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玟]不想跟你耍曖昧[全文完]

絕對官僚

不想跟你耍曖昧 作者:艾玟

他會住在陽明山上，就是想搞自閉，  
一個人過著清靜的生活，最好不要被任何人事物打擾，  
而這個小鬼頭到底是怎麼混進他別墅的？  
居然還大剌剌的躺在他家庭院的大王椰子樹下睡大覺！  
他才想把這個天外飛來的小麻煩給丟出去，  
卻發現「他」居然渾身發燙，額頭燒到都可以煮蛋花湯了。  
這……根本不是小麻煩，而是個大麻煩！  
偏偏他正好是個醫生，  
本著醫生的良知，他怎麼也無法見死不救，  
只好把這隻小鬼給拎進屋裡「處理」一番，  
沒想到這個頭髮像狗啃、身材瘦小像火柴的小鬼頭，  
居然不是雄性動物，而是個……麻煩的女人！  
天哪～～  
難道他平靜的日子就此宣告終結？？？  

絕對官僚

第一章

　　黑如墨的夜，除了星星及月娘燦爛於天際，連路燈都顯得昏暗不明。

　　她穿過樹林、跑過小路，在山裡繞過來又繞過去。

　　她不敢回頭看，更沒有餘力去擔心有沒有孤魂野鬼，因為只要稍一回頭、腳步稍有停頓，她怕她會被那群人渣給追上。

　　「別讓她跑了，快找！一定要找到那個賤貨！」

　　四周傳來一群男人的嚷叫聲，以及紛亂雜沓的腳步聲，像是無形的網，快速地向她籠罩而來。

　　一群男人，在四周搜尋她的身影。

　　在她迂迴地跑了半個山頭之後，她再也沒有體力了，不禁懷疑自己的心臟是不是在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嚨！

　　明明是高熱的夏季，在這寂靜的陽明山上，她卻是冷汗涔涔、臉色發白。

　　不，她絕不能被他們逮回去，要是被逮了回去，她只有死路一條，因為她不會讓自己活著去面臨那種難堪到沒有尊嚴的事。

　　只是她快跑不動了，不知道那群人渣發現她了沒？她不能停下來，一定要逃出去……

　　她用僅存的意志力在支撐，終於跑出山徑小路，來到兩線寬的大馬路上，用盡最後力氣，朝著那亮著一盞盞美術燈的別墅走去。

　　不遠處，一棟二層樓的別墅佇立在她眼前，不過那高高的圍牆上，還有著一整排的蛇籠，看來她是沒有翻牆進去的機會。

　　就在她思索著要不要找後門之類的地方時，突然，前方有一道車燈的光芒照亮整個路面。她整個人縮在電線桿後面，就怕是來抓她的人，結果，她看著車子停在別墅的大門前。

　　車主似乎按下遙控器，只見別墅的電動鐵卷門緩緩上升。她彷彿看見了一線生機，連考慮都沒有，立刻壓低身體，幾乎以半爬的姿勢，朝著那輛車子前進。

　　來到那輛轎車的屁股後，她還是用著半蹲的姿勢，不讓車主有機會從後視鏡發現她。

　　當鐵卷門完全升上去，轎車緩緩前進，她繼續壓低身體，跟著轎車的車屁股後頭半蹲進去。一走進大門內，她立刻撲倒在地。

　　鐵卷門緩緩降下來，趁著轎車開進車庫裡時，她連忙閃進一旁的大王椰子樹後。

　　她無聲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她只是借躲一下，不是來做壞事的，這棟別墅千萬不要有養狼狗，她可不希望自己沒被那群人渣折磨死，卻被狼狗給咬死。

　　看樣子，那群人渣應該找不到她了，她真的好累好累，再跑下去，她真的會死掉。

　　她好想睡，就讓她睡一下，一下就好。

　　天亮前，她就會離開。

　　

　　清晨的露珠，將庭院裡的花草點綴得更美麗。

　　一早起床做晨間運動的卓木齊，無畏山間的清冷，雄壯的身軀只著一件背心和一條運動短褲。

　　就在他做完五十個伏地挺身，打算要出門慢跑時，卻在車道大門邊的大王椰子樹下，發現了一個不明物體。

　　卓木齊冷眼微瞇，雙手環胸，一步一步走近那個躺平在草地上的男孩。

　　家裡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生物，那眼前這個生物是怎麼進來的？難道是外星人入侵？還是偷翻牆的小偷？

　　不過，他家的圍牆這麼高，足足有大王椰子樹的一半高，就算小偷會飛天遁地也不可能翻得進來。況且，有這麼笨的小偷嗎？東西還沒偷著，就先睡死了？

　　他的唇角撇了撇、蹲下身體，仔細地瞧著這個男孩，萬一要是死人一個，那這裡不就成了謀殺案的現場？

　　只見男孩身穿一件過大的T恤，原本的短袖變成了七分袖，牛仔褲的褲管上沾滿了泥巴，一雙白球鞋也沾了泥草和黑土。

　　男孩那頭比五公分還長不了多少的短髮，像是被野狗啃過一樣亂七八糟，一張太過蒼白的瓜子臉上，有著高挺的鼻、小巧的嘴，只是，嘴唇為何異常的紅潤？

　　此時，他可以確定這個生物還活著，因為這男孩正發出濃重的呼吸聲。

　　「喂。」卓木齊推了推男孩的手臂。

　　男孩皺了皺英眉，下一秒，「他」的身體像裝了彈簧般，猛然跳了起來。

　　她不是男孩，而是道道地地的女孩，只是她狼狽的模樣，讓卓木齊將她誤認成發育不良的高中男孩。

　　「啊……」她微微驚叫地出聲。

　　眼前的男人，那一臉的落腮鬍遮住了半張面孔，加上半長的頭髮披肩，讓她忍不住又叫了……

　　「鬼呀！你不要抓我，我沒有做壞事！」她嚇得緊閉雙眼，不敢再看這個鬼模鬼樣的男人。

　　拱起的身體連連後退，在一頭撞上那堅硬的水泥圍牆時，她忍不住用手撫著後腦勺，臉上的表情淨是痛苦。

　　卓木齊聽到男孩的鬼吼鬼叫，不由哈哈大笑。

　　「說得好，我本來就是一隻鬼，還是一隻惡鬼，專門吃你這種白白嫩嫩的小鬼。」

　　鬼會說話嗎？她這才鼓起勇氣張開雙眼。

　　清晨的陽光綿綿密密的灑下，照亮眼前的男人，既然看得到，那他應該就不是鬼了。

　　「你是誰？」她有些無力的問。

　　卓木齊皺了皺鼻子。「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才對吧？」他的大臉逼近她的小臉。「你到底是誰？」

　　「我……」她的腦袋一點一滴的清醒過來，回想起昨晚的驚魂記，難道她睡著了？還睡到被屋主給發現？

　　「你怎麼進來的？再不說，我就報警處理。」他右手摸著鬍子，眼神狠瞪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小鬼。

　　「我……」她眼神渙散，突然往旁倒了下去。

　　「喂，你別給我裝死。」他握住她的手腕，打算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可在接觸到她冰冷的手時，才發現情況不對勁。

　　這男孩全身都在顫抖，手腳是冰冷的，額頭卻發著高燒，該不會男孩就在這棵大王椰子樹下睡了一整夜？

　　雖然現在正值夏天，但是在地上睡了一整夜，尤其這裡還是陽明山上，就算像他這種鐵打的男人，身體也會受不了，更何況「他」還是個營養不良的小男孩。

　　卓木齊無奈之餘把人抱了起來，送進屋裡，他可不想在自家發生任何命案。

　　他將她擱在黑色牛皮沙發上，先檢查她身上有沒有任何證件，大手在她牛仔褲前後摸了摸。

　　居然連個皮夾子也沒有？他不死心，大手伸進她牛仔褲的前後口袋，但看來這男孩不只沒有證件，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

　　不得已，卓木齊只好從房裡拿來一床棉被替她蓋上，然後再從廚房倒了一杯溫熱的開水，走了回來，一手輕拍著她的臉頰。

　　「你醒醒，別裝死，快給我起來，把這杯熱水喝下去。」

　　她眨動長長的眼睫，再次轉醒，雖然還是被眼前這個披頭散髮的男人嚇了一跳，不過這次沒有尖叫出聲。

　　他看見她猶豫的模樣。「怎麼？你有膽進到我家來，卻沒膽把水喝下去？」他興味的眸有著冷冷的嘲笑。

　　她一臉痛苦的看著他，她的頭好痛，痛到像要爆炸了。

　　「快喝下，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大門外去。」卓木齊將水杯放進她的手中。

　　她的確很渴，混沌不清的腦袋沒法想太多，水杯傳來的溫度，讓她的掌心感覺到暖意，抖抖顫顫的將杯裡的水一口氣喝光。

　　「你發燒了，不過你的四肢冰冷，不適合用冰袋退燒，你先去泡個溫水澡，溫水澡有助於散熱，也可以讓你的體溫回復。」卓木齊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好心腸，他應該直接報警處理才是，可他卻沒有。

　　她還是愣愣的看著他，為什麼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這是在幫她嗎？

　　「別想我會借我的衣服給你穿。」他將她手裡的水杯拿走，放到茶几上，然後拉起她拖離沙發，直接將她推進浴室裡。

　　「進去洗，別鎖門，要是你昏死在裡頭我可救不了你。」砰一聲，卓木齊將浴室門給關上。

　　她真的好冷好冷，全身忍不住一直發抖，再壞的情況她都遇過，她還怕什麼呢？走出去也是死路一條，就算這個落腮鬍男人不是好人，她也沒得選擇了。

　　她望了眼浴室，這是間超級豪華的大浴室，有個淋浴間，還有個原木的大澡桶；不過，她沒有心思細細品味如飯店般的擺設，快速地在大木桶裡放了熱水，再脫下一身的髒衣服。

　　赤裸的上半身，一條白布緊緊纏繞著胸部，她動手解開那一長條白布，將自己被束縛住的胸部暫時解放出來。

　　一腳跨進浴桶裡，她突然覺得好累，好想好好的睡上一覺，可是理智卻驅使她一定要堅持下去，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倒下去。

　　泡了約二十分鐘的熱水，驅走了身體的寒意，也將自己一身的髒污清洗乾淨後，她才離開大木桶；然後，又將那一條白布，一圈一圈地纏回自己的胸前。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告訴自己，她還有很長的未來，絕對不能輕易認輸。

　　著裝完畢，她虛弱的打開浴室門，卻一頭撞上一副銅牆鐵壁似的胸膛……

　　

　　卓木齊雙手環胸，嘴裡還叼著一根牙籤，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小鬼，你到底怎麼進來的？你又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那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究竟是誰？我的頭好痛，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她雙手抵在太陽穴上，本來就頭痛，不用刻意演戲就很逼真。

　　這是她剛剛在泡澡時想出來的方法，反正一切否認到底，然後找個機會，大大方方的走出這棟別墅。她可不想惹來警察，到時打草驚蛇，說不定又會被抓回去。

　　卓木齊狐疑地打量著她，思考她話裡的真實性。

　　他只不過是外出覓食，回家時，也沒有注意到大王椰子樹下有任何異樣，沒想到一大早就發現了這個男孩。

　　那這個小鬼到底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別演戲了，你最好說實話，否則我會報警處理。」他並沒有大聲恐嚇，冷漠中帶著不屑的口氣。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還是，你故意不要我了呢？是不是因為我生病了，什麼都忘記了，所以你故意這麼說？」她一臉緊張，小手突然扯住他的褲腰，那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他大眼微瞇，這小子到底是女生還是男生？怎麼外表跟小男生沒兩樣，講起話來卻像個小女生。不過，管他是男是女都不關他的事。

　　「不管妳是真的不記得還是假的不記得，反正妳身上沒有屬於我家的東西，我就當沒這件事發生。妳走吧！」他又自動將她認定為女生了。

　　她雖然一臉要哭不哭的苦惱樣，可是心裡卻暗暗鬆了一口氣，叫她走，正合她意。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那我要走去哪？我家又在哪裡？」她看著他，眼底漾出水氣。

　　卓木齊哼了一聲。「我這裡可不是流浪動物收容所，還是妳要我去派出所告妳非法闖入民宅？」他的話很狠，表情卻是很輕鬆。

　　「我懂了。」她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門外走。

　　雖然泡了澡之後，她的精神狀況好了一些，但是她還在發燒，走起路來不但雙腳輕浮，連動作都很僵硬。

　　她走出大門，來到庭院，大王椰子樹在陽光的照耀下，在地上形成一圈陰影。

　　昨晚她就是偎在樹下睡覺的吧？她在心裡暗暗感謝這棵大王椰子樹，若沒有它，她可能也無法在此安然度過一夜。

　　她來到車道門旁的鐵門，一個暈眩，身子搖晃了下，伸出的手都還沒來得及摸到鐵門，就往一旁重重的跌下去。

　　幸好卓木齊眼明手快的將她接個正著。

　　「真是麻煩。」他嘟囔了一聲，惻隱之心正在發酵，他無法就這麼看著她出去，至少得讓她的身體稍微好一些，否則在這沒有公車、沒有計程車、她身上又沒有半毛錢的情況下，很可能會昏死在路邊。

　　他又將她攔腰抱起，這次直接將她抱進屋裡的客房。

　　卓木齊不相信她真的失憶，以他的專業知識，沒有人這麼容易就會失憶，至少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他卓木齊竟然收留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以他的孤僻、沒血沒淚的性情，他竟會收留一個女人？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要是讓艾國知道，一定會說：妖孽將出、國將滅亡。

　　是的，她是個女人，在看見她胸前裹著的白色布條時，他就清楚知道她的性別了。

　　他絕不是趁人之危，誰教她依然發著高燒，他只好讓她服下退燒藥，而藥效發作後，她也陷入了昏睡。

　　兩個小時後，她開始大量流汗，汗濕了她的衣服，他只得替她換下濕衣服。不管她是男是女，對他都沒有任何影響，以一個醫生來說，病人是沒有性別之分的。

　　只是她幹嘛不穿胸罩，反而用布條纏胸？還有，她那一頭像是被狗啃過的短髮究竟是怎麼回事？

　　雖然他很不想借衣服給她穿，但最後還是讓她穿上自己的短袖T恤。而過大的T恤穿在她的身上，就如同一隻布袋，寬大而顯得好笑。

　　到了中午，他又順便煮了稀飯，在她半睡半醒之時，餵她吃了稀飯。然後，她繼續昏睡，一直睡到夜幕低垂的現在。

　　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退燒了，伺候她一整天也夠了，就在他打算叫醒她的時候，她已經眨動眼睫，緩緩轉醒。

　　她睜開眼的一剎那，映入眼簾的是全然陌生的環境，不禁以為自己又被抓回去了。

　　「啊……」她驚叫出聲，連忙從床上掙扎著爬起。

　　卓木齊納悶地看著她，這個小鬼到底在鬼叫什麼？

　　「你不要抓我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她看見那一臉的落腮鬍，以為他是那群追著她的壞男人，她全身恐懼地顫抖，嘴裡不停地叫著，接著就要衝下床，卻被他一手給扣住腰際。

　　她這是在演哪出戲碼？不過看起來又不像是演的。「妳別叫呀！妳怎麼了？」看起來比較像是被驚嚇到。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碰我，我求求你，不要碰我！」她死命地掙扎，兩隻小手不斷地朝他的胸口捶打，試圖掙開他的箝制。

　　「妳在發什麼瘋？！」他用一隻手就將她作怪的小手抓住。「看清楚，我沒有要抓妳，更不屑碰妳！」

　　她被他的吼聲給震住，仔細一看，記憶又慢慢回籠，原來是他，這棟別墅的主人。

　　「原來是你，我還以為……」她擰了擰眉心，「我不是被你趕出去了嗎？我怎麼還會在這裡？」

　　「妳以為我喜歡讓妳待在這裡嗎？是妳差點死在我家大門前，難道我能見死不救嗎？」

　　「見死不救」這四個字狠狠撞進卓木齊的心底，他一氣之下，甩開她的手，才想從床上站起來，她卻突然傾身投入他的懷抱，雙手緊緊抱住他壯碩的腰際。

　　這幾天所受的驚嚇讓她終於忍不住崩潰，嗚嗚咽咽的在他懷裡哭起來。

　　這……他當場愣住，他可以把她推開的，可是他沒有，那樣低低淺淺的哭聲，觸動他心裡的某一根弦。

　　「謝謝你，謝謝你……」她邊哭邊說，模樣極為狼狽。

　　「不要哭了，我最討厭女人哭了。」他僵直著身體，不敢亂動。

　　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抱著一個陌生男人痛哭！她怯怯的放開雙手，離開他的懷抱。「對不起。」

　　「妳好一些了沒？」雖然她哭得他衣服上都是鼻涕眼淚的，但他也沒法跟她計較，只能裝作沒看見。

　　「嗯，我知道你要叫我走。」她低頭看著身上寬大的T恤，是他幫她換衣服的嗎？

　　「沒錯，妳要是可以走路了，就請妳離開，我這裡不留女人過夜的。」卓木齊表現出冷酷無情的一面。

　　雖然他講話惡聲惡氣的，但對於他收留了自己一天，她還是覺得很感動。

　　「那我的衣服呢？」

　　他比了比床頭旁的矮櫃，「不用換了，妳身上那件衣服就送給妳吧！」不知為何，看著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他心裡頭有種莫名的感受。

　　她拿起自己的衣服，衣服上還留有昨夜在林子裡沾到的髒污。「謝謝你。」

　　她慢慢的走出房間，來到客廳，這才注意到客廳的擺設不像這棟別墅外觀那麼豪華，只能用簡單乾淨來形容。

　　卓木齊也跟著走出房間。「反正我晚餐都煮好了，妳就吃過再走吧！」真是見鬼了，他的好心腸怎麼會再度發作？

　　「可以嗎？」事實上，她的肚子正餓得咕嚕咕嚕叫，難道他聽見了她肚子在抗議？

　　卓木齊從廚房裡端來兩碗麵。「快吃吧！」

　　聞言，她完全不客氣，更不懂矜持，坐下來便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嚥起來，不到五分鐘就吞下一大碗公的面。

　　「還有面嗎？」她問著一口面都沒吃的卓木齊。

　　卓木齊是看傻了才會忘了動筷子，有女生是這樣吃東西的嗎？

　　「這碗給妳。」他將自己的面推到她面前。

　　「那你呢？」

　　「我待會再去煮。」事實上，他不吃也餓不死。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又花了十分鐘解決掉一大碗的面，沒辦法，她實在餓太久了。

　　卓木齊從來不知道自己煮的面這麼好吃，艾國還說他的手藝只能餵豬，這下，這個小鬼可變成一頭豬了。

　　「我走了。」吃飽了，她也該走了，看他一臉兇惡樣，她還是快點離開比較好，免得她會死無葬身之地。

　　卓木齊沒有留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走出大門來到庭院，看了眼高大的大王椰子樹，她伸手打開鐵門，硬著頭皮走入夜色之中。

　　「妳身上不是沒錢嗎？」他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

　　「嗯。」她回過頭。「還是你可以借我錢？五百塊就好。」

　　「就算有錢，妳也攔不到車子的，我送妳下山。」他的好心只能做到這樣。

　　「謝謝。」這樣她就不怕在山裡迷路了！

　　他拿了車鑰匙，上了車，她無言地跟著坐上車。

　　「小鬼，妳到底怎麼出現在我家的？」他一邊開車一邊問。

　　「我真的忘了。」就當她是做賊心虛吧！

　　他哼了哼，一副很想殺人的樣子，他真想把她丟在這荒郊野外，可是想歸想，他還是一路往山下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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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喂，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回醫院？」艾國將兩隻長腳掛在茶几上，一副輕鬆愜意的模樣。

　　「你要我說幾百次？我不會回醫院的。」卓木齊繼續看他的報紙，自動把眼前的同學當成隱形人。

　　卓木齊出身醫生世家，家裡開了間卓綜合醫院，而艾國和卓木齊是醫學院的同學，一個學的是婦產專科，一個學的是外科專科，目前艾國就在卓綜合醫院服務。

　　「我知道問也是白問，可是我還是要問，誰讓我拿人手短。」艾國莫可奈何的說。

　　「我爸叫你來的？」卓木齊擱下報紙。

　　「是你媽，你媽說你再不回醫院，你爸可能會累死。」

　　「你知道的，就算我回去也沒用，我根本就沒法動刀了。」卓木齊雙手一攤，眼中有著一閃而逝的落寞。

　　「阿齊，你已經躲在這山上兩年了，你再這樣浪費生命下去，連我都會看不起你。」艾國收起輕鬆狀，換上嚴肅的表情。

　　「你以為我會在乎被別人看不起嗎？」卓木齊哼了聲。

　　「你……」艾國站了起來，一把抓起卓木齊的衣領。「你這個懦夫！」

　　「別這麼激動。」卓木齊拍掉艾國的手。「當不成醫生，我還是可以當別的。」

　　「醫生是你一生的職志，你不該放棄的。」艾國說得咬牙切齒。

　　「何必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

　　「你自己逃來這裡，把醫院扔給其他人，你知不知道你妹一天只睡六個小時？」艾國又坐回沙發，軟硬皆施了，他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拿卓木齊這頭固執的牛怎麼辦？

