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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荻]不美麗女朋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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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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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39: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不美麗女朋友 作者:蘇荻

見鬼了!他對她一、見、鍾、情!
就算他是她曾經暗戀的人她也高興不起來,
以前他是那樣溫柔、一派儒雅,如今卻是不折不扣的痞子,
難道她是幻想破滅,其實他根本是個大無賴?
再聽聽他那什麼追求她的理由──
真實生活中通常是俊男配醜女!簡直欺負人!
偏偏一連串的惡整從此莫名降臨她身上,
人家是大學生涯多采多姿,
她卻是多災多難,全怪他這「男顏禍水」!
他實在冤枉!既然如此這般,
好像她更應該和他談戀愛來補一補?
怎麼……他有個雙胞胎哥哥!那她豈不是愛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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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4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二三四五六!

    一共是六件行李:三個大紙箱、兩個行李箱、一個手提袋。

    在搬家公司的貨車揚長而去,只留下滿腔滿肺的廢氣後,季蘭妮擠歪了半邊眉毛,攤直五指在眼前不斷揮動著。

    挪首向左望,一棟斑駁的老舊宿舍橫亙在側。

    烈日當空,酷夏的燦陽照亮了每處陰霾牆面,墨綠的爬行物蔓延了四分之三的建築物外牆,生銹的鐵窗內或多或少種植花草盆置,偶有幾串爽朗笑聲逸出敞開的窗戶,送進她的耳膜內,罵人的髒字亦然。

    「呼——祝我好運吧。」

    將溜下肩頭的背帶扳回正位,再將披散的齊肩長髮撥到耳後,她一正神色,走至緊閉的灰色鐵門邊,報復似的狠狠按下三摟對講鈴。

    不過一秒鐘的時間,鐵門便「匡噠!」一聲的開了,曳長的咿呀聲很是刺耳。

    「喂?我是……」剛要報上身份,就聽到那端「喀喳!」一聲大力掛上,連個人類發出的聲音都沒有。

    她的表情有點慘烈,撐大的鼻孔和咧開的嘴巴顯示著錯愕的程度。

    僵硬地扭著脖子去看那六件不算輕的「重物」,再伸長頸子往上盤算,三層高的摟梯有幾格?來回走六次後腿會不會軟?

    或者,她可以先拎一件最輕的上去,再請其他室友幫忙?

    打定主意,她選了那只印有「雌獅旅遊」字樣的土黃色手提袋,氣喘吁吁地推開三樓半掩的門扉,進到豬舍般凌亂的客廳。而在她傻眼之餘,沒見到半條人影。

    「有、有人在嗎?」

    有點蠢的問話,倘若沒人在家,幫她開門的豈不是白無現身的鬼朋友?

    想是這麼想,不過,還真的沒人答腔。

    「請問……有人在嗎?」不死心的再喊,回應她的卻只有無情的沉默。

    看來,她這些室友並不如想像的古道熱腸,她——被騙了!

