還不停地喘著大氣。在他終於換過氣時,衝口便扯開嗓子大聲嚷嚷——「不好了!右將軍肚子又餓了!」
  像是施放了強力警報般,整個伙房頓時陷入兵荒馬亂的狀態。
  樂毅枯站在原地百思不解地看著眼前的怪象,方纔還好好跟他談話的人,一轉眼便拿鍋的拿鍋、努力炒菜的炒菜,或者是忙著找地方躲,場面混亂不已。他搔著發想,那個女人不過是肚子餓了而已,他們為什麼要這麼恐慌?
  「這個時辰就來了?她今天怎麼餓得這麼早?」主考官慌急地問趕來通報的伙頭夫。
  「來了來了,已經朝這邊殺過來了。」通報的伙頭夫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副考官更是顯得憂心忡忡忡忡,「她的臉色壞嗎?」
  「壞透了,樣子像想殺人。怎麼辦?」通報的伙頭夫六神無主地問。
  「樂毅,你把右將軍的晚膳燒好了沒?」副考官一手拉過樂毅著急地問,盼他現在能立刻變出一桌山珍海味來應急。
  「還沒。」還未煮完第一道菜的樂毅瞥了他一眼,又回頭專心於他正烹燒的粟餚。
  副考官跳腳大叫,「你怎麼可以還沒燒好?」
  「我喜歡慢工出細活。」樂毅非常堅持自己所做出每一道菜的品質,除非能通過他嚴格的品管,否則他絕不輕易端出任何一道菜。
  「慢?再慢你會害死所有人的!你知不知道?」副考官此時的聲音已經演變成絕望的慘叫。
  樂毅聳聳肩,「不知道。」他只管自己的規矩,才不管他們的恐懼症。
  伙房的帳簾突然被一陣旋風掀起,一道窈窕的纖影走了進來,挾帶著一道壓得低低的美聲。
  「我——餓——了!」胭脂定立在伙房門口,兩眼無神地望著裡頭受到嚴重驚嚇的男人們。
  美人!
  樂毅詫異的黑瞳閃過一絲驚艷,這個亭亭勻麗的大美女,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女將軍?軍隊裡怎麼有這麼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早知道軍營裡有這種會勾走人心的美人,他八百年前就該速速從軍報國!
  樂毅在驚艷,而其它人的反應就和他截然不同了。
  「右……右將軍……」主考官流著冷汗,小心翼翼地瞄著胭脂像是已經餓極的表情。
  「我的晚飯。」肚餓當頭的胭脂根本不說廢話,只勾著手指向他要能解除她飢餓的晚飯。
  「右將軍,請您等等,屬下還沒為您……」主考官汗如雨下,兩手緊捧著腦袋瓜求饒。
  火氣暗湧的胭脂媚眼一瞇,「我不接受任何理由。」她餓了,而這群整天都窩在廚房裡做飯的男人,卻沒一個人能救救她的肚子?
  「右將軍,請您再給屬下們一次機會!」所有人集體爆出相同的請求,求她別對他們發火。
  正準備大動肝火的胭脂,靈敏的嗅覺忽然在這個什麼味道都混雜在一起的地方,嗅到了難得一聞的陣陣香味。
  「慢著,那是什麼味道?」這種味道太罕有了,光是聞起來就覺得美味無比,她不禁仔細地尋找味道的來源。
  「黃魚三珍味。」在一旁看了半天美人的樂毅淡淡地開口,讓美人的眼神如他所願地轉向他。
  「如何號稱三珍?」胭脂很挑剔地問。她吃過數十種黃魚的作法,可是就沒聞過黃魚能燒成這種罕見的鮮美味道。
  「一清蒸、二紅燒、三醋溜,爐火七分熱,收汁三份量,故鮮、美、甜、酸皆俱,且不滑不油不澀不膩,魚肉既鮮白且艷紅又亮黃。」樂毅將已經盛盤的菜餚擱在她前方的小桌上,在她以眼觀察菜餚的色澤時,在旁為她詳加批注。
  胭脂默不作聲地端詳了這道她從軍以來第一次見到的珍品菜餚好半天,發覺這個火頭父所說果真不暇,這道菜不但色香味俱全,而且經過燒煮的魚身竟還完整無瑕。
  「行家。」她揚首對上了樂毅自信十足的雙眼,對他道出衷心的佩服。
  「哪裡。」樂毅朝她拱手致意,高深莫測地盯著她的臉龐,「你就是胭脂﹐﹐將軍?」
  「這菜是你做的?」胭脂點點頭,反而先問起他是不是做出這道珍味的大廚。
  「沒錯。」
  胭脂明媚的眼眸立刻將他全身上下打量過一番,覺得這個男人似乎與她在軍營裡見過的男人不同。他不但身材高大健碩,五官輪廓看起來似是個混血兒——他俊挺的面龐上眼眸深邃、鼻樑高挺,而他嘴角揚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更讓人覺得他像是西域那邊天性熱情活潑的民族。他與眾不同的身形和面貌,和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根本就不像是個小兵,反倒像極了江湖上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
  那個人叫什麼來著?她怎麼一時記不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她乾脆不再管那個江湖人物是誰,只在乎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樂毅。」美人當前,樂毅老實地報出他的姓名,心想這個軍營應該不知他在外頭欽命要犯的身份。
  樂毅?這個名字聽起來好耳熟……胭脂微偏螓首回想,還是想不出為何她會覺得耳熟。她甩甩頭,重新把心思放在這個男人身上。
  「樂毅,從今天起,你的職務是負責照顧我的胃。」她一手指著他,漾出笑容宣佈他的新職位。
  樂毅馬上反應過來,「你要我當你專任的廚子?」這個美女居然叫他這名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的無形士當她的廚子——
  「完全正確。」胭脂拍著手,嘉許他靈敏的反應。
  繼左容容之後,樂毅再一次被女人命令,他滿心不悅地盯著她美艷的笑容,腦海裡卻又閃過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
  「既然將軍的芳名叫胭脂,屬下是可以順便照顧你的胃。」他恭敬地彎身致意,把她這個命令接下來。
  「順便?」胭脂的秀眉一挑,不解他話中之意。
  「屬下除了做菜外,還擅長許多事。」只要他做的菜能讓他接近她,那麼他往後辦起要事也就方便多了。
  「你還擅長什麼事?」
  「私事。」譬如說待在她身邊伺機刺殺那個元帥,和找到他要的藍胭脂。
  「我不管你擅長什麼私事,我只要我的晚飯在半個時辰內送至我的帳內。」胭脂並沒有去追究他話裡的意思,目前她只想盡快填飽她快餓扁的肚子。
  樂毅得意洋洋的張嘴咧笑,「沒問題。」
  「其它的人給我聽著,往後不許你們再做我的飯,我只吃他做的。」聽了樂毅的這句話,胭脂馬上轉身對那群驚弓之鳥解除警報,正式發表她的新命令。
  「遵命!」所有人莫不狂喜地接下這天大的好命令。
  胭脂回首再看了樂毅一眼後,瀟灑地走出伙營,準備回去她的將軍帳裡,等待她已經好久沒嘗過的一頓好飯。
  胭脂走後,樂毅懶懶地回頭看他身後那票正大肆歡慶的伙頭夫們,然後不停地翻著白眼。
  「她的這個命令……你們似乎很樂意遵從。」他即將委屈的為一個女人做菜燒飯,這些人卻快樂成這樣?
  喜極而泣的歡呼聲飄進樂毅的耳裡。
  「有了這個做菜天才,我們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的當兵了……」
          ☆          ☆          ☆
  混進軍營數日的樂毅是個天性很樂觀的人。從小小一名伙頭夫跳級高昇為虎騎營右將軍的專任廚子,這一點他是沒什麼意見;要他為一個女人燒菜做飯,這一點他也可以委屈,因為他要找的胭脂,很可能就是他眼前這個正在努力加餐飯的女人。
  雖然他目前還是不知道所謂的藍胭脂在哪裡,但他相信只要這個女人和胭脂能扯上一點點邊,他要找到東西就不會太困難。
  真正困難的是,倘沒有時間去找那個藍色的胭脂。
  這個叫胭脂的女人從吃過一口他所做的菜後,便三不五時地跑去伙房找他,害他成天都得待在伙房裡為她做菜,等到他能有空閒時,不是整個軍營的人都已在夜色中沉睡,就是她又帶隊離營出操,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問人或向她請教。而她常找他可不是來和他聊聊天,或是讓他看看她這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她找上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她要吃飯。
  樂毅實在很難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麼偏愛美食又愛吃飯的女人。當她不穿軍裝時,那身樸素官服下的身材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幾兩重,可是她的胃卻與她的身材恰恰相反,像個無底洞似的。她根本就不像其它人所說的挑嘴,不管他端出多少菜,她一律照單全收。可能是他所做的菜色正好對了她的胃口,又或者,她很可能是……餓了很久。
  打從把這日的晚膳端進胭脂的將軍帳後,樂毅就一直很納悶地站在她的面前,兩眼打直地看她進食。
  她能這麼欣賞他所做的料理他是很欣慰,但他這輩子卻不曾看過有哪個女人能像她這樣,以飛快的速度解決掉一盤又一盤美食,同時還能在快速進食間維持十分優雅的吃相。在他看來,能吃得快、吃得多、又吃得好看,這一種女人,不正常。
  樂毅看她進食,只覺得他好像在看一陣強風襲過桌面,沒多久一盤他得花上老半天時間才做好的佳餚就被她給掃進肚子裡去了。這個女人,她到底有沒有體恤過他做一道菜的精神和心力啊?這種吃法實在是很對不起他。
  「你……」他清清嗓子,試圖和那個只認食物不認人的女將軍溝通溝通。
  胭脂正眼也不看他一下,專心地享用桌上的美食,根本把他當成不存在。
  「呃……將軍?」沒得到響應,樂毅稍稍加大了音量再對她呼喚。
  胭脂還是不搭理他,對食物的興趣遠比對他來得大。
  樂毅忍不住長歎,「你到底是餓了多久?」她怎麼有法子把那些菜全掃進她纖細的身體裡?他要回去問問神醫老友蘭析,看蘭析能不能治這種餓病。
  一直不理他的胭脂,在覺得自己的肚子已經填了半飽時,終於撥空抬起頭來,並拿著手絹拭著嘴角。
  「三年。」從她進軍營以來,她就每天處於餓肚子的狀態。她有足足三年沒有享受到這等人間美味了。
  「三年來你一直都在吃垃圾?」樂毅推敲著,也許就是她吃那些伙頭夫煮的垃圾吃多了,突然間能吃到這種正常的食物,她才會像個餓死鬼拚命補償她的胃。
  胭脂有志一同地揚嘴輕笑,「你也知道那些是垃圾?」不愧是能做出美食的人,他也知道她在這裡有多委屈呀?
  「我想不出還有更好的名稱能形容那些爛菜色。」樂毅點點頭,完全能明瞭她會覺得挨餓的心境。
  「我就知道你也是行家。不過你是料理的行家,我是吃的行家。」胭脂對他的評價很高,從第一眼見到他,就知道他是同道中人。
  這幾日來,托他高超的做菜技巧,樂毅一直和她處得很融洽,可是他卻始終不能與她拉近距離,找不到機會套套她的話。難得她今天有心情開口與他說話——「既然大家都是行家,我可以叫你胭脂嗎?」樂毅打鐵趁熱,第一步就是要與她拉攏關係。
  「叫將軍。軍隊裡有軍紀,別以為會燒幾道菜我就會讓你犯軍紀。」胭脂的腦袋並沒有因進食而變差,反而把軍隊的規矩給抬出來,拒絕讓他攀關係。
  第一步不成功,樂毅並不感到挫折,反而眼眸在她桌上的飯菜上轉了轉,把握地咧出笑。
  「我要退伍。」美食大師神氣地亮出能破壞軍紀的底牌。
  「什麼?」一聽到退伍這個超級敏感的字眼,胭脂忙放下手中的碗筷。
  「不能直喚你的名,我便退伍。」樂毅笑嘻嘻地進一步說清他要退伍的理由。
  「你威脅我?」胭脂嬌俏的臉蛋寫滿不悅。在這個軍營裡有男人敢威脅她?
  他搖搖頭,一手指向她的肚子,「我是在威脅你的肚子。」他正在威脅的,是她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食慾。
  「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算是以下犯上,你是想嘗嘗軍杖的滋味?」她已經許久沒對敢犯她的人施行杖責了,這個男人的身子就算再壯,想必也挨不了幾杖。
  樂毅無所謂地聳肩,「以下犯上也無妨,反正我就要退伍,往後你也別再想吃這些好菜。好好珍惜你的這一頓吧,你就要回去過吃垃圾的日子了。」
  拿她致命的弱點威脅她?胭脂這才發覺這個男人除了有好身材外,頭腦也不壞。
  她很難取捨地看著桌上尚未入口的佳餚,再想想她立定的軍紀……可是一想到她又要吃那些根本就不能入口的爛軍菜,她的心就開始動搖。
  「好……」她不甘不願地吐出一個字。
  「好什麼?」樂毅環著胸低頭笑問。
  「我說可以。」胭脂向美食投降,她無法讓這麼好的一個大廚就這麼退伍,只好把軍紀拋至一邊。
  他又搖頭晃腦地掏掏耳朵,「我聽不清楚,麻煩你大聲點。」所謂軍令如山,而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就是軍令,他得明確的得到她的軍令才甘心。
  「你可以不叫我將軍,但只准你在私底下無人時叫我胭脂。」這三年來從沒人敢這麼叫她,因此她還是得顧全她的面子,把她所受的威脅減到最低。
  「我不退伍了。」樂毅爽快地兩手一拍,嘴邊掠著得逞的笑意。
  胭脂心頭悶悶地瞪他一眼,又拿起筷子,想藉美食沖淡她不愉快的心情。
  「胭脂,你身上有沒有藍色的東西?」樂毅看她又要吃飯了,趕緊提出他的問題,免得又沒時間問她。
  「沒有。」
  「你可有任何與藍色有關的事物?」樂毅再擴大尋找的範圍。
  「沒有。」胭脂愈聽愈不想理會他無聊的問題,於是拿起桌上已被她吃空的飯碗伸向他,「再來一碗。」
  樂毅的嘴角微挑,「我不為女人盛飯。」叫他做這種事?除非日頭打西邊出來。
  又反駁她的命令!胭脂抿著小嘴將碗放下,身子往椅背一靠,對他那種無形中的氣勢起了疑心。
  「你是什麼人?」就算是個剛來報到的人,也應當聽過不能惹她,而他敢一再地招惹她,他一定是有什麼背景或是特殊理由。
  「男人。」樂毅兩眉高高彎起,擺著笑臉唬弄過去。
  「廢話!我是問你打哪來的。」她當然知道他是男的,她問的是他的「出產地」。
  樂毅搔著發想了半天,再扔出另一句廢話給她。「我家。」
  「你怎麼能做出這些好菜?」家?他家住皇宮嗎?這種尋常人根本吃不到的菜色,普通人家怎會做?
  「天賦異稟。」這次樂毅就很誠實了,他在做菜這方面真的是有些天分。
  「你很與眾不同。」他的膽子真的不小,而敢這麼蒙她的人,來歷一定不平凡。
  「因為我的家教好。」樂毅暫且拋開本性,惜言如金地回答她的問題。
  胭脂指著他身後的長刀,「身後背的是什麼刀?」那把刀的造形不但怪,還用一層錦布裡著。從認識他以來,她好像沒看過那把刀離開他的身上。
  「菜刀。」在她的一再追問下,樂毅只好把他這把曠世難求的夜磷刀隨著主人一塊兒降級。
  胭脂的嘴角漾出了一朵笑,兩手搭在桌上,突然藉力縱身躍起,騰身翻躍過他的頭頂,在飛過之時順手抽走他身後的長刀,「借看一下你吃這行飯的飯碗!」她倒要看看這是什麼樣的一柄菜刀!
  「你有本事的話請看。」樂毅不以為意地定立原地,臉上浮出笑謔的神情。
  兩腳才剛落地的胭脂還來不及站穩,就被手中奇重無比的長刀拉下了身子。她吃力地想握緊,卻沒力道握住沉重的長刀,兩臂和手腕皆因受不了重量劇痛著,只能眼睜睜地看長刀脫出她的手落地。
  她甩著疼痛的手腕,「這是什麼鑄成的刀?刀名叫什麼?」怎麼會這麼重?居然重到她連拿都拿不動!
  「它的來歷不便奉告。」一把這刀的名字抖出來,他的身份不也跟著抖出來了?
  他就是看準了軍營裡沒人會去管江湖上的閒事,才敢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名字,而至今也還沒有人知道他就是無形士,他打算就這麼一直藏下去,直到不能再藏為止。
  胭脂橫看他一眼,猛然蹲下動手拆開裡住刀身的錦布。
  樂毅忙蹲了按住她的手,「慢,我可沒說你能看裡頭。」稍對兵器有鑽研的人定能認出這就是夜磷刀,他可不願冒這個風險。
  「我也沒告訴你我裡外都要看。」胭脂也不是省油的燈,撞開他的手就是要一探究竟。
  「那得看你是否有能耐將刀拔出鞘。」好,他就給她看,直至今日,能看見這把刀的除了死人外,還真數不出幾個,而這個女人,他肯定她絕對拔不出刀來。
  「我有什麼不能?」胭脂不願被他瞧不起,一手握住了刀柄就要拔刀出鞘。
  樂毅閒閒地等著看她遭遇困難。
  胭脂使盡了全力仍無法將刀抽出,她不相信地皺起眉心,運起內力把真氣集中在手掌上,再一次要將刀抽出,但不管她用上了再深的內力,刀柄仍是文風未動。
  「不能吧?」樂毅愛笑不笑地挨在她身邊問。
  「我不信……」胭脂咬著唇,一再地想將刀身拉出一點點,但那把刀似有靈性,就是不肯讓她這個外人瞧。
  樂毅在她浪費力氣時,考量到他可能又要因此而增加工作量了,於是決定不再讓她對只肯認他的夜磷刀下工夫。
  「胭脂,你再多耗力氣拔那把刀,恐怕你又得多吃幾碗飯了。」她再多使點力氣,只怕她肚子會餓得很快。
  「還你。」胭脂扁著小嘴,對地上那把怎麼也拔不出來的夜磷刀暗生悶氣。
  樂毅涼聲嘲笑她,「喲,肯放棄啦?」
  「連拿都拿不起,這麼重的刀有誰拔得出來?」她伸手推推地上動也不動的刀身,不信這世上有人能拔出這麼重的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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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6:57:53 |只看該作者
  「我能。」樂毅輕鬆地拿回自己的刀,熟練地將刀背回身後。
  夜磷刀一離地,胭脂便頻眨著眼瞪看著地上被夜磷刀的重量所壓出的深深刀印。
  「地上……」她撫著地上深沉的刀印子,轉首抬頭看那個輕易就能將這把重刀拿起的樂毅,「那把刀有幾斤重?」
  「沒秤過,大概有百斤吧。」樂毅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保守地估算著。
  胭脂更是訝然不已,「這麼重?」
  「不重,每日我都背在身上,它輕得像根羽毛。」他早習慣了夜磷刀的重量,而且在用了這麼多年後,他有時還會覺得夜磷刀掛在他身上像個裝飾品,沒什麼重量。
  「你有神力?」能把百斤的刀背在身上?他有多大的力道啊?
  「我是有。」別人是說過他力大無窮可舉萬斤、破石開山,他也承認他的力氣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人大。
  她正經八百地按著他的肩頭,「希望你的神力可別破壞了你做菜的好手藝。」
  力道這麼大的人,他做菜時一定要很小心,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菜給毀了。她要吃既美味又美觀的菜,他得為她好好控制力道。
  樂毅因她的轉變一時反應不過來,剛才她還一直想看他的寶刀,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她就變得不再執著,反而又想起她的胃來了?
  「你就只擔心你會沒飯吃?」她的腦子是裝什麼的?還是她的腦子也是胃做的?
  胭脂覺得他的問題很可笑,「不然我要擔心什麼?」
  「你不怕我是混進軍營來的奸細或是刺客?」他帶了一把刀進營來,她全不擔心這個?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刺客啊。
  「不怕。」她輕哼了一聲,拍拍手上的塵土站起身。
  「不怕?」樂毅愣愣地重複。
  胭脂巧笑倩兮地向他解釋,「是敵營奸細的,我會查出他的底細並除掉他,而是刺客的話,來刺殺的對象一定不會是我。」
  「如果我是刺客的話,你說我會來刺殺誰?」樂毅忍不住試探她的想法。
  「韋靖元。這裡就屬他的官最大。」她很樂意提供目標。
  「我該不該把你這番話告訴想殺他的刺客?」樂毅笑笑地問,準備看她將如何緊張。
  胭脂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預期之外。
  「請便,本將軍非常歡迎任何刺客去行刺韋靖元。你若有認識想殺韋靖元的刺客,煩請轉告他一聲,叫他快快下手。」有人要幹掉她憎惡的韋靖元,她再樂意不過。
  樂毅的笑容僵住了,「韋元帥是你的上司,你非但不保護他,還歡迎有人去行刺?」她這是什麼將軍?怎麼這麼不務正業?
  「我食朝廷俸祿,保護的是這個國家不是他,因此,他的死活與我無關。更何況他死了我還可以直升元帥頂替他的位置,在這個虎騎營裡一人獨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皇上之外,誰也管我不著。」胭脂不但把關係撇得很清楚,還頭頭是道地告訴他韋靖元死了對她的獲利有多大。在這個軍營裡待了三年之久,她早就想陞官了,而且是升到她父親一直想奪回的位置。
  「啥?」樂毅大叫,徹頭徹尾地對她這個將軍的形象改觀。
  胭脂朝他眨眨美眸,「你想想,假若真有刺客要殺他,我站在旁邊看戲乘機好好娛樂一番,不是比保護他來得更快活?」她父親的死,充滿野心的韋靖元要負大半的責任,她正好可以來個假他人之手行自己之便,消消她一直存在的心火。
  樂怔怔地望著她臉龐上令人心醉的笑意,而她說出口的話,卻又讓他忽然覺得頭暈目眩,腦袋也變得模糊不清。
  他歎息地撫著額際,「胭脂,你能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什麼軍營嗎?」
  「虎騎營啊。」
  樂毅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反應,來到這裡後,他覺得這軍營裡的一切事物都跟外頭反常,每個人的行為和思考都怪得很。這裡的男人怕女人,伙頭夫們更是怕她怕到魂不附體;而將軍想幹掉元帥,還很希望能有刺客來幫她幹掉元帥好讓她陞官……他這個冒充廚子的刺客,應該感到高興嗎?
  「你們這裡的人,真的沒一個是正常的。」樂毅決定絕不要在這裡混太久,他要早點辦完事離開這裡,當個正常人。









第三章

  樂毅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敲著桌沿,眉峰因他面前正在大吃特吃的女人剛才所說的話,隱隱抽搐著。
  「胭脂,你全身上下裝了幾個胃袋?」他忍不住打斷她的進食,既認真又嚴肅地問。
  「嗯?」吃到一半的胭脂,不情不願地放下碗筷。
  樂毅將她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吃了差不多一個男人一天的飯量,你居然還能跟我喊餓……我實在很想幫你數數你一共有幾個胃袋。」很可能她身子裡頭的器官全都是胃袋,不然怎麼能夠裝下這麼多東西?而她吃了再多也不長點肉,真是太浪費國家糧食了。
  「我吃得並不多。」胭脂聽著他又損又貶的話,不以為然地糾正。
  樂毅怪叫地指著桌旁已經堆成一座小山的碗盤,「這還叫不多?」都已經吃了十來碟了,他還要供應多少才能滿足她的大胃口?
  胭脂不好意思地摸摸俏鼻,「還沒吃飽嘛。」她的肚子還有一半是空的哩。最近她的胃口變得非常好,這個男人燒的菜她怎麼也吃不厭,只要他能做出來,她就能全裝進肚裡。
  「居然還沒吃飽……」樂毅挫敗地趴在桌上,對這個嗜吃如命的女人完全沒轍。
  胭脂正想拿起碗筷再接再厲的把肚子裝滿,樂毅已抬起頭往帳外的方向望去,先一步離開與她同坐的桌前,站至她的身旁。
  一陣腳步聲直往將軍帳前進,隱約可以聽到許多人的勸阻聲,但來人的斥喝聲更大,一一把想攔下他的人喝退,不通報也不上奏就直闖將軍帳。
  胭脂聽著那耳熟又囂張的聲音,就曉得敢這麼闖她將軍帳的人是誰。她火上心頭地握斷了手中的筷子,俏臉上寫滿了風暴。
  她憤瞇著眼,「又不通報?」他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將軍放在眼底?