　　「說來說去，你還是捨不得我妹吃苦受罪嘛！」卓木齊撇撇唇角，還是一副吊兒郎當樣。

　　「我是捨不得她吃苦，更何況以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艾國搖搖頭。

　　以前的卓木齊，不但有張乾淨剛毅的臉龐，且為人正直，一心一意投入外科手術中，就因為一場失敗的手術，和心愛女人的離世，讓他性情大變，變得叛逆又墮落。

　　急促的門鈴聲在此刻響起，打斷兩人的爭執。

　　「會是誰？」卓木齊站了起來，來到大門邊，透過監視螢幕看見那個有著一頭像被狗啃過的頭髮的女孩。

　　「救命呀！」黎璃的聲音從對講機飄了出來。

　　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就看見她消失在螢幕前，不過她的喊叫聲還是斷斷續續。

　　「有沒有人在？救我……快救我……」黎璃叫得很大聲很淒慘，「不要抓我，求求你們。」

　　「怎麼回事？」艾國來到卓木齊的身後。

　　卓木齊想要衝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內心正在掙扎猶豫。「這個該死的女生，到底在搞什麼鬼？」

　　還是艾國比較有同情心，他的人已如子彈般的射了出去，誰教那個女孩的叫聲實在是太淒慘了，萬一發生命案就不好了。

　　「艾國。」卓木齊喊著艾國，低聲咒罵了一句，拿起牆角邊的鋁制棒球棍，也跟著衝出去。

　　衝到大門，看到眼前的畫面，他差點傻了。

　　三個獐頭鼠目的男人，看來就不是什麼善類，臉上只差沒寫著「流氓」兩個大字，而其中一個男人正一腳踹向躺在地上的她。

　　黎璃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用雙手抱著自己的頭，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住手。」艾國顯然也被嚇住，只能揚聲警告。

　　「他媽的，你敢管閒事的話，老子一樣要了你的命。」流氓甲停止對黎璃施暴，口裡飆出髒話。

　　流氓乙將黎璃從地上拉了起來，流氓丙則和流氓甲朝艾國圍了過來。

　　卓木齊再怎麼冷血還是不能容許這種打女人的事情發生在他的眼前，更何況這個女生還曾經借住過他家，算起來還有一些淵源。

　　「打電話報警，記下他們的車牌號碼。」卓木齊在艾國的耳邊沉聲交代。

　　卓木齊擋在流氓的面前，好讓艾國退進屋內。然後，他揮舞著棒球棍，來到流氓甲、乙的面前。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打女人的人都是豬狗不如的下三濫。」

　　卓木齊一臉的落腮鬍加上虎背熊腰，那凶狠的模樣讓流氓三人不禁有些膽怯。可也只是那麼一下下，仗著自己人多，流氓甲大聲反擊回去。

　　「別管閒事，這個女人是我們的人，她偷了我們的東西，我們正要帶她回去。」

　　「我沒有。」黎璃雖然被打得全身疼痛，但還是拚命的搖頭，嘴裡有氣無力的叫著。

　　「媽的，死三八，妳給我閉嘴。」抓住她的流氓乙，又一掌打上她的小臉。

　　「放開她！你們敢再對她動手，我就不客氣了。」卓木齊越看越火大，他這人是不愛管閒事，甚至對女人可說是敬而遠之，可是這三人實在是囂張到無法無天。

　　他什麼都可以不管，就是無法忍受女人被打。他揮動棒球棍，想要朝流氓乙打下去的時候，艾國及時出來攔住他。

　　「阿齊，別傷人，警察快到了。」

　　「不傷人，他們會放人嗎？」卓木齊挑眉，咬牙切齒的。

　　流氓甲見狀趕忙跑到停在路邊的車子，從後車廂拿出兩把西瓜刀，耍著狠勁。

　　「誰怕誰？再管閒事，我就一刀砍了你們。」

　　卓木齊冷哼了聲，對著艾國問：「喂，他們亮傢伙了，你說該怎麼辦？」

　　艾國一咬牙，「見死不救不是男子漢該有的行為。」他也亮出剛剛在屋內找到的掃把。

　　三個流氓看著這個瘦高的男人居然拿掃把當武器，當下馬上鬆散了戒心，就算是一對一，也一定會打贏。

　　「救我，求求你。」黎璃繼續哀號著。

　　卓木齊看她一副快死的模樣，心裡竟泛過一陣莫名的心疼。

　　「先救那個女生。」卓木齊在艾國的耳邊交代。

　　「你去救，我來擋他們。」艾國這麼說。

　　流氓看兩人在那兒竊竊私語，以為他們在商量要如何落跑，因此三個人都沒有先出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可不想真的惹來警察。

　　沒想到看似高壯的卓木齊，身手卻靈活得像隻猴子，一個大動作的跳躍，人已經來到流氓乙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舉起棒球棍就往流氓乙腰上一打，將流氓乙揮出半公尺遠，也放開了黎璃。

　　卓木齊見狀，一把拉起黎璃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背後。

　　同一時間，艾國的爆發力也不容小覷，他把掃把當竹劍，以劍道的方式，一把格開流氓甲的西瓜刀，而後手腕一個巧妙的運轉，舉起掃把狠狠的朝流氓甲的頭劈下。

　　情勢的丕變，讓流氓丙一時怔愣住，完全忘了自己手上也有一把西瓜刀，就這麼讓艾國的掃帚給揮掉。

　　遠處傳來警笛聲，在安靜的山區裡迴盪，三個流氓連滾帶爬的逃進轎車裡，以飛快的速度從卓木齊的眼前駛離。

　　

　　卓木齊家的客廳，黎璃奄奄一息的躺在沙發上，這是她第二次有這個榮幸躺在這組沙發上，不過每次她的狀況都很淒慘。

　　黎璃全身有著大大小小的外傷，讓她痛到連呼吸都難受，因為只要吸一口氣，腹部的痛便足以讓她連連喘氣顫抖。

　　「她必須去醫院。」艾國看這情形，不早點送她去醫治，恐怕她的傷勢會惡化。

　　「你送她去。」卓木齊叼著根牙籤、看起了報紙，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喂，她可是來按你家的電鈴，你怎能推得一乾二淨？」若是藉此機會能讓卓木齊回到醫院去，那艾國就可以圓滿的達成任務。

　　「不然你問她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不男不女的女生。」

　　「既然你不認識她，又怎麼會知道她是女生？至少我看不出來她是男還是女。」艾國反駁。

　　卓木齊當然不會說出他看過她沒什麼身材的身材。「那是你不夠聰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個『母』的。」

　　黎璃忍著痛，一字一字慢慢的說：「你叫……卓、木、齊……」說完，她就昏了過去。

　　艾國唇邊淨是嘲笑的痕跡。「人家知道你叫卓木齊，還有，如果你不認識她，那她身上這件衣服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她寬大的T恤上印著「劍道」兩個字，那是幾年前他們劍道社的運動服。

　　卓木齊這一聽還得了，立刻扔下報紙，總算願意正眼看她。

　　那件衣服是四天前，他從衣櫃的底層隨便拿出來替她穿上的，他根本沒注意到T恤上的字樣，而且，為什麼她還會穿在身上？這下他該如何向艾國解釋？

　　這個女生真是個大麻煩，明明他都已經把她送下山了，為什麼她還會回來山上？簡直是陰魂不散。

　　「我上次也救過她一回。」卓木齊只能若無其事的說。

　　「你會救人？看來『妖孽將出，國將滅亡』！」艾國淡淡的嘲諷著。

　　卓木齊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怎麼認識她的，最重要的是你得趕緊把她送醫，或者你自己要親自醫治她也行，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艾國邊說，人已經快速地走到大門邊。

　　「喂，你順便把她帶去醫院。」卓木齊叫著，長腿追上他。

　　艾國腳步不曾稍停，直接走出庭院坐上自己的車，揚長而去。

　　本來他還擔心卓木齊會見死不救，可是他既然之前已經救過她一次，這次也一定會再救第二次，他得賭一賭卓木齊到底是不是妖孽。

　　只不過他還是很好奇，平常深居在山上的卓木齊，到底是怎麼認識這麼個小女生的？

　　卓木齊看著被關上的家門，連連咒罵。「這個死艾國！」分明是要逼他回去醫院。

　　他回過頭來，看向沙發上那個蜷曲如毛毛蟲的女孩，口裡還模糊的呻吟著，這次不比上次的發燒，此刻的她一身的外傷。

　　蒼白的雙頰上，有著紅腫的掌印；沒有衣服遮掩的四肢，東一塊青青紫紫、西一塊黑黑紅紅，應是和水泥地磨擦過後的痕跡……那在衣服遮掩下看不見的地方呢？也許腹腔已經出血了，也許腳扭傷了？也許有腦震盪的可能……

　　他一咬牙，又將痛昏過去的她攔腰抱起，快速地走出大門，來到自己的車子旁，用遙控鎖打開車門，將她安置在後座。

　　他一路往山下狂飆，一個小時後，來到卓綜合醫院，看著眼前十層樓的建築，他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下車。

　　已經兩年了。

　　兩年來，他不曾再踏入這個地方，這個奪走「她」的地方，他心裡很掙扎，根本不想走進這棟已經有三十年歷史的建築物。

　　「唔……嗯……啊……」從後座傳來她嗯哼的聲音，顯示她的痛苦指數已經飆到了最高點。

　　他回頭看著縮在後座的她。「喂，妳還好吧？別給我裝死。」

　　卓木齊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她本來就是個莫名其妙的路人甲，他連問都不想問她的名字，只是，沒想到這個路人甲卻再一次闖進他的世界裡。

　　「救我……救我……」她的雙眼緊閉，不知是夢囈還是真的在求救。

　　猶豫了一分鐘，他終於打開車門下車，將她從車裡抱出，直奔醫院的急診室。

　　護士小姐見狀立刻推了一張病床過來。「他怎麼了？」就連小護士也以為黎璃是個男的。

　　「被打，腹腔可能有出血，也可能有腦震盪。」

　　卓木齊的落腮鬍遮去了大半張臉，加上披肩的長髮，不僅新進醫院的小護士不認識他，恐怕連舊同事都認不出他就是院長的二公子，要不是他的穿著整齊乾淨，又有品味，說不定還會被誤認是流浪漢。

　　小護士看著他，正在懷疑是不是家暴案件，否則怎麼會全身都是傷？

　　緊急聯絡來外科醫生，正當外科醫生在為黎璃處理傷勢時，卓木齊想乘機溜出醫院，卻被眼尖的小護士給發現。

　　「先生，你不能走，你得幫他辦理掛號手續。」小護士雙手一攤，擋住卓木齊。

　　「我只是在路上救了她，我根本不認識她，我要怎麼幫她辦手續？」卓木齊說的是事實。

　　小護士卻不相信他的話，這樣的戲碼她可是常常在急診室遇到，這個男人很有可能是施暴者。

　　「先生，既然如此，那我只好通知管區派出所，你得等警察來了才能走。」

　　「我想走就走，沒人能留下我。」卓木齊快速地離開醫院。

　　情急之下，小護士只好大喊。「警衛，警衛！」

　　不遠處的護理長以為發生什麼事，忙跑過來處理，也驚動了門口的保全人員。

　　當護理長一看到卓木齊，先是愣了愣，然後像是看到大明星般，立刻驚喜的大叫。

　　「小卓醫生？！你是小卓醫生！」就算他遮去了半張臉，護理長還是從他那雙炯亮的眼神認出了他。

　　糟了！卓木齊在心裡暗叫不妙。

　　護理長這麼一叫，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朝他看了過來，包括剛剛出現在急診室、一臉看好戲的艾國。

　　艾國已經換上白色的醫生服，臉上的表情既訝異又驚喜，看來這招險棋下對了，果然觸動了卓木齊的惻隱之心。

　　看來那個小女生的影響力真大，居然讓他為了她踏進醫院。艾國在心裡想道。

　　

　　卓木齊回到睽違兩年的醫院，立刻引起全醫院的騷動，尤其他還是為了一個身份不明且身受重傷的小女生而來。

　　不過卓木齊還是表現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只是淺笑著和每個來跟他打招呼的人點點頭，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既然病人是卓木齊送來的，在緊急處理好黎璃的傷勢之後，黎璃就直接被送入頭等病房休息。

　　卓木齊坐在病床邊，看著她不安的睡顏。

　　是的，她睡得很不安穩，任誰都看得出來。

　　她的雙手握成拳，緊緊擱在心口；她的英眉深鎖，臉部線條緊繃，還不時發出囈語。

　　究竟她和對方結下了什麼深仇大恨，才讓她被打得這麼淒慘？

　　幸好她都只是外傷，沒有深及腦部和內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時候，病房內又來了名不速之客，卓木齊一看到跟自己長得八分像的大哥，馬上收起輕浮的模樣。

　　「大哥。」卓木齊站了起來，臉上有著無奈。

　　卓武威主攻腦神經外科，個性呆板又嚴肅，是除了爸爸之外，卓木齊最頭痛的人。

　　「我聽艾國說你回來了，我原本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卓武威看著床上昏睡的病人。

　　「我順道回來，等她醒來之後，我就走。」人家是近鄉情怯，卓木齊是近醫院就頭皮發麻。

　　「她是誰？」卓武威厲聲問。

　　「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怎麼每個人都來問我？」這句話他恐怕已經回答了五十遍以上。

　　「不知道她是誰，你會為了她回到醫院？」卓武威沒有表情的臉上還是寫著不相信。

　　「我是不得已，要是可以選擇，相信我，我絕不會回來醫院。」卓木齊慎重的聲明。

　　「但是，你還是選擇回來醫院，是你已經想明白了？還是因為這個女孩的關係？」卓武威冷冷的問。

　　「大哥，都不是，求求你別逼我。」卓木齊只好擺出哀兵姿態。

　　「我沒逼你，如果你還想繼續墮落下去，我也不想浪費唇舌，兩年的時間夠讓你療傷止痛了，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下去？一次的手術失敗不代表什麼，別讓我取笑你一輩子。」卓武威毫不留情地揭開卓木齊的傷口。

　　這些話卓武威已經重複了不知幾十次，口氣也一次比一次嚴峻。

　　「那就讓你笑吧！我有自己的打算。」卓木齊無所謂地笑著。

　　病床上的黎璃蠕動著疼痛的身體，嘴裡又發出了嚶嚀。

　　卓武威看著床上的人說：「至少你會救人了，不再是冷血到無情無義，這點至少可喜可賀，我不會再勉強你，但是希望你不要讓關心你的爸媽擔心難過。」

　　卓木齊撇了撇唇角，沒有回應。

　　「你最好報警處理，別惹了不必要的麻煩。」卓武威丟下話，就像來時那樣，匆匆的走了。

　　卓木齊在心裡冷哼，他可不想救這個小鬼，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他的家裡，讓他不想救都不行，根本是強迫他日行一善。

　　不過他不打算報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懶得去警局做什麼狗屁筆錄。

　　他坐上了床沿，搖了搖她的手臂。「喂，妳醒醒。」

　　「啊……不要抓我，我死也不回去！」她大聲叫著。

　　他知道她又作噩夢了，只見她眼睫顫抖著，雙手胡亂揮舞，差點就扯下點滴的針頭，卓木齊只好用一隻手抓住她不安分的雙手。

　　「妳醒醒，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就如同前一次一樣，她也是喊著不要抓她回去，她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事？

　　「啊……」她猛一張開眼，胸口急遽的起伏著，當看見那一臉的落腮鬍，她原本的恐懼漸漸平復下來。

　　「是你！真好，又看見你了。」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她用雙手緊緊包裹住他的大手。

　　卓木齊看見了她眼底的安心，感覺到她手中的渴望，不懂她為什麼會對他這麼放心？他本想等她醒來後，就要一走了之，可他的雙腳卻像被釘住般，連動都動不了。

　　「說吧！妳究竟是誰？」

　　「我……」她掙扎地想坐起，無奈這一動牽動她酸痛的肌肉，讓她又皺緊小臉。「好痛。」

　　卓木齊見狀，只好用沒被她抓住的右手，按下床邊的電動按鈕，將床頭升高。

　　「痛就別亂動！」

　　「謝謝你又救了我。」她有氣無力地吐出這句話。

　　「知道要謝我，就告訴我妳是誰，不然我沒辦法幫妳辦住院手續，也沒辦法通知妳的家人。」

　　「不要通知我的家人，不要！」她才剛緩和的情緒一下子又瀕臨崩潰，歇斯底里的叫著。

　　他拍撫著她的背。「別怕，妳別怕。」她的反應比上一次更強烈，才短短幾天，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長長的眼睫眨動，她盈著淚水的大眼裡滿是祈求。「我不是壞人，別抓我回去，不要報警。」

　　「妳忘了是我救了妳，又怎麼會抓妳回去？」他還是輕拍著她的背，穩定她不安的情緒。

　　天知道他有幾百年沒有安慰過女人了，沒想到他還得充當這個小女娃的保母！

　　「謝謝你，謝謝你。」她投入他寬大的懷抱，緊緊的抱住他。

　　「不要哭了，至少先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吧？」可能已經習慣她的投懷送抱，這次他沒避開，反而能順著她柔軟的曲線拍撫著她。

　　「黎璃，巴黎的黎，斜玉旁再加個利益的利。」她幽幽的說。

　　「嗯，沒想到妳這個小鬼還有個這麼美的名字。」還是等她情緒穩定些再來問她，現在問，恐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卓木齊在心裡歎了口氣，更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訝異，他應該找來警察，直接把她丟給警察處理才對！

　　可是每次見到她的眼淚，還有蒼白的臉色，他就無法狠下心來，難道骨子裡屬於醫生救人的因子又在作祟？

　　不，他該是無血無淚的，他不只雙手無法再動手術刀，連他的心也變得憤世嫉俗、冰冷無情。

　　就在兩人相擁的時候，沒敲門就走進病房的艾國，一看到這幕畫面差點嚇得又退出房門。

　　除了她嗚咽的哭泣聲，時間像是靜止了，卓木齊發現了鬼祟的艾國，半轉過身，給了他一記大白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繼續。」艾國說完就逃出了病房，還不忘替他們關上房門。

　　他可不想被一頭發飆的大熊追打啊！

絕對官僚

第三章

　　黎璃休養了一個星期之後，身體總算康復，也已經能行走自如，不再一跛一跛的。

　　今天，她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出了院，她該去哪？

　　站在窗戶前，眺望著窗下的台北街頭，午後熾熱的陽光灑落每一片土地，何處才是她落腳的地方？

　　「可以出院了，妳打算去哪？」

　　背後傳來卓木齊低沉的聲音，黎璃回頭過，小臉上淨是憂愁。

　　自從被艾國撞見兩人抱在一起之後，艾國一口咬定他和她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因此，就算卓木齊想丟下她不管，整個醫院的人恐怕也不會放過他。

　　因此，他只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不但替她買來日常用品和換洗衣物，當然換洗衣物是拜託他小妹去買的；此外，還要充當她的心理醫生，三不五時肩膀還得借她哭一哭。

　　「阿齊，我沒地方可以去。」她學著艾國的叫法，很親熱地喊著他。

　　「妳願意說說嗎？這樣就算我要幫忙也才知道從何下手。」每次聽她喊自己阿齊，他的心頭就像被針紮了一下一樣，有著猛一跳的刺激感。

　　「可是……」雖然卓木齊對她很冷淡，也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表情，更多的是受不了她的樣子。但她明白，這男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否則就不會好心的收留她，甚至救了她。

　　她猶豫掙扎的臉色，卓木齊全看在眼裡。「妳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妳……」

　　「我說。」她走回床邊，在床沿坐下。「可是請你先答應我，一定不要報警。」

　　她決定對他坦白，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知道卓木齊是個好人，應該不會棄她於不顧。

　　卓木齊拉了把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下，等著她的自白。

　　「我爸賭輸很多錢，為了還錢，把我賣給地下錢莊，我偷聽到我爸跟他們的談話，本來想趁早逃家，卻被我爸發現，然後我就被我爸關了起來。」

　　他只靜靜的聽，雖然沒有插嘴，但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我把自己的長髮剪短，扮成平胸的不男不女樣，就是故意要讓那些打算要我接客的壞人死心……」她頓了頓，吸了吸鼻子，淚眼汪汪。

　　看她那副可憐兮兮、手腳發抖的害怕模樣，卓木齊站了起來，坐到她身邊。

　　她的頭立刻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是她這幾天以來的習慣動作，只要她一掉眼淚，他就會自動坐到她的身邊。