    生怕行李擱在樓下被人給偷走,她放棄求援,毅然而快速地返回一樓,捲起襯衫袖子,咬牙搬起有著貴重物品的一隻紙箱,一步一步、停停喘喘的放到屋內,又迭回去搬其它行李。

    澄澈天際沒有半片白雲育遮擋炙陽,在大量勞動與熱浪烘烤下,她的汗水點點冒出、涔涔滑落,浸濕了一張灰敗小臉,也浸濕了那件白色村衫。

    反覆五次後,她舉起白旗宣告陣亡,人如死屍般癱瘓在籐制長椅上,鞋也沒脫就倒在上頭,一腳還不文雅的擱在茶几上。

    「碰!」

    忽然響起的甩炮聲將她逐漸消滅的意識猛地扯回。

    「碰!碰碰碰碰碰——」來不及起身,耳邊又是一連串的炮擊,正要尖叫,眼前數道人影疾速竄出,緊接著,冰涼黏膩伴隨著黑暗襲取面門。

    她——呆住了。

    「哇哈哈哈哈……」狂笑聲爆滿了整間屋子,有男有女,個個笑的放浪而瘋癲,笑到不行的抽氣聲此起彼落,更甭提那些拍桌子的、跺腳的、咳嗽的附和聲。

    沒有辦法動,她連動一下小拇指的氣力都沒有。

    她小小腦袋瓜裡,只分辨出砸在臉上的玩意兒是奶油蛋糕——附註,還是香草口味的。

    「哈哈哈,歡迎你來到杜鵑窩!」一個渾厚響亮的嗓音率先喊道。

    「是啊!歡迎歡迎!歡迎歡迎!」一堆人雜亂無章的分別讚聲。

    杜鵑窩?

    莫非——她看錯了門牌號碼?

    莫非——她走錯了樓層?

    這時,一隻流滿手汗的大掌扶起她掛在籐椅上的身體,並在她手裡塞了一條大浴巾,還大剌剌推了她一把。

    「快把臉擦乾淨吧!」

    「對啊對啊,快讓我們瞧瞧新室友——您的廬山真面目吧!」

    她像是機械故障的機器人,僵硬、彆扭、顫抖地將那一大坨奶油自臉上除去,至於身上的——根本無暇理會。

    睜開眼瞼的那瞬間,她只覺頭有點暈、有點疼。

    四、五個人塞在她視線裡擠眉弄眼、搔首弄姿,他們難道以為,她是照相機?

    嗚嗚——現在是什麼情形啦?!

    「呵……她好像剛睡醒的小貓唷。一臉茫然。」穿著細肩背帶心的長腿美眉掩唇輕笑,巧克力般的健康膚色襯著黑白分明的晶亮水眸,她一瞟眼,彷彿週遭的雄性動物都會讓她勾去魂魄。

    「我倒覺得她像是被人盜墓挖起來的木乃伊。」戴著黑框眼鏡,一個體格壯碩的男子單手蹭著下巴,故作正經地思忖著。

    「哈!夠狠!我怎麼覺得她跟小君頭一回進杜鵑窩時的反應差不多?」另一個身材頎長結實的男子拍掌笑道。「不過小君沒這麼鎮定,後來她歇斯底里的拚命跳腳抖掉身上的蛋糕,在撥掉眼皮部分的奶油後,還火大的反擊每個人。」

    「就是說啊,我們可都在頭一天就見識到你的潑辣呢!」戴眼鏡的男子揶揄地撞撞長腿美眉的手肘。

    「哼!當時的我已經很收斂了!」喬易君傲然地仰臉,沒好氣地覷了常斐軒一眼。「還笑!再笑我撕爛你的嘴巴!」

    笑鬧了陣,他們很有默契的全數歸於安靜。

    「——喂,你沒事吧?」眾人見她發愣太久,不由得暫斂笑意。

    季蘭妮倒抽口氣,捉著浴巾的手隱隱發顫,殘留奶漬的嘴角微微抽搐,盛滿驚駭的瞠大眼瞳裡,正鎖定他們當中一人的面孔。

    哇——他怎麼在這裡?!

    他們深感不解地你看我、我看你,又循著她的視線仔細研判,最後,目光落在辜子宙的臉上。

    「看我做什麼?」濃眉挑高,他抽回了搭在常斐軒肩膀上的手,一臉的痞子樣。「蛋糕可不是我砸的!」

    「是啊,你看他做什麼?」一語驚醒四個人,他們紛紛又回望著季蘭妮。

    這一來一往也不過才半分鐘,她的臉又經紅得像沸煮的燒酒蝦。

    「會不會是一見鍾情?」有人在問。

    「好了好了,別再欺負咱們這個小學妹了。」端出老大哥的架於和威儀,唐以群保護似的站到季蘭妮身前。「瞧她嚇得整個人都傻了。」

    「嘿!明明是你說要遵照杜鵑窩家法,承襲傳統,執行新人歡迎式的呀!」常斐軒雙手環胸,以鄙視的斜眼瞄他。「現在撇個一乾二淨不說,還挺身而出裝好人,我們這位小學妹要是知道剛剛那蛋糕是出自你手中,真不知作何感想。」