  「誰來了?」樂毅打量著她除了沒吃飽時才會出現的壞臉色,對正往他們這兒來的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欠揍的男人。」胭脂霍然站起,兩手按著粉拳,非常想把那個在她吃飯時來擾她的男人,一拳轟出帳外。
  將軍帳的門簾迅速被不速之客掀開,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個也是身穿官服的男人。
  「右將軍,我聽說你這裡有個叫——」韋駒一進帳,氣焰就被軍階比他更大的胭脂給壓下去。
  胭脂冷聲向他威脅,「韋參軍,你到今日還弄不清你的上司是誰嗎?再擅闖一次我的軍帳,我會立刻叫你滾出虎騎營。」
  韋駒臉色難看地瞪著身份比他高一級的胭脂,而後又揚高了下巴,對胭脂的火氣有恃無恐。
  「你要看我的父帥准不准。」就算他捅了天大的樓子,他還有一個當元帥的親爹可以保他。
  「你好有骨氣啊,又拿韋元帥來壓我,我聽了好害怕喔。」胭脂一手撫著臉龐害怕地磨著柳眉,另一手則是迅雷不及掩耳地將桌上的斷筷抽手射向韋駒頭上的軍帽。
  韋駒的軍帽不但被勁快如風的斷筷射穿,還順勢飛出帳外。
  「你……」掉了頂戴的韋駒,火冒三丈地朝她大跨一步。
  胭脂不慌不忙地抬起另一根斷筷對準他的腦袋,讓韋駒又趕緊縮回腳步。
  「立刻對我行禮致敬,不然我就將你拖出帳外,親自教你軍禮該怎麼行。」她還沒看到這個男人對她下跪行禮,再不對她恭敬些,她就打斷他的兩條腿,讓他一輩子都跪著。
  韋駒草草地對她行過禮,兩眼瞟向站在胭脂身邊的樂毅。
  他尖酸地笑,「你不也吃起軟飯來了?有誰曉得咱們偉大的右將軍本事這麼大,居然在帳裡藏了個男人。」軍中盛傳右將軍得了個比御廚還有能耐的男人,三不五時就與這個男人窩在帳中,就不知她收容了這個男人是來餵她的口腹之慾,還是喂其它的。
  「還沒有你的本事大。我只叫個男人為我送飯菜來帳裡,而你呢,則能在帳裡藏了十來名家妓。我這將軍的本領怎有你這個參軍高?」胭脂禮讓地把破壞軍紀的榮銜還給韋駒。
  「你們之間感情似乎不錯,需要我為你拿把刀好讓你去砍嗎?」無辜被捲進戰火中,樂毅輕側首,在胭脂的耳邊細聲的問。
  胭脂不屑地冷哼,「對付他,我只要用拳頭就行了。」用刀?哈!她一拳就可以將這個花拳繡腿的男人擺平。
  「這個得罪你的笨蛋來這幹嘛?」樂毅一眼就可看出這個叫韋參軍的人,無論是功夫和官銜都差胭脂一大截。想不出他怎麼會笨到自討沒趣地來這裡給胭脂削。
  「找碴。」來找她准又沒好事,八成又是想到什麼新花招想來扯一扯她的後腿。
  韋駒高傲地扠著腰,對樂毅勾著手指,「喂,你叫樂毅?」
  「屬下正是。」樂毅虛偽地笑笑,覺得自己的容忍度跟胭脂半斤八兩,也很想拿把菜刀把那根對他不敬的手指剁掉。
  「無形士樂毅?」韋駒眼神閃亮地偏著頭問。當今六扇門急欲捉拿的欽命要犯無形士,名字剛好就跟這個剛入營不久的小兵相同;若是讓他給逮著,他可向六扇門領一筆數目龐大的賞金。
  「什麼無形士?」樂毅張大無辜的眼眸,一問三不知的表情演得很認真。
  「你不知道這號人物?」韋駒環抱著胸,兩眼細瞇地占看著樂毅高大的身形;
  他的身材和特徵,和榜上所形容的無形士非常相近。
  「屬下見識淺薄,只是一名廚子。」樂毅謙恭地拱著手,把自己的身份主動降到廚子一職。
  「那個與你同名的樂毅,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韋駒仍是不信任,這種看起來就像江湖漢子的男人會是一名廚子?
  「與我同名?好巧啊。」樂毅滿面笑容地撫著手,興奮得像中了大獎。
  「你不是他?」
  樂毅又把關係推得遠遠的,「屬下只會燒飯,沒那份榮幸當江湖上的名人。」
  這個傢伙真的是來找碴的,他不禁想著是否該將這個會破壞他大事的人滅口。
  「給我說實話!你是誰?」韋駒壓根兒就不信,假如讓他在將軍帳裡找到一個欽命要犯,他不但可以向六扇門領賞,還可以將胭脂從右將軍的寶座上拉下來。
  胭脂終於搞懂韋駒這回想耍什麼把戲,他想把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大廚給搶走,便按個欽命要犯的名字給樂毅,並且順水推舟地扯她一把!
  「他是我的廚子,你還有別的廢話要問嗎?」要犯她可以,但若是犯到她視如料理天才的樂毅就不行,她沒這麼好的運氣再去找一個能煮出人間美味的樂毅。
  韋駒兩眉高挑邪笑,「你的?」
  「他專燒我吃的飯。」胭脂忍下韋駒暗諷的笑意,再次為樂毅澄清身份。
  「你將這個與欽命要犯同名的人私納為你的廚子?」韋駒走至他們面前,嘖嘖有聲地打量他們,想從中找出一絲曖昧。
  「不成嗎?」胭脂冷颼颼地問。
  「不成,這人我要了。」韋駒指著樂毅,決定將他從胭脂的身邊搶走。
  胭脂的火氣全冒出來了,「又想與我搶人?」韋駒已靠他老爹的勢力搶走無數對她有利的部屬,而這回,他想搶走做菜手藝無比高明,而且已經讓她吃上癮頭的樂毅?
  「軍營裡的人員分派,本就屬我這參軍來負責,我不要他燒你一人的飯。」韋駒不疾不徐地提醒她,偏要把這個能做出好菜的樂毅從她身邊調得遠遠的。
  「他是我的。」胭脂沒得商量地站在樂毅身前,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珍視的樂毅給留著。
  韋駒下流的鄙笑,「你的?你的男人?」
  「韋駒,你的嘴巴再帶一點侮辱我的髒字,我會讓你在病床上再躺上三個月。
  我保證,這次韋元帥絕對認不出他兒子的長相。」上回她太有良心了,沒把他揍得面目全非,這次她保證能夠鐵石心腸的把他揍得看不出原形。
  樂毅看著站在他身前極力想保住他的胭脂,嘴角隱隱扯出笑意,大約能推算出她和這個韋駒之間的過節。只是他沒料到她竟把他看得如此重要,這讓他不禁感到窩心,為她做菜了幾天,他的功夫總算沒全白費。
  「你是怎麼讓他躺上三個月的?」他不著痕跡地靠在她身旁小聲的問。
  「把他打得手腳全斷。」上回她就是用這個方法讓自己的耳根子清靜了三個月。
  樂毅忍不住拍手讚揚,「你的心地還真是純真善良。」真看不出來,這個美美的小美人對得罪她的人,下手還不是普通的狠。
  「看在他老子是元帥的面子上,我已經夠客氣了。」要不是得顧及韋靖元的面子,她早讓這個看不順眼的韋駒去投胎了。
  「右將軍,咱們現在就公事公辦,把那個男人交給我。」韋駒不理會他們倆的竊竊私語,伸手就向胭脂要人。
  胭脂火大的想直接海扁韋駒一頓,但樂毅及時拉住了她的手臂;他可不能因為胭脂的一時不能忍,而壞了他來這裡的大事。若是胭脂因此而出事,那麼她的利用價值就變小了,他得讓胭脂繼續當她的女將軍,他才方便行事。
  「公事?這是你捏造出來的私事!」胭脂氣不過,但樂毅緊握著她,令她不得不再忍不這一波心火。
  「我會向我父帥申請批准的公文。」韋駒又把親爹的官位抬出來鎮住胭脂的反對。
  胭脂怒咬著粉唇;可惡!要是她的官位能高一些就好了,要不然她也不會連一個廚子也留不住,每每都要被制於元帥的軍威之下。
  「你要將他調去哪裡?」她現在是留不住樂毅,但不代表她往後沒機會把他給調回來。
  「離開你這將軍帳和伙房以外的地方。」韋駒刻意彰顯他的目的,就是要看胭脂無能為力的樣子。
  「他將被換到什麼職位?」胭脂的心中蒙上一層隱憂,開始為樂毅即將被撤換的軍職感到擔心。
  韋駒咧大嘴笑,「馬前卒。」
  「你敢?!」胭脂聽了身子震了一震,激動的想甩開拉住她的樂毅,要去找韋駒算帳。
  樂毅一手輕拉回她,「胭脂,什麼是馬前卒?」軍中的職位他始終搞不清楚,這次這個馬前卒又是什麼職位?她為何要大動肝火?
  「最前線的探子,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的短命鬼!」胭脂又急又氣的向他解釋。
  「這代表我會離這軍營很遠囉?」樂毅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會有危險,只關心他是否會離開這座軍營很遠。
  「我要吃你做的飯得跑上一百里才吃得到。」這才是胭脂生氣的主因。
  樂毅也拉緊了神經,「一百里?」這麼遠?把他弄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他要怎麼當刺客和拿那個藍胭脂?
  「他存心跟我的肚子過不去……」把樂毅弄到那個隨時都會死的鬼地方去,韋駒分明就是要讓她再度過餓肚子的日子。
  「叫樂毅的,等會兒就來我的營帳報到。」韋駒得意洋洋的低視胭脂臉上的火氣,轉頭對樂毅撂下話,便踩著痛快的腳步大步跨出軍帳。
  胭脂又氣又煩地在帳中走來走去,樂毅跟在她後頭,看她把地上踩出一個一個步印。
  「胭脂,我該去嗎?」樂毅走至她的身旁低頭問。
  「你不得不去。但是,為了我的肚子著想,我會想法子盡快把你調回來。」韋靖元的命令一下,他就非去不可了,她得好好想個法子看怎麼把他給弄回來。
  樂毅的腳步停往,沒好氣的瞪著她。原來她不是在擔心他的安危,她擔心的是會沒有好菜吃?虧他剛才還為她保護他的舉動感到窩心不已,原來這個女人只是怕會虧待了自己!
  樂毅咬著牙,「說來說去,你在乎的只有你的肚子。」他看透了,這個女人只對吃感興趣,其它的,她才不會在乎,他要把對她剛剛建立起來的好感全都消滅掉。
  「當然。民以食為天,就算耍手段,我也會把你弄回來煮飯。」胭脂走至他的面前理所當然的告訴他,並且表明她有多麼為她的肚子著想。
  樂毅不感激地翻翻白眼,「這點你放心,不用你要手段,我很快就能回來這座不正常的軍營。」周不著她出手,他自己會想辦法快速回來這裡,並盡快把事情辦完。
  「你要怎麼回來?說不定你在回來之前就已經丟了性命。」胭脂很擔心到時回來的樂毅會是個死人。死人要怎麼幫她煮飯?
  「我是個很長命的禍害兼廚子,我的命,絕對丟不掉。」他拍拍她的額頭,這世上能拿他性命的人,數來數去,可能只有一個,但那個人現在不在這裡。
  胭脂避開與他的接觸,很不習慣有男人如此觸碰她。這三年來,還沒有一個男人敢這麼碰她。
  「那就好。你最好給我活著,我還沒吃夠你做的飯。」她退離他一段距離,拒絕再與他有任何接觸。
  樂毅看著她退避的舉動,對她臉上不自在的表情很有興趣。
  「除了擔心你的肚子喂不餵得飽之外,你偶爾關心一下其它方面的事行嗎?」
  他不禁想知道,當這個把男人全都踩在腳底下的女人動了心時,她會有什麼反應?
  不屑?還是不知所措?
  「我還要關心什麼?你對我也就只有這麼點用處。」胭脂瞄他一眼,一點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你的嘴巴就一定要這麼毒嗎?」樂毅不以為忤地望著她臉上的不齒與自傲,愈來愈想讓她換上另一種態度。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的用處就是為她燒愛吃的菜,其它的,沒有。
  樂毅朝她伸出一指輕搖著,「未必。我的用處可大了,日後你就會發覺你錯得很離譜。」他除了會燒菜之外,還有很多本事。
  「有多離譜?」她頗存疑。
  「離譜到只要三天,你就能再見到我。」他有把握,他這個馬前卒的新職位絕對幹不了三天,他便能回來她的身邊繼續對她下功夫。
  「三天?」胭脂臉上的懷疑愈加擴大。
  衝著她的這句話,樂毅更堅定回到她身邊的決心。
  「我可以更快一點。」
          ☆          ☆          ☆
  所謂馬前卒的職務,不外乎就是監視敵軍陣營有何舉動,探測軍情搜集情報,以及在開戰時打先鋒當頭一個陣下亡魂。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馬前卒都能對自己的職務這般瞭解,至少,有一個人就根本搞不清楚。
  那個人,正是剛由伙頭夫改行為馬前卒的新兵——樂毅。
  正在元帥帳裡與大將議事的韋靖元,為來人所通報的消息傻愣了許久,之後忿忿地霍站起身。
  「你說什麼?」他大掌朝桌上一拍,怒視前來通報的校尉,「馬前卒私自由前線回營?」守在最前線的小兵沒得到上頭允許就私自回營了?敢無視於他這個元帥的威令?
  「是的,正在帳外候著。」通報的校尉回頭看了帳外的兩人,再度向他點頭。
  一直和胭脂過不去的韋駒,聽到這個破天荒事件後,又有了打壓胭脂的新借口。
  「右將軍,你的人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回你身邊呢!你是怎麼帶人的?」敢情那個樂毅看上了胭脂的美貌,才會迫不及待地從百里外趕回營來會佳人。
  早就習慣與韋駒在口頭上交戰的胭脂,習以為常地接下損招,然後再還給他一詞重擊。
  她陰險地笑笑,「韋參軍,他現在是你的人,記得嗎?你把他給要去了。我帶的時候,他人好好的也遵守軍紀,交給你後卻變得渺視軍紀私自回營,這個小兵如此失職,我該不該罰你這個頂頭上司?」終於給她找到借口了吧!她可以利用這個正大光明的藉口把韋駒痛揍一頓。
  韋靖元見兒子口舌之爭敗與胭脂,忙不迭地趕快消煙熄火,怕胭脂真的拿自個兒的寶貝獨子開刀。
  他大掌一揮,「我不管他以前或現在是誰的人,傳他進帳。」
  軍中司馬顧清風隔岸觀火了一會兒,朝胭脂眨眨眼,而後謙恭地起身向韋靖元報告。
  「元帥,韋參軍失職這事,我得記上一筆。」他這個軍中司馬專門負責記載軍中的大小事,還得定時向朝廷報告,有此良機能整他也看不順眼的韋駒,他當然也要湊熱鬧。
  「你……」韋靖元對老與胭脂連成一氣的顧清風憤然不已,但顧清風已是虎騎營裡歷任三位元帥的老司馬,連皇帝都對這個清廉正直的司馬推崇三分,使得他想下手開刀除去又沒法除。
  「屬下得罪了。」顧清風得意的欠了欠身,一落坐便拿起筆墨開始書寫準備上奏朝廷。
  「顧司馬,這帳是否也得記在違反軍紀的馬前卒身上?」胭脂火上加油地笑問,巴不得韋靖元的面子再丟一點。
  顧清風有模有樣地慎重搖首,「非也,屬下失職,罪過得由上司來擔待。」他要記的話,就先記上頭的韋駒,反正規矩是死的,而寫上去的理由他要怎麼掰卻沒人管得著,就算是歪理他也要把它寫成真理。
  「傳他們進來!」韋駒咬牙切齒地瞪了老記他過的顧清風一眼,火大的對那個報消息的校尉出氣。
  校尉拍拍韋駒發射過來的炮灰,聳肩出帳去請把韋氏父子惹得雷霆大怒的兩個馬前卒,自個兒留在帳外不再進去接炮灰。
  等不及當家的韋靖元開口詢問,韋駒就先找這兩個害他被記的人算帳。
  「你們不在前線探刺軍情卻回營,膽敢無視軍令?都不想要腦袋了?」害他顏面掛不住,他要照軍法先斬了這兩個人!
  樂毅不卑不亢地站在所有將官之前,心頭大樂地看韋駒氣得哇哇亂叫;當他轉首見到臉上也帶著笑意的胭脂時,他乾脆閉口不回答韋駒的問話站在原地當啞巴,等看韋駒待會兒得知原因時,臉上又將會如何風雲變色。
  「屬下……」跟樂毅一塊兒執行任務的馬前卒很無辜地低首面地纖悔,也不敢開口講明私自回來的理由。
  「先告訴我前線軍情的現況。」胭脂淡淡地命令,沒空理會韋駒滿肚的怒水,只擔心前線少了馬前卒會出岔子。
  那一名馬前卒膽戰心驚地看了身旁的樂毅一眼,悄悄拉開與樂毅之間的距離,猶豫再三,不知該不該把實情稟出來。
  「直說無妨。」胭脂對他的舉動頗納悶,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是她放柔了音量輕聲地道。
  馬前卒終於壯起膽量,深吸了一口氣,把話吐出一半,「稟將軍,屬下所監視的敵軍先鋒快刀營……已經……」
  胭脂的胃口被吊上吊下的,「如何?」
  「全滅。」馬前卒小小聲地應著。
  「全滅?」帳中全體將官不可思議的問。
  樂毅看了所有人的反應,掩著嘴要笑不笑的,快樂的在一邊看戲。
  馬前卒無奈地歎了口氣,「敵軍先鋒快刀營無一人存活,屬下實在不知該如何由死人口中探得軍情,故此才會回營。」都是他旁邊這個殺人魔王害的,沒事把人家的快刀營給滅了做什麼?害他們前線的馬前卒無事可做,只好回營來給人家削。
  「何人所滅?」胭脂在眾人訝異之時冷靜的再問。竟然有人能滅了那座快刀營?
  軍中有這等高手她怎會不知情?
  「屬下。」樂毅終於打開金口,好心的提供胭脂正確解答。
  胭脂難染訝異的神色,「是你?」他這麼有能耐?
  「我說過,我很快就會回來。」哼哼,把他調到百里外花了一天的時間,而他回來也花了一天,總共不多不少兩天整,他就證明給她看他的速度有多快。
  胭脂在震驚過後,回頭細想他曾說的話——難怪他會說他能在三天之內回營!
  「開什麼玩笑,就憑你這個伙頭夫?」韋駒衝口駁斥,打死他也不信一個只會煮飯燒菜的伙頭夫能滅掉一隻強勁的軍旅。
  「韋參軍似乎不信?」樂毅譏笑地問,他最喜歡看人氣得蹦蹦跳和不能接受事實的表情。
  「不信!」
  「老夫也不信。」韋靖元也站在獨子那一邊,「區區一個由伙頭夫改當馬前卒的小兵,能憑一己之力滅掉以強悍出名的快刀營?」他們虎騎營長年以來一直與先鋒快刀營對峙著,遲遲無法消滅掉這個心頭大患。
  胭脂不停地研究著樂毅臉上那抹滿心暢快的笑意,對他的來歷愈是感到好奇。
  之前每當她想問時,他就端出一道她無法拒絕的美食,把疑問都扔到一邊去,可現今他卻做出了這等大事,她不得不對這個不但菜燒得好而且殺人也快的樂毅徹底改觀。
  「樂毅,你如何辦到的?」連她也無法辦到的事,他是怎麼在三日之內辦到的?
  這一點她一定要搞清楚。
  樂毅指指背後,「憑我身後的這把刀。」什麼快刀營嘛,那種刀法也好意思叫快刀?他只要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了。
  「你的菜刀可有快刀管的刀快?」胭脂在想,他是否就是拿那把重死人的菜刀辦到的?但那把刀那麼重,就算功夫再好也不易施展,他究竟是怎麼用刀的?
  「當然。」樂毅攤攤兩手,神情寫著輕而易舉。
  韋駒聽了又開始嘲諷,「吹牛也不打草稿。」
  「派去的探子不只是樂毅一人而已,這裡另有一個人證,韋參軍若有存疑,何不問他?」思考中的胭脂不悅地中止韋駒的噪音,直接找與樂毅同行的馬前卒釐清所有人的存疑。
  「你說,是誰滅掉快刀營?」韋駒伸手一指,要那個馬前卒立刻吐出實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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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6:59:16 |只看該作者
  「就是他……」馬前率怯怯地指著樂毅,回想起樂毅不顧勸告單槍匹馬地去挑了那座營的手法,心頭就掠過一陣寒意。
  韋駒的氣焰頓時熄滅,「當真是他?」
  「屬下親眼所見。」馬前卒頻頻點頭,並再拉開與樂毅之間的距離,很怕與這個殺人快速的殺手站在一塊兒。
  「韋參軍,看來這個樂毅吹牛之前也是會打草稿的。」胭脂快樂地落井下石,愜意地欣賞韋駒難看的臉色。
  「我不信憑他一個人能辦到!」韋駒在喪氣之餘瞥見樂毅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心火又起地吼了起來。
  胭脂知道該如何消韋駒這股不信任的小火,更想乘機探一探樂毅的底子,於是順應情勢地想出了個好法子。
  「樂毅,你可願示範你是如何用你的刀?」眼見為憑,她也正好可以看看那把刀到底長什麼樣子。
  喲,想用這種方法看他的刀?
  樂毅心頭百兒八十個不情願的想,這裡淨是將官和武將,這些人和朝中或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關係,搞不好還有人認識想要捉他的左斷,刀一亮出來,他的身份也會跟著暴露,這麼一來,他不就得趕快落跑了?不行不行,他還沒把韋靖元的人頭摘下來,而且他也還沒拿到藍胭脂,說什麼也不能把刀亮給這些人看。
  不過,眼前的情勢似乎不允許他不動動拳腳……該怎麼辦才能打發這些人呢?
  樂毅想了半天,想到了一個不用拔刀出鞘,又能展現實力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朝胭脂頷首致意,「屬下獻醜。」做菜的方法多得是,同理,殺人和用刀的方法也多得是。
  「好,到校場去。」胭脂率先起身,帶著自己的部屬先一步走出營帳,後頭的韋靖元與韋駒也不得不跟著去一探究竟。
  樂毅一腳踩上校武台,以腳踏踏地板衡量它的厚度和硬度,然後估量圍觀在四周參觀的人數之後,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以免他在搞破壞時誤傷了觀眾。
  胭脂滿頭霧水地看他這邊踩踩那邊踏踏,滿心好奇地跟在他旁邊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樂毅朝她招招手,偷偷叫她過來。
  「胭脂,這個校武台可以借我用一下嗎?」他以手掩著嘴,小聲的在她耳邊問。
  「行啊。」她本來就是要他上校武台來施展刀技,借給他又何妨?
  樂毅有良心的向她言明,「壞了……我可不賠喔。」這個軍營很快就要建一個新的校武台了。
  「只要你拿出實力來就行,韋靖元賭得起。」壞了又怎麼樣?要賠的人是當家的韋靖元,反正又不是她要向朝廷交代。
  「你最好退遠一點,別站在台邊,跟他們站一塊兒比較安全。」樂毅笑嘻嘻地輕推著她閃邊去。
  被推下台的胭脂滿腹疑惑的走至遠處站在顧清風身旁,看樂毅慢條斯理地拿下身後的刀,也不把包裡在上頭的錦布拆開,只握著刀柄靜站在校武台的一角。
  「右將軍,你想他要做什麼?」顧清風看樂毅大半天動也不動,忍不住小聲地問比較瞭解樂毅的胭脂。
  胭脂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不拔刀?他在做什麼?