　　「被他們抓走之後，我表現得很溫馴，完全聽他們的話，所以他們並沒有刁難我。只是我一頭狗啃似的亂髮，根本不適合接客，所以暫時先幫他們煮飯洗衣服。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等著逃走的機會。」

　　「那群逼妳賣淫的人，他們就住在陽明山上？」

　　「嗯，有誰會想到風光明媚的陽明山上，竟然是他們的大本營？」她低聲回道。

　　「那妳那一天究竟是怎麼出現在我家的？」這是他百思不解的事。

　　「那晚我趁著他們送其他女生下山，而看守的人去上廁所時，逃了出來，可是逃不到十分鐘，他們就發現了。我沿著山路一直跑，不經意逃到你家門前，剛好你開車回家，我就躲在你的車屁股後，跟著你的車子進門。」

　　他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的確是個死角，以後我開車進門的時候，一定要特別注意。」

　　「你的車子救了我一命，不然我一定會被他們抓回去，本來想一早就離開你家，沒想到會睡過頭，還被你發現。」說到這，她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顯得不好意思。

　　「後來我不是送妳下山了，妳怎麼又會被抓回去？」這是他不解的另外一件事。

　　她為他解答疑惑，「我等了幾天，想說風聲已過，就偷偷回去看我爸，順便要拿回我的身份證和畢業證書，結果，我爸竟通知他們來抓我。」幸好身份證沒有被歹徒搜走。

　　「沒想到妳爸這麼可惡。」他哼了哼。

　　她只是苦笑，父女之情，爸爸可以不顧念她，她可沒辦法完全的狠下心腸。

　　「他們怕我再逃走，先把我打了一頓，才又把我押回陽明山上。我心裡就在想，這次一旦被他們帶回去，就再也逃不出去了，所以當車子經過你家前面那個大轉彎時，我趁著車子減速，就打開車門跳車了，接下來的事，你就知道了。」

　　「為什麼不報警？」真相已經大白，他反而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你相信警察嗎？我不相信警察，警察根本沒辦法二十四小時保護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只要一報警，我爸爸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我只能逃得遠遠的。」

　　「妳確定妳不會再被抓？」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再也不會回去那個家了。」

　　「那妳打算怎麼辦？」看著縮進自己懷裡的小腦袋，每次都想推開她，可每次都做不到，之前是怕她的傷勢，現在則是怕她的眼淚。

　　「阿齊，你收留我幾天好不好？」她仰起小臉，臉色依舊透著蒼白。

　　「妳還敢回陽明山？」他推了推她的肩膀，讓她稍微離開自己的胸口。

　　「不敢，那是我的噩夢。」

　　「那就是囉！我可以先借妳錢，看妳要去哪就去哪，不過千萬不要傻傻的又被抓了。」

　　「我懂了，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也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我應該要識相一點的。」她重新投入他的懷抱，用力的抱緊他。

　　「喂，小鬼，妳不要每次都抱這麼緊好不好？」他知道她沒安全感，可是也不要把他當布娃娃呀！

　　「我不是小鬼，我已經大學畢業了。」她悶在他胸口說話，明知道男女之防，可是她的身體早被他看光了，這幾天他甚至還幫她擦澡，既然如此，那還防什麼防？所以她毫不客氣的把他當成超大布娃娃，抱得緊緊的，這讓她很有安全感，不會再害怕。

　　「真看不出來，妳的身材保養得真好。」他嘲諷著她。

　　「喂，你是笑我身材不好囉？」

　　「我哪敢，我是醫生，什麼樣的身材沒看過，妳不要多想了。」

　　「你還記得你是醫生？那你為什麼不親自幫我看病？」

　　提到這，他的臉倏地拉下來，像是挨了一記悶棍，正想把這個黏人的小鬼推開時，有人走進病房。

　　「哎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你們繼續，就當我不存在。」來人是卓木齊的小妹卓蘭。

　　黎璃害羞的從卓木齊身上離開。「小蘭姊。」

　　「小蘭姊？妳們兩個女人什麼時候這麼熟了？」卓木齊也從床上跳起來，幸好一臉的大鬍子遮去他略略的不自在。

　　「你管這麼多，我就是和小璃很投緣呀！」卓蘭也是一身醫生袍，她是小兒科的實習醫生。

　　「好好，我別管。」他踱到了窗邊，不想介入兩個女人之間。

　　「小蘭姊，我沒地方可去了。」黎璃可憐兮兮的說。

　　「卓木齊不收留妳？」卓蘭連名帶姓地喊著自己的二哥，可見她對他十分的不滿。

　　「他趕我走。」黎璃指控著窗邊那個男人。

　　「卓木齊，你把人家的身體都看光光了，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卓蘭簡直把卓木齊當影子，毫不客氣地開罵。

　　「卓蘭，妳講話公平一點，我是醫生，有哪個醫生沒看過病人的身體？」卓木齊反駁。

　　卓蘭拍起手來，一臉的讚歎。「哇！原來你還記得你是醫生啊？」

　　「我……」卓木齊被堵得啞口無言。

　　「你如果是醫生，就請你有醫德一點，趕快回醫院報到，別再當縮頭烏龜，不過……」卓蘭走到卓木齊身前，一點都沒把她的二哥放在眼裡。「我記得你曾經指天立誓再也不當醫生了，既然不是醫生，你怎麼可以隨便看女孩子的身體？你不怕小璃告你性騷擾？」

　　「卓蘭，妳別太過分。」被小妹這麼一說，卓木齊臉色微赧，有些不自在。

　　「我過分還是你過分？」卓蘭又走回黎璃身前。「小璃，反正陽明山的別墅妳最好也不要回去，免得被那些壞人給抓住。」

　　「小鬼，搞半天，原來連卓蘭都知道妳的事，看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卓木齊不平地問。

　　「你又沒問。」黎璃很無辜。

　　「又是我的錯？！」卓木齊不想跟這兩個女人囉唆，打算走出病房，卻被卓蘭給攔下來。

　　「我看黎璃就暫時住到你的小套房去。」

　　「喂，別設計我的小套房。」卓木齊厲聲反對。

　　「小套房？」黎璃不解。

　　「卓木齊在醫院附近有間小套房，方便他半夜來急診或動手術，雖然醫院裡有宿舍，不過他不愛住。」卓蘭語帶保留，那間套房是當初卓木齊和他女友的愛巢，現在說不定已經蜘蛛蟑螂滿屋跑了。

　　「我說過，不要動那間小套房的主意。」卓木齊用力重申。

　　他當然知道卓蘭在打什麼主意，套房裡滿滿都是他和風玲愛的回憶，卓蘭有意要讓黎璃來消除他這些記憶，可他絕不允許，也不許別人侵入他的領地。

　　「阿齊，求求你，小套房讓我住，等我找到工作，一定會付你房租。」黎璃哀求著。

　　「想都別想。」卓木齊咬牙切齒的拒絕。

　　「阿齊。」黎璃的小手扯住他的大手。「難道你忍心看我流落街頭，再讓那些壞人抓回去，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叫她幫妳想辦法。」卓木齊指著卓蘭的鼻子。

　　「好呀！既然你不願對小璃負責，那我就幫你接收小璃了。小璃，我帶妳回家，我爸媽一定會把妳當媳婦對待的。」

　　一提到父母，卓木齊就沒轍。「卓蘭，妳幹嘛把她帶回家？」把小鬼帶回家，那他還能活命嗎？

　　「不把小璃帶回家，我要把她安頓在哪裡？我又不像你有自己的小套房，我可是很認命的睡在宿舍裡。」就知道爸媽是卓木齊的罩門，卓蘭才敢使出這一招。

　　不可否認的，當初他的確是為了躲避他爸媽才逃到山上的別墅去，雖然他爸媽偶爾也會去別墅找他，但畢竟是偶爾，要是卓蘭真的把黎璃帶回去，說不定爸媽會逼他娶黎璃，尤其在大家都誤會他倆關係的狀況下。

　　「可以，小套房讓妳住，不過妳不准碰房裡的東西，任何一件東西都不准碰。」卓木齊只能接受威脅，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沒問題，我會乖乖的，我保證。」黎璃和卓蘭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不行。」卓木齊搖了頭。「我還是覺得不行，妳去住我家好了。」他寧願被老爸老媽追打，也不能讓別人闖入他和風玲的天地。

　　「阿齊，你不能出爾反爾呀！不然我借住到找到房子為止，一找到房子我就走人。」

　　「卓木齊，你最好有良心點，小璃要是再被抓回去，恐怕下場會很慘，難道你就不能大發慈悲讓她在套房裡躲一躲？」卓蘭指著卓木齊的胸口罵。

　　卓木齊沉思了三秒，看著黎璃小臉可憐兮兮的模樣，總算認輸了。

　　「走吧！快一點，免得我反悔。」

　　「耶！」兩個女人單手互相擊掌。「萬歲！」

　　

　　一進入卓木齊的小套房，不但一點也不凌亂骯髒，甚至乾淨到一塵不染，很難想像這是間兩年沒有人居住的房子，可見卓木齊應該常常來這裡緬懷過去。

　　黎璃被音響上那張合照給吸引住，照片裡的女人長髮飄飄，看起來就是氣質美女，而男人從身後抱住女人，親密地將臉擱在女人的肩上，兩人甜蜜的微笑，看起來就是沉浸在幸福之中。

　　「看什麼？」卓木齊一把拿走相框。

　　「你……」黎璃看著眼前如熊般的男人，又搶回他手裡的相框，卓木齊怕把玻璃制的相框不小心給弄碎，只好讓她得手。

　　黎璃一直看不清卓木齊的長相，頹廢已經成為她對他的唯一印象，如今乍看到相片裡的男人，她心裡的震撼難以用言語形容。

　　相片裡的男人，有張剛毅的臉、短而酷的髮型、帶笑的大眼、高挺的鼻樑和淺笑的唇瓣。

　　這可以稱得上英俊瀟灑的男人，就因為一場意外下的情殤，不但自毀前程，還把自己困在象牙塔裡。

　　她心裡滿是心疼。「原來這就是你的真面目？你長得還不賴嘛！為什麼要留落腮鬍呢？把自己弄得跟流浪漢沒兩樣。」

　　她答應過卓蘭，也答應過艾國，不讓卓木齊知道她已經知道他傷心的往事，除非他自己願意說。

　　「妳別管這麼多。」卓木齊看著相片，有著微微的惱怒。「把相片還給我。」

　　「還你就還你，這麼凶幹嘛？！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留落腮鬍的樣子。」她把相框遞到他的面前。

　　「我走了，妳自己小心一點。」房子都借她住了，他應該可以功成身退，繼續窩回山上去。

　　「可以陪我去買一些食材嗎？我想自己煮點東西吃，不然老是吃外面，花費太大了。」她找個借口，不想這麼快放他走。

　　「那妳身上有錢嗎？」這句話沒有任何嘲諷，是真的在關心她。

　　「卓蘭借我一萬塊。」

　　「走吧！」好人就做到底，他只好載她出門。

　　原以為陪小鬼買菜回來，他就可以回陽明山，沒想到才一個簡單的電磁爐和電鍋，她就可以變出可口的三菜一湯。

　　看著桌上的家常菜，他這個出錢又出力的人，當然毫不客氣的大吃特吃起來，老實說，她的手藝還真不錯，至少他很少吃到這麼美味可口的家常菜，尤其還要滿足他這張挑剔的嘴。

　　「乾杯。」她拉開兩瓶啤酒，將一瓶遞給他。

　　「妳的身體才剛好，不能喝酒。」他搶過她手裡的啤酒。

　　「慶祝我死裡逃生，就讓我喝一些嘛！」她又想搶回他手裡的啤酒，但因為中間隔著一張小餐桌，而她的手又不夠長，當然搶不贏他。

　　「不行，再喝下去，妳身上那些傷口就好不了了。」

　　「求求你嘛！我又沒什麼外傷，除了一些瘀青以外。」她只好將椅子拉到他身邊，扯著他的手臂，一臉的討好。

　　「就是內傷才難治，等妳老了以後，妳就知道腰酸背痛了。」他故意在她面前一口灌下啤酒，根本是故意刺激她。

　　「小氣鬼。」她站了起來，又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啤酒。

　　「小鬼，妳到底買了多少酒？」為什麼他都沒注意？

　　「不多，一打而已。」她快速的拉開拉環，怕他又搶了她的酒，猛灌了一大口。

　　啤酒才吞到喉嚨，她就被啤酒的氣味一嗆，整個嗆咳出來，還一直咳一直咳，像是要把喉嚨裡殘餘的啤酒給吐乾淨似的。

　　他連忙抽了兩張面紙給她。「不會喝就不要喝，真是沒用！」

　　她接過面紙，擦拭著唇角。「我就是沒用，我要是有用，又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我雖然稱不上是什麼大好人，可是我從小到大也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她的情緒突然變得低落。

　　「喂，別這樣。」他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安慰起。

　　「阿齊，我好可憐，我從來沒有喝醉過，你就讓我醉一次嘛！」

　　「妳可憐？至少妳沒有真的被抓，妳還活得好好的，不像有些人，走了就沒了。」雖然阻止她喝，他自己卻一口喝光手裡剩下的啤酒。

　　「我知道你也很苦悶，不如我們來個今朝有酒今朝醉？你覺得怎麼樣？」這次她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酒。

　　「如果醉了什麼事都可以當作沒發生過，當然可以醉死呀！」一瓶不夠，他又拉開另一罐啤酒的拉環。

　　「沒錯，事實上從小我媽就跑了，我連她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寧願自己不曾出生。」她乾脆在地板上坐下。

　　「從小到大，我都順順利利的，也以為我可以這樣幸福的過一輩子，沒想到還是被老天爺嫉妒了。」他也在她身邊坐下。

　　「我不但得半工半讀，還得應付我那個愛賭愛喝酒的老爸，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以為前途一片光明，沒想到竟會被推入火坑。」她邊喝酒邊訴說著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是我醫學院的同學，我跟她在一起七年了，沒想到我卻救不回她，讓她死在手術台上。」也許是聽到黎璃悲慘的遭遇，也許是酒精的發酵，卓木齊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訴說往事，心還是很痛很痛。

　　「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跑了，我知道她走得對，要不然她早晚有一天也會被我爸給賣了，可是她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為什麼……」

　　「那場車禍，明明她的外傷不重，可是最後為何突然血壓降低、心臟停止？我是醫生，但卻救不了她，如果我不要那麼慌亂，她應該不會死啊！」

　　地上的空酒罐越來越多，兩人的話也越來越多，不過都是各說各的，誰都沒對彼此的事發表意見。

　　最後，她窩進了他的懷裡，他也緊緊的抱住她。

　　「風玲……」他在她耳邊喃喃叫著。

　　她在他的懷裡揚起頭，小手摸上他的鬍子。「你的鬍子應該留了兩年了吧？」

　　誰說喝啤酒不會醉的？她現在覺得頭好昏，明知他喊錯名字，但她還是眷戀他的擁抱。

　　「嗯，自從她走後。」他低頭對上她的視線。「對不起，我知道妳不是她，我不是故意的。」

　　他明明沒有喝醉，為什麼會叫錯名字？為什麼會突然覺得眼前這隻小鬼長得很美，美到讓他微微心動了。

　　她的小手摸上他的唇瓣，眼光泛著癡迷。「你的嘴唇都快被鬍子給遮掩了。」

　　他的心一悸，拉開她的小手。「小鬼，別亂動，妳喝醉了。」一打啤酒全教他們喝光了，只見她臉色酡紅、模樣嬌柔，讓他久違的男性慾望蠢蠢欲動。

　　「是嗎？我倒希望從此醉死，永遠都不要醒來。」她的雙手攀上他的脖子，迷茫之中，他那張顯露在鬍鬚之中的薄唇特別誘惑人。

　　「別傻了，就算今晚醉了，明天還是得清醒。」

　　她壓下他的頭，仰起自己的小臉，吻上他的唇。醉吧！明知他心裡有別的女人，不過她不在乎，她就是好想嘗嘗他的滋味。

　　他很驚訝，卻沒能推開她，不過她的技巧實在很笨拙，讓他心念一動，只好化被動為主動。

　　他雙手環抱住她的腰，先以舌頭勾勒著她的唇型，在她驚呼喘氣時，他的舌靈巧的竄入她的嘴中。

　　一記長吻結束，兩人在朦朧中互相凝望著對方。

　　「阿齊，我是誰？」殘存的理智讓她開口問清楚。

　　「妳是那只不男不女的小鬼。」他沒放開她，仍抱著她柔軟的身體。

　　很好，他沒認錯人。「阿齊，吻我，抱緊我……」

　　像受到蠱惑，她的主動熱情，讓他不顧一切的探索她、擁有她。

　　夜越深，屬於男歡女愛的情慾越濃，是誰主動已經不重要，兩人打開心門互相安慰的同時，激情也快速的蔓延……

絕對官僚

第四章

　　繾綣一夜的溫柔，直到門鈴聲大響，才把床上的卓木齊給吵醒。

　　他的身體才一動，就發現一顆小小的頭顱枕在自己肩上。

　　門鈴繼續響，睡在他手臂上的黎璃卻像是睡死了，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昨夜的回憶一點一滴回到他的腦中，他用空著的右手揉了揉太陽穴……

　　糟了，他怎麼會跟這小鬼……

　　唉！就說酒後會亂性，可他怎麼會亂得這麼徹底？跟一個小他十歲的小鬼做愛做的事？！

　　昨晚的激情來得太突然，讓他連防護措施都沒做，就瘋狂地和她翻雲覆雨起來。

　　唉！他又在心底歎了一聲，輕輕的將她的小腦袋挪到枕頭上，一走下床，才發現自己身上一絲不掛。

　　電鈴聲不死心地繼續響，他開門也不是，不開門也不是。

　　仔仔細細地將薄被蓋在她身上，確定她的春光沒有外洩後，他才穿回扔在地上的衣服。

　　一大早的，到底是誰？他非殺了那個人不可。

　　大門打開一條縫，外面還隔著一道鐵門，他不打算讓來人進門，擺明就是不歡迎來客。

　　「卓木齊，你怎麼還在這裡？」大門外的是卓蘭。

　　卓木齊用手指爬梳著一頭長髮。「這是我家，我不能在這裡嗎？」

　　「你不是都住在陽明山上？」

　　「妳管這麼多？」

　　「小璃呢？你幹嘛不開門？」卓蘭追問。

　　「妳到底有什麼事？」卓木齊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卓木齊，你該不會把小璃給吃了吧？」卓蘭看著卓木齊一臉的心虛。

　　卓木齊臉泛潮紅，幸好大鬍子遮去大半的臉。「妳一大早來這裡廢話，到底有什麼事？」

　　卓蘭見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心裡已經猜到大半，不過不能再逼問下去，否則怕他會老羞成怒。

　　「我趁上班前來看看小璃，看她有沒有缺什麼日用品，好替她帶過來，更怕你虐待她。」

　　「妳放心，她死不了的，妳可以去上妳的班了。」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你開門呀！我要跟小璃說說話。」卓蘭探頭想一看究竟，無奈什麼都看不到。

　　「她還在睡覺，妳別吵她。」

　　「好吧！那等她醒了之後，叫她打手機給我；還有，你有空的時候幫她辦支手機，好方便聯絡。」卓蘭很喜歡黎璃，對於黎璃悲慘的遭遇，是既同情又想替她伸張正義。

　　他點點頭，只想趕快送走卓蘭。

　　卓蘭也不再逗留，反正從卓木齊嘴裡也問不出什麼，她只好找機會再去探探黎璃的口風。

　　見卓蘭離開，他才關上門。

　　床上的黎璃不但已經醒來，還穿好衣服，正坐在床上，以一種羞怯的眼神看著他。

　　「我……」他的舌頭突然打結。

　　他不禁有種愧疚感，對她，也是對風玲，他像是背叛了跟風玲愛的諾言，此時滿心滿臉都是懊惱。

　　黎璃笑了，笑容裡帶著幾許尷尬，「你什麼話都不用說，我不會自以為是的，你放心，我知道你把我當成了風玲，我不會對小蘭姊多說什麼的。」她的眼神到處游移，就是沒有看他的眼。

　　他點點頭，腦子還是一片空白，看來好像她的反應比較快。

　　「或許我明天就會被抓回去也說不定，給了你總比給那些豬狗不如的畜生要好太多，所以你不用對我負責。」

　　原來她把他和那些爛男人相比，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也沒想過要對妳負責，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並沒有強迫妳，反而是妳自動黏了我一整晚，只要是男人，大概沒人抗拒得了。」他直率地道。

　　他說的雖是實話，卻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她的胸口，她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差點就咬破自己的下唇瓣。