    「常斐軒!你非得扯我後腿不可嗎?」唐以群邁前一大步,不爽地按擠著兩手指骨,發出咯嗤喀嗤聲。

    他毫不遲疑跟著進前,抬頭挺胸,出起胳膊上的肌肉,挑釁駁斥:「就算你是咱們杜鵑窩的窩窩頭,我也照扯不誤!」

    「你們倆別鬧了!小學妹嚇得臉都白了。」喬易君見情況不對趕急喊停,從中推開即將槓上的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久久干次架,你們不煩,我和子宙還有小湄都勸得煩了。」

    「是他先讓我下不了台的!」唐以群憤慨不平地吼。「再怎麼說我也是想讓氣氛好一點,要不她被我們嚇得連話都不敢說,我心裡看了也難受啊!」左手指向身後那個仍處在驚懼中的季蘭妮。

    「她會這樣是誰的錯?還不都是你的餿主意?」常斐軒更加惱火地吼回去。「你竟然好意思說你心裡難受,我看哪,你根本就不懷好意。」

    「什麼我不懷好意?你把話說清楚!」

    「唉,你們……」被壓擠在中間的喬易君壓根兒插不上嘴。

    「哼,別人不瞭解你,我常斐軒可看透你了。」他不屑的撇唇。「都已經升大四的人了,連個女孩子都沒把到手,現在好不容易遇上個新學妹搬進咱們杜鵑窩,你當然迫不及待要爭取她的好感。」

    「敢說我!那你又好到哪去?上大學兩年內就交了五個女朋友,結果不是無故被甩就是做了烏龜,你這樣子有比較光榮嗎?」

    「唐以群!你、你、我跟你拼了!」打架前好像都要先喊這句,或許這與英文的「start」同義。

    推開喬易君,氣得怒髮衝冠的常斐軒往唐以群身上—撲,兩人登時滾倒在鋪了軟墊的地上扭打成團。

    「啊——」喬易君失聲尖叫,和林羽湄抱在一塊不敢目視,辜子宙則拉了張凳子坐下。一副納涼看好戲的模樣。

    左一拳、右一拳,一直處於挨揍狀態的唐以群胡亂反擊。不似練過跆拳道的常斐軒這麼有條有理。

    「不……」就在眾人束手無策時,季蘭妮突然衝過去,死命扯著常斐軒的胳膊。「不要打了!你們不要打了!」她神色無比倉惶的急嚷。

    才剛嚷完這句,就見常斐軒揪著對方領口的手忽地一鬆,拍拍身上灰塵,若無其事的再把唐以群拉起。

    看到這幕,季蘭妮又呆了。

    「好感動,在我挨了十五拳之後,你終於出聲了!」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唐以群吸吸乏子,露出了痛哭流涕的表情。

    「你們……不是真的打架?」她難以置信,甚至懷疑自己進到瘋人院。

    「錯!」常斐軒高興地搶先回答。「打架是真的,吵架是假的!」

    是她的腦袋瓜太過簡單嗎?沒有吵架,卻硬是要打架?!