  「他在台上唱大戲啊?要我們先為他鼓掌嗎?」韋駒等得不耐煩,走向校武台想去催樂毅。
  「有點耐心,別像只急躁的野猴。」胭脂在損他之時,不忘提醒他,「還有,我建議你別太靠近台邊。」她可不敢保證那個樂毅會做出什麼事來,到時要是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她才不會去救他。
  「我就愛站這兒怎樣?」韋駒站在台邊,耀武揚威地回頭笑沒膽子往前站的胭脂。
  胭脂滿不在乎地聳肩,「請站,有什麼後果也請自理。」她已經難得這麼有人性地警告他了,不聽活該。
  取下夜磷刀後,樂毅在台上站了許久,就是在將全身的真氣凝聚在未拔出鞘的刀上,當他認為已經可以動手時,卻發現有個不知死活的人居然站在台邊,他不懷好意地笑笑,一點也不介意製造出一件人為的意外事故。
  他將手中的夜磷刀握緊,高舉刀身,傾盡真氣與內力將刀尖往地上一插,吸收了他所有力道的校武台,開始由樂毅的腳邊下陷直延伸至校武台最遠的另一端,轉眼間台身似被吸進地底足足深陷了數尺之深;正當眾人皆睜大眼時,由硬石所建造的厚厚台面猛然由地底下爆裂而起,碎裂的大小厚石塊快速飛奔向天,宛如施放的白色煙花。
  當所有石塊再度落下時,樂毅仰著頭,輕鬆地舉著沒出鞘的夜磷刀,一一將在他頭上墜落的石塊打碎或打飛,直到所有石塊在塵土飛揚中全都落盡,頗有成就感的樂毅才慢慢把刀放回背後。
  「右將軍,校武台……」顧清風吶吶地指著前方。
  「毀了。」胭脂木然地應著。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胭脂仍是和每個人一樣被樂毅給嚇著了。他只是將刀往地上插而已,純花崗山石製厚達五尺的校武台便成了碎石或粉末。就這麼一個動作,他就讓韋靖元得向朝廷申請一筆款子重建昂貴的校武台。
  樂毅深厚的內力她一看便知,而她同時也知道了一件事——樂毅絕對不是普通人,他一定是武林高手。
  樂毅在漫天塵土消散之後,閒閒散散地散步回到被他嚇愣的那群人面前,走至一半時,他停下腳步暗中竊笑被壓在石塊下不能動彈,只能伸出一隻手求救的韋駒。
  樂毅以手指輕鬆地挪開厚重的石塊,對還有一半身子卡在石中的韋駒不好意思地陪著笑。
  「哎呀,韋參軍,你怎麼會站在這兒啊?不想活就告訴我一聲嘛,我有別的方法可以讓你死得比較不痛苦的。」他陪完不是後,一手將韋駒從石塊中拎起來,滿臉的訝異和愧疚。
  「你……咳……」被人拎在半空中的韋駒嘴裡還塞著沙子,又嗆又悶地猛咳著,而樂毅又很「善心」地幫他拍背想幫他吐出口中的沙,誰知被他這麼一拍,韋駒差點被他的力道給拍扁,愈咳愈嚴重。
  「韋參軍,你還懷疑他一人滅不了快刀營嗎?」胭脂在樂毅把韋駒拎回他們面前時,對全身上上下下都是傷的韋駒笑問。
  「不……」韋駒痛得齜牙咧嘴的,生氣地扳開後頭樂毅的手,而樂毅也合作地放開他,看他掉至地上時又是一陣哀叫。
  「元帥,這個小兵立了大功,我得上報朝廷。」顧清風覺得自己為朝廷挖到一名人才了,他非把樂毅目前屈居的職位給升上幾級,才對得起這個缺乏能用之人的國家。
  「就……就上奏吧。」韋靖元看見樂毅製造的破壞後早已啞口無言。
  「元帥,我要讓這個小兵破格由兵升為官。」胭脂見機不可失,傚法顧清風把握時機地也幫樂毅邀功。讓樂毅由兵成為官之後,他就再也不必離開軍營去當馬前卒了。
  「他憑什麼陞官?」喘過氣的韋駒第一個出口反對。
  胭脂冷冷地掃他一眼,「因為他只花兩日,就滅了你這個韋大參軍數年來屢拿不下的快刀營。」
  「你……」韋駒一時氣結,滿臉漲得通紅。
  「顧司馬,本將軍這提議是否可行?」損完了韋駒之後,胭脂又回頭問顧清風。
  「可行,立此等大功,理當該破格陞官。我立刻回帳中再記一筆,今日就派人上奏。就不知元帥意下如何?」顧清風的眼神瞟向韋靖元。
  「照准。」韋靖元揮著手,滿腦子只想著他該怎麼向朝廷解釋那一座被毀的校武台。
  這麼多人想要他當官?樂毅聽著是覺得很欣慰沒錯,但是對當官一事卻是敬謝不敏。
  「元帥,屬下只想升一個小職,不求當什麼大官。」他欽命要犯做得好好的,他才不要當官,而且當刺客也比當官刺激多了。
  「你要升什麼?」韋靖元茫然的回頭問他。
  樂毅的眼底閃著精光,「由馬前卒升為右將軍的專屬伙頭夫,往後只聽令右將軍一人。」他要留在胭脂的身邊辦他的私事,而且再也不容人把他給調走。
  「右將軍的意見呢?」韋靖元轉頭看向笑容滿面的胭脂。
  胭脂快樂地一口答應,「請求照准。」如此一來,韋駒再也沒法子跟她搶人,她的肚子也不會再挨餓了。










第四章

  目前大唐虎騎營裡最受人愛戴的風雲人物,莫過於當了兩天的馬前卒後重返軍營的樂毅,其受歡迎的程度,上至偷吃過他所燒的菜的所有將官,下至感謝他能鎮住肚子餓時便成為火爆娘子胭脂的每個伙頭夫,人人都對他的本事崇敬不已。有了他的存在,虎騎營的從軍生涯變得不再那麼痛苦,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大唱從軍樂了。
  而虎騎管的伙房,在此同時也開始招生,專門教授燒得一桌好菜的技巧,而開課授業的,正是聲名大噪、風光一時的樂毅。
  這日下午,伙房裡又照例擠滿了想學做好菜的人,每個人手裡皆捧著一本筆記,全神貫注地聆聽虎騎營中第一大廚的講解,邊看大廚示範邊詳細地抄寫記下每一個重點。
  身高較常人高出一截的樂毅,在伙房的人山人海中顯得鶴立雞群,而他所發出的聲音也與裡頭的人大為不同。
  「用刀呢,不能只用刀柄來使力,使力點得用在刀身。」樂毅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菜刀,正從做菜的基本之道教起。
  「噢……」一陣應和聲過後,便是人人低頭勤奮書寫記下老師說的重點。
  「而刀法的好壞,是一道菜成敗的關鍵。」樂毅在他們勤作筆記時不忘為他們加上附註。
  「嗯……」努力作學問的學生們頻頻點頭。
  「爐火的大小也是一門學問。火勢太旺,爐內水分太少會使湯頭太濃,火勢太小,又會淡而無味。切記要隨時注意爐火。」樂毅指著灶爐下的爐火,又再提醒他們一項重要事項。
  「是……」謹記教誨的學生們莫不遵命。
  在這單調的兩道聲音之外,忽然有第三道聲音插入已經變成課堂的伙房。
  「樂毅!」軍中司馬顧清風勉強地擠進伙房內,在人群中掙扎地大喊。
  「顧司馬?」正專心教學的樂毅停頓了一下,居高臨下的身高很快便找到擠在人群中無法前進的顧清風。
  「你在這兒做什麼?」顧清風好不容易才突破人牆擠至樂毅的身邊,氣急敗壞地問他。
  樂毅指指他身後的人們,「應弟兄們的要求開班授課,我在教人燒飯做菜。」
  這幾天胭脂忙得很,沒空再三不五時跑來找他燒好菜喂肚子,因此他空閒的時間也變多了,教教課也是一種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顧清風環顧四周不務正業的大官小兵,才知道最近他老是找不到手下的緣故——原來軍營大半的人全都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快跟我走,你不能再窩在這個地方。」顧清風冒著觸犯眾怒的風險,硬是把講桌上的樂毅拉下來,清出一條路拉著他往外頭走。
  樂毅挺納悶,「我的身份是燒飯的伙頭夫,待在這兒沒錯啊。」不待伙房他要待哪?他還有一票求知若渴的學生呢。
  「你不是伙頭夫了,別待在伙房,你再留在這兒,我可要犯大罪了。」顧清風走得又快又急,帶他朝另一個方向直行而去。
  「等等。」樂毅瞬然止住雙腳,「我不是伙頭夫了?我又被換工作啦?」他不是不必再換工作了嗎?而且他早已和軍營裡上上下下的人打好關係,怎麼事先都沒人來通知他?
  顧清風強拉著他再度往前走,直到走至某個地方才回過頭來告訴他,「你升了官。」
  「我早升了,我升回伙頭夫的職位。」樂毅淡淡地提醒,以為他老人家的記性不好。
  顧清風捻著自己又白又長的鬍鬚,「不是這個職位,是更大的一種。」他剛剛升的這個官,比以前的伙頭夫大得太多了。
  「有多大?」樂毅不怎麼有興趣地問。這個軍營裡頭能算大的職位也才那幾個,他又能升上什麼好位置?
  顧清風指著胭脂的將軍帳,「左將軍。」
  「將軍?!」樂毅的下巴險險裝不回原位,他什麼時候升了這麼大的官?他又沒有應徵要當什麼左將軍!
  「對。那日我派快使回京上奏之後,皇上就火速頒詔,撤了本營一直沒什麼樹葉和戰功的左將軍,改立於你。」可能是怕把樂毅的功跡寫得太好了,皇上才會感動得馬上把樂毅的職位速速拉到頂端去。
  樂毅怪腔怪調地叫著,「只滅了一個小營就能當將軍?那我多殺幾個人不就能當元帥了?」還好他那天只是當活動筋骨地滅掉一個快刀營,要是他再多事往西多滅幾個敵營,那他現在不就已經升到最高點,直接當起元帥來了?
  「你還有不滿?」顧清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人人想陞官都快想破頭了,而他不用靠關係、不用參加武狀元的競試就能直升左將軍,他居然在抱怨?
  「不是……」對當官避之唯恐不及的樂毅忍不住仰天長歎。
  這裡的人到底是在幹嘛呀?他來當刺客卻給他個左將軍的位置坐,把他的身份弄得和他的死對頭左斷一樣全是當官的。他這個欽命要犯躲官兵的追拿已經躲了好幾年,現在竟讓他當起官來,那他是不是要自己躲自己?他很想對這個慈眉善目、宣佈這項讓他頭痛消息的顧清風大吼出心聲:他要當欽命要犯不要當官!
  「你不能再住伙房,也不能再穿這件軍服。」顧清風在樂毅頭痛不已時扯著他身上的衣裡,揚聲叫著手下,「來人,為將軍換裝、換帳!」
  「顧司馬。」已經歎息完畢的樂毅沉重地拍著顧清風的肩頭。
  「左將軍叫我老顧便成。」身份變得矮樂毅一截的顧清風馬上請他改口。
  「好,老顧。我不在乎升了什麼官,也不在乎我穿的是什麼,但我很在乎我將要住的是哪個帳。」當官就當官吧,反正他可以隨時不當,但他的臨時住處則是又要變動了,他很想知道他的下一張床是擺在哪裡。
  「將軍帳啊!」
  樂毅盯著胭脂專用的右將軍帳一會兒,認為他這個男將軍不可能與女將軍同一軍帳,他的新床八成是在另外一個地方。
  「左將軍帳在哪裡?」他打算問到路之後,就回去伙房收拾自己的行李搬家換床。
  「這裡,你與右將軍同帳。」顧清風很遺憾地搖著頭,一手指著胭脂的右將軍帳,說明那才是他的新家。
  樂毅的聲音大了起來,「我與她同帳?」要他跟那個只會吃和打仗的女人同處一帳?
  「韋參軍他……他一早就拆了前任左將軍的軍帳,現在營裡的將軍帳就只剩一帳。」顧清風吶吶地轉著十指,很對不起地看著他。
  樂毅馬上知道韋駒在搞什麼鬼,「把我和胭脂湊在一塊兒,韋駒是要看我和胭脂的好戲?」他改天一定要找韋駒出出氣,這口悶氣他不吐不痛快!
  雖然胭脂長得很美,也對他尋找藍胭脂的工作很有幫助,可是與她同帳不只會引起胭脂的不滿,他本身也很不情願!誰曉得胭脂會不會在半夜把他搖起來叫他煮東西?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將軍是做什麼的,叫他這個大外行來,他會把這軍營裡的訓練宗旨全都改成如何做個欽命要犯,專門教這群軍人如何殺人放火!
  「呃……元帥也批准你們同帳了。」顧清風再向他吐露另一個壞消息。
  樂毅嘲諷地涼笑,「好一個父子連心哪!」這麼整他?那個韋靖元的人頭就算左容容沒有指定,他也砍定了!
  「司馬大人,右將軍回營了。」一向跟隨在胭脂身邊的校尉,在胭脂未抵達將軍帳前先一步來替胭脂開路,並且沿路跟等一下會遇上胭脂的人發出飢餓警報。
  「她回來得正好,我得告訴她這項消息。」顧清風拍著掌,他還未告訴帶隊出管操練的胭脂這回事,正巧可以趁這時告訴她。
  樂毅觀察過校尉警告的神色之後,一把拉住想去迎接並報告的顧清風。
  「你在這個時辰去找她,她不會有好臉色給你看的。」算算時間,這個時辰胭脂肚子正餓,找上她的人鐵定會被轟。
  「啊?」顧清風還不知道他所指是何意,就一把被已在身後的胭脂推開。
  「讓路!」肚子餓就翻臉不認人的胭脂推開了顧清風,兩眼炯炯地盯著沒待在伙房準備她晚膳的樂毅。
  「右將軍,我告訴你——」顧清風堅持要將消息全部報告給胭脂聽,但才開口
  就被胭脂吼斷了。
  「住口!」她現在什麼人都不見、什麼事都不聽,她只要吃飯!
  樂毅涼涼地看顧清風被人轟,在顧清風被胭脂嚇得臉色蒼白後,他才體恤地將被嚇壞的顧清風拉至身邊保護。
  「我就說吧,你挑錯時辰了。」年紀這麼大還學不會看人臉色?他這個司馬是怎麼幹到今天的?
  「樂毅,你在這兒做什麼?」胭脂一張美麗的臉龐全都被肚子餓所引起的怒火佔據,語氣不善地問不該出現在此地的樂毅。
  樂毅壞壞地挑挑眉,「和老顧討論我往後的住處。」也許聽到這個消息後,胭脂不但因肚子餓而變得火爆,還會大發一頓脾氣。好極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他心情不好,她也得一起不好。
  「我餓了……」餓得頭昏眼花的胭脂一步一步地向樂毅逼近,要他立刻變出一莫能填飽她的胃的佳餚。
  「右……右將軍……你聽我說。」顧清風忙著迎上前阻止胭脂再把樂毅當成專任伙頭夫。
  胭脂驕蠻地甩著頭,「不聽。我的晚膳呢?」她繞過顧清風,直把問題扔至一臉怪笑的樂毅臉上。
  擋不住胭脂的顧清風情急地大喊,「右將軍,你不能再叫他為你做飯!」
  胭脂馬上轉頭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又美又怒的臉龐直直逼向他。
  「說清楚,為何不能?」從樂毅來了後,她就只吃樂毅燒的菜做的飯,現在叫她不能吃?這不等於叫她戒掉美食的癮嗎?
  「因為……因為……」顧清風被她過近的美艷容貌逼得臉紅心跳,也被她的火氣嚇得一愣一愣的,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完整的話。
  樂毅又歎了口氣,把顧清風從胭脂的魔掌下解救出來。怎麼打從他來這個軍營後就改邪歸正了,老是做一些好人才會做的事?
  樂毅在她與他之間,以手勢比了個相同的高度,「因為我現在的身份與你相等。」
  「相等?」胭脂對這兩個字納悶至極點,「怎麼個相等法?」與她平起平坐?
  他陞官了?
  樂毅對她那張即使是處於火爆狀態,仍是令人動心不已的臉龐愈看愈感興趣,回頭想想當個左將軍與她同帳也不錯,畢竟能和美女共處一帳的機會並不太多。
  他開開心心地朝她咧笑,「皇上封我為左將軍。」
  「什麼?!」官位跟她一樣大?胭脂聽了怔在原地。
  怎麼辦?今後她不能再叫身份與她一樣的他為她做飯了,這是什麼天大的打擊啊?她往後又要水深火熱地餓肚子了?
  「今後,我也要住這個帳。」樂毅以拇指比比她的帳房,再接再厲的要看她花容失色。
  胭脂的俏臉瞬間刷成雪白,「你說什麼?!」叫她跟男人同處一室?跟這個有神力的大塊頭在一起?
  「另一個帳被韋參軍命人拆了,軍中沒別的將軍帳,你我同為將軍,我自然是要住這。」樂毅轉眼間就學會了怎麼擺將軍的派頭,頂著官威,繼續操控胭脂瀕臨爆炸的情緒。
  「老顧,韋駒他老子又在後頭替韋駒撐腰?」胭脂寒音颼颼地拉著顧清風的鬍鬚問,一心直想殺至韋駒那裡,一刀砍下他的頭當球踢。
  「元帥他……似乎也有這個心要看你們倆出醜。」被拉得很痛的顧清風趕緊招出所有實話。
  胭脂放開他的鬍鬚,菱似的唇邊漾出冷笑,「我不會出醜,因為我絕不與男人同帳,這帳是我的!」先住的人有優先權,她已經住了三年,她不收第二個房客!
  帳是她的?那她要叫他睡哪?
  「右將軍,那我的帳在哪?」樂毅笑咪咪地和她槓上了,語氣輕輕柔柔地向她請教。
  「老顧,命人再搭一個將軍帳給他。」胭脂兩眼直瞪著樂毅與他較勁,邊分心對顧清風交代。
  顧清風看著他們兩人之間暗藏的戰火,頻撫著長髮搖首歎氣。只是為了一個帳營就搶成這樣,這叫他們兩個以後如何共同分擔公事,齊心齊力為虎騎營效命?
  「元帥才下令,任何人皆不許再多造營帳。而兩位將軍同一帳……這事已成定局了。」顧清風在他們兩個都想以眼神殺死對方時,希望他們停止未住在一起就已掀起的戰火,最好都認命不要再掙扎了。
  「那個死老頭……」胭脂的反應與樂毅初聽到時差不多,也是想去宰了整她的韋靖元。
  樂毅首先展現出男人該有的風度,「胭脂,即將與你同帳我已經很委屈了,但我認了。既然我已經看開了,那你也早點看開吧,我們日後還要相處共事。」他是沒差啦,何況與她同帳之後和她相處的時間便多了,要瞭解她、從她身上找到藍胭脂都會比較方便,而且,他也很想看看她私底下的一面。
  「對對對,你就暫且委屈一下。」見樂毅那一方已有軟化的趨勢,顧清風忙勸著脾氣硬的胭脂。
  樂毅聽了這句話就很不滿了。
  「老顧,我也很委屈,你怎麼不安慰我?」只有胭脂一個人委屈嗎?重女輕男!
  「左將軍……」顧清風欲哭無淚地拜託樂毅不要再找碴,胭脂已經夠難搞定了,他再多說一句,胭脂會更不合作。
  胭脂果然不肯合作,纖纖素指直指向樂毅的鼻尖,「我不與你同用一帳,你自個兒找別的地方睡!」她未出閣就與男人同一營帳,這事傳出去還得了?而且韋駒往後更會拿這事來看她笑話。
  「喲,不肯讓我搬進這個帳?」在他面前搞一人獨大制?她很顯然還搞不清楚她對付的對象是誰!他說要住就是要住,她再不情願他也有法子叫她點頭。
  「不肯!」胭脂揚高了下巴,高傲地轉身往帳門走,把他獨留在外。
  「胭脂。」樂毅雙手環胸,笑意盎然地叫住她的腳步。
  胭脂緩緩地回過頭,看他有什麼能耐說服她已定的心意。
  樂毅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洋洋灑灑地背出一串菜名。
  「紅燒獅子頭、香扒墨魚、酥皮乳豬、酪烤羊排、冰沁嫩龍蝦。」
  已經飢餓過頭的胭脂,聽了那一長串菜名後眼神都不一樣了。她很難抉擇地站在帳門口,頭腦不斷地與胃口交戰著。樂毅刻意背出這些菜是要告訴她他往後還會為她做菜?即使當了將軍還是如此?她狐疑地轉身向他求證。
  樂毅朝她點點頭,表示他往後還是會為她做出好菜。
  「進帳!」飢餓再度戰勝理智,胭脂朝他扔下話後就率先進帳。
  「有一套。」顧清風兩手拍著樂毅的肩,對他的手段衷心佩服不已。
  「小意思。」樂毅得意地聳聳肩。
  要擺平這個女人,太簡單了。
  一個將軍帳裡住進了兩位將軍之後,不但帳內的空間變得狹小,氣氛也變得火爆。
  用過晚膳的胭脂,肚內的火氣並沒有因吃飽了而下降,反而也節節高昇的趨勢,而突然陞官的樂毅心情也快樂也不到哪裡去,平時愛笑的臉龐不但擠不出半點笑容來,臉上還掛著與胭脂半斤八兩的怒容。
  「我的。」胭脂一手拿著軍刀,不容置疑地說。
  「我的。」樂毅也拿出了夜磷刀,與她對峙。
  胭脂以刀指向帳中的床榻,「這是我的床。」這是她睡了三年的床,會認床的她說什麼也不換!
  樂毅以夜磷刀指著身邊的床榻,「這也是我的床。」笑話,他委屈地跑來這個帳跟女人同處,最基本也要爭到一個床位來安撫自己!
  胭脂往他靠近一步,想與他眼瞪眼,卻發現兩人的身高差了一大截佔不到上風;
  而樂毅也想動手把她給扔出去,但又想到這麼對待一個女人似乎是有失君子風度。
  單單為了這張床,他們兩個就已經僵持近兩個時辰。如今已是夜深人靜,可是他們卻還沒法就寢,遲遲無法解決這重要的床位問題,只能一塊兒站在床邊大眼瞪小眼。
  「這裡只有一張床……」胭脂的耐性和體力沒有樂毅這閒了一整天的男人多,已經到了夢周公的時間卻還不能入睡,她的臉色已變得暗沉得嚇人。
  臉色也不好的樂毅想出折衷的辦法,「就輪著睡,咱們一人睡一天,這總成了吧?」大家都想睡這張寶貝床,那就都睡在上頭,只不過得輪流。
  「不睡床的那天要睡哪?」胭脂提出他話裡的漏洞。
  樂毅看了帳中簡單的擺設之後,最後指指腳下的地板。
  胭脂不滿地大叫,「地上?」這是什麼爛主意?那今晚由誰先來睡地上?
  「要不就大夥一塊兒擠。」樂毅再提出一項胭脂也不願答應的提議。
  跟一個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胭脂暗沉的臉色稍稍轉紅,但她很快便抹去臉上不該漾出來的紅霞,嚴正地叫自己的腦子不要亂想,並阻止自己再看樂毅那張輪廓俊朗的臉龐。
  她環著胸拒絕,「男女授受不親,不擠。」她早見識過這男人的功夫和力道,要是有個萬一,她可是敵不過他。她要為自身的安全著想。
  樂毅笑笑地挑高眉峰,「軍營裡還分男女這一套?」知道男女授授不親她還來這個地方當將軍?她沒事何必跑來全是男人的軍營裡?
  「我的營帳裡要分。」她本來在這兒當她的女將軍當得好好的,從沒有什麼男女之分的問題,誰教他沒事住進來?
  「這也是我的營帳。」她以為他願意啊?他也是被趕來這裡和她一塊兒住的,當他去伙房收拾行李時,還有一大票伙頭夫為他不幸的遭遇掬一把同情淚呢。
  胭脂看這樣吵下去大家都別想睡了,她疲累的腦子思索了半天,最後只找到了一條勉勉強強可用的道理。
  「我當了三年的將軍,而你才當了半天,照理這張床應當歸我。先來後到的道理你講不講?」她笑意滿面地望向這個比她晚進管的樂毅。說起來,他還得叫她一聲前輩呢。
  「不講。倒是我的年歲較你長、武功比你高,你該懂得敬老尊賢。」樂毅也很得意地對她笑著。他雖然沒資歷,但才能卻是比她強多了。
  又不跟她合作……胭脂氣炸地拔出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朝他大吼,「等你滿頭花髮時,我會考慮敬你一敬!」他到底要不要讓她睡覺?她明天要帶隊出操,再不睡她明天會沒精神。
  樂毅赤手空拳地折斷那柄軍刀,不屑地扔至一邊,在她怔愣之時,乘機先一步跳上兩人爭執很久的唯一床榻。
  「誰先躺下就給誰睡!」他不再跟這女人爭了,他要睡覺!
  「小人!」看樂毅奪得先機地躺上去,胭脂又氣又急地也跳上去,與他在床上搶起床位。
  一張單人軍床被兩個人分享,能睡到的地方實在不多。先到的樂毅依恃胭脂推不動的身形搶到了床上的被褥,而後到的胭脂只好去搶唯一的枕頭。雖然被褥和枕頭都可以平分,但是床……就有點分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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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7:00:38 |只看該作者
  睡在裡頭的樂毅龐大的身子就佔去了床身的三分之二,便擠到三分之一床身的胭脂緊靠著他,兩人原本就因生氣而上升的體溫在靠在一起之後,溫度更是直線上升,搞得他們兩人都覺得燥熱不已。
  已經許久沒與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的樂毅,被胭脂輕輕軟軟的身子一貼近,頓時覺得口乾舌燥,很想將她一掌推下床去,免得生出滿腦子的遐思,但她的手卻緊攀著他,害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僵硬地保持姿勢不能動彈。
  胭脂俏生生的臉蛋也驀然嫣紅成人片,尤其與他衣裳底下硬繃繃的肌肉緊貼在一起,她才深刻體會到男女的差別。她尷尬地看著自己緊抱住他的雙手,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因為能搶到的位置已經不多了,她要是妄自移動,恐怕會摔下床去,然後她今晚就要打地鋪了。
  樂毅清著低啞的嗓子,「右將軍,你的男女授受不親呢?」是誰剛才不肯跟他睡一床的?現在環抱他抱得這麼緊!
  「本將軍只睡床不睡地!」堅持要睡床的胭脂火速拋掉方纔的理論,不管情況再怎麼曖昧也還是要跟他搶。
  「本將軍也是!」樂毅也被她的固執惹毛了,八風吹不動地固守已搶到的好床位。
  一隻腳掉到床外的胭脂推著他,「睡進去一點,我會掉下去。」他怎麼這麼佔位置?裡頭沒有空間了嗎?
  「裡頭沒位置了。」樂毅已經要被擠到壁上去了,可是這張床就是無法容納兩個人。
  「你也想個法子啊,這樣我們怎麼睡?」胭脂搖搖他的手臂,叫他趕快解決他們目前都無法入睡的窘境。
  「好,你就睡在我身上來節省空間,不要再囉唆了。」樂毅猛吐一口悶氣,一把將她拉貼至他的身上,犧牲地把身體當成床借她睡。
  「不要臉……」羞紅臉的胭脂在他身上坐起,舉拳就往身下的樂毅開揍。
  被人坐在身上還要挨揍的樂毅火極了,躺在床上有招拆招地與她打了起來。
  經不起兩人粗魯的動作和劇烈震動,床榻在他們兩人打得難分難解之時,轟的一聲,塌了。
  「好極了。」樂毅躺在一地床木碎片之中翻著白眼。
  「誰都沒得睡,這下你滿意了吧?」雖然有樂毅當墊子,可是在掉下來時也摔得很疼的胭脂氣呼呼地從他身上下來,蹲到已變成一堆碎木的床角生悶氣。
  「隨遇而安。」樂毅翻身由地上躍起,拍去一身的木屑之後,拎著一套被褥,在較為乾淨的地上打起地鋪。
  「慢著,那套被褥是我的。」看他鋪好地鋪的胭脂發現自己又慢了一步。
  樂毅回過頭來看她,「這裡也只有這麼一套。」他不睡冰冰冷冷的地板,他要有墊褥和錦被的地鋪,所以這一套,他要了。
  「那套是我專用的。」胭脂走向他已鋪好的臨時床鋪,改與他搶起睡地鋪的資格。
  「一人一半。」樂毅退一步地把地鋪又分成兩人份。
  困極的胭脂不與他講風度,「你去找別人一半,我要睡全套。」
  「很遺憾的是……」樂毅笑著揚眉,先就位地躺下,「我已經躺在上頭了,這一套你不分就算了。」
  「還給我!」胭脂氣壞她跟著他鑽進被窩,使盡了力氣要把他推出去。
  「你連分一半的氣量都沒有?」樂毅轉過臉來近距離地問著她。
  「沒有。」她就要睡一套,而且是一個人睡。
  樂毅滿臉遺憾地對她扔出一個誘惑,「可惜了。明日我本來打算做個叫荷葉香雞的拿手好菜,既然你現在這麼不賞臉……」
  胭脂的杏眸瞬然睜大,荷葉香雞?她已經三年沒吃過那道菜了,想起那道菜又香又嫩的滋味,她就忍不住嚥了嚥口水,難以抗拒這種許久未嘗的誘惑。
  「就一人一半。」為了美食什麼都可以委屈、可以忍耐的胭脂只好答應。
  終於擺平難以搞定的床位問題,樂毅馬上讓出一半的位置並翻過身背對她,而胭脂也勉強地與他擠在一塊兒與他背對背地將就睡著。
  「誰叫你靠這麼過來?」整個背部被樂毅的體溫烘得熱暖的胭脂不自在地扯了扯被子。
  「你不也與我搶被子?」錦被幾乎全被她給拉過去,樂毅也是滿肚子怨氣地想把被子扯回來。
  「不要拉……」胭脂與他邊拉邊叫。她都把枕頭讓給他了,他怎麼不肯多分一點被子給她?