　　「我明白，可見我還有幾分吸引力嘛！」她強顏歡笑。

　　「妳還有沒有事？沒事我走了。」

　　她搖搖頭。

　　他連眼神都不敢對上她，像是做了虧心事，大門一開，走了出去，砰的一聲又關上門，離開了小套房。

　　見他毫不眷戀的離去，她的眼淚也在同時掉下來。

　　掀開薄被，看著床單上屬於恩愛的痕跡，是如此的觸目驚心，像是在嘲笑著她。

　　她知道他的不情願，也一直安慰自己，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事實呢？他是討厭自己的，否則怎麼會連一句關心的話語都沒有就拍拍屁股走人？

　　她會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是為了保留自己僅剩的自尊，如果他可以對她說一句好話，如果他可以展現一點誠懇，那她至少可以知道她付出的感情，得到了正面的回應。

　　她知道自己已無可救藥的愛上他，雖然跟他相處加加減減不過十天的時間，但她已經愛上這個一連救了她兩次的男人。

　　可是，他是堂堂的大醫生，又怎麼會看上她這個一身麻煩的小女人？說不定他還會認為她是圖謀他的家產，甚至別有所圖？

　　到底該怎麼辦？她不禁茫然了。

　　

　　一個月後。

　　傍晚時分，「天堂鳥」簡餐店裡，黎璃正在為晚餐做準備。

　　她在每張餐桌上擺好餐具，也為桌上的玫瑰花換了乾淨的水，接下來就等顧客光臨了。

　　在吧檯內準備各式甜點的曾愛佳，對著黎璃喊了一聲。

　　「小璃，坐下來啦！先休息一下。」

　　曾愛佳是黎璃的大學同學，兩人念的是進修部，曾愛佳大黎璃四歲，她和大哥曾正和合開了這家簡餐咖啡廳。

　　「我不累。」黎璃還是來到吧檯前，在高腳椅上坐下。

　　「不累才怪，妳早上六點要到早餐店打工，下午還要來我這兒上班，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受不了。」曾愛佳倒了一杯新鮮的柳丁汁給黎璃。

　　「我下午一點到四點的時間午休休息，怎麼會累？」黎璃喝下果汁，心裡滑過一絲暖意。

　　黎璃這幾年半工半讀所賺的錢全被爸爸給拿走，甚至連她的金融卡也被取走。

　　由於怕被地下錢莊的人找到，她不敢去正式的公司上班，一旦去上班，很多資料就會外流，徵信社的人一定可以循線找到她。

　　幸好卓蘭借了她一萬塊，而曾愛佳這位好同學又願意讓她來店裡幫忙，讓她暫時有了足以維生的收入。

　　「午休？妳午休還在寫文章賺稿費，妳以為我不知道嗎？」曾愛佳立刻吐她的槽。

　　「我都只寫報紙副刊的短文，要我寫長篇我也沒有那份能耐，況且是有靈感時才寫，又不是天天寫。」她如果不趁現在多賺一些錢，將來怎麼辦？

　　「我看妳還是找一張長期飯票，這樣妳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要是找到像我爸這樣的男人，豈不是更辛苦？」就算她談戀愛，也不想嫁人，一輩子這樣就好。

　　「我保證我大哥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男人。」曾愛佳乘機推銷自己的大哥。

　　「愛佳，曾大哥把我當小妹看，妳不要讓我在這裡待不下去好不好？」不是她不喜歡曾大哥，而是無法喜歡了。

　　門上的鈴鐺響起，黎璃反射性的跳下高腳椅，立刻來到大門邊。

　　「歡迎光臨。」一抬頭，她對上一雙精湛的眸。

　　卓木齊看著黎璃，大感驚訝，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頭髮長了一點，狗啃似的毛髮不見了，髮絲平順地服貼在腦後，少了男孩子味，多了幾分女孩的柔美，不過仍是英氣勃發，就像個淘氣的小帥哥。

　　「你……」

　　「我不是來找妳的，我約了朋友。」

　　卓木齊的話當場澆熄她的美夢。「想也知道。」她將他帶到角落的雙人座。

　　卓木齊坐下，接過她遞來的菜單。

　　「小鬼，最近好不好？」他冷眼微瞇，唇角撇了撇，熟悉的吊兒郎當又回到他身上，唯有這樣他才能抹去那一夜對她的記憶。

　　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遇見她，難道是卓蘭設計的？因為這家店是卓蘭推薦的。

　　「普通啦！還不是這樣，你是要等你朋友到了再一起點餐，還是先點？」她臉上露出笑容，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她已有一個月沒見到他，不是她在躲他，而是他根本不來找她，以為能夠漸漸的忘掉他，沒想到她是在騙自己。

　　這時，曾愛佳走了過來：「小璃，妳朋友？」

　　「嗯，他就是我跟妳說過的救命恩人；阿齊，這位是我大學同學。」

　　「你好，小璃承蒙你照顧了。」曾愛佳客氣的點點頭。

　　「妳好。」卓木齊也點了頭。

　　「小璃，好好招待妳的恩人，我去叫廚房準備今晚的特餐。」

　　「愛佳，謝謝。」

　　看見曾愛佳離開，卓木齊才又說：「妳怎麼會在這裡工作？」

　　「小蘭姊知道呀！她沒告訴你嗎？」

　　「她沒告訴我。」他沒和卓蘭聊過她的事，畢竟那一晚是他的錯，他不該太衝動。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不知道妳在這裡，這餐廳是卓蘭訂的，我跟朋友有約。」這下糟了，卓蘭是存心讓他難看。

　　門上的鈴鐺再度響起，打斷兩人的談話。「我去招呼客人。」黎璃說。

　　進門是一位長髮飄飄的清秀佳人，黎璃還沒開口招呼，清秀佳人就直接往卓木齊的座位走去。

　　「小卓。」清秀佳人嬌柔柔地喊。

　　「請坐。」

　　原來卓木齊說的朋友，就是這位氣質美女，黎璃的心寒了一大半，但還是強打起精神走了過來。

　　她遞上菜單，微笑地道：「今天的主廚特餐是紅燒獅子頭配上清蒸鱈魚，你們要不要試試？」

　　卓木齊看了黎璃一眼，問著坐在他對面的女人。「雪芬，就兩客主廚待餐，好嗎？」

　　「你決定就好。」王雪芬很順從的微笑。

　　黎璃收回菜單，先替他們送上濃湯，香蒜麵包、水果沙拉，然後就退到櫃檯邊。

　　陸陸續續有客人上門，另一個工讀生也加入服務客人的行列。

　　黎璃站在櫃檯邊，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去看他們，偏偏她就是會不由自主的用眼角餘光去看。

　　那女人笑得好甜好甜，回想起卓木齊對她就只有冷嘲熱諷，不然就是愛理不理，她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麼笨，竟會死心場地愛上這個冷血的男人。

　　不多久，曾正和也進入店裡幫忙，晚餐時間，客人總是一波波的來，又一波波的走。

　　「小璃，妳怎麼了？看妳一副沒精神的樣子。」曾正和輕輕拉住黎璃的手。

　　「沒什麼。」黎璃搖搖頭。

　　「太累的話，就要說一聲。」曾正和的手來到她的眼下。「妳看妳都有了黑眼圈，一定是睡眠不夠。」

　　「謝謝，等忙完晚餐時段，我再回去休息。」看著卓木齊和那個女人有說有笑，她的心裡就很不舒服。

　　卓木齊雖然和美女在吃飯，可是他的心思卻全繫在那個小鬼身上，瞥見一個男人摸了她的臉，他不由忿忿不平，那男人究竟和小鬼是什麼關係？

　　「小卓，你在看什麼？」王雪芬喊著失神的他。

　　「哦！沒什麼。」他會跟王雪芬一起吃飯還不是卓蘭設計的。

　　「那你怎麼都不吃？」王雪芬是卓蘭的同學，目前也在醫院裡當實習醫生。

　　王雪芬很多年前就認識卓木齊了，當時礙於卓木齊有女友，她只能將那份愛意藏在心底，後來他的女友過世，自我放逐了兩年，讓她連見他一面都難。

　　沒想到他在最近又回到醫院，這讓她心中燃起了一線希望，透過卓蘭的幫忙，今天她總算有機會和他吃頓飯。

　　而卓木齊為什麼會答應共進晚餐，是因王雪芬正是外科的一員，透過卓蘭的關係，她帶了一大迭的資料，想向他請益一些問題。

　　本來他以為在電話裡談一談就好，偏偏卓蘭認為很多問題不是電話裡能說得清的，硬是要他倆約出來當面談，所以他就來到這裡了。

　　不曉得卓蘭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竟然將他們約會的地點訂在這間簡餐店！

　　「我……我下午吃太多了。」他隨便找了個理由，胃口不好是因為吧檯前小鬼和那男人說笑的身影。

　　「這樣呀……」心儀卓木齊是一回事，但真正面對面，王雪芬實在不知道該和他聊些什麼。

　　櫃檯邊，黎璃的臉色實在難看極了，讓曾正和只能頻頻關心。

　　「小璃，我看妳還是先回去好了。」

　　「嗯。」黎璃也不想留下來，再待下去她只會越傷心。

　　唉！都怪她自作多情。

　　她想去跟卓木齊打聲招呼，不過他可能也不想她去打擾他的約會，於是她拎起自己的包包，打算步出店門。

　　「小璃等等，我送妳回去。」曾正和追了上來。

　　「不用了，我坐公車很方便。」

　　「我不放心。」曾正和又說。

　　顯然她和曾正和的對話讓卓木齊給聽見了，只見他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

　　「走！」卓木齊牽起黎璃的小手，不顧還坐在座位上的王雪芬，也不顧曾正和看得目瞪口呆。

　　「阿齊……」黎璃沒有拒絕，趕緊回頭對著曾正和說：「曾大哥，你忙，他是我朋友，你不用擔心。」

　　

　　「丟下你女朋友，這樣好嗎？」黎璃的話很酸。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卓蘭的同學，也是醫院的實習醫生。」奇怪了，他幹嘛向她解釋？

　　黎璃低低笑了，坐上他的車，心情由沉悶轉為大好。

　　很快地，車子駛抵小套房樓下。

　　「要上來嗎？」她側頭看著他，看他猶豫的臉色，她自嘲地又說：「算了，你大概也不敢上來，不過你不怕我把你的小套房給毀了嗎？」

　　雖然明知她是故意激他，但他還是下了車，跟她一起上樓。

　　這一個月來，他根本不敢去找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更害怕再次發生那一夜的錯誤。

　　他踏進小套房裡，發覺裡頭的擺設完全沒變，音響上仍擺著他和風玲的合照。

　　「要喝什麼？茶還是咖啡？」她問。

　　「茶。」

　　她泡了兩杯茶，一杯給他，一杯給自己。

　　「你真的不打算再交女朋友嗎？」她問，想為自己的感情找一個出路。

　　「目前不想，這種自由的日子還算不錯。」

　　「既然你不想交女朋友，而我也不想交男朋友，這樣吧！我們來談個合作好不好？」她看似在開玩笑，其實是豁出去了。

　　既爭不過一個已經不在這世上的女人，她可以不計較任何名分，只要能在他心中佔有位置即可，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角落也好。

　　這一個月以來，她才知道什麼叫相思欲狂，她不要再放掉他了。她得趁有勇氣的時候，好好的把握住他。

　　「什麼合作？」他一臉狐疑。

　　「如果你想找女人發洩，或者我想找男人發洩的時候，我們可以合作。」她說得很大方，其實一顆心猛烈的跳著。

　　「妳……」他驚愕於她大膽的言詞。

　　「你一樣不用對我負責，反正我也從來不想結婚，我們是你情我願，互不干涉對方的自由。」她都已經這麼說了，如果他再不答應，她真的沒有臉再繼續說下去。

　　「小鬼，妳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妳要搞清楚，我不可能包養女人，也不會提供妳任何物質上的享受。」他猜測著她的動機，但也可以理解她的想法，畢竟她有一個那樣豬狗不如的父親，想必她對愛情及婚姻也會失望透頂。

　　「我如果要出賣自己來賺錢，當初就不用逃得這麼辛苦了。」

　　「不管妳怎麼想，我是不會答應這種事的。」這樣等於是糟蹋了一個女孩子的尊嚴。

　　「好吧！當我沒提，那我就去找別的男人合作，反正我只是要一段穩定的關係。」她一聳肩，故作無所謂。

　　「妳是想找剛剛那個男人？」

　　「有何不可呢？」她強裝無所謂，同時也在試探他的態度。

　　「想都別想！妳……妳還這麼小，就不能安分些嗎？」他一氣之下，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你還是在乎我的吧？」他的口氣很差，常常說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一回事，這個心口不一的男人呀！為什麼她會這麼喜歡他？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在乎妳個頭，別想去給我找別的男人，否則我就打斷妳的腿，讓妳永遠出不了門。」他大聲威脅。

　　「你不是說不會包養我？那我出不了門，不就得餓死在家裡？」相對於他的氣急敗壞，她倒是老神在在。

　　「小鬼，憑妳這副營養不良的身材，想要勾引男人，還差得遠。」他嘴裡雖然這麼說，可是一顆心因為她的大膽提議還在怦怦亂跳，真是見鬼了。

　　「是嗎？」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那一臉大鬍子。

　　「別鬧了！」他撥開她的手。「我要回去了。」可他卻連動都沒有動。

　　「我好想你。」她投入他寬大的懷抱。

　　他的雙手高舉成投降狀，怕一碰到她，就會像那一晚一樣失控。

　　「妳現在無依無靠，自然會把我這個救命恩人當成最親的人，妳想哭就哭，哭夠了，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全給丟掉。」

　　「我不想哭，我想……」她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盯著他大鬍子裡的唇瓣，小臉一仰，吻上他的唇。

　　他僵硬著，沒有動。

　　「想我的時候，記得來找我，不然我就去找別的男人了。」她在他唇上低語，撩撥著他的感官，然後才離開他的唇。

　　他快速站起來，狼狽地逃到門邊，要不是大鬍子的遮掩，有誰會知道他竟被一個小鬼挑逗到如此困窘的地步。

　　「我走了。」他只得匆匆逃離。

　　就這樣，他像被她施了魔咒，人離開了，心卻再也無法逃脫。

絕對官僚

第五章

　　卓木齊的雙腳像是自有意識般，自從黎璃的提議之後，每隔兩天就會出現在「天堂鳥」，等著接她下班。

　　第一次，他以順路當借口。

　　第二次，他說要回小套房拿些東西。

　　第三次，他乾脆沒有說任何理由，接了她上車後，就直接回小套房。只不過他從來不逗留，頂多喝一杯茶就走人，無論黎璃怎麼死纏爛打，他都嘴一撇、鼻子一哼，像個正人君子似的，在緊要關頭來個溜之大吉。

　　「你幹嘛又來？」她看著在店門外等著她下班的男人。

　　「怕妳去找別的男人。」

　　她心裡暗暗竊喜，乖乖跟著他回小套房，看來她的威脅奏效了。

　　她想這樣的日子很不錯，就讓兩人繼續耍曖昧好了，總有一天，她會在他心裡同樣烙下深深的痕跡。

　　泡了一杯茶給他，趁他喝茶時，她按下音響的遙控器，室內頓時縈繞著輕柔的小提琴樂音。

　　「阿齊。」她偎進他的懷裡。

　　怕熱茶燙著她，他連忙將茶杯擱在茶几上。「小鬼，告訴妳多少次，憑妳這副身材是誘拐不了我的！」

　　「你真的不考慮嗎？」她的手摸上他的鬍子把玩著。

　　「考慮妳的頭啦！我又不是喪失理智！」他咬牙低咒。

　　她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坐上他的大腿，雙手攀住他的脖子。「可是，我感覺得到你在衝動了。」她就是想招惹他，看他憋得難受的樣子。

　　沒錯，他嘴上可以義正辭嚴的反駁，但，生理的慾望卻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每每總是被她惹得血脈僨張、慾火焚身。

　　「下去，別老是坐在我的大腿上。」他扳開她攀住他脖子的手。

　　她卻趁隙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才甘願地從他身上離開。「小氣鬼。」

　　「我不知道妳腦袋裡在想什麼，總之，我們現在不適合發生任何關係。」他再次聲明。

　　「我也不知道你腦袋裡在想什麼，我們都已經做過了，再多做幾次又有什麼關係？」她輕鬆的回擊。

　　她對他的挑逗，一次比一次火辣，讓他越來越無力招架，再這樣下去，他不但會失守，恐怕連自己整個人都會奉獻給她。

　　他只好站起來。「我回去了。」然後，他就像每一次那樣，看似沒有任何依戀的離開，其實內心是天人交戰，差點一頭去撞牆。

　　看著他離開，她歎了口氣，怎麼每次她都沒有成功？看來不是她技巧太差，就是長得實在太抱歉了。

　　十分鐘之後，門鈴響了，她以為是卓木齊去而復返。

　　「阿齊……」在看見來人時，她驚訝到發不出聲音，幸好她和外頭的人還隔了一道鐵門。

　　「小璃，妳果然在這裡！」門外是黎璃的爸爸黎忠仁。

　　虧他的名字叫忠仁，卻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她臉上充滿驚恐，透過鏤空的鐵門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人。

　　「先開門讓我進去再說，我們父女倆好久沒見了。」黎忠仁笑了笑，好一副慈父的樣子。

　　「不要，我不會開門的。」她全身寒毛直豎，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不能開門。

　　「小璃，沒有別人，只有爸爸來看妳，爸爸想妳呀！」黎忠仁口氣很軟，完全不像在賣女兒時的狠勁。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她連喊他一聲爸都不願意了。

　　黎忠仁沒有回答，逕自問道：「妳怎麼認識那個住在陽明山別墅的男人？看起來那個男人好像很有錢，他是在做什麼的？」

　　「你們跟蹤他？」這幾天，卓木齊一直來找她，想必那群人渣是一路從陽明山跟蹤他到這裡。沒想到，事情過這麼久，他們還不死心！

　　「不跟蹤他，爸爸見得到妳嗎？爸爸也是不得已才會把妳賣給人蛇的，妳這樣跑掉，爸爸欠的錢就無法償還。」

　　她再也不會為爸爸任何的借口而心軟。「那是你的事，請你離開。」

　　「小璃，開門，讓爸爸進去。」

　　她頭一偏，不想講任何話。

　　「妳被那個男人包養吧？看妳住這種高級大廈，想必那個男人很有辦法，不如妳叫他替爸爸還賭債，這樣爸爸就不會有事了。」黎忠仁厚顏無恥地說道。

　　「他沒包養我，這個地方是他借我住的，你走吧！別再來打擾我了。」她擺出冷漠的樣子。

　　看到女兒的絕情，黎忠仁一張原本還算平和的臉，立刻扭曲變形。「妳以為我沒有辦法嗎？除非妳永遠不踏出這屋子，否則我就守在這裡等！」

　　「你再不走，我就報警。」

　　「呵！報警有用嗎？我是妳爸爸，妳若真的報警，我想那些人不會放過那個男人，更不會放過妳，那個男人可是住在偏僻的陽明山上，要堵人是很容易的。」黎忠仁叫囂著。

　　她門一甩，將大門給關上，阻絕了和爸爸的一切。

　　怎麼辦？她不能讓卓木齊落入危險之中，而她也不敢通知卓木齊前來救她，因為她沒把握他會來，要是他依然見死不救，豈不是徹底摧毀她對他的感情嗎？那她寧願不打這通電話，不想試探他的反應。

　　「小璃，給我錢，給我錢我就走，不然爸爸會被他們追殺的。」透過門板傳來黎忠仁的聲音。

　　她怎麼可能給爸爸錢？別說她沒錢，卓木齊也不可能給她錢的。

　　黎璃不理會門外的叫嚷，走到陽台往下一看，這裡是三樓，樓下是大樓的中庭，跳下去應該不會有事的。

　　黎忠仁的聲音持續在門外響起，黎璃快速收拾好一個登山背包的衣物，留下一張字條給卓木齊。

　　她學著電影上的情節，將床單剪成條狀，再編成麻花狀，把一端綁在沙發椅上，另一端扔到陽台外，雖然結起來的床單只有一層樓的高度，但至少可以減低跳下去的力道。

　　幸好四周已經籠罩在昏暗的夜色之中，除了庭院的造景燈，幾乎漆黑一片。

　　她學著蜘蛛人，手裡緊抓著床單，雙腳沿著大樓外牆，一步一步往下走，當她安全地抓住二樓陽台的鐵欄杆時，才放開手裡的床單。

　　深呼吸一口氣，她縱身往樓下一跳。

　　哇！痛呀～～

　　她雙腳以跪姿碰撞到堅硬的水泥地面，痛得她逸出淚水。

　　不顧扭傷的腳踝，她一跛一跛的以最快的速度，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逃到住家附近的便利商店之後，她連忙打電話向曾愛佳求救，而曾正和立刻開車來接她到他家。