    季蘭妮傻在當場,無法解讀這樣的邏輯。

    「瞧!又把她給嚇傻了,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麼壞心呀!」喬易君看不過去的說了。「再這麼下去,我怕她會哭出來耶。」

    「不會吧?」常斐軒害怕地縮起脖子,小心翼翼地觀察她臉部表情。「我們只是跟你開個小玩笑,別介意唷!」

    「小玩笑?」季蘭妮喃喃重複這三個字。

    「你……你不會生氣了吧?」唐以群也深感恐慌的大退一步。

    「所以,從我一進門到現在,你們全都是存心看我笑話?」沒有翻臉、沒有激動的指控,她像在陳述一件事實,又像在理清心底的疑惑。

    「雖然很抱歉,但這是歷屆來的新房客歡迎式,凳望你不是真的生氣。」

    在旁邊看了好半天鬧劇的辜子宙,在這刻緩緩站起身軀來到她跟前,饒富磁性的迷人嗓音,配合著他與生俱來的男性魅力,眩惑了季蘭妮的心神魂魄。

    「歡迎你成為杜鵑窩的一份子,我是辜子宙。」伸出手,他勾起性感飽滿的唇角,英挺俊逸的面容像在發光。

    而她只能仰著那張紅得發燙的蘋果臉,被動承受著他迷人的丰采。

    見她沒有動作,辜子宙聳肩撤回。

    「你再這麼盯著我,我真會以為你愛上我了。」他促狹說道,順勢俯下身給她一記邪惡的眨眼。

    「我才沒有!」她冷聲反駁,故作鎮定的將臉撇開,其實一顆心撲通亂跳著。

    「好了,親愛的小學妹,我們都還不曉得您的芳名呢!」常斐軒嚷道。

    「我叫季蘭妮。」將所有的惶恐窘態都收得乾乾淨淨,她泰然自若的答。

    「真洋化的名字,敢情您的小名兒是妮妮還是妮兒?」

    「都不是。」她面色難看的把頭一搖。

    「哦……小妮子?」唐以群跟著追問。

    「不是。」

    「你沒有小名?還是你有綽號?」

    「阿蘭。」

    「啥?」換眾人一呆。

    「我爸媽都是這麼叫我的。」她生硬地答。「我的綽號則是小蘭花。」

    「有沒有搞錯啊!這麼新潮的名字硬是喊得橡小村姑似的。」常斐軒抱不平地叫。「我還喇叭花、圓仔花咧!」

    「斐軒,你少說幾句行不行?全場就你嘴巴最臭!」喬易君對他施以白眼。

    「好嘛好嘛,我自動縫合。」

    「我是喬易君,歡迎你成為我們的新室友。」她友善地說道,頰邊堆起親切和藹的倩笑。「可能的話,麻煩你喊我小君就行了。」

    「我是唐以群,是杜鵑窩的窩窩頭。」他以豪放的口吻自我介紹:「在這兒以我最為年長,困為我再過一年就得回家吃自己。」

    「還有我,我是常斐軒。」

    「你好,我是小湄。」掛著再平和不過的淺笑,樣貌平凡又一身樸素的林羽湄輕輕說著。

    「你們大家好,我是季蘭妮,很高興認識你們。」無論有多麼不爽,她還是得加上後面這句。人,果真是虛偽的動物。

    「甭客套了,你心裡肯定幹得很吧?」辜子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嘲諷。「沒替你搬行李、砸你蛋糕、當場幹架嚇得你魂飛魄散,根本沒有半點讓你高興的理由。」他很認真的說著玩笑話,即使句子裡加了「粗魯輩」的字眼。

    「子宙,你還沒嚇夠她嗎?」喬易君嗔他一眼。

    「咳咳,我的房間是哪一個?」不,她已經被嚇夠了。現在,她只想不顧一切的衝去浴室沖個冷水澡。

    「這條走廊走過去第五間,需要我們替你搬行李嗎?」常斐軒彬彬有禮地問。

    「好!謝謝你們了。」毫不考慮的把話撂下,她順手拎起茶几上的土黃色行李袋,朝著五號房行進。

    「……唷,挺不客氣的咧。」他頗為詫異地揚起眉。

    「看來,咱們小學妹不如預期中的柔弱好欺負喔!」唐以群玩味地摸著下顎鬍渣子。

    「就是啊,挺有個性的呢!」喬易君頗為欣賞的會心一笑。

    握拳的手忽地鬆開,執在掌心裡的手提袋應聲落地。

    原本疊在心臟皿管上的壓迫感不翼而飛,季蘭妮深深地、長長地吁出了困在胸腔裡的廢氣。

    沒有遲疑的,她將身後的背包卸放在書桌上,踮起腳尖拉開薰衣草圖案的米色窗簾,就著燦爛陽光,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明明就不是悠哉的時機,她卻死命抑制著心頭那股慌張,不讓它輕易地溜出囚室,破壞她已趨平靜的情緒。