  「你也別搶……」已經把地鋪分給她的樂毅不肯再把被子讓給她。
  「再搶下去被子也會像床一樣毀了,而我們這樣也都不好睡,不如我們都住手,數到三大家一塊兒起來再分配一次,如何?」胭脂在被子快被他們扯破之前,兩手緊捉著被單問。
  「行。」樂毅也怕自己的力道太大會扯破被單,到時大家都沒被子蓋了。
  「一、二、三!」胭脂火速地數完,兩人即動作快速地放開被子翻身往兩旁跳起,虎視耽耽地望著對方。
  「右將軍,現在你又有何指教?」她又有什麼新的分配計劃?
  「我不要與你睡得那麼近。」胭脂主動把被子讓給他,自己去拿了件軍用大衣充當被子,並且拿來一隻水盆放在床鋪中間,然後扠著柳腰看他。
  樂毅瞪大眼怪叫,「水盆隔界?」
  「你若逾界,我會一刀宰了你。」胭脂在分隔好的床鋪小心地躺下,拉著大衣蓋在身上轉頭對樂毅警告。
  「你若逾界,往後就別想吃好菜。」樂毅也撂著警語。她要是把水打翻了害他得濕淋淋的睡覺,他絕對不再煮任何一道菜給她吃。
  「彼此彼此!」他們倆眼對眼地互吼一聲,接著背過對方各睡各的。
  樂毅總覺得身後擺了一個作怪的水盆,讓他怎麼也睡不著,時時怕自己不經意的翻身會打翻了那盆水。但是已經累了一整天的胭脂,在終於能安心入睡後便沉沉地睡去,呼吸均勻地起伏著。
  他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一點再朝她那邊翻身,看她身子動也不動地縮在一角,沒蓋到大衣的肩頭,在春日的深夜下瑟瑟地打顫。
  樂毅無聲地坐起,看一身疲憊的胭脂抖瑟地睡著,再看著自己身上她讓給他又厚又溫暖的錦被,不禁有點良心不安。
  她好像累壞了,就連他坐在這兒偷看她的睡姿她也沒察覺……在胭脂肩上的大衣愈來愈往下溜時,樂毅忍不住想為她把大衣蓋好,才伸長手一動,身子便不小心碰到了水盆,差點使裡頭的水溢出來。
  樂毅瞪向那盆水,他發誓,如果有人能在背後隔著一盆水睡覺而不打翻,那個人一定是個死人!
  他瞪了那盆水半天後,速速決定把那盆佔位置而又妨礙安眠的水盆挪走,然後偷偷地為那個在發抖的女人蓋好大衣。
  幫胭脂蓋好大衣後,樂毅看她還是抖著不停,乾脆輕手輕腳地把她的大衣拿開換上他所蓋的錦被。反正他天生就不怕冷,蓋一件大衣也無所謂,只要別讓他滿心愧疚地看胭脂一直發抖就行。他坐在她身旁等了一陣,看胭脂的身子漸漸不再畏寒發抖,才放心地躺回原位。
  但在他躺下時,他很傷腦筋地想起那個被他移走的水盆。
  若是明早起來胭脂發現水盆不在原地,她可能又要跟他槓上了。
  該怎麼解決這盆水呢?樂毅兩眼轉回胭脂的背影,她束成髻的長髮不知何時鬆脫散開,如緞的青絲橫過她雪白的頸項。樂毅眼瞳固定在她的頸部,在她漆黑的髮絲襯托下,首次發現她藏在軍服底下的肌膚竟細白如脂。
  樂毅正看得出神,而被錦被蓋得氣悶懊熱的胭脂忽然翻了個身,下意識地揭開被子散熱,讓樂毅在帳內的燭影下看清她那張令軍中所有弟兄,以及他初見面就覺得驚艷的臉龐。
  他很少能這麼近和這麼靜的看她,與她相處時,不是她餓壞了肚子臉色難看地來找他,就是她把全副心神都用在吃飯上頭,正眼也不搭理他一下。火爆的胭脂、專心用飯的胭脂、有軍威的胭脂他都見過,可他就沒見過眼前如此柔和靜謐的胭脂。
  在沒有任何干擾下細看她,是一種未有過的全新體驗。微勾著嘴角熟睡的胭脂看起來有些天真,但她那張不需施以脂粉的臉蛋卻又美艷似火。樂毅靜望著她,感受著自己情緒上微妙的變化。
  她還有怎樣的表情?在軍人之身外,她會是怎樣的女人?堅強得能當上將軍的她,也會像尋常女子般需要人疼、需要人呵護嗎?
  樂毅怕揭開被子的胭脂會受涼,又傾身替她將被子蓋好。在想離開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細眉,心頭遏止不住想看她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樣貌。
  目前對她所知並不甚多,他無從幻想起她如尋常女子時的模樣;但能這麼近地欣賞她的容顏,令他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歡喜愉悅感,緩緩將他浸沒。
  樂毅在她面前徐徐躺下,輕挪起她的肩頭將手臂擱在她的發下,把手臂借給她當枕頭。然後他再撇頭回望那個水盆一眼,知道該怎麼解決那個水盆的問題了。








第五章

  第二日上午,從未在該帶隊出操時卻請假的胭脂,坐在軍帳裡被畫分成兩半的書桌前,兩手不停地揉搓著酸痛的四肢,而坐在另一邊的樂毅則是懶洋洋地打著呵欠,像是睡眠不足。
  胭脂微微發怒地按著自己又酸又痛的筋骨,緊抿著小嘴不肯跟害她請假的樂毅說上一句話。
  她居然會有請假這種不光彩的紀錄?而且是在樂毅住進來的隔天就請假,現在就不知那些屬下們會不會胡思亂想,把她和樂毅之間想得很難堪?她已經不指望韋駒不會跑來嘲笑她了,她只求她三年來建立的威儀和名聲沒被樂毅破壞光,她不要因為一個男人而毀了苦心經營的心血。
  樂毅無精打采地一手撐在桌上,嘴邊掛著一抹陶醉的微笑,很想在桌上打個小盹,或是跑回地鋪再睡上一場。都怪他昨晚貪看胭脂的睡容,今早起床的號角吹響時,他才知道自己居然看了她一個晚上。但即使是睡眠不足,他還是覺得很值得,也對身旁從起床後就一直氣呼呼的女人更感興趣。
  坐在他們兩人面前的顧清風,左看一會兒樂毅、右看一會兒胭脂,被他們兩人完全不同的表情給弄糊塗了。
  今日該出營操練的校尉來向他報告左右將軍同時請假時,他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剛當上左將軍的樂毅請假就算了,但注重軍紀出名的胭脂會請假可是天大的事。在緊張萬分的校尉請求下,他急急忙忙趕來這住了兩位將軍的軍帳問清詳情,可是他來了大半天了,卻沒人告訴他為什麼他們兩個會同時請假。
  雖然猜不出他們請假的原因,但光是看他們的表情,顧清風大概可以猜到昨晚他們進帳後出現的情況——八成他們兩人又吵了起來,然後發生了某些事,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需要好好探究了。
  顧清風打算終止這軍帳里長久的沉默,他看樂毅一臉困意,再看胭脂一臉暗怒,而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右將軍。」
  胭脂撇著小嘴轉看在她面前滿面疑惑和無奈的顧清風,光顧著與樂毅生氣,她都忘了這個顧清風來這裡已經有多久了。
  「你怎麼了?」顧清風非常關心她的健康狀況,因為這個軍營倚賴她甚重,她若有什麼事,不但上頭會緊張,下面的人會更緊張。
  胭脂沒好氣地捶著雙腿,「筋骨酸痛。」她在這裡又捶又揉了半天,難道他還看不出來?
  顧清風兩道白眉緊皺著,她昨兒個回營時也沒聽她說什麼筋骨酸痛,怎會突然這樣?
  「你病了?」顧清風心想也許是她得了風寒什麼的所引起的。
  胭脂認真地點點頭,「我是病了。」從她身邊這個男人住進來以後,她就生病了,她患了會犯心火的毛病,還有睡不到床的毛病。
  「來人,叫軍醫過來將軍帳!」她真的生病了?顧清風情急地向帳外的人喚,盼軍醫能快把她這軍中棟樑治好。
  胭脂揉著額際,「老顧,用不著叫軍醫,我只是一時不習慣,再過一陣子就會好了,今天先讓我休息休息。」說來也真奇怪,她為何不能像其它人一樣生場小病或是請個假?
  「習慣?」顧清風又懷疑地看她一副不舒服的樣子,「你是得了什麼病?」再怎麼操練也不會喊累的她會需要休息?是什麼病使得她這麼虛弱?
  胭脂認為這種病的病名和病因說出來很不光彩,因此絕口不提,不想讓外人知道她和樂毅昨晚為爭一張床,不但把床弄塌,還一塊兒睡在地板上。她自己想來都會覺得沒面子,說出去以後她會更沒面子。
  胭脂不願說,但是樂毅卻很樂意抖出昨晚的事。光是看她一徑在那邊暗暗發火,還不如他逗逗她來得好玩,至少可以不再看她這張晚娘臉。
  「地板病。」樂毅大聲把她的病名說出來,一手撫著臉撐在桌上,邪邪地怪笑。
  她都不說了,他還故意說出來?胭脂頗惱怒地瞪著這個專門跟她作對的男人,從他當上了左將軍後,他似乎沒有一件事順過她的心,處處找她麻煩,現在還讓她難堪?
  「我會得這病都要怪你。」要不是他硬要住進來,她今日怎麼會這麼倒霉?
  顧清風不解地舉著手,「左將軍,什麼是地板病?」怎麼他從來沒聽過?
  樂毅刻意忽視顧清風的請教,發現自己非常喜歡逗胭脂,尤其愛看她兩頰氣得嫣紅的模樣。如果他「徹底」地逗弄起她來,不知她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昨晚我在床榻之前叫你睡在我身上你就是不聽,害我們兩個都淪落到在地上擠在一起,你現在全身酸痛怪得了誰?」他曖昧地挨近她,手指挑弄地輕輕從她的肩頭一路往下畫至她的手腕。
  「你……」胭脂被他曖昧不明的話氣得滿臉通紅,手臂因他那種撩撥似的撫觸而感到陣陣酥麻,不知所措地上上下下撫著自己的手臂止麻。
  好美的臉蛋!
  樂毅開懷地盯著她的面容,她果真是人如其名,臉上就像撲上了一層胭脂,唇色也因她的緊咬而鮮艷欲滴。原來只要小小的調戲她一下,她就會變臉。
  顧清風結結巴巴地指著她,「右將軍,你睡……睡在他身上?」她會做出這種事?他叫樂毅跟她同一帳可不是為了這事啊。
  「你半夜把手偷伸過來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覺得丟臉到家的胭脂努力壓下滿面潮紅,硬扯過樂毅的衣領,小聲的跟他算帳。
  問題是樂毅不肯跟她這般細聲細氣的算帳,偏偏要讓瞠目結舌的顧清風聽得一清二楚。
  他又誇張地叫,「哇!我好心把手臂借給你當枕頭你還不感激?」
  又這麼大聲?胭脂看顧清風已經是滿面的懷疑,巴不得把樂毅不合作的嘴給堵上,可惜已經收不回樂毅說出口的話,她的名聲已經被他破壞定了。
  「誰要你的好心?」胭脂自知現在就算她說破嘴皮子,顧清風也還是會認為他們之間有曖昧,她乾脆大方的跟樂毅清算。
  「若不是我半夜好心借個胳臂給你當枕頭,你今天就不只四肢酸痛而已,會連脖子都酸。我是心疼你耶。」樂毅拍拍她發燙的臉頰,看胭脂趕忙放開他的衣領好避開與他的接觸,還有她的薄臉皮不聽話地又浮出兩朵耐看的紅霞。
  胭脂以雙手掩著不爭氣的紅頰,「我又沒有向你借!」心疼她?他昨晚要是真心疼她,為什麼不把床位讓給她?
  「老顧,看到了沒有?女人最會知恩不報還有不領情。」樂毅朝顧清風撇撇嘴向他訴苦。
  顧清風忙碌的揮著手,「我還在隔岸觀火,你們之間誰睡了誰的這類問題……先不要問我。」他還在試圖弄清楚他們所說的個中話意。才一個晚上就進步這麼大,他得研究一下他們是如何停火和睡在一起的,至於現在他們之間又引燃的小戰爭,他沒空管。
  誰睡了誰?
  胭脂聽了柳眉倒豎,氣得想焰死那個興風作浪的樂毅,她開始一條條地跟樂毅槓起來。
  「為什麼我會蓋著你的被子?」她本來蓋在身上的大衣不知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反而跑到他身上去了。
  「我怕你會冷嘛。」樂毅又靠近她身邊,以手勾畫著她小巧的下巴。
  胭脂又閃又躲地避開他挑逗的手指。怕她會冷?那昨晚跟她搶被子搶得那麼凶的人是誰?
  「那水盆怎麼會空空的?裡頭的水呢?」今天早上她一醒來,就見一個空水盆擱在他們兩人的腳邊。空空的水盆能起什麼作用?他昨晚除了換被子之外,一定還有對她做過什麼事。
  樂毅腿著眼笑,「我睡到一半口渴。」他昨晚想出來解決那水盆的法子,就是直接把裡頭的水喝掉!
  「你喝完了一整盆?」胭脂詫異地問。那盆滿滿的水他全喝光了?
  「嗯,味道不錯,很解渴。」樂毅朝她性感地舔著唇,並對她眨眨眼。
  又被樂毅逗得臉紅心跳的胭脂,頓時全身都覺得不對勁;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
  一覺睡醒他就變了樣,老是對她擺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表情和舉動。
  「口渴可以去喝桌上的茶水,你卻喝掉那盆水?」桌子就在他們所睡的地鋪不遠處,他不起來喝茶卻灌光了她拿來防他逾界的水?
  樂毅憐惜不已地望著她,「我是為你著想。要是你的睡相不好,一個不小心打翻了水盆,濕淋淋的睡,我怕你會染上風寒。」即使她不打翻,睡相挺差的他也一定會打翻。
  「你是為你自己著想,故意把水喝光了好逾界!」胭脂覺得自己的臉快燒起來了,他再用那種眼神看她、用那種柔柔的音調對她說話,她就要去找些冰塊來鎮壓臉上的高熱。
  看著她又羞又怒的臉蛋上胭脂似的色澤,樂毅對自己的做法很有成就感。不過他再不適時地停手,他怕待會兒胭脂真的會翻臉。
  他老實地聳聳肩,「有那盆水在,我睡得不舒服。」他就是看那盆水不順眼。
  要擺在他們之間可以,但不能裝著水讓他睡得不安心。
  「我不管你睡不得舒不舒服,我今晚要把水裝回去。」他愛喝?好,她今天晚上就換更大盆的水讓他喝個夠!
  「我要照昨晚的睡法,只擺一個空水盆。」她若把水裝回去,他就不再喝了,他會直接在她睡著後把水給倒掉!
  胭脂一手重拍著桌面,「我要當個沒有危險的右將軍!」她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昨晚對她做過什麼,她今天晚上不要再冒風險跟這個色狼睡一塊兒。
  「沒有危險?」顧清風愈聽愈有趣,很想知道昨夜他們之間發生了哪一類危險的事。
  「你可以把水盆移走睡我身上,我不要當濕淋淋的左將軍。」樂毅完全不反對她來睡他的身上,這樣不只可以讓她睡得更舒服,他本身也會有很多好處。
  「還濕淋淋的?」顧清風捻著白髮,興味盎然地輕笑。
  胭脂皺著俏鼻,「我說過我不要睡你的身子。」分開睡都這麼危險了,睡在他身上會更危險。
  「你已經睡過了。」樂毅朝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她的心底或許不願睡,但她的身體卻很樂意。
  胭脂拉長了聲音,「什——麼?」他……他怎麼知道?那時他不是還閉著眼沉睡嗎?
  樂毅可是一整晚都沒睡,他怎會不知道她主動對他投懷送抱?是她自己順著他給她當枕頭的手臂,一路直偎進他的懷裡並抱著他不放,他怎麼可以錯過這種軟玉溫香在懷的機會?抱著她軟軟的身子一整晚,他對她的身材已經大致瞭解了不少。
  「你睡到半夜便睡到我身上來,清早醒來發覺睡錯地方才趕快離開,以為我不知道?」樂毅眼眉間閃爍著笑意,她真以為她瞞得很好?
  胭脂兩手掩著臉,好想挖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好對今天丟盡顏面的事來個不見不聽。都怪她那個怕冷的毛病,才會愈睡愈覺得身邊有個暖源,下意識的就窩進去讓自己睡得更好;等她醒來時,她才知道自己窩的暖源是什麼——她居然窩在樂毅的懷裡還兩手緊緊抱著他不放?天哪!這下丟臉丟大了。
  「右將軍?」顧清風搓著下巴看胭脂要怎麼辯解。
  「我……我誤以為他是床。」胭脂閉著眼,一手掩著唇,慢吞吞地在手掌裡把實話吐出。
  樂毅還頗有怨言,「把床弄塌後再來睡我這張床……昨晚把我弄得那麼累,你還好意思說你的筋骨酸?」是她自己睡不慣地上才會全身酸痛,他後來還把她攬在身上解救她哩。
  「累?」顧清風聽到這個字眼,更有興趣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事了。
  胭脂憤然睜開眼不再當駝鳥,「你不把床擠塌,我的筋骨哪會酸?」都是他!
  她睡了三年的床就是被他睡塌的!
  樂毅也振振有詞的反駁,「是你騎在我身上後床才會塌的。」要不是她突然坐在他身上跟他打起來,那張床本來還是可以睡的!
  兩個男女在同一張床,女的還騎在男的身上?太煽情了!顧清風腦海裡已經構想出一幅畫面。
  「右將軍?」顧清風還是想聽聽當事人的說法。
  「我是一時氣憤。」胭脂對顧清風實話實說。
  「左將軍?」顧清風再問另外一個當事人。
  「她是一時激動。」樂毅說的也是實話。
  「我該相信誰?」顧清風很為難地問,他們兩個的表情都不像是在說謊,到底誰說的才准?
  胭脂不願再讓這種丟臉的事件重演,速速地對顧清風交代,「老顧,麻煩你命人為將軍帳造兩張床,其中的一張材質最好堅固點!」她睡普通床就可以,但樂毅那個大塊頭,他要睡最堅固的一種床。
  「有這需要嗎?」顧清風認為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分床了,但他還是禮貌地問上一問。
  胭脂嚴肅地向他點頭,「有!」她不要再跟男人睡!
  樂毅慎重地向他搖頭,「沒有!」他要她繼續睡在他身上!
  「兩位將軍請等等。」顧清風不禁歎口氣。
  他們兩個都以期待的眼神看著顧清風,並且都希望顧清風聽自己的話照辦。
  被他們忽視很久的顧清風,這次也忽視他們的問話,反而問起自己心中的疑問。
  「請問,你們昨晚到底做了什麼事?」他要知道為什麼床會塌、誰騎在誰的身上,以及睡到後來把人家的身體當成床這類問題的答案。
  「什麼事也沒做。」胭脂嚴正明白地否認。
  「只有睡覺……而已。」樂毅有點心虛地搔著發。
  顧清風又一次收到不同版本的答案後,更加篤定這兩個人之間真的出了某件事,同時,他也愈看愈覺得他們這兩個將軍很登對——胭脂酷愛美食,樂毅善於做菜;
  胭脂行事一板一眼,樂毅就閒閒散散;胭脂在軍中人人懼怕,樂毅在軍中人人愛戴;
  胭脂身材跟尋常女子沒兩樣,樂毅卻是個高壯的魁梧大漢……他再怎麼看,都覺得他們兩個剛好互補得很完美。
  他含笑地問:「我很想知道你們的睡法,還有你們都很累的原因,說來讓我參考參考好嗎?」
  他這個老頭子一直都很想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在床上都是怎樣做的?
          ☆          ☆          ☆
  剛剛當上左將軍的樂毅,天生就不是塊當將軍的料,而且他這只初進軍營的菜鳥將軍對軍中的事務一概不知,所以倒霉的胭脂只好帶領他逐一瞭解軍中的事務,百般不情願地讓樂毅跟著她到處參觀學習。
  雖然胭脂有心教他,可是樂毅對軍中事務並沒有學習的熱忱,一整天跟著胭脂四處行走,他看的聽的都不是別的東西,他的專心只用在胭脂的身上;他想學的並不是她所教的那些雜務,他只想瞭解的只有一樣——她。
  請病假的隔天,胭脂帶著樂毅四處逛著逛著,最後逛到了校武台。
  校武台下站著一群百般無聊翻著白眼的士兵,而校武台上正在耀武揚威當起臨時指導人的韋駒,大老遠就看到胭脂帶著樂毅走過來,正在耍槍的他突然槍頭一轉,將手中的長槍直射向沒有防備的胭脂。
  胭脂尚來不及反應,眼尖的樂毅已從胭脂的身後躍至她面前,一手截下差點刺中胭脂的長槍,並甩手將長槍射回,直直插在韋駒的腳跟前。
  暗算她?胭脂兩眼微瞇,大跨步走向武場,那群本來還在打盹的士兵一見到胭脂走來,每個人忙不迭地打起精神站好,恭敬地彎身歡迎。
  暗算沒有成功,韋駒頗氣樂毅的多管閒事,他惡狠狠地瞪了樂毅一眼,再看向那個軍威十足,一出現就能使所有士兵們提心吊膽的胭脂。
  他語氣曖昧地奚落,「右將軍,你和左將軍兩人在帳內可還恩愛?你那不知名的痛……好了嗎?」
  「他在這裡做什麼?」胭脂站上校武台,問著在她一出現便迎上來跟在她身後的校尉,而樂毅卻是在跟那些士兵們熱絡地打招呼。
  「韋參軍說左右將軍病假,這裡就由他來暫代軍權。」跟所有人一樣,看韋駒不順眼的校尉,從韋駒擅自來此之後,就一直很想去將軍帳內向胭脂報告此事,好把職位不正的韋駒趕走。
  胭脂聽了冷冷地笑,這個韋駒什麼都愛跟她搶,她一天不在,他就想跟她搶起軍權來了?也不掂掂自己有幾兩重,他那只三腳貓不要把她的人都教成像他一樣不濟就成了。
  她不客氣地指著韋駒的鼻尖,「給我滾,這裡是我的地盤。」想來教她的人,他得再去練個十年八年,並且有武狀元的資格才行。
  佼武台下的士兵們見胭脂終於把韋駒這只三腳貓趕走,興奮地直拍掌大呼胭脂英明。
  受不了這等侮辱的韋駒一手抽起地上的長槍,另一手從袖中掏出暗器。
  「我還沒教完,而你這有病在身的右將軍則該去歇息!」韋駒不懷好意地大聲說著,並趁胭脂正轉頭詢問身後的校尉時,猝不及防地將手裡的東西再次攻向胭脂。
  背對韋駒的胭脂不知韋駒再度對她襲擊,而看得一清二楚的校尉忙推著她大叫,「右將軍小心!」
  胭脂的反應雖快,但她一閃身避開攻擊的話,校尉就避不了了。為了不連累校尉,於是她只好半側著身接招。她不慌不忙地接下長槍,卻沒料到隨之飛來的還有暗器;一隻長釘似的暗器飛擦過她的右臂,她忍痛抬手撞開後頭跟來的暗器,正當其餘的暗器將全射在她的臉上時,一陣掌風迅速將之全掃落至地上。
  出手救胭脂的,正是剛剛還在跟其它士兵們聊天的樂毅。
  眼看胭脂軍服的右臂染上一層血色,樂毅臉色轉瞬間變得鐵青。
  他慢步踱至韋駒的面前,「韋參軍,你似乎忘了這裡還有我這個左將軍。」他是可以不管韋駒與胭脂之間結的梁子,但敢在他的面前傷她?這個韋駒可能還不知道,他對能夠睡在他懷裡的女人保護欲有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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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7:02:46 |只看該作者
「你也不過是個才剛當上左將軍的伙頭夫!」韋駒對這個一而再、再而三破壞他好事的樂毅更是反感,也不管樂毅的身份高出他一輩,扠著腰就沒大沒小地與他叫囂。
  樂毅扳扳拳頭,對台下所有的士兵吩咐,「弟兄們,把眼睛張大仔細看好我的示範。」這個韋駒的示範太不正確了,他該教一下手下什麼叫作正確的試范。
  「是!」新任的左將軍要出手了?士兵們整齊畫一地應著,並且聽話地把雙眼睜得老大。
  怕韋駒會被自己的力道打死,樂毅先提起韋駒的後領,然後握著一隻拳頭,意思意思地在韋駒的肚上轟上幾拳,接著抬起腳,一腳把韋駒踢飛至校武台的遠處,讓他面部朝下四肢呈大字狀的趴在台上。
  「當你們要打狗時,記得要像這般打,知道嗎?」揍完了韋駒,樂毅還很有教學精神地對台下的士兵們詳盡地解釋。
  「知道了!」台下的士兵們痛快地鼓掌,大聲點頭應和。
  「你……你說我是狗?」忍著疼痛勉勉強強抬起頭來的韋駒,雙眼寫滿怒火,瞪著在人前侮辱他的樂毅。
  樂毅咧著白牙徐笑,「我是在說我家的那隻小黃,我向來就是這麼教訓我家的狗。」
  看韋駒被揍得站也站不起來,胭脂雖然很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大聲。她對台下的士兵們眨了眨眼,示意他們也學她忍著,不要讓肚裡的笑蟲跑出來。
 「派人抬韋參軍回去養傷,如果他中途斷氣的話,就直接抬去給韋元帥收屍。」
  她朝校尉彈彈指交代。她敢斷定,這個韋駒又要在病床上躺一陣子了。
  「是。」校尉掩著已經笑咧的嘴,招手叫人去抬走趴在台上的韋駒。
  揍完了韋駒,樂毅的心頭痛快多了;但當他看見胭脂受傷的右臂正淌著血,心情轉眼間又變得惡劣。他走至她面前,捉緊她的左手強制地拉著她。
  「走。」她還在這兒站著?她知不知道她正在流血?