　　「怎麼回事？」曾愛佳看著黎璃的腳傷。「我帶妳去看醫生。」

　　「不用看醫生，過幾天就好了。」要不是腳實在太痛，她不會還來麻煩曾家兄妹的。

　　「明天我帶妳去給中醫推拿。」曾正和倒了一杯熱茶給黎璃，好安撫她驚恐的情緒。

　　「嗯。」黎璃一邊喝著茶，一邊簡單說了一遍爸爸找上門的事。

　　「那妳打算怎麼辦？」曾愛佳也替她擔心。

　　「我會去找房子，我不回去小套房了。」黎璃始終沒告訴曾家兄妹關於她和卓木齊的一x情，所以曾家兄妹直到現在，還以為她只是借住卓木齊的房子。

　　「我幫妳找，妳腳不方便就多休息幾天。」曾愛佳說。

　　黎璃點頭。要離開小套房，她也是百般不願意，好不容易才跟卓木齊有了一些進展，如今卻……

　　看來不屬於她的，終究還是把握不住。

　　

　　黎璃才走出「天堂鳥」的店門，便對上一雙精湛的眸，這雙眼好熟悉好熟悉，只是這男人理著短髮，臉上也沒落腮鬍，會是她想念的人嗎？

　　夜裡的冷風吹拂她掉落額上的髮絲，卓木齊看著黎璃那副呆樣，不禁感到好笑，難道她認不出他嗎？

　　十天後，他才發現她的不告而別，只在桌上看見一張字條，上頭簡單寫著她離開了，要他不用找她，卻沒有說明為什麼。

　　之前每次陪她回小套房，每次都被她勾引得幾乎要按捺不住，好幾次衝動地想跟她發生關係。可是，他無法對自己交代，只好用逃避的方式來躲她，這一逃就是十天。

　　這幾天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想黎璃的時間變多了，想風玲的時間變少了，風玲的身影逐漸讓她給取代。他既怕又慌，怕風玲真的走出他的心底，怕自己真的愛上黎璃。

　　他好幾次想來店裡找她，可是找到她又能怎麼樣？他根本不敢正式表明自己的心意。

　　之前她暗示得很明顯了，可他卻一再的退縮，還對她冷言冷語的，難怪她會離開。

　　這一躲，他和她又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碰面。

　　「小鬼，想假裝不認識我？」

　　「阿齊，真的是你？你的鬍子呢？」她比了比自己的下巴。

　　「難道剃了鬍子妳就不認得我？」

　　「嗯，你變帥了，當然不認得。」她笑說。

　　「妳怎麼一聲不響的就走？」他悶著聲問。

　　「我有留字條給你，再說，小蘭姊沒告訴你嗎？」

　　她逃離小套房之後，隔兩天曾回去將床單收了起來，卻發現那張字條還安然不動的躺在餐桌上，顯然他沒發現她的離開。

　　她原以為他會來找自己，沒想到他徹底的消失了。那時她終於明白，就算她想跟他維持單純的床伴關係，但這男人就是堅持不為所動，看來她不但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還很令他討厭。

　　而她是否又該慶幸卓木齊沒來找她？看樣子爸爸已經沒有繼續跟蹤卓木齊，也許有跟蹤，可是根本找不到她的人，也不知道她在這裡工作，所以這一個月來，爸爸沒有再出現在她眼前。

　　「她沒告訴我。」他沒問卓蘭，卓蘭還常常挖苦他，說他白白放棄這麼好的女孩。

　　剃掉鬍子、剪短頭髮的他，露出一向深藏不露的臉，讓她一看到他俊逸的臉龐，心兒就怦怦亂跳。

　　「你怎麼把鬍子給剃了？」他的鬍子留了兩年，整個人也頹廢了兩年，是什麼力量改變了他呢？

　　「沒什麼，換個造型。」她的離去帶給他很大的刺激，他的長髮、鬍子是為了風玲而留，而現在是為了這個小鬼而剪嗎？他自己也弄糊塗了。

　　那一天，當他看見她留下的字條，心裡很難受，整個人籠罩在低氣壓下，結果一衝動，他就衝去了理發院，把兩年來的思念在一瞬間剪光光。

　　剪完頭髮之後，他整個人陷入恍惚中，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衝動從何而來。

　　「那你回醫院了沒？」她問。

　　「沒，我為什麼得回醫院？」他反問。

　　「哦！那你今天怎麼突然想要來找我？」

　　「看妳有沒有被抓回去，還是跟哪個帥哥偷飽了？」

　　「你說話還是這麼毒。」她笑了。

　　「我送妳回去。」

　　她沒拒絕他的提議，自然地坐上他的轎車。

　　這是五層樓舊式公寓的頂樓加蓋，加蓋的違章建築裡還隔了四間房，而黎璃就承租了其中一間最小的房間。

　　一踏進黎璃的房間，卓木齊的臉色就很難看。

　　「這是什麼鬼地方？妳怎麼住在這裡？」

　　房間裡連扇窗戶也沒有，只擺了一張單人木板床，和一個簡易型的衣櫃，木板的隔間不但一點隱密性也沒有，恐怕一失火，就很難死裡逃生。

　　「你不是都叫我小鬼，所以這個鬼地方很適合我住呀！」她在床沿坐下。

　　「回去住我的小套房。」他用了命令的口氣。

　　「你不是不准我動你的小套房？」她還記得當初他拒絕讓她住進去，若不是她一直相求，又怎麼會有那天雷勾動地火的一天？

　　「妳都已經住過了，現在還來說這些廢話。」時序進入十二月，一波波寒流緊接而來，而這房間竟比外面還冷，讓他眉頭越皺越緊。

　　他的外表雖然改變了，可是對她說話的口吻卻一點都沒變，還是這樣的冷嘲熱諷。

　　「反正你也不歡迎我，我何必厚著臉皮去住你那？」

　　他高大的身材讓房間更顯侷促，他只好在她的身邊坐下。

　　「我是不歡迎妳，不過看在妳是卓蘭的好朋友，艾國也一直幫妳說話的份上，我不能太小氣。」

　　和他單獨相處，讓她想起那一晚的美好，也同時想起他的絕情。

　　「既然這麼勉強就不用了，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你走吧！」她生氣地站了起來，下了逐客令。

　　「小鬼，別這麼彆扭，這種地方不能住人。」他怎麼能眼睜睜看她住在這種簡陋又不安全的地方。

　　「一個月三千塊的房租，我已經很滿意了，不能住人也要住，我沒有那種皇帝命可以住好房子。」她也學起了他的酸言酸語。

　　「小鬼，妳在鬧什麼脾氣？妳一向不是都死皮賴臉的？」他斜睨她。

　　「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不去想你，你為什麼又來招惹我？」她氣得大聲質問。

　　「我……」沒錯，他恨不得她離開，為何又要求她回去？

　　「而你現在，站在我這裡又算什麼呢？」

　　「至少我們……我覺得……」他竟然也會大舌頭。

　　「夠了，你不必講那麼多，這只會讓我更難堪而已，反正是你不要我的！」她推著他的背，想把他推離她小小的房間。

　　無奈他這麼壯，嬌小的她根本推不動，反而在他側過身時，因為用力過猛，一頭撞進他的懷裡。

　　當她柔軟的身體撞上自己時，他全身僵了僵，而她的心跳像打鼓似的，怦怦一直狂跳。

　　兩人都愣了愣，還是她先拾回理智，退了一步，退開他胸前。

　　一時間，他竟感到若有所失，以前的她，老是把他當布娃娃，三不五時就對他大抱特抱、大親特親的，而現在她竟會推開他？

　　「既然妳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我走了。」他快步地走出陰暗的小房間。

　　他幹嘛要求她去住小套房？那他對風玲的承諾呢？他是不是又會再一次背叛風玲？不行，他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聖誕節這一天，街上觸目所及全是雙雙對對的情侶。

　　「天堂鳥」的生意也比平常好上兩倍，忙得黎璃、曾愛佳和曾正和頭昏腦脹，絲毫沒有喘息的時間，直到午夜十二點打烊，幾個人才得以放鬆下來。

　　當黎璃步出店門時，看見卓蘭和艾國手牽手而來。

　　「小蘭姊，你們怎麼來了？」黎璃開心的迎上前去。

　　她覺得自己這半年來最幸運的事，就是認識了卓蘭和艾國這對情侶，尤其是卓蘭對她的照顧，以及金錢上的救助，所以她在拿到第一個月的薪水時，就趕緊將錢還給她。

　　「喂，小鬼，沒看見我嗎？為什麼妳只跟小蘭打招呼，好歹我也曾救過妳啊！」艾國故意要哀怨。

　　「艾國哥，要是我先和你打招呼，我怕小蘭姊會吃醋咩！」黎璃俏皮的說。

　　「切，我才不會這麼小氣，妳要是喜歡艾國，我把他送給妳都可以。」卓蘭很大方地笑說。

　　「喂，我又不是聖誕禮物，怎能讓妳們送來送去的？況且，小璃也不會喜歡我。」艾國馬上接話。

　　「哇～～我才不想被小蘭姊追殺。」黎璃故作害怕樣。

　　「好啦！別說笑了，我和艾國正要去狂歡，妳要不要一起來？」在這種節日，卓蘭就怕黎璃孤單一人。

　　「小蘭姊，你們還會想到我，我真的好感動，可是我不想當電燈泡啦！」

　　話才說完，曾正和也走出店門，按下電動鐵卷門關店，而曾愛佳早就溜班去過聖誕夜了。

　　「小璃，妳朋友？」曾正和來到黎璃的身邊。

　　黎璃點點頭。「我幫你們介紹，這是卓蘭和艾國，他們兩位都是醫生。」黎璃又介紹曾正和，「他是餐廳的老闆曾正和。」

　　「小璃，我們有約，妳沒忘記吧？」曾正和怕黎璃丟下他，趕緊先說明。

　　「你們要去哪？」卓蘭問。

　　「曾大哥說要帶我去走走，感受一下過節的氣氛。」

　　「那……一起走，我在pub的包廂訂了位。」要是黎璃被約走了，那就沒戲唱了，卓蘭只好使出下下策。

　　艾國一臉的不認同，不過女朋友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持反對票。

　　黎璃看著曾正和，很想跟卓蘭一起去玩，反而不想跟他單獨相處。

　　「那就一起走吧！」曾正和也明白要討好黎璃，得先討好她的朋友。

　　四個人分乘兩輛車來到卓蘭所說的pub，pub裡已經擠滿熱情的男男女女，要不是卓蘭先預約，這下恐怕連門都進不去。

　　進入包廂，沒想到卓木齊和王雪芬已經在裡頭了，黎璃一怔，心情從沸騰的頂點立刻降到冰點。

　　而卓木齊見到她和曾正和走在一塊，也是當場拉下臉，幸好燈光昏暗，否則他鐵青的臉色一定會嚇壞眾人。

　　「小鬼，妳怎麼也來了？」卓木齊站了起來。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黎璃眉一挑，看見他身邊的王雪芬。這男人說什麼難忘風玲，結果還不是又交了新女友。

　　卓木齊一個跨步在黎璃的右手邊坐下，而曾正和見狀只能坐在黎璃的左邊，王雪芬則坐在卓木齊的另一邊，卓蘭和艾國這對小倆口則樂得縮到角落談情說愛。

　　「我才不想來，要不是……」要不是卓蘭說黎璃會來，又說黎璃想見他，他才不想來這裡人擠人，結果他還是被卓蘭給設計了。不過，他也是來到包廂之後，才發現王雪芬也來了。

　　卓蘭見狀，替雙方打圓場。「想喝什麼？儘管點，今天卓木齊請客。」

　　「為什麼是我請客？」卓木齊反問。

　　「因為這裡你年紀最大，輩分最高。」卓蘭笑嘻嘻地說。

　　「沒錯，我們要敬老尊賢。」艾國不怕死的附和。

　　「我要喝最烈的酒。」黎璃賭氣地說。

　　「妳根本不會喝酒，卓蘭，給她果汁就好。」卓木齊立刻反對。

　　「我偏要喝酒。」

　　「不行！」

　　「你管我！」

　　「我偏要管妳。」

　　「你憑什麼管我？」

　　「就憑我曾經救了妳兩次，還在醫院無怨無悔的照顧了妳一個星期。」他吼回去。

　　「厚！你敢說，我還不敢聽咧！第一次是我自己跑去你家求救的，第二次是艾國哥先出來救我的，你根本是打算見死不救。」想到這點她就很不滿。

　　「再怎麼說也是我把妳送進醫院的，憑這點，妳的命就是我的，妳的身體也歸我管。」卓木齊不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多曖昧，別人一聽還以為小倆口在鬥嘴。

　　大家就這麼看著他們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過來又鬥過去。

　　結果，酒量超級差的黎璃又喝醉了。

　　黎璃雙手撐著自己的頭，身體東倒西歪的。

　　「小璃，我送妳回去。」曾正和打算扶住黎璃時，卓木齊快一步將她摟進懷裡。

　　「不用了，我送她回去就行了。」卓木齊像在捍衛自己的所有物。

　　「這……不太好吧！小璃跟你好像不太熟？」曾正和怎麼可能把喝醉的她交給另一個男人。

　　「我跟黎璃不太熱？你問問卓蘭和艾國，看我跟她熟不熟？」卓木齊攔腰一抱，輕易將黎璃抱了起來。

　　王雪芬見狀，知道自己僅存的一絲希望已經完全破滅，只有曾正和這個呆子還搞不清楚狀況。

　　「你不能這樣，小璃喝醉了……不然我和你一起送她回去。」曾正和急忙道。

　　「你擔心我會欺負小璃？」卓木齊冷眼看著他。

　　「凡事小心點好。」曾正和勇敢地說，絲毫不退讓。

　　卓蘭在一旁偷笑，就是不出聲替卓木齊說話，沒想到她那個自以為是的二哥，終於也會踢到鐵板。

　　卓木齊很想發火，可是懷裡的人兒小臉一轉，偎進了他的懷裡，讓他不敢有大動作，就怕吵了她。

　　眼看兩人僵持不下，艾國總算開口了，「曾先生，你放心，我用醫生的職業道德擔保，卓木齊若想對黎璃怎麼樣，早就可以下手了，不用等到今晚的。」

　　「是呀！曾先生，我還是透過我二哥才認識小璃的，你相信我，這不是小璃第一次喝醉；還有，你可以幫我送送我同事雪芬嗎？」卓蘭也只好替二哥說話，不然她怕玩得太過火，二哥要是翻臉不認人，她可是會很淒慘的。

　　卓木齊勾了勾唇瓣，給了卓蘭和艾國一個充滿感謝的眼神，然後抱著黎璃迅速的離開。

絕對官僚

第六章

　　清晨，天亮。

　　黎璃的生理時鐘固定在每天早上五點鐘叫醒她，她得早起去早餐店打工，只是，昨晚狂歡到大半夜，加上喝醉酒，讓她想醒卻醒不過來。

　　她的眼皮像有千斤重，頭也脹痛得難受，她一個翻身，偎進了一具溫暖的懷抱。

　　好舒服又好溫暖，記憶裡的大熊布娃娃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在這樣的冷天，讓她捨不得起床。

　　時間滴答滴答流逝，黎璃猛然驚醒。

　　糟了，幾點了？看了一眼手上的卡通表，時針已經指向八了。

　　「啊……」她想彈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腰上有只大手，困住了她。

　　「怎麼了？怎麼了？」睡眼矇矓的卓木齊，被她的尖叫聲嚇得也半醒了。

　　她側過臉，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你……你怎麼在這裡？」頭好痛好重，早知道就別一時貪圖酒精的快感。

　　「妳發什麼神經？一大早叫什麼叫？」

　　很顯然被折騰到大半夜的卓木齊也沒睡飽，手臂一動，想將枕在他手臂的小鬼再摟回懷裡，可是小鬼卻沒如他的意。

　　「我問你，你怎麼在這裡？」她推著他的胸口，他剃掉鬍子之後，怎麼變得這麼好看，好看到一點天理都沒有，讓她不敢和他太靠近。

　　「這是我家，我不在這裡要在哪裡？妳好心點，讓我再睡一下。」他咕噥著。

　　她的雙眼滴溜溜轉，望了望四周，沒錯，這裡不是她的租處。「我怎麼會在這裡？」

　　「妳喝醉了，叫妳不要喝，妳偏要喝。」他眼一閉就想繼續睡。

　　她拿開他擱在腰上的大手，忍著頭痛坐了起來，看著自己整齊的衣服，她相信以他對她的不屑，如果不是她主動，他是不會暗地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妳幹什麼？」他總算不甘不願的睜開眼。

　　「上班。」她快速地跳下床，因為宿醉而有些腳步不穩，走起路來東倒西歪。

　　「一大早的，妳上什麼班？」他也跟著坐起。

　　「我在早餐店打工，六點要上班，我已經遲到兩個小時了。」穿起防風大外套，讓她整個人顯得更瘦小。

　　「妳……妳可以請假！」他很生氣，難得可以睡得這麼舒服，尤其懷裡還有個暖爐可以抱，她竟然就這麼走了？不得已，他也只好跳下床。

　　「我不能請假，早餐店是全年無休的，要是我請假，老闆娘會叫我明天不必去了。」她走到大門口，手剛握上門把，就被他給攔下。

　　哇～～這男人竟然沒有穿上衣，只穿了一件四角短褲，裸露出精壯的身軀，而她竟然抱著他睡了一整夜？

　　體認到這個事實，她羞紅了一張小臉，立刻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妳臉紅了？」卓木齊挑眉看著她不自在的表情。「我們該做的事全都做過了，而妳竟然還會臉紅？」他故意糗她。

　　她抬頭，看進他嘲笑的大眼裡。「誰教你衣衫不整！」

　　看著她柔軟的小嘴，雖然她還是一副男孩子樣，可是他就是想吻她，自從她離開之後，這樣的念頭每每總是在他睡夢中擾得他心癢難耐。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慾望，不去知道她的任何消息，不去關心她的死活，可是他不能不承認，因為刻意的壓抑，讓他對她的思念特別地張狂，否則，他怎會答應卓蘭一起去過聖誕節，這還不是因為她？

　　「妳這樣子根本無法上班，打電話去請假！」他咬牙警告。

　　「我不知道早餐店的電話。」這是事實，因為她從來沒打過。

　　「有人不知道自己工作地方的電話嗎？」他壓根不信。

　　「有呀！就是我。」

　　「好。」他搖搖頭，有些無奈。「我送妳過去請假。」他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柔軟的臉頰。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處理。」她全身一顫，竟然傻傻的被他摸。

　　理智再度被渴望打敗，他用手指輕勾起她的下巴，凝望著她的眼。

　　他一定是犯賤，她勾引他時，他總是不屑一顧；如今，她選擇離開，不再來纏著他，而他應該要額手稱慶才是，可他卻偏偏渴望她的美好。

　　尤其昨晚抱著她睡了一整夜，他多想吃掉她，忍了一整晚的慾望，她卻在醒來時急急想逃開，讓他就是不想如她的意，她要走，他偏不讓她走。

　　他傾身，唇碰上她的，那久違的芳香讓他忍不住吸吮著她的唇瓣，滋味還是如記憶中的美好！

　　黎璃怔愕於他的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像個木頭人，傻傻的被他吻著。

　　「閉上妳的眼。」他在她的耳垂呢喃。

　　她心一悸，雙手推著他的胸口，不意接觸到他熱燙的肌膚；她一嚇，縮回小手，別說推開他了，還自動乖乖的閉上雙眼。

　　兩年了，從沒有其他女人能挑起他內心深藏的情感，沒想到最後卻敗在這個小鬼身上。

　　他一個轉身，輕輕將她往房裡帶，在她感到天旋地轉，胸口起伏劇烈時，感覺整個人被他帶上了床。

　　她享受著他的吻，以及他的熱情，就在她差一點失去理智時，她突地將頭一偏，躲開了他綿長的吻。

　　「你……」她幾乎無法說話。

　　卓木齊濃重的喘息著，他是怎麼了？他心裡該只有風玲一人才是，怎能讓這個小鬼迷惑到失去理智？！

　　他翻身起床，離開她嬌柔的身軀，隨便抓了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趁他穿衣服的同時，黎璃立刻打開房門拔腿就跑。

　　「小鬼，妳以為妳這雙短腿跑得贏我嗎？」他在電梯口攔截住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拜託，你別鬧我了。」她眼裡閃著淚光，但卻隱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我鬧妳？之前是誰提議要一段穩定的床伴關係？」他就是故意要鬧她。

　　「是你自己不同意的。」她喘著氣，不去看他精銳的眼神。

　　「我後悔了不行嗎？」

　　「不行，我需要工作、需要賺錢，我不像你，兩年不用上班還可以活下去。」她不能把他拖下水，萬一爸爸和那些人渣找上門，會危及他的安全啊！她必須快快離開這裡。

　　她說的沒錯，這句話也刺激到他，他終於放開她的手。「我只是不希望妳這副沒睡飽的樣子，去把人家的早餐店給搞砸了。」

　　她不問他為什麼吻她，而他也不解釋為什麼要吻她，彷彿那場熱吻從不存在似的，她飛快地走進剛好上來的電梯。

　　看著她逃離，他心裡有著悶悶的難受感，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真的愛上那個小鬼了嗎？