  胭脂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著,「去哪?」
  「回帳。」樂毅對她扔下一句話,然後對台下張大眼看他這種大膽行徑的士兵們微微一笑,拉著她就要走人。
  胭脂硬扯住腳步,同時甩開他的手,不肯與他在大眾面前如此親近,站離他遠遠地與他撇清關係。
  「你受傷了。」手長腳長的樂毅輕鬆地就將她拉回身邊,無視於她臉上的暗示,眼底只看得見她手臂上的傷。
  胭脂氣不過,又扳不開他握住她的大掌,在人前與他拉拉扯扯的,使她的臉蛋又開始不聽話地泛紅。
  「又沒什麼大不了,這種小傷是家常便飯。」她小聲在他身邊說著,拚命想辦法掙脫。
  「我從沒讓女人吃過這種飯。走!」樂毅沒得商量,執意拉著她走下校武台。
  「樂毅,不要拉著我……」胭脂紅著臉蛋又推又拒地走著,頻頻回頭向那個站在台上什麼事也不做的校尉求救。
  「右將軍受了傷,今兒個由你代為監督操練。」樂毅轉頭向校尉下達指示,一手握緊胭脂掙扎的腰身,便把她拖離武揚。
  「是。」校尉含笑點頭,與台下那票都想將他們送作堆的士兵們,一塊兒目送樂毅將他們的胭脂將軍架走。
  一被樂毅捉回帳內,胭脂就甩開他放在她身上的兩手,向這個削盡她面子的男人發火。
  「剛才那樣把我拉回帳,你有沒有考慮到我的顏面?」他做事都不用大腦的啊?
  在那種情形下拉走她,別人會怎麼想?
  「我要看看你的手。」樂毅將她按在椅上坐好,也不管她是不是又在發火,直接拉高她的衣袖察看她的傷勢。
  她白耦色的玉臂雖沒被韋駒的釘形暗器射穿,但手臂上卻有長長的一條傷口。
  樂毅愈看愈是皺眉,不但覺得很心疼,而且心頭泛著一股難言的熱氣,把他的心頭燒得好熱好燙。
  胭脂無所謂地拉下袖子,「用不著,擦點藥酒就成了。」從軍的人有哪個不曾受傷?小小一道傷口而已,隨便擦擦就行。
  「你是個女人,這種傷怎可以用藥酒隨便擦擦?」世上有哪個女人不愛美?而她卻這麼不愛惜自己!樂毅為她這種隨性的態度發火。
  「為什麼不行?」女人又怎麼樣?這軍營裡的人都跟她一樣,受傷時都是隨便用藥酒擦了就算!
  樂毅濃眉緊蹙地向她吼,「不行!」她那身細緻的皮膚他才不准她隨意處置,他要她全身上上下下都不許留有半點傷痕。
  「奇怪了,我——」胭脂正要開口嚷嚷,就被樂毅低沉的警告中止。
  「閉上嘴,把袖子拉高。」他眼神不善地盯著她,看她乖乖地拉好袖子後,才從懷裡掏出一小盒藥膏,將裡頭晶瑩剔透的水凝狀膏藥抹在傷口上。
  「你在抹什麼?」隨著香氣四溢,胭脂還以為他在幫她抹什麼香料或是香膏。
  「金創藥。」樂毅悶悶地答,也不曉得自己幹嘛這麼生氣。
  「這跟我的藥酒有什麼差別?」胭脂以手指沾了些許在鼻間嗅著,她還沒聞過有花香的金創藥。
  樂毅不耐地拉直她的手,「不要亂動!這是天下第一神醫的藥,你可知它有多得來不易?」這藥他是向蘭祈求了半天才求到這麼一盒,它可不是拿來給她聞的。
  天下策一神醫?胭脂疑心四起,世上能叫第一神醫的,不正是江湖上那無字輩高手裡的無常君蘭析?而他卻有無常君的藥?
  「你跟那個天下第一神醫是什麼關係?」韋駒曾懷疑過他就是無形士樂毅,雖然名字可當成是巧合,但他手裡有無常君的東西,這就不應該算是巧合了。
  「他吃過我做的菜。」樂毅對她的猜疑不惑興趣,他現在只關心蘭析的藥能不能把她的傷痕消除。
  「那個神醫是不是叫蘭析?」胭脂提示著。
  「不知道,我向來不愛記人名。」樂毅上完藥,邊收拾藥盒邊對她打太極拳。
  胭脂才不相信,「無常君蘭析的藥千金難買,而你只為他燒過菜,他就願給你?」傳說無常君之所以會叫無常,就是因為他可以見死都不救;只是吃過他燒的菜,無常君就肯賜藥給他?這理由太牽強了。
  「你還不是吃過我的菜就叫我當你專屬的伙頭夫?」樂毅揚眉反問。蘭析抗拒不了他的美食,而她不也一樣?
  「你真的不是無形士?」聽他說的好像是有些道理,但胭脂心裡還是非常懷疑。
  「我是樂毅。」他說的是實話,因為無形士只是他的外號,他的本名叫樂毅。
  胭脂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決定派人去跟六扇門要那五個欽命要犯的繪像,好跟眼前這個名字巧到一樣的樂毅來做個比對。
  樂毅把藥盒放在她的掌心,「這個你收著,往後身上有傷就要立即擦。」
  「你命令我?」胭脂嘟著小嘴問。向來只有她命令人,而現在他竟命令她?
  「沒錯。不然再有下回的話,我還是會親自為你再擦一遍。」她那身玉膚她可以不愛惜,但他可愛惜了,而且他不介意親自幫她上藥。
  胭脂眼神暗沉下來,「這裡是軍營,不要刻意把我當成女人。」她早年在這兒已受夠了男人們對她的歧視,她寧可他把她當成男人看待,也不要再重演早年那些事件。
  「難不成你要我將你當成男人?」樂毅不以為然地看著她,她全身上下不管他怎麼看,他都認為她是個美女。要他把她當成男人?除非他是個瞎子。
  「對,我要的是同等待遇,我不想有人在我背後說閒話。」
  「同等待遇?好,我就成全你。」樂毅倒也從善如流。
  胭脂納悶地看他突然站起身,先是把他身上的夜磷刀放在桌上,接著除去頭上的軍帽,開始在她面前脫起軍服。
  「你在做什麼?」他怎麼說著說著便脫起衣服來了?
  「準備洗澡淨身。」樂毅壞心眼地對她笑著,並且脫掉上半身最後一件衣服。
  盯著他赤裸的上半身,胭脂趕緊用雙手掩著羞燙的兩頰,偏著臉不敢看他身上那一塊塊健美結實的肌肉。
  「你要在……在這裡洗澡?」她結結巴巴地問,眼睛不小心瞥見他的身體後,一顆心就開始不聽話地怦怦亂跳,差點就跳出她的胸口。
  「你不是要同等待遇?我當你是男人啊,男人看男人洗澡有何不可?」樂毅故意走至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調笑地把身體挨近一臉紅就會下意識閃避的她。
  「不准你在這兒洗!」胭脂兩手放在他胸前,用力將他推開一大步,但接觸過他身子的手掌卻傳來陣陣燥熱。
  「你突然發現你是女人了?」她不是要他把她當成男人嗎?現在她又害羞得像個女人了?
  「我……」胭脂一時語塞,不曉得該怎麼反駁他的話,又無法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在他面前,她不像跟其它男人相處時那麼自在,她總會覺得自己像個女人,動不動就犯起臉紅和心兒亂跳的毛病。
  樂毅興高采烈地看她臉色又紅成他最愛看的樣子,繼續解起腰帶,想再看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
  「你……你別脫!」眼看他就要把身上最後一件可以蔽身的褲子脫掉,胭脂急急忙忙地大喊,並且趕快用雙手掩著臉不敢再收看他脫衣的過程。
  樂毅開心地在她的耳邊吐著熱氣,「隨你走了一整天後,我滿身都是汗,我要洗澡。」她不敢看他寬衣解帶?那他更要在她面前脫了。
  「要洗也不能在這洗!」胭脂被他呵出來的熱氣弄得頻縮著肩頭,雙手緊掩著臉,羞得掩著臉盲目的想逃出帳外。
  樂毅一手勾回她,把她抱在胸前以身體和她廝磨著,滿意地看她抖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地待在他的懷裡不敢亂動。
  「我叫手下搬個浴桶進來。」樂毅轉過她的身子,低下頭說明他非要在這帳中洗給她看。
  胭脂終於拉下雙手露出大大的否眼,「大少爺,軍營裡頭會有浴桶?你以為這是客棧啊?」他還搞不清楚他來到的是什麼地方嗎?浴桶?這裡哪有這種東西!
  樂毅以前當伙頭夫時,洗澡都是隨那些伙頭夫從水井裡打出水來,隨意洗洗就算了,可是他才剛當上了將軍,還不太瞭解將軍該去哪裡洗澡才好,就像昨天他跑去伙房洗澡時,就把那些伙頭夫們都嚇壞了,直叫他不能再去那裡洗。
  他皺著眉心,「不然要去哪裡洗?」
  「小溪。」胭脂不安地退出他燙熱的胸膛,把他脫下的衣服全扔回他的身上,開口向他指點。
  樂毅張大嘴,「在溪裡頭洗?」有溪怎麼不早點告訴他?害他老是要跟別人一塊兒擠著洗澡。
  「有得洗就不錯了,你還想挑地點?」胭脂以為他還不滿意,當他是個享受慣了的大少爺。
  「不挑,只是……你又在哪兒洗?」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洗澡他從不挑地點的,但他很關心她洗澡的地方又是在哪裡。
  胭脂掩著紅燥的臉龐,「跟你同樣的地點。」軍中各個職位的人都有一個特定的洗澡地點,以前的左將軍不屑與她共享一條溪跑去跟韋駒一塊兒洗,可是這個樂毅,她想,他可能不願與韋駒一塊兒洗澡。
  「喔?」樂毅揚高了聲問,盡量掩下心底的笑意。
  「左大將軍,你對洗澡這事還有任何疑問嗎?」他那是什麼意思?她都這麼委屈了他還不滿意?
  樂毅非常嚴肅地搖著頭,「沒有。你說得對,小溪的確是個洗澡的好地點。」
  與美女共浴?嗯……他突然發現,其實當個左將軍也滿不錯的。









第六章

  從知道能和胭脂共享一條溪洗澡後,樂毅的心情就一直很興奮,巴不得能快點陪她去溪邊洗澡,可是胭脂卻遲遲不帶他去,和他在帳內呆坐慢耗著時間,從天黑直拖至夜半深更,才不情願地帶他去。
  胭脂所說的那條小溪離軍營有段距離,走出軍營穿過一大片樹林後,一條潺潺流過樹林的小溪,溪水在月色下泛著銀光,溪水清澈見底,水溫也非常清涼。
  在軍營裡待了許久,一直都將就地洗去每天身上的塵埃和油煙,終於能夠在這條溪洗個痛快的澡後,樂毅便迫不及待就想脫去衣裳跳下水去洗個過癮。
  胭脂在他又開始寬衣之前阻止了他。
  「慢著,我先洗,我洗完了之後才換你。」這條溪本來一直只屬於她,而且他又是後來的人,按理他應該把優先權讓給她。
  樂毅沒有意見,「請。」他都等了一整晚,也不差再等一會兒,而且又能欣賞美女出浴,他很樂意尊重她的要求。
  「你就站這兒?」胭脂秀眉微挑地指著他站定不動的腳跟。
  「有何不妥?」樂毅覺得自己站的地方很不錯啊,視野清晰良好,是絕佳的賞景地點。
  胭脂搖著頭大吼,「大大的不妥!」他若站在這,叫她怎麼洗?她又不是把他請來觀浴的!
  「那站這呢?」樂毅往後挪了幾步,很退讓地再問。
  胭脂還是對他搖頭,一手指向更遠的地方,「到林子裡去,你的賊眼若敢瞄過來,我就挖掉你的眼。」
  「是是是。」收到美女的恐嚇,樂毅摸著鼻子很不情願地遵照美女的意願乖乖走進樹林裡。
  「不准看過來喔。」胭脂在他往樹林走時很不放心地再向他交代。
  「是……」樂毅歎了口氣,走到林子深處,躍上一棵樹,橫躺在樹幹上惋惜不能看美人出浴的美景。
  胭脂站在原地張望了許久,確定他已經走遠了,才放心地將長髮放下,寬衣解帶後快速地走入溪中,邊洗邊注意林子裡的風吹草動。
  躺在樹上的樂毅,實在很難說服自己錯過這種一窺美景的大好良機。他輕翻個身,覺得這個地點不但離溪邊太遠了,而且角度和視線也不好,於是他再躍上較靠近溪邊的大樹趴在樹幹上,但因為月光反射的緣故,隱約只見到胭脂站在及胸的溪水中,除了她露在水面上的美景外,其它的反而什麼也看不見。
  不過就算只看到這些,樂毅也認為很值得。
  當胭脂在漢中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雙手往上輕潑時,撩起一道弧度優美的銀色光影,樂毅忍不住張大眼細瞧,她的膚色在月下顯得更是雪白,披散的長髮飄浮在水面上,像黑緞般包裡著她的身軀。她閉著眼,菱似的嘴角微微上揚,樣子像是徹底的解放與舒適。
  樂毅愈看愈覺得她美,她像名月下誕生的仙子,在溪中悠然地撥弄著水波,他撐著臉頰偏首遙望,覺得心房某塊柔軟的地方,被她那雙在水面游移的小手撥動了。
  他就像她掌心裡的水波,任她撩起徐撫,柔柔徐徐的東風從溪邊帶著野花的芳香吹至林間,把他熏得陶然欲醉。
  也有很多像樂毅一樣被胭脂迷得暈頭轉向的男人,在林子裡小聲地發出對美人的讚歎。
  樂毅被迷走的心神被那些微小的讚歎喚回,他不悅地按聲找尋那些也跟他一樣正在欣賞胭脂的人,最後在樹下的草叢發現那兒也有很多人躲在暗地裡讚美和偷窺。
  樂毅對這些男人的行徑很反感;雖然他本身也是其中一員,但他就是不能允許有他以外的男人這般偷看胭脂。
  他隨手摘下樹梢上新生的嫩葉,在葉上灌輸了些許真氣,將隨地取材的暗器一一射向躲在草叢裡的男人,讓他們全都安靜地躺在草叢裡閉上眼沉睡,不能再跟他一起偷看。
  打發完了其它有志一同的軍中弟兄後,樂毅壞壞地搓著下巴,兩眼打量著胭脂放在岸邊一塊大石上的衣裳,心裡想著,他只能在遠處欣賞實在太可惜了,也許他應該再拉近一點與她之間的距離。
  洗完澡的胭脂在溪中轉身正想回岸,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突然睜大,愣愣地盯著那塊她放有衣裳的大石。
  她的衣裳怎會不翼而飛?胭脂滿心焦急地抬首四處尋找,但岸上除了幾塊大石和遍地的小石外,偏偏沒有她要找的衣裳。
  胭脂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怎麼辦?她總不能就這個樣子走回軍營吧?而且等一下還有一個樂毅要來這裡洗澡……「樂……樂毅。」無可奈何之下,胭脂只好呼喚她目前唯一的救星。
  「你叫我?」樂毅的聲音從林子的深處傳來。
  「請你……過來一下。」胭脂忍不過去與他所有的恩怨,低聲下氣的請他來幫她這個忙。
  「我不能。」樂毅的聲音還是很遠,而且話裡有著濃濃的拒絕。
  「為什麼不能?」胭脂心急地問。他剛才不是還不肯走,怎麼現在卻又不肯過來了?
  「我若過去,你會挖掉我的眼珠子。」樂毅說出她剛才的警告。
  「我不挖你的眼珠子,請你過來。」她現在哪還有空挖他的眼珠子?要是她這樣走回營裡,她才會把看見她一絲不掛的男人們的眼珠子全挖出來。
  「有何貴幹?」禁令一解除,樂毅很快地走出林子,站在岸邊笑問。
  見他兩眼盲望著她,胭脂忙不迭地把身子藏在水裡,只露出一顆腦袋,並且對他大叫,「把眼睛往上看!」
  「嗯……今兒個月色很美。」樂毅很聽話地把頭往上對星空月色研究了半天,然後仰頭問:「胭脂,你叫我過來就是看月亮?」
  「我……我是請你過來幫我找衣裳。」胭脂自覺很可恥地請求道。繼把床睡塌之後,她居然會叫一個男人來幫她找衣裳?!
  「可是我往上頭看了半天,也沒瞧見天上有半件你的衣裳。」樂毅還在仰頭往天上尋找,對她的要求感到很為難。
  「不是在天上,我放在那塊石上。」
  「喔。」樂毅應了一聲,又把頭拉下來,在水邊四處看著,但他看著看著又看到她的身上去。
  胭脂在水裡雙手環著胸瞪著他大叫,「你又看!」他一定是故意的,她都說得那麼清楚了,他找衣服會找到水裡頭來?
  「不看怎麼找?你要我用摸的嗎?」樂毅扠著腰問,覺得她實在是很苛求。
  胭脂幾乎要把整張臉泡進水裡了,並且覺得溪水已快被她赫燥的熱氣給煮沸了。
  她既不能叫他把雙眼閉上,又不能叫他別東張西望,而這條溪水這麼清晰,他一定什麼都看見了。
  「真是稀奇,衣裳會長腳不見?」樂毅慢吞吞地在岸上散步,壓根就沒有心幫她找她的衣裳,反而常轉過頭去欣賞她。
  胭脂在水裡咕噥不清地說著,「本來還在那塊右上,我一回身,它就不見了……」
  「哎呀,這下可糟了,咱們的右將軍沒衣裳穿。」樂毅撫著臉龐有模有樣地替她哀悼。
  「你還在幸災樂禍?快幫我找找!」胭脂氣得想站起來大罵一頓,但在他的眼神下又不敢輕舉妄動,怕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使她春光外洩。
  「好,我找,你等等。」樂毅滿心快樂地看她小小的臉蛋又紅成一團,漫不經心地照她的話四處找著。
  「找到了沒?」胭脂在水裡簡直等不及,頻催著動作慢吞吞的他。
  「沒。」樂毅嘻笑的心情轉瞬間一變,豎起雙耳對她警告,「胭脂,有人來了。」林子裡有由不少人製造出來的腳步聲,看樣子已經離這邊不遠了。
  「什麼?」胭脂更是緊張,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有人出現在這裡?營裡的人不是都睡了嗎?而且她專屬的溪怎麼有人敢來?
  樂毅面色凝重地看著她,「很多也想在夜半洗澡的人往這邊來了。」
  「怎麼辦?我……」胭脂正在發愁,卻看他一件件把自己的衣裳給脫掉,「你幹嘛脫衣裳?」
  「洗澡。」樂毅簡單地回答,這是他目前唯一想出能解救她的法子。
  胭脂拚命搖首,「你不能下來,我還在這兒!」再怎麼樣他們也不能共浴,要是給人撞見這番場面,她肯定要永不翻身了。
  「我若不下去,你這位右將軍就真的會沒名聲了。」樂毅邊解腰帶邊對她解釋。
  「你還當著我的面脫?你羞不羞?」胭脂情急地大叫,羞紅了臉看他真的在她面前大方寬衣。
  樂毅朝她邪惡地一笑,「不羞。你還不是一直在看?」
  「我……我哪有?」被逮個正著的胭脂,身子不聽話地一直往水裡躲,直到快把自己溺死,才趕緊把頭浮出水面換氣。
  「沒有的話你怎知我在脫衣服?」他看,她也看,這下誰也不欠誰了。
  「你……」胭脂在樂毅把身上最後一件褲子脫掉前,用兩手遮著眼大嚷,「你別下來!」
  「情況緊急,你得委屈和我共享一條溪一會兒。」樂毅一下水,便三步作兩步地來到她身邊,把她的雙手拉下,背對著她,將她的雙手繞在自己的腰間使彼此貼近,將她藏在他高大的身軀後。
  「你……」兩具赤裸的身子貼合在一起,即使溪水再清涼,胭脂也覺得自己像只煮熟的蝦子。或許那個樂毅是不介意肌膚相親,但她卻是渾身燥熱,直蠕動著身子想離開他。
  「噓,我來打發他們走。」樂毅是有法子趕走不速之客,可是她那窈窕玲瓏的身子卻一直在他後頭廝磨著,惹得他血脈憤張地警告,「不要亂動,不然你不只會被看見,還很快就會出事。」
  樂毅話才說完,一群男人便走出林子站在岸邊納悶地看著水中的樂毅。
  「左將軍?」
  「真巧啊,你們也挑這時來洗澡?」被胭脂弄得心癢難忍的樂毅勉強地擠出笑容,對帶頭的校尉打招呼。
  「白天弄了一身污泥,而且才剛忙完軍務,拖到現在才有空來洗。」校尉恭恭敬敬地領著後頭的弟兄們向他致意,並向他說明原委。
  樂毅揮手趕人,「這條溪我包了,你們要洗換一條去洗。」他現在也和胭脂一樣急著要這群人走,這群人再不走,他就很難控制他生理上的衝動了。
  「左將軍,你包了這條溪?」後頭的士兵沒想到平易近人的樂毅也會對他們擺起官威。
  「我要專用,不成嗎?」樂毅的聲音愈來愈低沉,因為後頭的胭脂光滑的身子貼著他的背就算了,她急促火熱的氣息還噴在他的背上,使得他全身的肌肉緊繃到頂點。
  「當然成,是屬下逾越了。」校尉一聽樂毅不悅的口氣,忙向他致歉,趕緊帶著後頭的士兵們離開。
  「左將軍,你的背後……」一個不肯走的士兵指著樂毅的背後。
  受到胭脂的影響,樂毅已經面無表情了,「我的背後怎麼了?」
  「好像有個人,頭髮長長的,像是個……女人。」
  那個士兵的話一出口,又把所有正要走的人們全給拉回來。
  「你也看得見?」樂毅忍下全身的騷動,淡淡地問。
  「看得見什麼?」眾人皆張大了眼一塊兒看向樂毅的身後。
  樂毅一手指著後頭,「那個女鬼啊。」
  「女……女鬼?」眾人嚇得魂飛魄散,兩眼不敢再盯著樂毅。
  「那個女鬼纏了我很久了,每當月圓的時候她就會出來陪我洗澡。」樂毅編著謊言,得忍著痛才能流利地把話說完,因為後頭被他說成女鬼的胭脂,正使勁捏著他腹部的肌肉。
  「月……月圓的時候?」眾人又忙著抬頭看天上已圓的月亮。
  「你們若與我一樣不介意,我可以叫她出來先向你們打聲招呼。」樂毅臉色愈變愈難看,因為胭脂的小手除了不停地在他腹間捏陷,還游移到他的胸前捏起他敏感的胸肌。
  「不……不必了,我們很介意,左將軍慢洗!」眾人隨著校尉朝樂毅一鞠躬,忙著逃離岸邊。
  「女鬼?」滿肚子火氣的胭脂待不速之客一走,就把雙手伸到樂毅的頸間,用上了所有的力氣想掐死他。
  「不這麼說怎麼嚇走他們?」她攀上來的這個動作又讓樂毅身上的慾火更加旺盛,他咬著牙問這個既挑逗他又不知感激的女人。
  胭脂不肯放手,還拉下他以手臂勾著他的頸子,想把他這個登徒子和說謊家就地勒死。
  「胭脂,我的背很敏感。」樂毅終於受不了這種會讓男人瘋狂的誘惑了,輕撥開她的玉臂喘息地說。
  「那又怎麼樣?」還在生氣的胭脂,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害樂毅對她產生何種反應。
  「我的背告訴我,你的身材窈窕有致,它叫我的眼睛最好轉過來證實一下。」
  樂毅緩緩地轉過身低頭面對她,兩隻眼睛便順著她的臉龐往下溜,大方飽覽她無限的春光。
  「呀……」滿面通紅的胭脂雙手環著胸,扯開嗓子大叫,卻被反應快速的樂毅一手掩住嘴。
  「別叫,你想把他們都叫回來嗎?」他好不容易才趕走那些人,她還叫?難道她還想再來一次?
  胭脂的身子又慢慢地潛進水中,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樂毅寫滿慾火的眼神,在想起她之前的矜持相尷尬,以及和他緊密地貼在一起的舉動後,很想把自己淹死或者在他面前水遁逃走。
  燥熱難安的樂毅突然背過她潛進水裡,藉清涼的溪水消除被她引燃的慾火,過了好長一陣子才又浮出水面。
  他甩著額上沾著水珠的發,「我先上去,你繼續慢慢洗。」
  「樂毅!」看樂毅回岸整裝後就打算要走了,被留在水裡的胭脂又忙著把他叫回來。
  「又有什麼事?」已經冷靜了大半的樂毅不耐地回頭問。
  「我……我怎麼上岸?」他走了,那她怎麼辦?事情還是沒有解決啊。
  樂毅好笑地挑高眉,「用腳走上來啊。」
  「我沒衣裳穿!」
  「好吧。」樂毅揚聲長歎,解開身上外衣的帶子,兩手拉開及地的官服對她敞開懷抱。
  胭脂無法理解他的舉動,「你又在做什麼?」
  「過來,我的衣裳借你穿。」樂毅朝她點點頭。
  「那你也要脫下來才能借。」他只是拉開外衣又沒脫下來,這怎麼借她穿?
  「不行,我怕冷。」樂毅唇邊揚著壞笑,很堅持要與她共享一件外衣,用這種方法再抱她那惹火的身子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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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5-28 07:03:26 |只看該作者
  「你要我與你共穿一件?」胭脂搞懂了,同時也覺得羞愧極了。
  「嗯哼。」樂毅哼應著,對自己偷香的頭腦很感佩服。
  「你……」前有狼後有虎,被困在水裡動彈不得的胭脂,一想到又要再一次與他做全身親密的接觸,就覺得臉紅心跳,需要大量的清水來鎮壓她紅到腳根的羞燥。
  「要不要?」樂毅讓她考慮了很久後,開始沒耐性了。
  「不要!」她很有骨氣地大聲回道。
  「我先回營了。」樂毅轉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胭脂的骨氣轉瞬間就消失,怕他真的就這樣留下她。
  「我保證會當個君子,快過來。」樂毅柔柔地對她勸哄著,並且君子地抬首向天把雙眼閉上。
  胭脂猶豫了許久,在沒有別的選擇下,只好快速地從水中站起,飛奔至他的懷裡。樂毅在接到她之後隨即將外衣仔細地為她覆上,密不透風地把她容納在自己懷裡。
  「我們……我們也不能這樣走回營,別人會……會誤會。」被樂毅抱著,胭脂很快又後悔了,因為這樣走回軍營的話,更會引起別人的猜疑。
  「這不是問題。抱緊我,我們馬上就會回營。」樂毅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要求她抱牢他,雙手抱著她就從岸邊躍起,以極好的輕功踩著樹梢一路飛回營地。
  在降落至他們的將軍帳前,樂毅騰出一隻手,以掌風將守在帳外的軍官給震暈,然後帶著她無聲無息地返回帳內。
  「胭脂?」抵達目的地許久後,樂毅看胭脂一直低垂著螓首,不說也不動地待在他的懷裡。
  「把身子轉過去。」胭脂滿面通紅地抬首吩咐。
  樂毅識相地閉上眼將懷抱再度敞開,然後照她說的轉身面對帳外。
  一離開樂毅的懷抱,胭脂就忙著去找衣服穿,當她全身穿戴整齊地轉過來時,卻發現樂毅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你往我這兒看多久了?」胭脂緊按著拳頭問。她剛才一定是轉過去之後又馬上把身子轉回來偷看她。
  「好一陣子。」在光線明亮的帳內看清她一絲不掛的模樣後,樂毅的嘴角滿足地高高揚起。
  「那……看到了什麼?」胭脂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忍不住全身的氣抖和又羞得染紅髮燙的皮膚。
  樂毅撫著下巴據實以告,「該看的都看了。」
  胭脂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腳,一腳將還在回味的樂毅踢出帳外洩憤。
  被踢出帳外的樂毅,一手掩著吃病的腹部,臉上還是止不住滿足的笑意。
  「這一腳,值得。」
          ☆          ☆          ☆
  胭脂右手撐著下巴,左手敲著桌面,坐在她身旁的樂毅則是左手撐著臉頰,右手也咚咚地敲打著桌面。
  「元帥叫我們倆去打探前線軍情?」胭脂聽了顧清風的報告後,敲著桌面的小手愈敲愈急、愈敲愈火大。
  「是的。」看胭脂和樂毅都對這個命令很反感,顧清風很無奈地轉著十指。
  「叫個小兵去,我們兩個不是馬前卒。」力道大的樂毅敲到後來,不小心便把桌面敲出一個洞,而那個洞正好代表了他不滿的心情。
  難得他們兩個會一條心,可顧清風希望他們兩個在對付韋靖元之外,也能在別的方面同心。
  「元帥指定出你們倆去,並且明日得回來覆命,不然……」顧清風低著頭,無可奈何地傳達韋靖元的威脅。
  「不然他又要引用什麼軍法了?」胭脂在桌上用力一拍,桌面立即被她拍出一個掌印。
  「嗯……」顧清風的頭愈垂愈低。
  胭脂留在桌上的手印算是小意思了,因為也被惹毛的樂毅接著就是一掌拍碎脆弱的木桌。
  樂毅瞪向害他被拖下水的胭脂,「右將軍,看來這個元帥真的看你很不順眼。」
  他敢打賭,胭脂一定是進來這個營之後就跟韋氏父子結了深仇大恨,不然韋靖元也不會像他兒子一樣來找他們麻煩。
  胭脂也沒跟他客氣,「左將軍,他看不順眼的不只我一個,你也不對他的胃口。
  他叫你跟我一起去。」都是因為他打傷韋駒,那個心疼獨子的韋靖元才會親自來找他們麻煩。
  「我不對他的胃口不打緊,只要他的人頭很對我的胃口就成了。」他從來就沒想要與韋靖元套交情、交朋友,只是他的夜磷刀一直很想與韋靖元的腦袋做做朋友就是了。在月底之前,他非得親自砍下韋靖元的人頭去向左容容交差。
  「人頭?」胭脂和顧清風異口同聲地問。
  樂毅沒回答他們,只是一手拉起胭脂,「走吧,就當我們今天出門郊遊。」反正在營裡也很無聊,能夠出去透透氣也不錯。
  胭脂不自在地撥開他的手,去拿了自己的軍刀就先走向帳門,樂毅則是對胭脂的反應聳聳肩,沒說什麼地跟上去。
  「你們倆可別在外頭出事啊!」顧清風看著他們兩人一致的臭臉,很擔心地在他們身後喊著。
  樂毅覺得他的話很好笑,「我們能出什麼事?」就算他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無形士,他身邊這個胭脂武功也挺到家的,能夠遇上能打倒他們兩個人的機會恐怕不太多。
  「床事之類的。」顧清風面色嚴正地告訴他們。
  他們頭一次進將軍帳時,臉色就是這樣,可是第二天兩個人卻發生了很耐人尋斤叫床事問題。這一次他們又是擺著相同的臭臉,他很難不預想他們兩個出去之後又會發生這一類的事件。
  胭脂的俏臉火速地燒紅,「老顧!」
  這兩天她一直叫自己不要去想和樂毅一塊兒洗澡,以及身子都被看光的醜事,每次一回想,她就只記得樂毅的懷抱有多溫暖,和與他身子緊密相貼的火熱感。現在顧清風這麼一提,瞬間她所有的記憶又都回籠了。
  樂毅莞爾地望著胭脂紅暈不退的臉龐,滿滿的笑意便在喉間不敢笑出來。他私底下逗逗她是可以,但如果還讓她在人前出醜掛不住面子,他則會有點良心不安,畢竟他已經逗了這個女人這麼久,也該心滿意足了,而且如果幫她在人前留一些顏面,往後他才有機會再繼續逗著她玩。
  樂毅朝顧清風眨眨眼,難得顧清風也明白,馬上不再說實話。
  「失言失言,兩位將軍慢走。」顧清風含笑地舉著手,歡送他們兩個出門,然後自個兒再開始想像他們會在外頭又出什麼事。
  他們一開始是沒出什麼事;以快馬奔馳了一天才抵達前線後,趁著天色未全黑,他們又更前進了十幾里,來到所有馬前卒都不敢去的最前線。
  樂毅一手放在額際,遠眺黃沙滾滾的漠地遠方,心中大略地估算著。
  「以我來看,敵方主管距這有一百里。」根據他的推算,那個營帳最大的地方應該就是敵方的主管。
  胭脂抬高了眼看他,「一百里遠你也能算得出來?」眼力較差的她看來看去也只看得見一片黃沙,不要說敵方的主管,她連一個小小的軍營都沒看見。
  「小事一樁。」要當欽命要犯當然得具備許多優越的條件,而其中的一項就是眼力要好,免得那個神捕左斷要來捉他時他還沒看見。
  胭脂細心地推算,「敵軍已按兵不動有些日子了,我猜在他們糧草用盡之前,他們一定會來襲。」在敵軍的快刀營破滅之後,敵軍不可能就這樣風平浪靜,說不定敵軍正在儲備軍力好來找他們報仇。
  「來襲是無所謂,因為我營在下風處,而他們在上風處,他們若有行動,咱們很快便能得知,只要在這幾日多派些人巡防就成了。」樂毅測量了一下風向,覺得他們把營地扎對了地方,要攻要守都很簡單。
  「好,就這麼辦。」胭脂同意地點頭。
  待他們打探完,天色已經全黑了,他們一路沉默無言地走回遠方樹下的繫馬處。
  除了跟他討論公事外,胭脂這兩天一句話也不肯跟他多說,這讓樂毅很不是滋味。他也不過是小小的吃了她一點豆腐……好吧,他承認,他是吃了她很多豆腐,可是他都只有用雙眼看呀,頂多也不過是抱抱沒穿衣服的她,她就這麼在意?那……如果他再多做一些輸矩的舉動,她會不會更在意?
  胭脂走回樹下後,首先便去找些青草來喂即將上路的良駒,而趁這個空檔,樂毅則是不著痕跡地在她馬腹上的鞍繩動了些手腳,並小心地掩飾著臉上快露出來的笑容。
  甫上馬奔馳不久,在馬匹疾速前進時,胭脂坐騎的鞍繩突然斷裂,差點把馬上的胭脂給甩下來。
  「小心!」一直刻意騎在她身邊的樂毅一見意外發生,便伸長了等了好久的手臂,一把將她從她的馬上垃過來,牢牢將她抱在懷裡後才緩緩停下馬。
  「奇怪,怎麼會斷了?」眼睜睜地看著馬匹不聽話地跑走後,胭脂盯著地上脫落的鞍具和斷裂的鞍繩納悶著。
  樂毅摸摸鼻子,「你的馬鞍不牢。」
  和樂毅共擠在一匹馬上頭,胭脂渾身焦燥不安地想離開他暖暖的胸膛,很怕已經很累的她,會又把他當成床睡進他懷裡去。
  「放開我。」胭脂拉開他放在她身上的大掌,一溜煙地跳下馬與他保持距離。
  樂毅坐在馬上低下頭,「沒馬你怎麼回營?」他們這次出來可沒有預計要在野外紮營,而且那個韋靖元要他們在明日向他報告,現在如果不趕路,他們會來不及覆命。
  「我可以用走的。」胭脂抬頭回望他一眼,自顧自地走了起來。
  「右將軍,這裡離營至少有一百多里。」樂毅靈巧地操控著馬匹擋住她的路,提醒這個想用腳走路回家的女人。
  胭脂毫不在乎,「我走過更遠的路。」她可以先用輕功趕一段路,然後休息一陣後,再繼續趕路,想法子在時限之前趕回營。
  「上來。」胭脂不在乎,可是樂毅卻很在乎,策馬繞到她身旁一手便將她拉到馬上來。
  「我不要與你共騎,免得又要遭人蜚短流長。」胭脂不領情地想下馬,今早顧清風的話猶在耳際,她不能再與這個男人發生什麼可以當笑話的醜事,因此遠離他是最好的方法。
  「讓別人動動嘴皮子,也總比你在這鳥不生蛋的野地勞動雙足來得好。」樂毅緊環著她的腰不肯讓她下馬。尤其天色已經黑了,若是她在途中遇上了埋伏怎麼辦?
  「我才不……」胭脂反抗著,卻不小心抖落了頭上的軍帽,一頭沒綁束的長髮便披洩而下。
  樂毅適時接住她落下的軍帽,就著明媚的月光,出神地看著她柔軟烏黑的青絲。
  「還給我。」被樂毅看出一臉紅暈的胭脂,急急忙性地向他討回帽子。
  「為什麼要藏?」樂毅不肯給,反而把手中的軍帽扔得遠遠的,一手撩起她的髮絲放在鼻間輕嗅。
  「藏什麼?」馬上的空間實在很狹小,胭脂盡可能地保持與他的距離,看他愛憐不已地撫著她的長髮。
  「這頭黑緞般的青絲,何必辛苦地藏在軍帽裡?」從第一日與她共睡,他對她這頭秀髮就很感興趣,一直想看她自然披散著的模樣。而正如他所預期的,當她將長髮放下後,她就將他生平所見過的那些美人們全給比下去了。
  「不用你管。」胭脂伸手想跟他搶回自己的發,卻突然被他一手牢握在掌心。
  樂毅緩緩地將她拉向自己,「你怕長髮柔弱的模樣會使你這個將軍失去威望?」
  第一次與他面對面靠得這麼近,他濁重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龐上,使得胭脂在月光下的臉龐又自動地紅成一片。她另一隻小手不知該往哪裡擺,才放至他的胸膛想推開他,掌心又被他胸口的溫度燙著了,忙又縮回手,放回自己的胸前,卻又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他的溫度給燙得好熱。
  「軍隊裡重視的是實力不是外貌。」她無法呼吸地將臉撇向一旁,盡可能不去看他逼過來凝視她的臉龐。
  「但那不是我所重視的。」樂毅喃聲輕笑,一手穿過她的髮絲捧在她的腦後,將她紅嫩的臉蛋拉回他的面前。
  胭脂不安地看著他靠過來的唇,「你……你想做什麼?」
  「你的唇都被曬裂了……」樂毅一手抬高她的下巴,喃喃地在她的唇間道,以他的方式滋潤她乾裂的唇瓣。
  宛如暖烘烘的東風拂過她的臉上,溫潤的吻徐徐滑進她的唇間,胭脂緊屏住呼吸,杏眸張得大大地望著樂毅深邃的眼瞳,任他在她的唇上輕舔滑潤,然後再進一步地吻進她唇裡深處,使得原本口乾舌燥的她瞬間不再覺得口渴,但她卻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樂毅笑謔地在這個不知如何接吻的女人唇間向她指點,「胭脂,呼吸,別忘了要換氣。」
  心神恍然的胭脂,聽話地張大嘴深吸一口氣,在來得及合上嘴之前,另一波熱吻又覆上她的唇,而這一次的吻更讓胭脂全身像是燒著了,因為他除了吻吻她的唇瓣之外,並以舌尖一一畫過她的貝齒,還將舌伸進她的口裡靈巧地與她的舌交纏,挑逗地要她回應他。腦中覺得嗡嗡然的胭脂不暇思索地照辦,才以舌輕撩,他就反應熱烈地更將她擁緊,唇舌綿綿密密地佔據她的唇。
  胭脂又忘了該怎麼呼吸,胸口漲得滿滿的,其間幾乎都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他的吻不像他壯碩的身材,反而相當溫柔靈巧,雖是甜蜜而舒適,但她迫切需要空氣的肺部就快爆炸了。
  她難以抗拒地推著他的胸膛,張口不停地換氣喘息,在他又要吻上來時,她忙掩住他的唇,「別……」
  「小小一個吻不會令你失去軍望的,在我面前當個風情萬種的女將軍又何妨?」
  樂毅拉開她的小手輕輕在她耳邊誘哄,一手輕畫著她被吻得艷紅的唇瓣。
  一陣酥麻感由他的指尖竄進她的體內,她的舌尖猶帶著他濃濃的甜蜜滋味,在他眼神的誘惑下,她的身體差點就不聽控制的又傾向他。
  「你究竟是誰?」一道清涼的夜風及時吹醒她,她忙捧著他過近的臉龐問。她的初吻就這樣沒了,而她卻還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在賞美人的男人。」樂毅好整以暇地欣賞她被吻過後的艷麗風情,一手懶懶地在她的發間穿梭。
  胭脂甩甩頭,決心不再受他的誘惑。「江湖傳聞的無形士與你同名。」他一定是那個人,雖然他日裡不承認,但她也不相信天底下會有同名同姓又武功一樣高強的人。而她,心底也有點希望她剛剛獻吻的人是那個無形士。
  「我說過是湊巧。」在吻過她之後,樂毅早就忘記自己是什麼人了,也把他來這軍營的目的全都拋諸腦後。
  空氣中突然多了許多加入的氣息,心神澳散的樂毅馬上回神,並且將她按在懷裡。
  「有人。」雖然由腳步聽不清來數到底有多少,但他的嗅覺卻告訴他已經有一大票人馬接近他們了。
  胭脂在他的懷裡左右張望,在這片草林稀少的荒野裡能夠隱藏蔽身的地方並不多,而她也沒見到半個人影。
  樂毅放她坐好後自己躍下馬,「坐在馬上別動。」這匹馬載了兩個人跑不快,因此他決定就地將來人解決掉省得麻煩。
  「少把我當成大閨女,我能當上將軍靠的不是花拳繡腿。」胭脂才不肯讓他瞧不起。
  「也許你那不是花拳繡腿,可是我很不喜歡女人來礙事。」這種事他一個人來就成了,要是有她下來攪和,事情會拖得很久。
  胭脂指著自己,「我會礙事?」他居然嫌她這個武狀元會礙事?
  「會。」樂毅確定地點頭,伸手向後拔出夜磷刀。
  夜磷刀一出鞘,黑暗的大地間便湧現了點點螢光,將四周照射得光亮異常;在夜磷刀的照射下,樂毅才知道來人躲在哪裡。他高舉著刀慢慢走向前,不多久,一道道人影即從遠處的土裡躍出,從土裡冒出來的人個個手上拿著大刀,而那些刀上的標誌,好像就是他上回消滅的那個敵軍所有。
  胭脂愣愣地盯著那把夜磷刀,定在馬上不動。
  那把她一直想看而看不到的刀,原來就是……在胭脂還盯著那把刀時,手握夜磷刀的樂毅已經朝拿著大刀向他砍來的人動手。
  在夜磷刀快速劃過的當刻,一縷縷螢青色的火焰彷彿在空氣中流竄,再像一顆顆螢色的小火花隨風降下。胭脂伸出一手接住一顆螢色的火光,看火光在她的掌心中漸漸熄滅。
  「剛才你如果下來,我得花更多時間。」當火光在胭脂掌心中熄滅時,樂毅已將來偷襲的人馬收拾完畢,收刀回鞘飛身躍回馬上。
  胭脂沒回答他的話,一徑對自己的手掌發呆。
  「你在看什麼?」樂毅轉過她的臉龐,以為自己嚇到了她。
  胭脂鎮定自若地一手指向他的背後,「那把刀是夜磷刀。」
  「何以見得這是那把曠世兵器?」樂毅笑笑地反問。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用拿手的武器了,他就知道那把刀一拔出來就會有事。
  「夜磷刀遇暗能生輝,出鞘如螢火閃耀;我剛才看得很清楚,你那把刀皆有傳說中的那兩種特徵。」他以為她對那四種曠世兵器完全不瞭解?她這個習武的女人,跟世上其它學武到一個境界的男人一樣,都想得到那曠世兵器的其中之一。
  「傳說不可考也不可信。就算這把是夜磷刀好了,我也不是那個無形士。」樂毅撇撇嘴,繼續對她說謊。
  胭脂笑拍著他的臉頰,「你是,因為夜磷刀和其它三件曠世兵器相同,它也會認主人,只肯讓它認定的主人使用。」
  「不錯。以一個將軍而言,你對這種小道傳聞見識倒是很廣。」騙不下去了,樂毅只好嘉獎地親親她的額頭。
  「現在你承認你是無形士了?」胭脂推開他又湊上來的唇,之前怎麼問他都不肯承認,現在他終於賴不掉了吧?
  樂毅無所謂地眨著眼,「我承認。」反正虎騎營裡知道他是無形士的也只有她一人,他只要封住她的口就行了。
  「左斷要砍你這欽命要犯的人頭。」她一手拍向他的腦袋。
  「你要揭穿我的身份嗎?」樂毅一把握住她的腰肢將她貼在他身上,在她的唇邊呵著火熱的氣息。
  「離……離我還一點。」胭脂的心又開始不規則的亂跳,手忙腳亂地想把他誘人的唇推離她遠一點。
  「你會說出去嗎?」樂毅又刻意以唇在她的肩上磨蹭,兩手也在她身後徐徐愛撫。
  「我……」身體反應比理智還要快的胭脂,在他的碰觸下舒服得幾乎閉上眼,任他在唇上又吮又咬。
  「你不會說的是不是?」樂毅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篤定她不會把他的身份傳出去。
  胭脂霍然睜開眼,「我會!」她當然要說出去,她不能讓一個欽命要犯留在軍營裡。
  「那我只好告訴軍營裡所有的弟兄一直很想知道的一件事。」樂毅有恃無恐地亮出她熟悉的威脅笑容。
  「你想對他們說什麼?」胭脂繃緊了神經,先把他的唇挪開,然後才有法子正經地問他。
  「向他們形容一下你曼妙的身子有多美,你的身子抱起來有多火熱,還有你這唇嘗起來有多甜。」樂毅邊說手邊來回滑過她身子的曲線,最後手指停留在她的芳唇上。
  胭脂氣炸了,「你又威脅我?」她怎麼老是被他威脅?從軍三年沒人敢犯她,而她怎會踢到他這塊大鐵板?
  「我是正在威脅,而且我這次很認真。」樂毅斂去了笑容,正式向她發出警告。
  「無形士也會威脅女人?」胭脂知道自己打也打不過他,很不甘願地扯著他的衣領問。
  樂毅以手指彈彈她光滑的額際,「女人?不,我是在威脅一個將軍。」他是照她以前說的別把她當個女人,既然不當她是女人,那麼威脅她就不困難了,因為威脅將軍或高官這種事他已經做過太多次了,他有很充足的經驗。
  胭脂咬著唇瞪向他,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堂堂一個將軍居然會被一個欽命要犯出身的男人逮著把柄給吃得死死的。說來說去都要怪顧清風,他沒事幹嘛把樂毅的功跡寫得那麼好,讓樂毅當上了將軍,才會讓樂毅一再挖掘出她的弱點。而且她已經被他吃過數次豆腐了,最近的一次,就是他剛才的吻。
  「就當這是你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你的秘密就如我的名號一樣,只有你知我知如何?」樂毅看她滿心不情願的樣子,摟著她在她耳邊勸哄。
  「成……成交。」怕癢的胭脂在他開始舔她的耳垂時,忙不迭地答應,免得他又要把她吻得頭暈目眩。
  但樂毅還是不滿足,在她唇上又偷了一個長吻後才放過她,在她不滿的眼神下向她解釋,「這是為了避免你反悔所要求的保證。」
  「我現在已經很後悔了。」胭脂掩著被他吻腫的唇瓣,怨怨地盯著他。
  「那麼……我只好想個法子讓你無法反悔。」樂毅搔搔發,決定對她使出最後的手段。
  「你能有什麼辦法?」能讓她無法反悔?那他要有天大的本事。
  樂毅指著她的唇道:「讓你站在我這邊,並且讓你成為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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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啟稟左右將軍,六扇門神捕左斷求見。」
  當校尉來將軍帳報告之前,一天前剛由前線趕回管的兩個將軍,一個正在書案上努力批閱堆積了兩天的公文,而另外一個正懶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打盹。但在校尉一報告之後,正在批閱公文的那個將軍隨即放下了筆,另一個躺在床上打盹的將軍則是從床上彈跳而起。
  「六扇門?」胭脂擱下手中的筆,幸災樂禍地揚高了柳眉。
  樂毅掩著臉歎息,「冤家,愈來愈會追了。」要命,那個傢伙居然追他追到軍營來了。
  「左斷何事進虎騎營?」胭脂興匆匆地把一桌的公文全收了,笑咪咪地招手叫校尉進帳想聽個仔細。
  「據說是奉命要捉拿欽命要犯無形士……樂毅。」校尉邊向胭脂報告,兩眼邊看向名字和欽命要犯一模一樣的樂毅。
  「看什麼?沒看過同名同姓的人嗎?」樂毅兇惡地瞪大眼,把校尉懷疑的眼神嚇得忙收回去。
  「屬下知錯。」
  樂毅冷哼著,他在軍中乖得不得了,什麼壞事都沒做,左斷還是要找他麻煩?
  當壞人左斷會追,當好人左斷也追,分明就是跟他過不去嘛!等他辦完這裡的事,他要回到江湖上再去做他的大惡人,好讓這個第一神捕左斷追他追得名副其實。
  樂毅快快不樂地對校尉吩咐,「轉告在斷,他要找的人不在營內,叫他滾回六扇門!」
  「可是……」校尉的表情顯得很為難。
  「可是什麼?」樂毅打打呵欠又躺回床上去。
  「韋參軍已命人帶左斷入營了。」校尉小心地說。
  樂毅差點掉下床,張嘴大叫,「什麼?!」
  胭脂笑呵呵地掩著嘴,「看好戲囉!」
  樂毅是威脅她不能講,但是這軍營中還有一個很多嘴又愛告狀的人會去告訴左斷,這下她就看樂毅還能怎麼瞞天過海。左斷追了他這麼多年,當左斷見到他時,他欽命要犯的身份一定會被拆穿。
  「左斷會來此,是因為韋參軍向左斷告知咱們這管內有個與無形士同名的樂毅……」校尉看著他們倆截然不同的表情,再對他們透露另一個小道消息。
  樂毅咬牙切齒地板著拳頭,「哼,姓韋的又找我麻煩?」早知道他上次就該把韋駒那張愛多話的嘴給打爛。
  「你不是要我和你站同一邊嗎?跟我站同一邊就得接受姓韋的人找碴。」胭脂走至他面前輕拍著他的肩嘲笑,歡迎他一起加入被小人扯後腿的陣營。
  校尉又提醒他們,「將軍,韋參軍可能已經帶左斷進營,現下,他們應該……」
  「朝這邊來了?」樂毅心中警鈴頓時大作,著急地問。
  「是的。」校尉點點頭,搞不懂樂毅幹嘛那麼緊張。
  「快快快,立刻出去!」樂毅忙著把校尉推出帳外,然後在帳內來來回回走著,思考該怎麼度過這次的難關。
  他不能在這裡與左斷開打,一打起來這個軍營會被他毀掉大半,而胭脂也會被韋駒硬掛上窩藏欽命要犯的罪名,怎麼辦?