　　

　　聖誕節過後，跨年倒數的前一天。

　　黎璃趁著下午休息的時候，在自己的小房間裡，構思著一篇短篇小說。

　　因為肚子餓得呱呱叫，中斷了她的靈感，於是她替自己泡了一杯麥片，這才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會吃。

　　每天一到下午四點，她的肚子就會餓得受不了，摸摸肚子，她的小腹好像也越來越大，該不會是胖了吧？

　　一杯麥片喝完，她才警覺到，大姨媽好像很久沒來了！

　　為了生活，她整天忙東忙西的，忙到忘了要算日子，上次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

　　她心裡很不安，也很惶恐，終於鼓起勇氣去商店買了一支驗孕筆，希望老天幫忙，她是因為工作太累而荷爾蒙失調，千萬不要讓她一次就中獎。

　　結果，老天爺沒有幫她的忙。

　　在浴室裡看著驗孕筆上那明顯的兩條痕跡時，她差點當場昏倒。該死，她懷孕了，推算她和卓木齊擦槍走火的那一次，已經是兩個半月之前的事，那現在她肚子裡的小孩到底多大了？

　　完了，死了，到底可以找誰幫忙？

　　找愛佳……不行，她不能再給愛佳添麻煩。

　　對了！找小蘭姊，她是小兒科醫生，而艾國哥是婦產科醫生，他們一定有辦法替她解決掉肚子裡的麻煩。

　　她連自己都養不活了，甚至每天都活在隨時會被抓走的恐懼當中，又怎能在這時生下小孩，讓小孩跟著她一起吃苦受罪？

　　黎璃立即打電話給卓蘭，兩人約在醫院裡碰面。

　　黎璃坐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雙手十指快被絞成了麻花辮，而卓蘭一來就在她身邊坐下，發現她一臉的慌張和不安。

　　「小璃，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小蘭姊，我……」

　　「慢慢說，別緊張。」卓蘭安撫她。

　　「我……我好像懷孕了，妳讓艾國哥幫我檢查看看好不好？」黎璃哭喪著小臉，對過年後才二十三歲的她來說，這突來的小生命實在讓她手足無措。

　　「放心，就算懷孕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幸好妳懂得來找我，我是醫生，我會處理妥當的。」卓蘭沒有急著問孩子的爸爸是誰，只以醫生的角度來安撫黎璃的情緒。

　　「我想把這個孩子拿掉，我不能生小孩！」黎璃急道。

　　「我們去找艾國，他的門診剛結束，可以專心為妳看診。」

　　卓蘭帶著黎璃，來到艾國的門診間，而艾國已經換下醫生袍，收拾物品準備離去，在見到黎璃時，他不由笑了。

　　「小鬼，妳是良心發現來看我？還是來看病的？」

　　「艾國，別鬧了，小璃說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懷孕了，你快幫她檢查檢查。」卓蘭瞪他一眼。

　　「坐吧！別緊張。」艾國一聽，原本嘻笑的表情換成淺淺的笑意。「Miss張，妳可以先下班了，這裡有我和卓醫生在就行了。」

　　艾國讓護士小姐先離開，怕黎璃在外人面前會感到彆扭。

　　護士小姐走了之後，艾國才又問：「妳MC多久沒來了？」

　　「我忘了，大概三個月了吧？」黎璃想了想。

　　「這麼久了，那我們先用超音波檢查一下。」

　　黎璃不安地看著卓蘭。

　　卓蘭立刻解釋。「只是照肚子而已，不用脫衣服的。」

　　黎璃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婦產科對女生來說，實在是件超級可怕的事。

　　她在卓蘭的協助下躺上診療台，在超音波儀器的檢查下，艾國清楚地看見螢幕上顯示的胎兒。

　　「艾國哥，我是不是真的懷孕了？」黎璃急問。

　　艾國比著螢幕上的一團黑點。「看起來，懷孕至少有十一周了，這是胎兒的頭。」

　　「我看到的只是一團黑，艾國哥，現在還可不可以把小孩拿掉？」都怪她太粗心大意了，怎麼會這麼晚才發現。

　　「胎兒看起來一切正常，如果強迫流產，對媽媽和小孩都不好。」艾國列印了幾張螢幕上的照片。「小蘭，先讓小璃起來再說。」

　　然後，他先走回外頭的診療室。

　　卓蘭替她擦拭肚子上透明的顯示液，看著她皺成一團的小苦瓜臉。

　　「小璃，我知道不該問，可是我還是想問，孩子的爸爸是誰？」卓蘭問道。

　　黎璃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完畢，跳下床之後，對卓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了妳也不認識。」

　　「是我二哥的嗎？」卓蘭試著問。

　　黎璃只猶豫了一秒，立刻搖頭。「怎麼可能？！他這麼討厭我，開口閉口喊我小鬼，甚至連小套房都不願意讓我住，妳想他會對我有興趣嗎？」

　　卓蘭仔細看著黎璃的表情，想研究她的話是真是假。

　　「再說，他心裡只有風玲的存在，別的女人根本進不了他心中。」黎璃的笑容有些苦澀，不過她沒讓卓蘭看見。

　　卓蘭點點頭。「走吧！我們聽聽艾國怎麼說。」

　　「坐吧！」艾國讓黎璃和卓蘭都坐下。

　　「艾國哥，我一定要拿掉小孩。」黎璃堅持道。

　　「站在醫生的立場，我必須告訴妳墮胎的危險性，強迫拿掉孩子只會傷了妳的身體。現在先告訴我，為什麼妳不能生下這個孩子？」艾國耐心地問。

　　黎璃毫不諱言道：「你也知道我的狀況，我連自己的三餐都有問題了，隨時還有可能被抓回去，我要怎麼養小孩？」

　　「孩子的爸呢？」艾國皺眉又問。

　　「他離開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黎璃說了謊。

　　「如果撇開經濟因素，妳會想要留下孩子嗎？」卓蘭拍拍黎璃的肩。

　　「我不知道，我現在好亂、頭好痛。」黎璃搖頭。

　　「這樣吧！妳好好的想想，如果只是錢的問題，我和小蘭都會幫妳的，希望妳能慎重考慮這件事。」艾國勸道，總是不希望扼殺無辜的小生命。

　　黎璃點頭，她是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我開車送妳回去。」卓蘭說。

　　「小蘭姊，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黎璃帶著落寞的心情走出診療室。

　　看著黎璃離開，卓蘭才問：「艾國，你覺得孩子有可能是我二哥的嗎？」

　　「不會吧！我看阿齊滿討厭小璃的，不可能吧？」他一臉奇怪。

　　「可是小璃住進小套房的隔天，我去找她，發現二哥也在屋裡，而且還一臉鬼祟，說什麼都不肯打開門讓我進去，只說小璃還在睡，要我不要吵她。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那時候。」

　　「有這回事？」艾國眼裡有著猜測。

　　「我那時就覺得奇怪，以你們男人的想法，你認為會不會是他把小璃給吃了？」卓蘭抽絲剝繭的分析這件事。

　　艾國沉吟道：「這也不是不可能，後來阿齊不是把頭髮和鬍子都給剪了？我才在納悶，他為何會主動改變？這表示他已經從風玲的傷痛中漸漸站了起來，而改變阿齊的也許就是小璃。」

　　「那……要不要告訴他，小璃懷孕的事？」

　　「不好吧！小璃不想說一定有她的苦衷，我們若是多嘴，那她以後有事就不敢來找我們商量了。」艾國分析道。

　　「可是，孩子要是二哥的，他被蒙在鼓裡豈不是太可憐了？」卓蘭還是覺得不妥。

　　「那都怪阿齊自找罪受，這樣也好，讓他吃點苦頭，看他能不能真正從傷痛中走出來。」

　　卓蘭的心裡還是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告訴二哥？真是好傷腦筋呀！

　　

　　一年的最後一天，黎璃卻讓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震得神志恍惚。

　　由於今年參加跨年活動的人特別多，簡餐店也跟著客滿，所有員工忙得不可開交。

　　為什麼別人懷孕都會吐到東倒西歪？而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頂多只是體力比較差，容易想睡而已。

　　這是不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才要進入新的一年，就讓她陷入這樣的痛苦裡。

　　黎璃端著濃湯，因為分神，沒有注意到走道旁的高腳椅，差一點打翻手裡的濃湯，曾正和及時扶住她的手。

　　「小璃，妳怎麼了？」

　　「曾大哥，對不起，我只是在想事情。」黎璃一臉的抱歉，今晚她已經打破一個碗和一個水杯，真是不應該呀！

　　「小心點，沒事的。」曾正和溫和的笑著。

　　黎璃點點頭，又忙著去招呼客人，直到客人散了大半，她坐在櫃檯邊休息，看著也在櫃檯裡調飲料的曾正和。

　　或許她可以問問他的意見，以他同樣是男人的角度，或許他能提供她不一樣的思考方向。

　　「曾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曾正和抬眼。

　　「如果有個女人懷了你的孩子，可是你並不愛那個女人，那你會怎麼辦？」她戰戰兢兢、小小聲地問出口。

　　「基本上，這個問題一定不會存在，因為我不會跟我不愛的女人發生關係。」曾正和認真的說。

　　「我是說如果嘛！如果不小心擦槍走火，不小心有了小孩，那你會怎麼辦？是勉強的對她負責？還是要她把小孩拿掉？」她進一步問。

　　「這個嘛……」曾正和努力地思考著，因為他看見了黎璃大眼裡的期待，期待著他的答案。

　　「怎麼樣？」她眨著大眼問。

　　「既然我不愛她，為了我跟她好，就不應該讓這個小生命出生，不然小生命一生下不是沒爸爸就是沒媽媽，那對小生命也是不公平。」曾正和客觀地道。

　　「嗯，跟我想的一樣。」她笑了笑，忽略曾正和意味深長的眼神。

　　曾愛佳從廚房走出來，看見他們在聊天，於是湊了過來。

　　「你們在聊什麼？」曾愛佳問。

　　「沒什麼，隨便聊而已。」曾正和走出櫃檯，將飯後飲料送去給客人。

　　黎璃看著曾愛佳，或許也可以問問她的意見。

　　「愛佳，如果妳不小心懷了孕，可是孩子的爸爸並不愛妳，那妳怎麼辦？」

　　「小璃，妳怎麼會問這種問題？難道妳……」曾愛佳下意識地看著黎璃的肚子。

　　幸好天冷，黎璃穿著大毛衣，再加上纖細的身材，完全看不出懷孕的樣子。

　　「怎麼可能是我！我只是說如果，這是假設性的問題嘛！」黎璃力持鎮定，不讓曾愛佳看出任何異樣。

　　「如果我不小心懷孕了，那我一定會把小孩生下來。這年頭女人又不一定要靠男人，只要有謀生能力，根本不必看男人的臉色。」曾愛佳興致勃勃地道：「如果我能有個小孩，當然是再好不過啦！不過，只跟我生小孩不跟我結婚的男人要去哪裡找？我看我乾脆去找精子銀行好了。」

　　愛佳的話很有道理，要男人幹什麼？若是自己的丈夫像爸爸那樣，她寧願獨身一輩子，她不需要婚姻，更不需要男人，或許把孩子生下來也是可行的。

　　「小璃，喂……」曾愛佳搖搖黎璃的手臂。「妳在想什麼？」

　　「沒有啦！」黎璃回過神來，連忙搖頭。

　　「小璃，如果妳不小心懷孕了，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會取笑妳的，我還可以當孩子的乾媽，我哥也可以當孩子的乾爸，我爸媽可以當孩子的爺爺奶奶，妳懂嗎？妳不是只有一個人，千萬別做出什麼傻事。」曾愛佳看穿了黎璃極力想偽裝的表面。

　　「愛佳，謝謝妳。」怎麼辦？她好想哭。撇開她那個不正常到該死的家庭，她所認識的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好到她實在沒理由該拿掉肚子裡的小孩。

　　砰的一聲，大門重重的被關上，讓店裡的所有人都抬起頭來。

　　「你……」黎璃看見那只像大熊的男人一臉陰暗，像是瀕臨火山爆發。

　　「跟我走。」卓木齊一把握住黎璃的手腕。

　　黎璃被他的氣勢給嚇到，但還是怯怯的問：「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喂，你不可以來我店裡鬧事。」曾愛佳連忙走到黎璃的身邊。

　　曾正和見狀也走了過來。

　　「小鬼，妳跟不跟我走？不跟我走，後果妳自己看著辦！」卓木齊撂下話。

　　「我……我跟你走。」怎麼他威脅起來的力量這麼大，害得她頭皮發麻，連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小璃，妳不用怕他。」曾正和像護花使者般的護著黎璃。

　　「姓曾的，你少管閒事，這是我和她的事。」卓木齊拉著黎璃就想走。

　　「卓木齊，你說話客氣點。」黎璃想甩開卓木齊的大手，無奈手被他抓得牢牢的，怎麼也甩不開。

　　「卓先生，對女生要有禮貌。」曾正和以嚴正的口吻警告。

　　「我對她禮貌，她卻一再吃定我！」卓木齊的怒火很盛，週遭的人皆能感受到他的火氣。

　　怕影響店裡的客人用餐，黎璃只好對曾家兄妹道：「愛佳、曾大哥，我沒事，我再打電話給你們……」

　　卓木齊不等她把話說完就把她拉出店外，然後直接把她塞進轎車裡，揚長而去。

絕對官僚

第七章

　　車子一路往山上開，來到黎璃最不願回到的陽明山上。

　　「為什麼來陽明山？」一看到幽黑的山路，她整個人就忍不住顫抖。

　　「我要把妳關在別墅裡，看妳還能往哪裡逃？」別墅雖然是他爸媽的，不過至少他閉關到別墅來之後，這棟別墅就被他給霸佔了。

　　而陽明山是她的死穴，一進入別墅，他不用把她鎖起來，她自己就會很安分的待在屋子裡，因為只要一出門，她就會害怕被那群人渣給逮住。

　　他才停車，她就迫不及待的往後跑，跑到大王椰子樹下，似乎只有這裡才能讓她稍微感到安心。

　　「進屋裡去，外面很冷。」卓木齊叫著。

　　「不要！你莫名其妙，明知道我最害怕這裡，還要把我帶上山來。」她抵死不從。

　　「我就是對妳太好，才讓妳爬到我的頭頂上。」他一把將她扛在肩上，不顧她的拳打腳踢，將她扛進客廳裡，放在牛皮沙發上。

　　她的臉色因為害怕而慘白，而卓木齊卻是整張臉繃得死緊。

　　「卓蘭和艾國都告訴我了。」他冷冷的道。

　　「告訴你什麼？」她裝傻。

　　「孩子是我的，對吧？」他問。

　　該來的總是要來，她在車上已經為孩子的命運做了最後的決定。

　　「你開什麼玩笑，孩子怎麼可能是你的？就算是買樂透也沒有那麼好的運氣，況且我們才做過一次。」她已經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就像愛佳說的，她可以獨力扶養孩子長大，不需要靠男人。

　　「那是誰的？妳不要騙我。」他咬牙低吼。沒想到這麼大的事情，她居然瞞著他！

　　「這是我私人的問題。」她擺明不想說。

　　「艾國幫妳推算了受孕時間，我就不信這麼巧，妳在同一個星期內跟兩個男人上過床。」

　　「我是孩子的媽，我說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孩子在我的肚子裡，你無權過問。」她皮皮笑著，絕不能承認跟他有關。

　　他搓揉著雙手，一臉無奈。「小鬼，如果孩子是我的，我願意負責。」

　　「你要怎麼負責？娶我嗎？還是給我一大筆錢？」她反諷地問。

　　「我會娶妳，妳放心。」他說得極度認真。

　　「哈哈哈……」黎璃笑了，笑得很大聲。

　　「妳笑什麼？」他很氣，氣她的不以為意。

　　「之前我提議要跟你保持一段穩定的關係，還主動的引誘你，你卻連碰都不想碰我，現在竟然為了我的肚子肯娶我了？」她輕笑道。

　　「小鬼，這不好笑，我現在是很認真的在跟妳談。」他皺著眉道，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沒想到我的肚皮比我的人還要值錢。」黎璃不由感歎。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就得想辦法彌補，讓妳的傷害減輕到最低。」卓木齊實事求是地說。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可惜孩子不是你的。我想，你大概認為娶誰都一樣吧！因為你心裡愛的人只有風玲，所以任何女人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她撥了撥額前的劉海，想掩飾內心的傷痛。

　　自從他剃掉鬍子之後，她可以看清他的表情，卻仍無法猜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卓木齊心裡在想，他到底愛這個看起來男孩子樣的小鬼嗎？

　　不，他不能愛她，不能背叛跟風玲的山盟海誓，他的心裡無法再裝下另一個女人，那他憑什麼娶她？就如同她所說的，任何一個女人懷了他的小孩，他都會娶那個女人嗎？

　　見他擰起一張臉，她作勢要往門口走。「那可以放我回去了吧？我實在不喜歡陽明山這個地方。」

　　「小鬼，孩子是我的，妳以為妳隨便敷衍幾句，我就會相信妳的話嗎？」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開。「看著我說孩子是我的。」

　　黎璃緩緩抬起眼，然後搖頭。

　　「是不是你的並不重要，對吧？如果你對我沒有愛，孩子是不是你的又有什麼差別？我情願找一個愛我的男人，讓孩子叫他一聲爸爸，也不要嫁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就像我爸對我和我媽那樣。」

　　「如果妳敢把孩子拿掉，我絕不會原諒妳！」當他從卓蘭和艾國的口中得知黎璃懷孕，而她竟然還想把孩子拿掉的消息，他氣得立刻殺到她面前。

　　他不相信她的否認，卻也無法逼她承認，他到底該怎麼辦？

　　「我說過孩子不是你的！」黎璃死不承認。

　　「不管妳怎麼說，孩子不准拿掉就是不准拿掉！」卓木齊也死不退讓。

　　黎璃的眼眶泛紅，眼睛一眨，淚就掉了下來。她的外表看起來雖然強悍，可是在他面前，她還是改不了愛哭的毛病。

　　「妳別哭呀！」一見她哭，他就手足無措，心也揪成一團。

　　「那你幹嘛要對我凶？！」她一臉委屈的指控。

　　「我沒有對妳凶。」好吧！他的口氣是差了點，但還不是因為他心裡急。

　　他改拉為牽，牽住她的手，將她帶往沙發坐下。

　　「還說？！那你這麼大聲說話做什麼，我又不是聾子！」她嘴裡仍抗議著，但還是順從的在沙發上坐下。

　　「妳真的想把孩子拿掉嗎？」這次，他放緩語氣，是真的怕把她給氣跑。

　　她想抽出被他牽住的手，無奈他不放手，她只好垂低著頭，連看都不想看他。

　　「我想我應該會把小孩生下來，因為愛佳說要當小孩的乾媽，曾大哥也可以當孩子的乾爸。」

　　提到那個姓曾的，卓木齊就想發飆，那傢伙居然想要當他孩子的乾爸？他絕對不會答應的！

　　「為了妳肚裡的孩子，搬到我的小套房住吧！至少那裡比較舒適。」他平和地勸道。

　　「孩子不是你的，我也不想去住你的小套房，我自己有能力可以養活小孩。」回小套房等於是找死，她才不想讓爸爸給逮著。

　　「不管妳承不承認，反正我認定妳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我會照顧妳，對妳負起責任。還是，妳不想住小套房？那妳就跟我一起住這裡。」卓木齊讓她選擇。

　　他話裡的威脅很清楚，如果不住小套房，就得住陽明山，她雖然可以不接受他的威脅，可是，她好喜歡被他關心的感覺。

　　她愛這個粗裡粗氣的男人，愛這個一顆心懸在別的女人身上的男人。

　　「如果要我跟你一起住……」

　　「然後？」他問。

　　她的心思千回百轉，也許她能讓他愛上自己，就算是短暫的柔情也好，就當是給自己一段甜美的回憶，等日後孩子長大，她也才能述說一些關於孩子父親的事。

　　「你不能干涉我的私事，不能干涉我的自由，還有……」她一一開出條件。

　　他濃眉一皺。「妳說什麼我都答應。」

　　結果，他的承諾根本沒用，一下子就隨風飄散，忘得一乾二淨。

　　

　　卓綜合醫院的招牌在冬日的暖陽下閃閃發亮，自從上次送黎璃出院之後，卓木齊就再也沒有踏進這裡一步。

　　今天，當他以煥然一新的造型出現在醫院大廳時，立刻引來醫生和護士的注意。

　　他沿路向幾位熟識的老同事打招呼，然後才走進院長辦公室。

　　當卓木齊看見眼前的陣仗，就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不好過。

　　包括擔任院長的爸爸，還有卓武威、卓蘭、艾國，連他那個已經從護理長退休的媽媽，都來到醫院。

　　他會答應到醫院開家庭會議，並不代表他會重拾手術刀，而是在壓力下不得不答應。

　　壓力的來源竟然是那個小鬼！因為那個小鬼跟他說，他今天得來醫院一趟，他嘴裡雖然反對，但終究還是來了。

　　這兩年他意志消沉，不管家人如何勸說，他就是無法走出失去風玲的傷痛，甚至還把自己封閉起來，一個人躲在陽明山上，直到黎璃開啟了他的心門。

　　所以，他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你們要準備審判我嗎？」卓木齊在艾國的身邊坐下，離爸爸的位置最遠。

　　「木齊……」卓天放才開口，卓木齊立刻插話。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也知道我這兩年的頹廢讓你們都看不下去，而我不求你們的原諒，只想重申一點──我絕對不再當醫生，不再拿手術刀。」卓木齊臉上淨是堅決。

　　卓天放臉色一寒。

　　他是個威嚴的父親，從前就以打罵的方式教育孩子，為了卓木齊的自甘墮落，他已經氣白了頭髮。

　　「不當醫生，你可以當什麼？簡直是廢人一個！男子漢竟然提得起放不下，我卓天放也不想有你這樣的兒子！」卓天放氣得臉紅脖子粗的。

　　「爸，你別生氣，至少二哥已經願意回來醫院，這也算有進步了。」卓蘭緩和著氣氛。

　　「小蘭說得沒錯，以前你要開家庭會議，木齊根本不會出現，這次他好不容易來了，你就別再跟他鬥氣了。」卓媽媽好言勸著丈夫。

　　「爸，我不當醫生，還是可以回到醫院做事。」卓木齊的一句話引來大家的注意，他繼續說：「我可以從事研究的工作，也可以接個管理職，替醫院的未來做規畫，也可以安排醫生和護士出國進修，甚至延攬國內外優秀的人才進醫院，以及和國外的學術團體做交流，讓醫院慢慢朝教學醫院發展。」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黎璃。

　　卓天放這才緩下氣，點點頭。「你已經有計畫了嗎？」

　　「嗯。」卓木齊點頭。「過幾天，我會將醫院的完整計畫書交到你手上。」

　　「木齊，你是個優秀的醫生，當真要放棄重拾手術刀的機會？」卓武威問。

　　「大哥，醫院的優秀醫生不差我一個，況且我有陰影在，總不能拿病人的身體開玩笑吧？」

　　「我贊成二哥的做法，我們醫院確實也要專業的管理人才，這樣才能朝永續經營發展。」卓蘭立刻投贊成票。

　　「是呀！木齊願意回醫院做事最好，我也贊成，就不要再逼他了。」卓媽媽還是心疼兒子呀！

　　事情就這麼決定，在談論了相關細節之後，家庭會議結束。

　　正當卓木齊步出院長室，立刻被卓蘭和艾國給攔下來。

　　「二哥，你找小璃談過了嗎？」

　　「談過了，不過跟她告訴妳的是一樣的。」卓木齊一臉無奈。

　　「那她肚子裡真的不是你的孩子嗎？」卓蘭好奇不已。

　　「卓蘭，妳別管太多，管好妳自己跟艾國的事就好。」卓木齊才不想讓卓蘭插手，怕事情越弄越糟糕。

　　「你放心，我們的感情很好，不像你，老是在那裡要自閉，如果你再冷言冷語的氣走小璃，連我都會看不起你。」艾國牽起卓蘭的手，以行動站在卓蘭這邊。

　　「我對她冷言冷語？你們都沒看到她對我是什麼態度！那個小鬼，是存心要氣死我的。」卓木齊咬牙說著。

　　「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算是懲罰你這兩年來的自私自利，無論大家怎麼求你回醫院，你都可以不理不睬。」艾國乘機算舊帳，那兩年害苦了所有擔心他的人。

　　卓木齊哼了聲，懶得再跟他們說，快步就想離開醫院。

　　對他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對付黎璃，然後有份穩定工作，從今以後，他不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飽，他得打起精神重新回到醫院，他有自信一定能改變黎璃的心意。

　　「二哥，小璃現在住哪？」卓蘭最近忙著醫院的事，根本抽不出時間去找黎璃，只好被動等著黎璃來找她。

　　「我把她藏起來了。」卓木齊一挑眉，這次腳步沒停，只想趕快回到他和黎璃的家。

　　

　　卓木齊確實把黎璃給藏起來了。

　　自從黎璃親口告訴他離開小套房的真正原因後，他一想到她寧願從三樓冒險跳下，也不願打電話向他求救，他的心就涼了半截。

　　都是他自作孽，誰教他曾經想要見死不救，才會讓她不敢開口向他求援。

　　卓木齊在心底發誓，再也不讓這種情形發生了！絕不！

　　車子才緩緩駛進車庫，他就從後照鏡看見了她。

　　大王椰子樹下窩著一團白色身影，冬日的陽光，稀稀落落的灑在她身上，卓木齊歎了口氣，停好車之後，認命的走向那團東西。

　　黎璃白裡透紅的雙頰，被冷風刮得像顆紅蘋果，如今她的頭髮更長了些，多了一點女人的嫵媚。

　　她的個性能屈能伸，可以一下跟他大小聲，一下又可憐兮兮的，他實在拿她沒轍，才會讓她一步步進逼到這種地步。

　　他可以有勇氣再愛上一個女人嗎？

　　「小鬼！」他拍拍她的臉頰。「叫妳不准睡這裡，妳偏偏還要睡這裡？讓妳冷死好了。」

　　黎璃眨動長長的眼睫，揉揉了雙眼，朦朧之中看見了一個帥氣的酷哥。

　　「阿齊嗎？」還是不習慣沒有落腮鬍的他。

　　「不然是鬼喔！」他曲起食指輕敲她的小腦袋。

　　「會痛啦！」她拍下他的手，還是賴在樹底下。

　　「快起來，妳到底在這裡睡多久了？」

　　她還是保持著雙腳縮在胸前的模樣。「不知道，我在樹下撿落葉，撿著撿著就睡著了。」

　　「真是麻煩。」他一手扶在她的腰際，一手穿過她的腳，一把就將她抱起來。「妳不知道山上有多冷嗎？妳是不是想生病？我看妳根本就是喜歡吃藥打針！」

　　「下午天氣很好呀！我又不能出門。」她嘴裡抱怨著，但還是很舒服的窩進他的胸前。

　　她是被他藏起來了，藏在陽明山的別墅裡，從那一天被他帶上陽明山之後，他只帶她回租屋處去收東西，順便跟房東退了租，然後就跟著他回到山上。

　　沒有他開車接送，她根本下不了山。

　　一來她怕出門被逮，那幾個壞人有可能隨時出沒在這山區；二來這裡地處偏僻，沒有計程車或者公車，如果要叫計程車，司機還不肯上山來載人。

　　「妳就不能乖一點嗎？等我把妳爸的事情解決之後，妳就可以安心的出門了。」他將她抱進客廳，放在黑色大沙發上。

　　「我要下山啦！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去上班了，沒有錢，你要我怎麼過日子？」雖然她有打電話去請假，但是她還是不想被困在山裡，什麼事都不能做。

　　「妳在這裡有得吃有得喝，根本不需要用到錢，況且……」他的表情微赧。

　　「況且什麼？」

　　「我可以給妳錢，妳就給我乖乖待在這裡，不准妳出門。」

　　「你騙人，你答應過我，不會干涉我的私事，不會干涉我的自由，我要下山，我不要待在這裡！」早知道就不要告訴他被爸爸逮著的事，她以為他不會管她的死活，沒想到母憑子貴，他現在不但把她管得死死的，還願意包養她了。

　　「我騙妳也是為妳好，我才沒那麼笨，要是放妳下山，妳一定會去動手術拿掉孩子，我不能再讓任何一條生命從我眼前消失。」想起失去摯愛的痛，他完全無法忍受。

　　「跟你說孩子不是你的，你的腦筋怎麼就是轉不過來！」黎璃沒好氣的說，沒想到這男人這麼固執。

　　「小鬼，妳再說一遍。」他雙眼迸出狠勁。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是……」她的話隱沒在他覆上來的唇瓣裡。

　　他懲罰似的輕咬她的下唇，雙眼晶亮的凝看著她。

　　「我同意妳的提議，我們來一段沒有負擔的關係，我會養妳，照顧妳，妳也不用步入妳最害怕的婚姻。」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關係，那他願意給她。

　　「是嗎？不用結婚？沒有負擔？」他果真還是忘不掉風玲，所以他連愛她的勇氣都沒有，她究竟該悲還是該喜？

　　「嗯。」他輕輕將她放平在沙發上，吻上她的眉眼、她的鼻，忍耐了許久，終於可以一親芳澤。

　　「可是……」

　　「沒有可是！」他霸道地決定。

　　可是她要下山，她真的不想待在這……

　　只是卓木齊的熱情來得又快又猛，讓她來不及反應，就淹沒在他的挑逗下。

　　角色完全對調過來，以前是她主動而他不為所動；現在則換成他主動，她則心慌意亂到不知所措。

　　第一次時喝醉，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體貼，有的只是激情和衝動；而這一次，他的雙手像是有魔法般，在她的每一吋肌膚盡情的遊走。

　　感受到他的柔情，她羞怯的只能緊閉雙眼，任憑他為所欲為。

　　他與她，又展開了一場男歡女愛……

　　

　　黎璃被卓木齊困在這棟別墅裡，看似不讓她離開，其實她是甘願被囚禁。這樣的日子未必不好，可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卓木齊開始回醫院工作，這是值得慶祝的事，至少表示他漸漸從陰影中走出來，可是她真的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卓木齊得到晚上才會回來，她想要出去透透氣，若再繼續待在這棟別墅裡，她會被悶死的。

　　大白天的，她不會這麼倒楣，一出門就被抓，可是她該怎麼下山？

　　黎璃打電話向曾愛佳求助，曾愛佳一口答應開車上山去接她，就算出去玩個一天也好，她好久沒有放鬆心情了。

　　看看手錶，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她才走到大門邊。

　　鐵門半開，她整個人隱身在大門後，只探出一顆小腦袋，就怕被人發現。

　　此刻，一輛轎車停在馬路旁，是卓木齊的車子，而副駕駛座上的女人赫然是王雪芬！

　　她連忙將鐵門關上，只露出一道門縫，將雙眼靠在門縫上，看見王雪芬側著身，不知道在跟卓木齊說什麼？

　　然後，她清楚地看見，卓木齊大手一攬，將王雪芬抱進懷裡，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有著一頭長髮的清秀佳人。

　　黎璃的心好痛，痛到總算能認清事實。她連忙撥手機給曾愛佳，這支手機還是卓木齊買給她的。

　　「愛佳，妳先不要過來，卓木齊回來了。」

　　「那怎麼辦，我已經快到了。」那頭傳來曾愛佳急切的聲音。

　　「妳先去山上繞兩圈，等我的通知。」

　　「好吧！就只能這樣了，妳自己小心點。」

　　黎璃切斷電話，一雙眼睛始終注意著車內的狀況，陽光透進車子的擋風玻璃，將車內照得清清楚楚。這個擁抱也未免太久了，更勁爆的是，她看見王雪芬仰起小臉，怯生生的迎上他的唇。

　　她不敢再看下去，將鐵門輕輕關上，轉身快步朝屋內跑去，一口氣衝回二樓的客房。

　　她不能怪他，但是她可以怪自己，怪自己愛上這樣的男人，以為就算沒有愛情也可以和他長相廝守，怪自己笨到無可救藥。

　　她得自食其力，不能依附男人生存，卓木齊隨時可以把她掃地出門，萬一他不要她了，就像爸爸對媽媽的狠絕，那她到時不就死得很慘？

　　黎璃將房間的窗戶打開一條縫，往下看著大門口，車道門此時緩緩升起，卓木齊沒有將車停進車庫，而是暫停在庭院。

　　看著他下車，走進屋內，黎璃連忙將窗戶關上，縮回床上假裝睡覺。以為他會上樓找她，結果她等呀等的，他始終沒有進門的跡象。

　　約莫等了二十分鐘，黎璃下床，再次打開窗戶，而他的車子已經不見了……

　　卓木齊身邊有王雪芬，當然不會想到要找她了。

　　不，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難過，天大的事她都遇過，不會被這件小事給打倒了，她得為未來好好的設想。

　　她著手整理一些衣物，將衣服塞滿旅行袋之後，便打電話給曾愛佳，本來只是想出去透透氣，如今看來，她可以一走了之了。

　　曾愛佳在大門口接她上車。

　　「小璃，到底是怎麼回事？妳在電話裡都不跟我說清楚。」曾愛佳一邊開車一邊問。

　　「愛佳，我……」她原本不想告訴曾愛佳，可是看情形下說也不行了，只好細說重頭。

　　

　　曾愛佳很夠義氣的把黎璃給帶回家。

　　曾家人口單純，除了曾家父母外，就只有曾愛佳和曾正和兩個小孩，而曾爸爸最近到大陸出差，家裡只有曾媽媽在，這讓黎璃不會感到壓迫感，反而和親切的曾媽媽很聊得來。

　　晚餐過後，曾愛佳丟下簡餐店的事，在家裡陪黎璃。

　　「小璃，那妳打算怎麼辦？」曾愛佳和黎璃曲膝坐在床上，懷裡還抱著一隻大抱枕。

　　「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還不夠悲慘嗎？為什麼還要讓我遇到這麼多倒楣事？」黎璃歎了一口氣。卓木齊抱著王雪芬的那一幕，還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裡。

　　「妳真的不告訴卓木齊，孩子是他的嗎？」

　　「告訴他有用嗎？反正他又不愛我，勉強娶了我，到最後還不是離婚收場，何必呢？」

　　「這個卓木齊真的太自私了，就算他不愛妳，也不該一邊交別的女朋友，一邊把妳關在陽明山上。」曾愛佳為黎璃抱不平。

　　「所以我打算離開他，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黎璃說出自己的打算。

　　「那妳這樣就不能再去我那邊工作了。」曾愛佳顯得很憂心。「妳的生活怎麼辦？」

　　「幸好卓木齊和我爸都不知道早餐店在哪，我至少還有一份收入，而我打算利用多餘的時間多寫點文章，再不行就只能趁肚子還沒大起來之前，再去找份兼差的工作。」

　　「這樣好嗎？妳身體承受得了嗎？」

　　「妳放心，我壯得跟頭牛一樣，要不是照超音波證明我肚子裡真的有寶寶，我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寶寶的存在。」黎璃笑著說道。

　　「妳也知道，我和我大哥為了開『天堂鳥』，把所有的積蓄都投進去了，還向銀行貸了一百萬，不然我就可以幫妳了。」店才剛開沒多久，曾愛佳根本沒有閒錢可以資助黎璃。

　　「愛佳，妳千萬別這麼說，妳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還肯把妳的房間暫時分我住，我真的很感激，妳再這麼說，是要讓我無地自容嗎？」黎璃握起曾愛佳的手，愛佳就像她的姊姊一樣，總是照顧她得多。

　　「小璃，妳要不要考慮把小孩拿掉？妳這樣會很辛苦的。」曾愛佳還是替好友的未來擔心。

　　「是誰說沒有男人也可以生小孩的？」黎璃振作起精神，絕不讓命運給打倒。

　　「哎呀！就當我沒說過，我本來很希望妳可以和我大哥湊成一對的。」曾愛佳淺笑，有些失望。

　　「別說這些，一切都太遲了。」黎璃突然想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啊！我差點忘了，我得打電話給卓木齊。」

　　「打電話給他做什麼？」曾愛佳嚇了一跳。

　　「至少要跟他報一聲平安，總不能平白無故消失了。」黎璃開啟手機電源，撥電話給卓木齊。

　　等待的同時，黎璃的心情既緊張又難過。

　　「小鬼，妳不知道我上班很忙嗎？沒事不要吵我，妳乖，等一下我就回去了，會帶妳最愛吃的臭豆腐和麵線羹。」電話裡傳來卓木齊帶著笑意的聲音。

　　「放心吧！以後我再也不會吵你了，我只是告訴你一聲，我離開陽明山了，不會再回去了。」黎璃說得很平靜。

　　「什麼？！妳在哪？」卓木齊的咆哮聲幾乎要震垮辦公室的天花板。

　　隔著一條電話線，她還是能感受到那威力十足的怒氣。

　　「我不會告訴你的。」她稍稍把話筒拿遠了些。

　　「小鬼，這不好玩，我去接妳，妳到底在哪？」他繼續吼叫。

　　「反正你那麼討厭看到我，我也不會留下來惹你嫌──對了，冰箱裡的牛奶快過期了，你要記得喝掉……」她忍住要奪眶的眼淚。

　　「小鬼……」卓木齊大吼。

　　黎璃直接將手機關機，免得卓木齊又打過來。

　　「小璃，妳很愛卓木齊對吧？」曾愛佳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說道。

　　黎璃點點頭，眼淚也跟著掉下。「愛他有什麼用？在他心裡，我只是個愛惹麻煩的小鬼，他也是看在我肚裡孩子的份上，才會接我去跟他一起住。」

　　「別難過了，我們一起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的。」曾愛佳遞了面紙給黎璃。

　　「嗯。」黎璃這一哭一發不可收拾，把多日來的鬱悶及委屈全數哭了出來。

　　曾愛佳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拍拍黎璃的肩膀，給她支持的力量。

　　一定會有辦法的！黎璃在心裡這樣想，她絕不向命運低頭，這次哭完之後，她絕對不會再哭。

絕對官僚

第八章

　　暴跳中的卓木齊，丟下手上正在整理的資料，火速地趕回陽明山上。

　　人去樓空，黎璃真的不見了，他再快速趕到「天堂鳥」，希望這只是她的惡作劇。

　　他知道黎璃是喜歡他的，甚至是愛他的，否則不會不顧尊嚴的提議要跟他發展關係，甚至厚著臉皮一再的勾引他。

　　只是，他害怕付出愛，更怕回應她的愛，怕愛得越深失去得越多，於是他選擇逃避，始終漠視她眼裡那熾熱的情火。

　　直到她上次失望的離開，他才開始正視自己的心意。

　　以為她已經明白他所做的一切，明白他的心意，不然他這些日子跟她親親抱抱是親假的嗎？

　　結果，她還是走了。

　　她為什麼要走？

　　他沒有討厭她，他喜歡她呀！為什麼她不讓他把話說清楚，就這麼切斷電話？

　　來到「天堂鳥」時，已是接近打烊時間，他大腳一踢，踹得大門砰砰作響，幸好店裡已經沒有客人了，否則一定會把客人給嚇跑。

　　「曾正和，黎璃呢？」卓木齊來到吧檯前，對著吧檯內的曾正和沉聲大叫。

　　「小璃不是在你那裡嗎？」曾正和裝傻，其實他早已接到通知，知道這個爆躁的男人會找上門。

　　「你少來，黎璃不見了，她一定會來找曾愛佳，別以為我不知道。」他不是可以輕易被騙的。

　　「卓先生，你二話不說就把小璃給帶到山上，現在人不見了，你才來向我要人，請問，是我欠你的嗎？」曾正和這個斯文人難得動了火氣。

　　「你真的不知道黎璃在哪？」卓木齊只能忍住脾氣，誰教他有求於人。

　　「你的意思是，小璃離開你的別墅了？」曾正和故作驚訝。

　　「沒錯，她走了，她一定會跟曾愛佳聯絡的。」

　　「我是不知道你和小璃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你憑什麼來這裡向我要人，就我所知，你對小璃並不好。」曾正和絲毫不讓步。

　　「你什麼意思？」卓木齊大掌一拍，震得吧檯桌面的杯盤作響。「什麼叫我對她不好？」

　　「你自己知道，又何必要我多說。」曾正和一點都不怕卓木齊的大嗓門。

　　卓木齊腦中轟隆一聲，難道在外人的眼裡，他真的對黎璃很差嗎？

　　「給我你妹妹的電話。」

　　曾正和搖搖頭。「然後讓你去對愛佳大小聲？我不會告訴你的。」

　　「我必須找到黎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解釋。」卓木齊掄起拳道。

　　「解釋什麼？你不是為了小孩才接受她的嗎？還是不管小孩是誰的，你都可以大人大量的接受她？」曾正和以輕蔑的眼神看著卓木齊。

　　「我……」卓木齊被曾正和堵到舌頭打結。「我喜歡小璃，並不是為了小孩才想跟她在一起。」

　　「說得這麼清高，在不知道她懷孕之前，你不是像趕蒼蠅一樣，老是趕著她走嗎？」曾正和一針見血的話讓卓木齊氣到牙癢癢。

　　「你……」卓木齊這次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眼看從曾正和這裡問不出所以然來，卓木齊只好走出「天堂鳥」，還差點一腳把玻璃大門給踹壞。