  「你慘了,左斷親自來找你,我看你這回怎麼賴?」胭脂完全不緊張也不替他想法子,涼涼地坐在他床上看他頭痛。
  樂毅想了老半天,腳步突然一轉,直走去她的床前小桌上東翻西找。
  「你在找什麼?」胭脂蹺著腿,淡淡地問。
  找不到東西的樂毅回頭朝她伸出手,「把你的胭脂借我。」
  「我沒有。」
  「你是女人卻沒有那玩意?」女人不都有那玩意嗎?怎麼這個緊要關頭他卻遇上了一個不抹胭脂的女人?
  「沒有。」在軍中從來不打扮的胭脂理所當然地搖頭。
  沒有胭脂也沒關係,樂毅立刻把主意打到別的事上頭。
  「等等,你幹嘛把自己纏成這樣?」胭脂一頭霧水地看他把一件白色的衫子撕成一條條的,然後往自己頭上纏,把頭部纏得只剩下一雙大眼和一張嘴,接著再繼續往健全的四肢纏上所有的布條。
  「等會兒左斷若問起,你就說我染上了天花……不,這個借口不好。」樂毅在她桌下的火盆裡邊找東西邊交代,然後又覺得不妥,忙又改了個說詞,「你就說我昨晚不小心掉進了山溝,所以全身都是傷。」
  「你認為這樣能騙過他?」這種搬不上台面的騙人伎倆能夠騙得過那個叫天下第一神補的左斷?他當左斷是三歲小孩啊?
  樂毅在吞下一小塊東西後告訴她,「可以,那個小子笨得很。」這世上最好騙、最容易整的人,莫過於那個叫左斷的大目神捕了。
  「樂毅,你的嗓子怎麼突然這麼破?」胭脂皺著眉聽他的音調忽然變得沙啞難聽。
  「我剛吞了一小塊煤炭。」樂毅走回自己的床,繞過她跳上床蒙頭蓋上厚厚的大被,開始躺在床上裝起病患。
  胭脂急忙拉他起來,「快吐出來,你會成了啞巴!」
  「只有一小塊不會有事的,等會兒我喝點水就好。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你盡量代我在左斷面前好好演。」樂毅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拉她在床邊坐下,把等一下要粉墨登場的大事就拜託給她了。
  「我幹嘛要幫你?」胭脂愛理不理的。他的私事她何必插手?
  「不然我就把你與我光著身子共浴的事抖出去。」已經火燒眉毛的樂毅躲在被窩裡,很下流地再向她威脅。
  「樂毅!」
  胭脂還沒答應他,就聽一陣獅吼般的叫聲從帳外傳來,吼聲之大,連胭脂也要掩住雙耳來避噪音。
  左斷一手提著大刀衝進將軍帳內,兩眼四下搜尋著樂毅的身影,然而他卻看到一個俏生生的美人正坐在床上不滿地瞪著他,而她身上所穿的衣裡,正是官位高出他許多的將軍服。
  「你的禮教呢?」胭脂很不滿地瞪著又一個不經通報就擅闖她帳裡的男人。
  「屬下見過右將軍。」左斷憶起自己的失態,忙向她低頭賠罪。
  「你就是左捕頭?」胭脂擺出將軍的氣度,抬手命他起身回話。
  可是左斷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另一個擅闖將軍帳的人就迅速把左斷的話蓋過。
  「右將軍,樂毅呢?」韋駒一進帳裡就先找樂毅的人影,在找不到後便大聲地質問胭脂。
  本來還不太想跟樂毅合作的胭脂,在看到韋駒的這種態度之後,馬上拋開所有的成見,決定幫樂毅演出一場好戲,她非要看韋駒也出出醜不可。
  她溫婉地淺笑,指著身邊高高鼓起的被窩,「咱們虎騎管的左將軍樂毅在這兒。」
  左斷原本為了捉人而原本激動的心情,在胭脂朝他嫣然一笑之後,瞬間平了大半,沉醉在她的笑容裡,都忘了他來此地的目的是什麼。
  「他怎麼了?」胭脂的魅力對韋駒沒作用,而且韋駒還對樂毅躲在被窩的舉動疑心很重。
  「昨兒個晚上左將軍睡不著,夜半無事便去巡防,不小心失足落下山溝,目前正療養中。」胭脂流暢地為樂毅自行編起謊言,還煞有分事地幫他把被子慎重地蓋好。
  「身手矯健的樂毅會失足?」韋駒謾笑地問,打心底不信她的話。
  胭脂一手撫著臉龐感歎,「俗話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
  「你把我比喻成馬?」悶在被窩裡的樂毅聽了可不滿了,偷偷伸出一隻手在她背後輕拉她的衣裳抗議。
  胭脂對韋駒笑笑,然後轉身作勢在幫樂毅蓋被子,同時對他警告,「閉上嘴,要不然你就自己來演。」她肯幫忙他就該感激了,他還敢有怨言?
  「我不信。」韋駒挺直了身子搖首,並且推推身邊還在對胭脂發呆的左斷,讓左斷回過神來。
  胭脂拍拍被子轉告樂毅,「左將軍,咱們的韋參軍不信呢。」
  「韋……韋參軍……」沙啞的破嗓音從被窩裡傳出。
  「這聲音……」左斷聽了忍不住皺起濃眉。
  「如何?我說他就是無形士對吧?」韋駒欣喜萬分,直拉著左斷的衣袖要他快去捉人。
  左斷大大地搖頭,「不是。」
  「怎麼會不是?」韋駒又氣又跳地問。
  「樂毅不是個烏鴉嗓。」左斷嚴正陳述。他追樂毅這麼久,他記得樂毅的聲音很爽朗,總會隱約地帶著笑意,才不像這種破鑼嗓子。
  「可是你看他的身形,你追了他那麼多年,你總會認得吧?」韋駒再指著躺在床上的樂毅。有誰能像樂毅一樣長得這麼高壯?
  「蓋著這麼厚的被子誰看得出來?」左斷環著胸再度搖頭。也許被單底下是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老頭,或是一頭熊也說不定。
  「我拉開被子讓你仔細瞧瞧。」韋駒硬扯著左斷來到床前,要他親眼看一看他要追的欽命要犯的長相。
  胭脂在韋駒的手碰到被子前,一掌打飛他伸過來的手,並且為躺臥在床的樂毅再多加一個病名。
  「韋參軍,左將軍在落下山溝時也不小心落水,因此染上了風寒,我正用大被替他保暖並讓他發汗,好讓他的風寒早日痊癒。」
  韋駒撫著被打麻的手,愈聽愈是懷疑,「這麼巧?」左斷今天來,樂毅就在昨天出意外?哪有這麼巧的巧合!
  「是啊,好巧喔。」胭脂揚聲嬌笑地附和著,一手不著痕跡地伸向身後再把被子蓋緊一點。
  「你想悶死我啊?」樂毅被悶得快喘不過氣來,於是又伸手推了推胭脂,小聲在她身後說。
  「你再吵我就不合作囉。」胭脂幫他蓋被的手立刻伸進被窩裡擰了他一下,同時威脅這個不配合她演技的男人。
  「讓左斷看看他的臉!」韋駒趁胭脂轉身時,一鼓作氣地推開胭脂,把緊密蓋好的被單給拉開來。
  「請看。」胭脂大方地請他們參觀床上被布條包得緊緊的男人。
  韋駒愣掉了下巴,「這是怎麼回事?」躺在床上的人,除了能看到雙眼和嘴巴外,其它的部分,連他也認不出來這個就是樂毅。
  左斷傾身仔細瞧了瞧床上被布條綁得密不通風的男人,很懷疑武功高強的樂毅會有這種慘狀?他又轉看向他通風報信的韋駒,這個人的消息真的可靠嗎?該不會又是另外一個想領賞金而賣假情報給他的人吧?
  「顏面傷殘的關係,左將軍目前正在養傷中。」胭脂語氣平平淡淡的解釋,身後馬上又被生氣的樂毅推了一記。
  有點被惹毛的胭脂在幫樂毅蓋上被時,暗暗地揍了他一拳。「你想自己來唱戲嗎?」
  左斷對眼前的情景和韋駒的話考量思索了半天之後,直覺地認為自己又受騙了,被這個叫韋駒的人大老遠的由京城騙來這裡認一個只是名字相同的人。
  「我可能是找錯人了,失禮之處,請兩位將軍包涵。」左斷朝床上的兩位將軍彎身致歉後,一肚子火氣地想回京城。
  韋駒忙拉著就要離開的左斷,「你沒找錯人,他真的叫樂毅!」
  「韋參軍,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像我就認得一個也叫韋駒的小王八。」
  胭脂輕搖著手,適時地打起落水狗。
  「我剛好也認得一個也叫韋駒的烏龜。唉,同名同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樂毅也在被窩裡發出一致的歎息。
  「你們……」
  「呃……屬下有事先走一步。」左斷眼見苗頭不對,不願意留下來管他們三人之間的私事,識相地先退出帳外離開。
  「左斷,你等等,他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哪!」韋駒先是狠狠地瞪了胭脂一眼,然後又忙著去追那個已經走遠的左斷。
  「呼,悶死我了!」左斷和韋駒一走,樂毅就迫不及待地拉開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悶得過不過癮?被窩裡還熱呼吧?」向來被樂毅整的胭脂,很痛快能看到他這種狼狽樣。
  樂毅瞪著她樂開懷的小臉,嘴邊泛出一抹報仇的笑容,猛地伸出兩手把她拉上床,翻身就將她壓下,替她從頭到腳蓋上還熱呼呼的熱被,並且把身體壓止她讓她無法動彈。
  「你做什麼?」突然被人塞進被窩裡的胭脂掙扎著在裡頭大吼。
  「也讓你嘗嘗熱呼的滋味。」樂毅涼涼地躺在她身上除去一身的布條,拉開衣領散散一身的汗熱。
  「你重死了!走開啦,很熱的!」胭脂手腳全用上了,就是推不開重如泰山的樂毅。
  「藉機整我?現在就換你來試。」他剛才在裡頭差點被她悶死,她不但在左斷面前把故事辦得那麼難聽,還說什麼顏面傷殘?!此仇不報非君子。
  「樂毅……」就快窒息的胭脂對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發出最後警告。
  樂毅在把她悶死之前,動作快速地起身把被子拉開,又將剛拆下來的布條緊緊地纏在她身上,笑嘻嘻地拍著她氣紅的臉蛋問:「好不好玩?」
  「馬上給我解開,不然我立刻去把左斷追回來!」胭脂瞪著身上被纏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條,很後悔剛才為什麼要幫他這個大壞人。
  樂毅看她真的火大了,只好順她的意幫她解開身上的布條。但是他只解開了她下半身的布條,上半身的卻解不開。
  「糟了。」他無辜地眨著眼示意她往下看。
  胭脂往下一看,發現他居然將布條結結實實地打成一團解不開的死結。
  「你打死結?」
  樂毅不好意思地搔著發,「順手嘛。」
  「去拿剪刀剪開來。」胭脂認了,她跟這個男人一定是八字不合,不然她怎會在他身邊就發生倒霉的事?
  「用不著那麼麻煩。」樂毅仗著自己一身的神力,輕輕一扯就將她身上的布條扯成碎片,直接就把死結給打開了。
  可是樂毅的神力打開的不只是死結,還不小心把胭脂身上的衣裳一併給扯掉了,讓胭脂不只感到涼快,還感到非常通風。
  「你……」胭脂在樂毅兩眼打直地盯著她胸前的美景時,忙再溜進被窩裡把被子拉至頸間,紅著臉恨恨地瞪著撕毀她一件衣裳的暴力男。
  「失禮,我忘了控制力道。」樂毅拍著自己的頭很沒誠意地向她致歉,兩眼忙碌地欣賞她紅嫩的臉龐。
  「你是故意的!」什麼忘記控制力道?他是存心吃她豆腐!
  「胭脂,躲在被窩裡很熱的。」樂毅把手放在被子的一角,好心地想為她拉開被子透透氣。
  「你……你不要再拉了!」胭脂看他又施展神力了,忙捉住胸前的被子與他拔河。
  被單經不起樂毅和她的拉扯,嘶地一聲碎成片片,裡頭的棉絮在他們兩人的頭上如雪花般飄飛。胭脂無言地看著手中已變成棉絮的被單,正想生氣時,卻發現樂毅又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胸前,她才憶起她的上半身正光溜溜的。
  「噢,我又忘了控制力道。」樂毅漫不經心地道歉,一手揮開飄在他眼前阻擋他視線的棉絮,很專心地探究她美好的身材。
  「衣裳!快拿一件衣裳給我……」胭脂雙手掩著胸對他催著,後又驟感不對,「你先把頭轉過去!」衣裳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她該先叫這個大色狼不准再盯著她!
  「何必呢?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看。」樂毅不肯聽她的話,還想以手代眼仔細研究她的身材。
  面對他伸過來的手,胭脂羞愧地直縮進床角,但樂毅也不死心地爬上床,她退無可退,只好抬起腳阻止他繼續靠過來。
  樂毅帶著笑,輕捉下她的小腳將她拖至他的懷裡,樂不可支地在雙手不能亂動的胭脂頸間笑鬧啄吻,沿著她的肩線一路往下吻去,直到雙唇遇上了她放在胸前阻礙的雙手,他挑挑眉,乾脆一根一根地吻著她的手指,逗得紅霞滿面的胭脂頭頂都快泛出熱氣了。
  「樂……樂毅?」胭脂在樂毅又轉移陣地開始往上吻回她的臉龐時,口乾舌燥地感覺他一一吻過她的眼眉,他的大掌貼在她赤裸的背後,將她拉向他低首吻住她結巴的小嘴。
  「你已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了,現在,就差讓你成為自己人。」樂毅一口一口地咬著她的唇瓣說著,拉開她的雙手環在自己的背後與她貼得更緊密,讓她不敢隨便離開他的胸膛。
  「什麼……自己人?」胭脂在被他吻得茫茫然時語調不清地問。
  「讓你成為我的人。」樂毅中止了吻勢,笑意滿面地凝視她。
  「誰要成為你的……」胭脂紅著臉想反駁,但他的唇又向她逼來,將她到嘴的話吞沒。
  樂毅在覆上她的唇前清楚地告訴她:「你,我要你。」
          ☆          ☆          ☆
  「那日他們倆同乘一馬回營,我就覺得他們之間有曖昧了。嘖嘖,沒想到……」韋駒高舉著盛著葡萄美酒的夜光杯,輕晃著杯身,在元帥帳裡搖頭晃腦地對在座的人散佈小道消息。
  「沒想到什麼?」某些拉長耳朵的將官們,期待萬分地想接著聽下文。
  「昨日我撞見他們在帳裡吻得難分難捨,而且咱們的右將軍還衣冠不整!」韋駒猥瑣地拍案大笑,大聲地把他在帳外偷看見的情景公佈給大家聽。
  許多愛戴胭脂的將官們啞然無言也不予置評,但依附韋靖元權勢的將官們就是嘩然鼓噪,紛紛評論。
  帶隊出操了一整天,才剛洗好操的胭脂和樂毅雙雙踏進的帳裡時,就見韋駒得意地朝他們恣笑著,而帳內許多將官也對他們投以曖昧的目光。
  「老顧,那個小人剛才又嘀咕我什麼閒話?」胭脂對韋靖元行完禮,坐在愁眉不展的顧清風身邊,對他臉上的愁色感到不解,也對帳內不明的氣氛感到不尋常。
  顧清風歎了口氣,「你不會想知道的。」這次韋駒在眾人面前這般說她的是非,她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要是她知道了,恐怕她不只會氣壞,還會氣得內傷。
  樂毅隱隱約約察覺到一股對他投射而來的嫌惡感,他朝身後一名直屬於他的將官勾勾手,直接叫到耳邊來問清事情的原由。
  胭脂還不清楚帳裡頭到底出了什麼事,韋駒就一直以邪色的眼神盯著她。她反感地瞪回去,揚起下巴問:「看什麼?」
  「喲,咱們偉大的右將軍何時也成了女人了?真是可喜可賀。」韋駒拿著酒杯,踩著已有七分醉意的步子搖晃地走到她面前,舉起酒杯向她致敬。
  顧清風有先見之明地為胭脂斟滿一大杯酒,希望酒量淺薄的胭脂能快點醉倒,免得會往帳內找韋駒興師問罪,然後當著韋靖元的面打死韋駒。
  「韋參軍,有話請直說。」胭脂在顧清風一再敬酒之下,先是喝完了那杯酒,才來找這個又找她麻煩的韋駒弄清楚事情。
  「你和你的左將軍在帳中,每日是如何恩愛?」韋駒仰首喝盡了杯裡的美酒,隨手將名貴的杯子擲在身後,低著頭挑釁又曖昧地問。
  胭脂眼中不禁燃起怒火,「你在胡說什麼?」原來他剛才就是對帳裡的人說了她和樂毅的謠言,難怪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這麼奇怪。
  「你們這對鴛鴦可羨煞小生我了,不知小弟何時也能當上你的入幕之賓?」藉著醉意和父威,韋駒絲毫不懼於胭脂的軍職,欺身上前就要往她的胸口摸一把。
  眼明手快的樂毅,在韋駒的手接近胭脂時,伸出一掌以掌勁將他震得大退了幾步。
  「你說這話有何憑據?」胭脂拿起顧清風又為她倒好的一大杯酒直灌下肚後再問。
  韋駒誇張地大笑,「全管裡的人,用腳趾想也知道你們孤男寡女能在帳中幹出什麼好事,我說這話何需憑據?」
  「你找死……」胭脂猛地就要站起來去把韋駒揍扁,早已預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的顧清風,趕忙在她發飆之前將她拉下。
  「右將軍,不成啊。」顧清風拍著她的背安撫,現在帳裡頭有這麼多人,而韋靖元也在,她要是真的衝動地做出傻事來,韋靖元即使不殺了她也會將她降職。
  胭脂怒急攻心,想揍人又不能揍,只能拿來桌上的酒頻頻灌著好消心火。
  樂毅不做藉酒澆愁的事,但他卻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朝搖搖晃晃坐回位置裡的韋駒一彈指,以渾厚的內勁隔空震斷韋駒座椅的椅腳,讓才落坐的韋駒額頭先是撞上了桌沿,再重重地跌下地撫額哀哀喊疼。
  樂毅對站不起身的韋駒冷笑著,「韋參軍,你可要坐穩,別一個不留神,你的官位也跟著掉了。」等他宰掉韋靖元之後,他就看韋駒還能拿誰來當靠山!到時他第一件事就是叫所有向他學過做菜的屬下們,團結起來圍攻韋駒一個人。
  「樂毅!」見不得兒子遭人偷襲的韋靖元,肝火大動地怒斥膽敢在他面前教訓他兒子的樂毅。
  「韋元帥,屬下只是在教訓自個兒的下屬。」樂毅扳著自己的手指,偏著頭慢條斯理地說。
  「自身違反軍紀也想教訓我?」韋駒滿是不平地按著開了個血口的額際站起。
  「軍紀?我犯了哪一條?」樂毅合著雙手,很有興趣地望著他。
  「你犯了……」
  「不能男女同帳?」樂毅直接代他說出,把攻擊的箭頭轉向袒護兒子的韋靖元,「這可是元帥親自下令要我們同帳的,我若犯軍紀,元帥第一個就要扛這條罪。需要我叫顧司馬代你上報朝廷嗎?」
  「韋駒。」生怕自己會被連累的韋靖元,趕緊出聲示意韋駒不要惹樂毅。
  「小人,無的放矢……」怒意加上醉意的胭脂,不勝酒力地倒向樂毅的肩頭,醉意朦朧地喃喃念著。
  「胭脂?」樂毅扶正她拍拍她的臉頰,沒想到她的酒力這麼淺,三、四杯酒就醉倒了。
  「左將軍,我不得不灌醉她。」顧清風從袖裡掏出手絹找著胭脂額間的汗珠,很無奈地向樂毅致歉。
  「不打緊,她醉了也好,反正她經不起那小子激,不醉的話我也很難在這擺平她。」樂毅微笑搖首,很感激顧清風能為胭脂著想。
  「我送她回帳休息。」顧清風怕胭脂留在帳內會再受到韋駒的刺激,於是向樂毅伸出手想先帶胭脂離開。
  「我來就成。」樂毅將胭脂攬在身上抱好,在站起身時忽然轉頭對顧清風交代,「老顧,捉好桌椅坐牢。」
  「是。」顧清風聽話地捉緊椅子的把手坐穩。
  樂毅在抱著胭脂跨出座席時,腳跟用力往地上一踩,讓席中所有坐著的人皆被突如其來的震動震下原位。
  「韋元帥,千萬要捧好腦袋哪,我怕你的腦袋很快就會掉。」樂毅瞇著眼,意有所指地對摔得七董八素的韋靖元示警,他決定,在這個月月底之前,他一定要在眾人面前親自將韋靖元的腦袋摘下。
  「什……什麼?」跌下椅的韋靖元沒聽清楚樂毅話中的暗示。
  「屬下告退。」樂毅簡單地朝他點個頭,就在眾人訝異的眼神下大方地抱走胭脂。
  胭脂打著酒嗝,醉意濃濃地瞪著樂毅近在面前的臉龐,生氣地舉起拳頭咚咚地捶打他的胸膛。
  「都是你……」她會有今日,都是他造成的!他要是不來這軍營就好了,她就不必受這種侮辱,也不會往屬下面前失盡顏面。
  「我又怎麼了?」樂毅不痛不癢地任她打,直到她打累了才把她放至她的床上。
  「都是你這個性感的大塊頭害的!」剛躺下的胭脂瞇著醉眼,又坐起來揪著他的衣領朝他大吼。
  他如果要害她早就害了,何需等到現在?而且他要害她的話,也不是用這種方法……樂毅無辜地長歎,沒想到她居然醉成這樣。他頭痛地試著把她緊揪著他的手指扳開,並解開她身上的軍裝。
  「我還沒正式殘害你。」他拍拍她的醉臉,希望她的手不要一直千擾他來辦事,可是她就是不肯合作。「不要亂動,乖乖讓我幫你把衣服脫下來。」
  「正……正式?」胭脂又打了個酒嗝,意識不清地讓他脫去軍裝換上輕便的官服,而樂毅才剛幫她換好,她就直直地往後躺下。
  「你醉得像攤爛泥。」頭一次這麼伺候女人的樂毅,又搖頭又歎氣地把身子睡在床上,可是兩腳還在床下的胭脂挪至床裡。
  「我的頭好昏……」胭脂閉著眼呢呢喃喃地說著,但氣息卻漸漸平緩下來。
  樂毅在她的床邊替她擦去酒後研發的一身熱汗,確定她已經醉得熟睡之後,才走至他在帳內另一邊的床。
  樂毅才躺下沒多久,他的身上就平空多了一個重量。不需要他睜開眼來辨認,一股酒氣就說明了躺在他身上的人是誰。
  他輕推著她的肩,「胭脂,你上錯床了,你的床在那邊。」她剛才不是已經睡著了嗎?怎麼又會跑來他這兒?她是不是有夢遊症啊?
  「這是我的床。」胭脂趴在他的身上抬起頭,指著他的胸膛像個土匪般宣佈。
  「怎麼說?」樂毅倒是頭一次知道自己會被人誤認為是床。
  「有舒服的墊子就是我的床。」胭脂心滿意足地以臉頰貼在他軟硬適中的胸前,把他溫暖的身體當成上好的床。
  他怪聲叫著,「墊子?」
  「那張軍床好硬,這個比較好睡又溫暖,就睡這……」胭脂以指尖戳戳他的胸肌,嘴邊漾著滿意的笑,緊抱著他在他的身上蠕動著尋找入睡的好角度。
  「慢著,你要睡我身上?」樂毅如臨大敵地問,被她貼近磨蹭的身子逗得心癢難忍。
  「誰睡你身上?這個是我的墊子!」胭脂振振有詞地反駁,兩手緊攀著他更加不放。
  再讓她趴在身上磨磨蹭蹭,他定會受不了的!樂毅硬是忍不血脈僨張的感覺,忍耐地拉開她環抱的兩手,可是胭脂在手一被他撥開後又自動另找地方再抱緊;樂毅不死心地連續試了幾次之後,被惹得有些生氣的胭脂乾脆在他的身上爬行起來,弄得樂毅更是難以克制,而既酒醉又想睡的胭脂只管將臉窩在他臂彎裡,兩手牢牢地抱住他的頸子,完全不搭理他的生理反應。
  樂毅在她的耳邊大吼,「你再不走,你會變成我的墊子!」她以為他的身子是鐵打的啊?他哪經得起她那凹凸有致的身軀在他身上這般撩撥?
  「這張床好舒服,你不要吵我,我要睡覺。」胭脂不依地搖著頭,腿跨在他的腳上,決定就這樣抱著他入睡。
  「胭脂,我再給你最後一次回床的機會。」樂毅嚥了嚥口水,強制地將她從身上拉起。
  「不要亂動……」胭脂在趕不走他阻止她睡覺的雙手後,怒氣沖沖地朝他大叫,「我叫你不要亂動!」
  「現在不讓我動,等我動起來你就不要後悔。」樂毅的額間已經沁出一顆顆忍耐的汗水了,他不想趁人之危,可是怕身上的這個女人就是不肯放過他,反而像株籐蔓與他糾纏著。
  「我不管,我就是要睡這……」在確定自己身下的床不會再亂動之後,胭脂說話的聲音愈變愈小。
  「胭脂?」全身都快噴火的樂毅,在發覺身上的女人已經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後,偏過臉一看,沒想到她就真的這樣在他身上睡著了。
  她是可以睡得很舒服,可是被她壓在身下的他一點也不舒服!他這輩子可從未當過這類的聖人。
  「胭脂,起來。」樂毅使力地搖著睡熟的她,在發現她怎麼也搖不醒後,只好直接坐起來看能不能讓她從身上掉下,誰曉得她還是牢固地攀附在他身上,令他又頭痛又慾火難忍地大吼,「胭脂!」
  見掛在他身上的胭脂已經進入夢鄉,樂毅翻了翻白眼,她或許能夠一夜美夢地睡至天明,可是他就要忍受一夜的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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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7:05:13 |只看該作者
  他身體倍受煎熬地再度認命地躺下,一邊順著她的長髮一邊拍撫著她的美背,就這麼拍著拍著,他的手指就不聽話地順著她的背開始在她身上四處遊走。
  樂毅瞄了睡得正香的胭脂一眼,美女自動送上床來,那麼色狼的這種行為……嗯,是應該的。
  「樂毅?」覺得呼吸不順暢的胭脂勉強從睡夢中醒來,盯著不知何時已躺在她身上的樂毅。
  「嗯?」樂毅正忙碌地解開他才為她穿好的衣裳,分心應了她一聲。
  「我不熱。」她又不熱,幹嘛要脫她的衣服?
  「我很熱。」樂毅低首吻著她,拉著她的心手貼在他的胸膛上,讓她知道他現在有多火熱。
  胭脂伸手將他拉下,捧著他的臉龐迎接他的吻,但一會兒後她卻又停止下來,皺起彎彎的柳眉。
  「你的手……」
  「我的手擺錯位置了嗎?」大掌王撫過她赤裸的胸腹間的樂毅,小心翼翼地停下探索的大掌,暫且停在她的小腹上以火熱的掌心徐徐勾挑。
  她迷醉地閉著眼向他指示,「不是,再往下挪一點,那邊的肌肉好酸。」
  「這裡也酸嗎?」樂毅微笑地照她的話將手往下挪,滑至她渾圓的臀部緩緩地愛撫。
  「嗯……」她舒服地輕哼。
  樂毅的手掌再往下滑至她光滑的大腿,「這裡呢?」
  「繼續。」胭脂吻著他的臉龐催促。
  「那……這樣呢?」樂毅的手掌一路滑移至她的胸前,盈握住她的雙峰,並低下頭徐徐緩緩地吻著。
  胸前的火燙讓胭脂的醉意醒了大半,但他帶給她的感覺實在太美妙,她忍不住又閉上眼享受這種肌膚相親的溫存和他的吻……慢著!他在吻哪裡?
  胭脂瞬然睜大眼,看他正俯在她的胸口吻著她的蓓蕾,酥酥麻麻的感覺透過他的舌尖直傳至她的腦際,她忍不住挪動著身子,「樂毅,你在做什麼?」
  「讓你更加喜歡,你會熱愛的。」樂毅抬首回答她的問題,移動著自己將身體放在她的雙腿間,停留在她胸前的雙手輕柔地按撫。
  「我已經……已經不酸了。」胭脂已經完全清醒,紅著臉龐吶吶地道。
  「我還沒徹底讓你的身體放鬆。」樂毅將話吻進她的唇裡,拉著她的手臂放在他的背上,兩手溜至她的身上讓她貼緊他。
  「夠……夠鬆了。」胭脂在他唇邊呢喃不清地說著,不由自主地朝他拱起身子。
  「相信我,你等一下會愛死了這種感覺,並跟我一樣欲罷不能。」樂毅捧住她嫣紅的臉蛋,認真地望進她的眸子。
  「真的?」胭脂需索地蠕動著被他雙手一一喚醒的身子,忍不住伸展著四肢勾緊他。
  「你親自試過不就知道了?」樂毅喘著氣咬著她的耳垂說。
  胭脂同意地點點頭,「也對,咱們繼續。」









第八章

  樂毅剛從營外回來,從他踏進軍營的大門起,就有許多求救與含怨的眼神一路恭送他入營,讓背後打了一大袋東西的他百思不解。
  奇怪,他不是早就擺平了胭脂的肚子嗎?怎麼這種眼神又會再度出現?
  樂毅才進入他的將軍帳,裡頭又有一個帶著求救神情的老人在等著他。
  「左將軍,你上哪去了?」顧清風欲哭無淚地問。在他們最需要他時他卻不在,最起碼他要出營也該帶著他們這些無辜的人一塊兒閃啊。
  「採買。」樂毅把身後的大布包擱在桌上,坐在椅上喝茶解渴。
  「採買做菜的材料?」顧清風則是大中午地就在藉酒澆愁。
  「不是。」喝完茶的樂毅沒空理他,兩眼在帳內尋找著同居人的身影,「胭脂呢?」
  顧清風又灌了一杯酒,「右將軍出事了。」
  「她出了什麼事?」樂毅緊張地跳了起來,他才出去一個早上她就出事?是韋駒又找她麻煩還是韋靖元?
  顧清風歎息不已地更進一杯酒,「破天荒的一件大事。」左將軍不在營裡的這段時間內,他們虎騎營發生了史無前例的可怕事件,說不定他們這個軍營就要垮了。
  樂毅捺著性子等顧清風把話說清楚,但顧清風卻是一徑地自悲自歎,把樂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老顧,不要吊我胃口,胭脂到底怎麼了?」樂毅按著顧清風的手阻止他再喝下去,他得先知道胭脂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她沒有食慾。」顧清風頭痛萬分地撫著額際。
  「啊?」胭脂會沒有食慾?這事怎麼可能發生在那個愛吃美食的女人身上?
  樂毅緊張的心情緩和了一半,他還以為那個和怕在床上廝磨到天明的女人在清醒之後去做什麼傻事了,還好她只是肚子不餓而已。
  顧清風就沒他那麼樂觀了,「最怕肚子餓的右將軍沒食慾,這話一傳開來,整座軍營裡的人都被她嚇壞了,人人都小心的捧著腦袋,就怕不小心會被沒食慾的她給砍了,連元帥和參軍都不敢來惹她。」
  沒食慾的胭脂遠比肚子餓時更可怕,所有來將軍帳想向她報告事項的人,都是一拳被她請出帳外,連他這個老司馬也不例外,肚子硬是吃了她狠狠的一拳。他在與他同樣倒霉的校尉去軍醫那邊報到時,才發現等著要看病的人,早把軍醫帳那裡擠得水洩不通,而那些人全都是被胭脂揍去的。她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暴力傾向了,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又發作了?而且這次發作比以前都來得可怕。
  「她沒食慾會比肚子餓還嚴重?」樂毅撐著下巴問。他從沒想過胭脂的肚子餓不餓,竟然能對軍營影響這麼深遠。
  「嚴重了……」已經有人想逃兵了,怎麼會不嚴重?
  樂毅已經能夠推算出胭脂沒食慾的原因——如果他沒料錯的話,會使她吃不下飯的原因就出在他身上。
  樂毅拍拍他的肩,「去叫所有人不用捧腦袋了,她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你有法子?」顧清風對他不怎麼敢抱有期望,因為使胭脂發飆的人好像就是他。
  「有。她人在哪?」樂毅很有把握地笑笑,再將桌上的大布包扛在肩上。
  顧清風指著外頭,「她把所有靠近她的人全都揍過後,帶著一些衣裳就跨上快馬,像風一樣地出營去了。」
  「我曉得她會上哪。」樂毅挑高了眉。她帶衣裳出管?那他知道她是上哪去了。
  樂毅扛著布包快樂地往外走,顧清風卻拉住他。
  「左將軍,你們昨晚回帳後,是不是又發生床事之類的事了?」每次他們發生了床事這類問題後,胭脂的臉就會臭臭的而他的臉就會快快樂樂的,以此推斷,他們兩個昨兒個晚上一定又是在床上吵了起來。
  「對。」
  「你們不是早就發生過這類的事了,怎麼這回右將軍的反應特別怪?」以前胭脂不過是吼吼或者拍拍桌子就算了,而她這次卻是揍人,所以他們一定吵得很凶。
  樂毅笑咪咪地揮著手,「以前的床事問題都只是演習而已,昨晚才是來真的,她當然會有不一樣的反應。」
  顧清風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以前的都只是演習?他怎有法子與美人共處一室而忍這麼久?他的忍耐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強。
  「這就莫怪她會沒食慾了。」顧清風現在終於知道自己被揍的原因了。
  「別擔心,我會讓她再有食慾的。」
          ☆          ☆          ☆
  胭脂泡在清澈的小溪裡,兩眼盯著身上遍佈的吻痕發呆。
  紅紅紫紫的吻痕自她的頸間延伸至全身,她在一一細數仍是數不清身上的吻痕後,不禁掩著臉悲歎。老天,她昨晚是做了什麼好事?
  她真的如樂毅所說,成為他的自己人了,而且還是她自己送上床去的……難怪古人說酒後會誤事,她把她的人生大事就這麼誤了!更可恥的是,當她回復神智清醒時,她不但沒阻止樂毅,反而還叫他繼續……天哪,她那時是在想什麼啊?
  她不是只吃他做的菜上癮而已嗎?怎會連他的人也都上癮了?她在軍中與男人們相處了三年都沒出過問題,怎麼才和他同住半個月而已就出了這個大問題?
  她羞臊地撫著臉,在今早連續揍過幾個男人後,她更覺得樂毅與那些軟腳蝦不同;他不但能制住她的脾胃,還常調戲她,把她逗得在軍中失態還三不五時就臉紅心跳……她會這麼反常,一定是他在菜裡下了不知名的藥,才會把她的理智和定力給迷走了。
  那個欽命要犯有什麼好?她怎會輕易地就把自己奉送給他?他除了武功比別人好一點、長相比那些男人俊一點、吻起來很能讓人迷醉、能逗得她大怒大笑,還有在那方面也很……胭脂想著想著,臉蛋又不聽話地泛紅,而清澈的水面除了清楚地映出她羞紅的臉龐外,彷彿也映出了數個愛笑又愛逗她的樂毅。她忍不住伸出手撥去水面上她想出來的身影,不准自己的腦袋一直想著他,可是愈叫自己不要想,她的心就愈是放在他的身上收不回來,一徑想著他常在她吃著他做的菜時,含笑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也不會有男尊女卑的觀念,在他們倆同行時一定要她走在身後,相反的,他寧願走在她後頭專心地看她。她更忘不了第一次在他懷裡醒來時,竟會覺得安全和理所當然。
  她一直都沒有仔細想過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忽略了許多微妙的感覺,而他,好像比較在乎她。
  「胭脂。」樂毅站在岸上,輕喚那個在水裡泡了很久,一直東想西想又不時亂撥水面的女人。
  胭脂一聽到他的聲音,連頭也不敢回地把身子縮在水裡,沒有勇氣面對昨晚與她在床上翻雲覆雨的男人。
  「胭脂,起來。」樂毅搖搖頭,想把水中那個小駝鳥叫起來與她好好談談。
  胭脂沒有聽他的話,還愈潛愈往下,最後她乾脆把頭都埋在水裡,來個不見不聽。
  「你躲在水裡也不能改變事實。」現在才躲來不及啦,要躲的話她昨晚就該躲了。
  胭脂在水中以兩手掩著臉不肯起來,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因在水中待太久而溺死。
  「再不起來我就親自下去請你了。」樂毅怕她會這樣把自己溺死,邊脫著衣裳邊警告那個想水遁的女人。
  躲在水中的胭脂根本沒聽見,努力地忍著肺葉的燒灼感,不肯浮上水面來換氣。
  脫去身上衣裳快速躍入水中的樂毅,直接將快窒息的胭脂從水中提起,將她攬在身上輕拍著她的背讓她換過氣來,並撥開貼在她臉上濕淋的秀髮。
  臉上的秀髮一被他撥開,一雙帶怨的眼就瞪向他。
  「你乘人之危。」胭脂怨嗔地捶打著他的胸膛,在手掌碰到他光裸的胸膛時,她才發現他跟她一樣無著寸縷,而他看向她的眼撞更顯得深幽。
  她的怒氣馬上就被羞赧蓋過。大白天地,他就這樣與她一絲不掛地站在溪裡,他不覺得害躁,她卻覺得羞死人了。她想潛回水裡,但樂毅那雙環抱她腰肢的大手不讓她再水遁,反而將她的身軀托起,眼眸齊對地抱著她。
  「你也是乘人之危。」樂毅咧大了笑容,嘖嘖有聲地吻著她。
  光是裸著身就夠讓她滿腦子都是綺想了,他還親暱地抱著她細吻?胭脂忙不迭地一手掩著他的嘴,一手則是掩著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的心湖被他的吻弄得更亂。
  「我哪有?」她在手心裡含糊地說。她何時有乘人之危這種不道德的舉動?昨晚她只是……呃,配合者而已。
  不甘被摀住嘴巴失去發言權的樂毅,從容地伸出舌輕舔她的掌心,胭脂果然速速地撤開手掌,偏過螓首不敢看他。
  「一開始是你酒醉上錯床挑逗我,而我只是將錯就錯;可是我在鑄成大錯之前你便已經清醒,還鼓勵我繼續……說到底,你還不是跟我一樣,對那事有志一同。」樂毅輕舔著她弧度優美的頸線,舌尖流連忘返地滑過他在她頸間製造出來的吻痕。
  胭脂戰慄地抖著眉頭,一陣酥麻酸癢傳遍她的每個細胞,她享受地微瞇著眼眸,然後又突然發現這不是享受他的吻的好時刻,她應該先把話說清楚才對。
  「是你挑逗我叫我試試看,所以……所以我算是是酒後失身,這一點我們一定要分清楚。」她轉回首伸出一指按著他性感的唇,努力把她歸結出來的結果說出口,試著不去理會她那只快被樂毅吃掉的手指頭。
  樂毅不滿地瞪著她,「你要把事情都怪到我頭上?」昨晚主動爬上他的床進行挑逗的人是她,後來同意繼續進行的人也是她,而她現在卻想推得乾乾淨淨?
  「對。」超級愛面子的胭脂乾脆把罪過都推到他身上。
  「好……一切都算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樂毅悶悶不樂地把她的罪都扛起來,認命地當乘人之危的採花賊。
  胭脂自艾自憐地抿著小嘴,「不是什麼都能賠的……」平常他吃吃她的豆腐都還在她能容許的範圍內,可是這次他向她賠不是有什麼用?他又不能把她的人賠回來。
  樂毅一副很犧牲的模樣,「當然可以賠!既然我害你失身,那我也失身給你好了。」
  男人要怎麼失身?這可把胭脂考倒了。
  胭脂兩手捏著他的臉龐,「你要怎麼失身給我?」看他說得好像有這麼一回事似的,她不禁想知道男人能怎麼失身。
  「我把整個人都賠給你。」樂毅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她。
  胭脂倒是對他的提議很不屑;她只是上錯床而已,這樣她就多了一個男人?這個主動要奉送給她的男人可不在她的退休計劃之內。
  胭脂很遺憾地經彈他的鼻尖,「你是說過你要我,但我可沒說過我要你。」她還沒向朝廷敲一筆款子走路,身邊就多了一個當欽命要犯的男人,萬一她以後得陪他四處逃命怎麼辦?
  「你不要我?」樂毅咬著她的指尖性感地問,放在她身後的大掌刻意把她按向他。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會勾引人?胭脂抵抗著他的魅力,不安地在他的壞裡扭動,而樂毅還壞壞地騰出一隻手撫上她的胸,用身體緩緩地與她全身廝磨著。
  「我……不……我不要。」胭脂口氣不穩地說,拎出他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手,在他有下一步舉動之前,自己先攀著他的頸子將他抱緊,讓他的手不能再來干擾她的思緒。
  樂毅反而不消受美人恩了,輕拉開她並將她放下,往後退了一步。
  「不要我?那你會很虧喔。」它是沒什麼損失啦,不過她的損失就很大了。
  胭脂不信地挑高了柳眉,「我會吃虧?」
  「你已經虧掉整個人了,再不要我,你往後連肚子都會很虧。」樂毅指向她的肚子,使出對付她最好用的致命絕招。
  「肚子?你往後不幫我做菜了?」視吃為人生大事的胭脂忙不迭地拉著他的手問。
  樂毅笑呵呵地拍著她的臉頰,「你不要我嘛。」
  「這個……」胭脂頓時陷入困境,很猶豫地重新審思要不要他。
  怎麼辦?不要這個男人的話,她的肚子以後會很難過……她不敢想像往後沒有他的日子,她已經吃慣他了、住慣他了、被他吃豆腐也吃慣了,現在還對他的挑情技巧上了癮,要是他不在她的身邊,她豈不是又要回去過那種無聊乏味的日子?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把整個人都送給他了,萬一以後他不再這般勾引挑逗她,那麼對他已經適應的她,恐怕會很不習慣……唉,不把這個性感又會做菜的男人搬回家似乎是很可惜,她該不該把他當成她的退休獎賞?
  「我不只做的菜好吃,我的人更對你的胃口,你不要的話會很可惜喔,你很難再找到像我這種能讓你願意主動上我的床的男人了。」樂毅在胭脂猶豫不決時,大掌懶懶地在她身上四處遊走,故意停留在他昨晚找到的敏感帶上又揉又捻。
  胭脂投降在他的手掌下,忍不住勾著他的頸子交纏地吻著他,尋找他昨夜帶給她意亂情迷的感覺。樂毅不負她所望地帶給她一波波狂浪的熱潮,讓她欲罷不能地品味他的吻。
  「如何?」樂毅在兩手上上下下撫著她光滑的身子時,仍不忘要得到她的答案。
  「好……好啦。」胭脂頗不喜歡他的分心,隨口答應他之後,又把他的唇找回來貼在自己的唇上。
  可是樂毅卻捧著她的臉鄭重地向她宣佈,「既然你答應了,咱們就成親。」
  「成親?」胭脂被他迷成一團漿糊的腦袋猶不太清醒。他剛剛說什麼?他好像是在向她求親……「我會是你每晚在床上的一道佳餚。」樂毅在她耳際邪笑地誘惑,意有所指的雙手刻意覆在她的胸上。
  「不知羞……」胭脂一手推開他邪笑的臉,咕嚕咕嚕地把燒紅的臉埋在水裡。
  「嫁給我後,每天我都燒菜給你吃,而且是你從沒嘗過的美食。」樂毅也學起她潛水,從她的身後攬住她稍稍將她拉高,挨近她浮在水面上的臉蛋提出她難以抗拒的引誘。
  胭脂霍然轉身緊抱著他,「你還會燒什麼菜?」他還沒把他全部的看家本事都拿出來?那她還有好菜可吃囉?
  「我想想……有佛跳牆、芙蓉白玉羹,螞蟻上樹、五色彩晶餃、楓菊蜜釀……」樂毅大概地說出他做過的菜色,在全部數完之前就被興匆匆的胭脂以唇堵住他的嘴。
  「樂毅,咱們什麼時候成親?」胭脂快樂地吻著他的臉龐問。
  「你想何時嫁?」
  她巴不得馬上嫁給他,「愈快愈好,我的肚子叫我趕快嫁你。」她決定放棄朝廷的退休金了,她可以在他身上拿到更多的退休金。而且她還不曾當過欽命要犯,也許做那一行會比當個將軍更有錢途。
  「只有肚子想嫁我而已?」樂毅翻著白眼瞪問。
  「呃……」看他好像很不滿意的樣子,胭脂只好努力地想她會願意嫁他的原因。
  「嗯?」看她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卻始終沒有下文,樂毅很不耐此揚聲催促。
  「還有……別的地方。」胭脂盡力壓下又漸漸竄升的羞赧,小小聲地說。
  「哪個地方?」樂毅老兄堅持要她吐出她的心中話。
  胭脂指著自己的心口,「這裡也很想嫁你。」
  樂毅的吻馬上降落在她的心口,並且往四周擴大範圍,雙手伸至她的臀後一把拉她貼近他。
  胭脂臉蛋紅通通地,伸出雙手推抵著他的胸膛,「你……你別在這裡……」
  「我不挑地點的。」樂毅再接再厲地將她的雙腿纏在他的腰上,絲毫不顧忌地點問題。
  胭脂拉著他的雙手大叫,「你不挑我挑!」要是有人撞見這一幕怎麼辦?那她這一世都沒名聲了。
  「掃興。」樂毅不甘不願地撇著嘴放下她。
  「樂毅,我的衣裳又不見了。」胭脂越過他的肩,發現她放在岸上的衣裳又不知上哪去了。
  樂毅聳聳肩,「噢,我扔了。」他來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那件男人穿的衣裳給扔掉。
  「那……上回我的衣裳會不見也是你的傑作?」胭脂漾著甜甜的笑意問,伸手勒著他的頸子。
  「我承認。」只不過上回扔掉那件衣裳的原因和這次的不一樣。
  「你又整我?」胭脂氣呼呼地問。上次他是想吃豆腐才整她,現在她所有的豆腐都送給他了,他還來這套?
  樂毅搖搖首,指著岸上他帶來的大布包,「我不是要整你,是我另帶了一些小禮物來給你。」
  「那些是什麼?」
  「藍彩碎花琉璃墜、雲彩形珠三角墜、菊花珍珠墜、翠玉鑲金鈿、百彩繡、花織錦、繡雲肩等等,還有一些胭脂水粉。」樂毅把他辛苦一早的成果一一報給她聽。
  「給女人用的東西?」光聽那些名稱,胭脂就反感起皺著細眉。
  樂毅暗忍著肝火,她那是什麼表情?好像很嫌惡似的,好歹那些玩意也是他大費周章弄來討她歡心的,她居然給他這種表情看?
  「你不要老是忘了你自己也是個女人!」樂毅氣抖地指著她不屑的臉蛋;她是在一票男人中混久了,所以把自己當成男人來看待了?
  胭脂才不領情,「你要我在軍中打扮得像個女人?軍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會被我嚇壞,而且會顯得我一點威儀也沒有。」讓她打扮成女人要冒太大的風險了,她辛苦了三年的成果會毀於一旦。
  「我可沒打算讓別人看你一身女人的裝扮,這樣我會多很多情敵的。至於你的威儀,如根本就不需要煩惱這點,光是你的將軍脾氣和性格,我相信沒有人會想跟韋駒一樣去挑釁你的威儀,然後被你打得需要躺上三個月。」軍中有誰敢說她沒威儀啊?隨隨便便去捉個人來問這裡真正當家的人是誰,每個人都會說是她這個肚子餓時就會引起大恐慌的女人。
  胭脂聽得很納悶,「你有什麼情敵?」這個軍營裡的男人怕她都來不及了,他會有情敵?
  「虎騎營裡只要是男人都是我的情敵,所以你只能在我面前盡情地當個女人,但我不許你將這種模樣和其它的男人分享。」樂毅慎重地向她交代,他可不想與那一大票男人搶她。
  胭脂笑吟吟地向他請教,「我不能把那身行頭穿出我們的帳外?」喲,想不到他的醋勁還滿重的,他末免也太抬舉她的吸引力了。
  「不能,因為我要自己欣賞。」他沒得商量。
  胭脂點頭答應,反正她本來就不喜歡穿女人家的衣裳,而如果只在帳內穿的話……她不認為她穿著衣服的時間會很多,倒是光著身子的時間可能會多一點。
  「樂毅,你是怎麼弄來那些東西的?」她拍拍他的肩膀,很懷疑他怎麼有辦法弄來那麼一大包女人用的東西。
  「買啊。」
  「左將軍,你到全是女人的地方買這些東西,你不會覺得丟臉?」她自己去那種地方都會覺得全身不自在了,而他一個大男人去的話……一定有很多人看他笑話。
  「把臉皮裝厚一點囉。」回想起早上他一個大個兒厚著臉皮,站在一群女人裡,樂毅爽朗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抹緋紅。
  胭脂開心地拍手大笑,「我看到了,原來你也會臉紅。」他老是愛整她讓她臉紅,沒想到他也會有這一天。
  「我已經出過醜了,可以扯平了嗎?」樂毅抹去臉上的紅跡,兩手勾著她的柳腰問。
  胭脂正想點頭同意,卻發現他的手又開始不聽話地在她身上溜躂,還俯身低下頭撫著她的胸不規矩地吻著。
  「樂毅,你再亂來,我們又要扯不平了……」體溫直速往上竄升,胭脂趕緊阻止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出現的獸性。
  「我不是亂來,我是很正經地來。」樂毅啃咬著她的鎖骨,正經八百地向她解釋。
  「樂毅,等等……」胭脂在他的手往下溜至她的大腿,而且怎麼也叫不停時,只好將他整個人全壓至水面下讓他冷靜一番。
  被人壓至水底下的樂毅縱使有滿肚子的熱火,也都被清洌的溪水澆熄了。他不情願地把雙手離開胭脂的身上,才換得浮出水面呼吸的權利。
  「好吧,我們回帳後再繼續。」樂毅眼神閃爍地看著她。這裡不行沒關係,等到晚上她就跑不掉了。
  胭脂閃避著他那色色的眼神時,才想到她已經在他面前光著身子大半天了。
  她厲聲警告他,「我要上岸穿衣,你把頭轉過去,而且這次不准再向上回一樣偷看!」上回她就是以為他會聽她的話乖乖照辦,這次她絕不再上當。
  「你認為還有這個需要嗎?」樂毅撫著下巴問。他都已經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了這麼久,有差她穿衣裳的短暫片刻嗎?
  「需要!」胭脂一拳揍在他的腦袋上,趁他彎下身撫頭喊痛時飛躍上岸,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他為她準備的衣裳。
  「居然連我也揍……」
  撫著被敲出一個腫塊的頭部,樂毅開始有點後悔剛才的求親了。他求親的對象是個武狀元,他很難擔保往後自己的人身安全,聽說,有人被她揍得四肢全斷躺上三個月……樂毅決定,在將胭脂娶到手之後,他要先向神醫蘭析掛病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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