　　無計可施下，卓木齊只好從另一條線索找人。

　　他撥電話給卓蘭。「小蘭，黎璃有沒有跟妳聯絡？」

　　「小璃？沒呀！她不是在你那裡？」

　　「妳人在哪？」聽卓蘭的語氣，好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怕她們聯合起來騙他，因此決定親自去問卓蘭和艾國。

　　「在家裡。」

　　卓木齊聞言立刻切斷電話，直奔家裡。

　　

　　黎璃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消失得無影無蹤，已經半個月了，卓木齊還是找不到她的人。

　　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卓木齊，因為找不到黎璃又陷入瘋狂的邊緣。

　　眼看就要過農曆年了，那個小鬼到底在哪？

　　夜幕低垂，別墅的客廳裡，滿地都是空酒瓶。

　　「喝死你最好。」艾國蹺著腿，一副看笑話的樣子。

　　「艾國，你少說兩句，你沒看我二哥很難過嗎？」卓蘭還是心疼自己的哥哥。

　　「小蘭，他根本不值得同情，小璃在的時候，他不懂得珍惜，非得要等到失去才來痛苦，這怪得了誰？只能怪他自己。」

　　「話不能這麼說，我二哥的情形不同，畢竟他受過創傷。」卓蘭為卓木齊辯白。

　　「既然如此，那他找回小璃幹嘛？他繼續耍自閉，繼續冷血無情不就得了？」艾國忿忿道。

　　「艾國，你少說兩句。」卓%E

絕對官僚

第九章

　　今晚的夜空很燦爛，月亮又大又圓，連星星都很耀眼。

　　餐廳的氣氛很好，黎璃一口一口吃著牛排，這是她和卓木齊第一次在外面的餐廳用餐，讓她有種置身夢境般的感動。

　　離開餐廳之後，兩人站在斑馬線前，準備過馬路，卓木齊體貼的站在她的左手邊，當綠燈亮的時候，他出其不意的牽住她的手。

　　啊！她在心裡喊了聲，他的掌心厚實溫暖，讓她的心跳不由加快，怎麼會這麼樣？這是他第一次牽著她的手走路，讓她有種幸福的錯覺。

　　「我們去走走，順便消化一下。」過了馬路，卓木齊不但沒有放開她的小手，反而與她十指緊扣。

　　剛吃完牛排大餐的確需要消化，她沒有反對，在卓木齊的帶領下，來到大安森林公園。

　　雖然是難得的好天氣，但由於時間已晚，公園裡只剩下三三兩兩正在跑步及溜狗的人。

　　走進公園沒多久，黎璃就停下腳步。

　　「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吧！黑漆漆的，看起來怪可怕的。」

　　「妳會怕？」他注意到她不安的表情。

　　「這麼晚了，誰知道公園裡有沒有什麼流氓、混混的。」她的眼睛往四周飄去。

　　「妳忘了，我的功夫還不錯，保護妳綽綽有餘。」卓木齊自信道。

　　「我沒忘，你一向是見死不救的。」她反譏回去。

　　路燈下，他看著黎璃，發覺她的臉色微微發白，先前她被抓的經驗，一定在她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那是以前，認識妳以後就完全被妳給打敗了。」他擁著她的肩頭，將她摟進懷裡。

　　「不是吧！是我被你欺負得很慘！」聞著屬於他的味道，感覺他的胸膛依舊寬大厚實，她以前老是把他當大熊布娃娃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可現在她的心竟怦怦狂跳？

　　「既然妳怕，我們回車上吧！」他擁著她，下巴輕觸她柔軟的發頂。

　　「嗯，下次白天再過來。」跟他都那麼親密了，她現在才來害羞好像太晚了喔？

　　「好。」嘴裡說好，他還是沒有放開她，如今這樣抱著她，他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了大半。

　　「那還不放開我？」她動了動，沒有使多大的力氣。

　　「抱一下嘛！我好久沒有抱妳了。」原來他早已離不開她柔軟的身體。

　　「你……」她僵直著背，還沒辦法完全放開心懷。

　　「妳很緊張？」他感覺到她的僵硬。

　　「嗯。」她點頭。

　　「真不知妳在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吃了妳。」他笑看她害羞的樣子。

　　「哎呀！人家不知道啦！」她低著頭，視線只敢觸及他的下巴。

　　她難得會跟他撒嬌，一點都不像她以前的男孩樣。

　　「看來，妳真的是怕黑怕到神經衰弱了。」他不忍心再鬧她，牽著她的手，往回走去。

　　雖然沒有進公園散步，但她沒有排拒他，還肯讓他抱，這應該是好的開始。

　　直到坐上他的車，黎璃緊繃的神經才漸漸放鬆。「你明天不用來接我上班了。」

　　「為什麼？」卓木齊看著她，發動車子。

　　「因為安親班給了我全職的工作，要我下午一點就開始上班，我只好把早餐店給辭了。」這是這陣子最好的消息。

　　「安親班的工作至少比較輕鬆些，這樣很好，妳就不用一大早起床了。」他著實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她不要他接送了。

　　「你現在怎麼都沒叫我不准工作了？」

　　「我在等待。」

　　「什麼意思？」她不懂。

　　「我在等待妳的心回到我身邊，我再也不會強迫妳任何事了。」

　　「阿齊，你這幾天做的到底算什麼？」她得問個清楚，不喜歡這種曖昧不明的感覺。

　　「我在追求妳，難道妳感覺不出來嗎？」他挑眉。

　　「就算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她斂下眼神，有著不想去想，偏又不能不想的憂愁。

　　「小鬼，我想讓妳知道，我的心裡永遠都會有風玲的存在，畢竟我跟她有過一段長達七年的感情，那是一段美好的記憶，永遠都不可能抹去。可是……」他的大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我的生命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過去，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未來裡我只能懷念她，卻不能再愛她，我得用我剩下的生命去愛值得我愛的女人。」

　　「你幹嘛講得這麼深奧？你以前講話不是這個樣子的。」黎璃能明白他的意思，而聽他這麼說，她也很感動，只是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裝傻。

　　「那我以前是怎麼樣？」怎麼他深情款款的在表白，她竟然說聽不懂，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霸道、強硬、無禮、自私、小氣、蠻橫、自以為是……」她滔滔不絕的訴說他的缺點。

　　「哇～～看來我的缺點還真不少。」他是聽了艾國的話才改變的，到底變得好不好，他自己也不知道。

　　「知道就好，那你怎麼還不開車？」再這樣下去，她的一顆心又要再次淪陷了。

　　「小鬼，借住在曾愛佳的家裡，一切還習慣嗎？」他的左手擺上方向盤，右手還是牽著她的手。單純的牽手，竟然能讓他的心情大好。

　　「嗯，他們一家人都對我很好，尤其是曾大哥。」明知她懷了別人的孩子，還是經常對她噓寒問暖，態度不曾改變。

　　一提到那個姓曾的，這幾日的修養全都功虧一簣，卓木齊的脾氣終於爆發。

　　「那個姓曾的到底哪裡好，值得妳這樣左一句曾大哥、右一句曾大哥，難道我對妳不好嗎？」他揚高了聲音。

　　「你對我還可以啦！」她像被大野狼欺負的小綿羊，只敢奉承不敢說實話。

　　實話是，除了她掌握不到屬於愛情的那部分，老實說，卓木齊對她算是很不錯。

　　如果可以和他當兄妹，他一定是位好大哥；如果和他當朋友，他也一定能替她兩肋插刀，可惜她愛上他，他卻無法成為一個全心全意的好情人。

　　「只有還可以？」他很不滿意這樣的答案。

　　「哎呀！你快開車啦！太晚回去，我怕吵到曾媽媽。」她避開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有沒有考慮要搬回我的小套房？這樣就不用打擾他們了。」他不死心的提議。

　　雖然他說和王雪芬之間沒什麼，不過那卻是令她不安的因素，黎璃終究還是沒鬆口，「再說吧！我怕我爸爸。」

　　「妳爸不會再找上門，況且我現在也已搬進小套房，妳還怕什麼？」他是為了上班方便，更是為了方便接送她，才會回到小套房。

　　「為什麼我爸不會再找上門？我每次問你，你都不說。」雖然卓木齊一直沒告訴她是怎麼解決問題，不過想也知道，他一定是替她爸還清賭債了，雖然如此，她還是想要問個清楚。

　　「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妳。」他的表情莫測高深。

　　卓木齊透過當警察的好友，拿了一百萬還給對方，並在警方的見證下，將整件事情做個了結，對方也保證不會再找上門。同時，卓木齊也給了黎忠仁十萬塊的生活費。

　　「好吧！你不說就算了。」就算知道了，她也無力償還卓木齊的人情債。

　　「我不想告訴妳，是怕妳心裡有負擔。」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既然你已搬回小套房，那你……」她想說的是，關於他和風玲的回憶，不再刺痛他的心嗎？

　　「我說過，過去已經變成一段美麗的記憶，未來的日子比過去更重要。」他再次說道，以表明自己的心意。

　　黎璃深深的看著卓木齊。

　　他真的變了，以前的他總帶著一股憤世嫉俗的不平，對任何事物從不曾關心，而現在，她聽見他心底最真誠的聲音。

　　

　　年關將近，每個人的腳步都很匆忙，似乎想在最後一周內完成所有還來不及完成的事。

　　黎璃站在櫃檯後，正在影印一大迭考卷，突然，一聲「外找」，讓她暫停手上的工作。

　　「小蘭姊。」黎璃看著站在櫃檯前的卓蘭。

　　「我來接妳去醫院，艾國說妳該檢查了。」

　　黎璃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幸好櫃檯邊目前沒有其他人，她還不想讓安親班知道她未婚懷孕的事，就怕會被辭退。

　　「我感覺一切很好，應該不用檢查吧？」

　　「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妥當，我等妳下班。」事實上，卓蘭的時間算得剛剛好，只差五分鐘就晚上八點了。

　　卓蘭都親自來了，黎璃也不能說不。

　　來到醫院之後，婦產科的診療室裡除了艾國以外，還有卓木齊。

　　「你怎麼會在這裡？」黎璃沒有驚訝，只是有些無所適從。

　　「艾國叫我來的。」卓木齊裝傻，事實上，這是作戰計畫第三步，以孩子來打動黎璃的心。

　　「小璃，最近覺得怎麼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艾國拿出專業醫生的態度，親切地問著黎璃。

　　「沒有，只是比較容易累，而且好像不能站太久，有時站太久，半夜就感覺小腿好像在抽筋。」黎璃故意忽略卓木齊的存在。

　　黎璃說話的同時，卓蘭幫她量了血壓和體重，一切都在正常值的範圍。

　　「這是正常現象，別緊張，可以多補充一些孕婦喝的牛奶，我們去照一下超音波。」

　　黎璃躺上診療台，看著超音波的儀器，那團黑點似乎更大了。

　　艾國比著胎兒的頭、手、腳，詳細的解說，而黎璃沒有提任何問題，反而是卓木齊比她還焦急，興奮中帶著緊張。

　　「艾國，胎兒的頭圍、身長、預估的體重及周數，你精算一下。」卓木齊指著螢幕交代。

　　卓木齊和艾國說著一堆專業術語，黎璃有聽沒有懂，好像她這個孕婦只出借肚皮供他們掃瞄研究，一切都不關她的事似的。

　　「小璃，妳可以起來了。」艾國在印出一堆照片之後，才同意讓她走下診療台。

　　艾國告訴她胎兒一切正常，要她好好補充營養，因為經過上次的抽血檢驗，發現她有些貧血的現象。

　　結束產檢，一到醫院的地下室，卓木齊往日的霸道又悄悄上身。

　　「去曾家把東西收一收，跟我搬回小套房。」

　　「不……」她的話還沒說完，立刻被卓木齊打斷。

　　「妳要是再敢說句不要，我就直接上曾家搶人。」他的語氣再認真不過。

　　「你……」她睜大圓眼，早知道就不能相信他，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沒什麼妳呀我的，以後妳就歸我管，不把妳管緊一點，妳看妳把自己的身體糟蹋成什麼樣子？」他牽著她的手，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我……」她才說一個字，他立刻又打斷。

　　「我是為妳好，妳年紀還輕，不知道懷孕的辛苦，以為像母雞下蛋這麼簡單，生產可是女人生命的關卡，不得不小心。」他嚴肅到一點表情都沒有，在艾國說她有貧血的情形之後，他就無法放下心。

　　就這樣，她看似被強迫，其實心裡樂意萬分，至少在清楚知道他和王雪芬一點關係都沒有之後，她很願意重新回到他身邊。

　　前幾天，卓蘭帶著王雪芬來找她，王雪芬特別提起那一天和卓木齊在車上的事，解釋的意味很濃厚，害得黎璃很不好意思。

　　「別生小卓的氣，他真的是扶了我一把，不然我可能會昏倒在方向盤上。」王雪芬笑著說明那天的情形。

　　「也別跟風玲吃醋，她已經成為天使了，永遠都不可能回到我二哥的身邊，他真的為妳改變了很多。」卓蘭也替卓木齊說話。

　　經過王雪芬的解釋，黎璃不禁覺得是自己太任性了，她甚至連問都沒有問清楚，就這麼離開別墅。

　　從那一天之後，黎璃對卓木齊的過往，多了釋懷，少了懷疑，雖然她不敢相信他會愛上自己，不過只要他身邊沒有別的女人，她遺是可以接受這樣的相處模式。

　　「你到底要不要聽我把話說完？」她在車門邊停下腳步，不肯上車。

　　「那妳就說我愛聽的，不愛聽的，我可是不想聽。」他一副跩樣。

　　「哪有人這樣？」她嘟高小嘴。

　　「有，就是我。」

　　「霸道的男人！不說就不說，以後都不要跟我說話！」她氣得坐上車。

　　「小鬼，好啦！妳想說什麼？」他也趕緊上車，連忙打開暖氣，就怕她著涼。

　　「哼！」她一撇頭，看向車窗外。

　　「別生氣，我是怕妳不肯跟我回去。」他牽起她的小手。

　　「哼！」她又從鼻子噴氣，還是不肯看他。

　　「對不起啦！是我不好。」他還真怕她不肯跟他說話，這小鬼的本事真高強，可以惹他笑、惹他傷心難過，這下他連從不輕易說出口的道歉都對她說了。

　　她像聽見火星文一樣，一臉怔愕的看著他。「你……你會說對不起？是我耳朵有問題嗎？」

　　被她這麼一說，他有些不自在。「有誰不會說對不起這三個字？請妳告訴我。」

　　她笑了，捧著肚子哈哈大笑。「就你不會說呀！」

　　「笑什麼，我道歉有這麼好笑嗎？」

　　「你道歉沒什麼好笑，是你的表情太好笑了，我又沒說不搬回小套房，你幹嘛這麼緊張？」他這樣子實在有趣極了。

　　「那妳幹嘛一直說不……」

　　「我是說不要說搬就搬，總得讓我和曾媽媽話別嘛！」

　　「早說嘛！我本來就愛窮緊張。」他眼裡盈滿對她的寵愛和笑意。

　　「是你不讓我說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過來又鬥過去，瞬時又恢復往日的感情。

　　「小鬼，在安親班工作，妳的身體負荷得了嗎？」他很想叫她不要上班了，可是又怕她會生氣，好男人真是難為。

　　「可以呀！只是常常被一群小小鬼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把手放在小肚子上。「不過，不知道還可以隱瞞多久，恐怕過年後，肚子大得就沒辦法隱藏了，到時我不想走人都不行。」畢竟她是未婚懷孕，在以教育為重點的安親班來說，就算班主任不在意，也難敵家長們的壓力。

　　燈影下，卓木齊看見她小臉上淨是憂愁。

　　「那就不要做。」

　　她苦笑，沒多說什麼，再說下去也談論不出什麼結論。「送我回去吧！」

　　「明天我去幫妳搬家。」他一定要跟她確定好時間。

　　「嗯。」她同意，就回到她之前想跟他維持的單純床伴關係，只要不結婚，她什麼都答應。

　　「我們去看電影。」他踩下油門，將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

　　「現在？」她不覺感到驚訝。

　　「不然要等明天嗎？」

　　她笑了，她一直都喜歡看電影，尤其是有他陪在身邊，將是很值得紀念的一天。

　　雖然是懷孕後才來談戀愛，可是只要有開始，應該不會嫌晚。

　　
　　除夕夜這天，黎璃在卓蘭發揮三寸不爛之舌極力邀請下，答應去卓家與卓家人一起吃年夜飯。

　　小套房裡，只見黎璃對著那僅有的幾套衣服發呆，加上她的腰圍變粗了，連以往的牛仔褲都穿不上，根本只剩下運動服可以考慮。

　　憑她這個樣子進得了卓家大門嗎？卓家父母會不會嫌棄她的家境？

　　雖然卓蘭要她不必擔心，只要去吃飯就行，可是她還是好緊張呀！這算是醜媳婦見公婆嗎？

　　「怎麼了？」卓木齊看著坐在床邊發愁的黎璃。

　　「我不想去你家了。」她握緊雙拳，心中淨是不安。

　　「為什麼？」他也在床邊坐下，習慣性地將她擁進懷裡。

　　「沒衣服穿呀！你看我這個樣子，要怎麼去你家做客？」她推開他，氣自己的出身。

　　「這還不簡單，我們先去百貨公司買衣服，就當是我過年給妳的紅包，怎麼樣？」看她還在猶豫，他又說：「我有的是錢，妳儘管向我敲詐吧！」

　　看來也只能如此。「好吧！那以後我就敲死你……我們快點出門，否則太晚到你家不太好！」

　　黎璃才一走出屋子，就看見了不速之客，嚇得她連連倒退，整個背撞上走在她後面的卓木齊。

　　「怎麼了？」卓木齊問話的同時，已經看見了黎忠仁，他立刻將黎璃護到身後。

　　「小璃，過年到了，爸爸特地來看妳。」黎忠仁一副卑躬屈膝。

　　「我不想看到你。」黎璃從卓木齊的背後探出一顆小小的頭顱。

　　「別這樣，爸爸也會想妳的嘛！」在高壯的卓木齊面前，黎忠仁還不敢玩什麼把戲。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呢？」黎璃一點都不想和爸爸牽扯上關係。

　　「妳怎能這麼說？難道妳跟了一個有錢人之後，就不要爸爸了嗎？」黎忠仁一臉的哀傷。

　　「是的，我根本不想要你這種爸爸！」幸好黎璃穿著一身運動服，外加一件大外套，根本看不出懷孕，否則她不知道會被爸爸抓到什麼把柄。

　　看她抖得如風中的燭火，卓木齊實在很不爽黎忠仁的出現。

　　「我已經給你錢了，不是說好不要再來打擾小璃了嗎？」

　　「卓先生，我也是需要過年的嘛！」黎忠仁一臉獐頭鼠目樣。

　　「阿齊，你不准再給我爸爸錢了！」黎璃明白爸爸出現的用意。

　　「小璃，難道妳忍心看爸爸沒飯吃嗎？」黎忠仁擺出哀兵姿態。

　　「你餓死也不關我的事，我已經被你害到這麼慘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黎璃大聲質問。

　　「黎先生，請你離開，否則我就報警處理，當初你為了還賭債而賣掉小璃的事，在警察那裡可是留有紀錄，相信你不會笨到想要去監獄吃年夜飯。」卓木齊揚聲警告。

　　「卓先生，這是最後一次了，五千塊就好，我一定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的。」黎忠仁退而求其次，只敢開口要一點錢。

　　黎璃從卓木齊身後站出來，來到爸爸面前。「爸，我還願意喊你一聲爸，是因為你生了我，可是我告訴你，我沒有錢，我身上連五千塊都沒有，求求你看在父女一場的份上，放過我吧！」

　　卓木齊從皮夾子抽出五張千元大鈔。「拿去吧！別再來了。」大過年的，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壞了黎璃的心情。

　　黎忠仁趕緊收下錢，連電梯都不等，就直接衝下樓梯，就怕到手的鈔票會被拿回去。

　　見黎忠仁走開，黎璃眼裡豆大的淚珠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別哭了，今天是除夕夜，要開開心心的。」卓木齊心疼的安慰著。

　　「我不想去你家過年了。」真是丟臉呀！她怎麼會有這樣的爸爸？要她怎麼在他面前抬起頭？

　　「別這樣，妳爸爸是妳爸爸，我們是我們，我爸媽都期待妳能跟我一起回去，畢竟妳把他們的兒子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他將她帶到電梯前，真怕她當一隻烏龜又縮了回去。

　　「可是……」她不免猶豫。

　　「沒有可是。」電梯剛好到達，他牽著她走進電梯，完全不給她退縮的機會。

　　他一定得強勢些，否則讓她再多想，這齣戲一定沒完沒了，好不容易才勸動她去他家吃團圓飯，可不能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