    「擱這就好了嗎?」行李一箱箱的堆置在門邊,見她兩眼無神的瞪著窗外,常斐軒忍不住出聲喚醒她。

    「呃?」她從容不迫的回過頭。「嗯……放那就好了,謝謝你們。」

    「哪裡,應該的嘛!」他呵呵地笑,笑的時候有著明顯的抬頭紋,卻不失陽光男孩的爽朗大方。

    她聳肩,一抹淡笑淡在唇邊。「我要換衣服了。」婉轉地下逐客令。

    「喔!」他恍然大悟,抓了抓耳朵。「那我不打擾了。還有,提醒你晚餐要吃泡菜火鍋,記得到席哦!」

    正要關門,她阻止了他。

    「泡菜火鍋?」

    「是啊,我們已經加了你一份。」

    「我……」可不可以不吃啊?她總覺其中有詐。

    「對了,你吃不吃牛肉?」

    她怔忡兩秒。「呢……我吃啊。」

    「那就好了。」常斐軒瞥了下手錶。「現在三點半,預計六點半開動,你趕快整理你的行李吧。」

    「等一等!」她急急叫住他。「可我不敢吃辣。」

    「不敢吃辣有什麼的,可以訓練哪!」擺擺手,他不讓她有推拒的機會,雙手一叉褲袋便鑽進他的三號房。

    她杵在原地又是一陣呆滯。她實在難以理解爸媽怎會挑上這間公寓讓她入住?

    十分鐘後,從行李箱裡翻出幾件基本替換衣物,她走出房間,順手將門帶上。

    「你要洗澡嗎?」後頭出現腳步聲,和令她心神震顫的磁性嗓音。

    她想點頭,脖頸不知怎地有些不合作。

    「浴室在另一頭,就在曬衣間隔壁……要不要我帶你去?」辜子宙好心地問。

    「不……不必了。」她低著臉繞過他,看也不看一眼就往前直走,哪曉得卻傻呼呼地撞上牆壁柱角。「噢!」捂著額角,她痛得整張臉扭曲成團。

    「要不要緊?」他嚇了跳,毫無顧忌的伸手扶住她的後腦,另一手則揉著她的額頭。「你走路不看路的嗎?」

    「你做什麼?」他突來的舉動更令她驚慌失措,那掌心的熱度竟導引出熾烈電流在身體裡奔竄。

    「笨蛋!不趕快揉揉會腫起來的。」被他這一反駁,她竟啞口無言。

    行過客廳時,喬易君等人正看著錄影帶邊吃零嘴蜜錢,瞧見她出現時,熱絡地打了招呼。

    「阿蘭要去洗澡啊!」

    「要洗乾淨哦!」

    劉海遮去了額角那抹紅,只見她低低的嗯了一聲,便從四雙眼睛前晃過去。

    聽到他們叫自己阿蘭,不知何以格外彆扭,於是走沒三步,她突地走回來。

    「怎麼了嗎?」塞了半口的洋芋片,唐以群疑惑問著。

    「可不可以不要喊我阿蘭?」她鼓起勇氣,皺起的五官顯示了她的認真。

    「囑,那就喊你小蘭花好了。」辜子宙坐到喬易君左側。

    「不要!」她語氣上揚的強調。「請叫我蘭妮。」

    「蘭妮?」辜子宙暗諷地一笑。「雖然這名字與你的樣子不大符合,不過我們會盡量這麼喊你的。」

    季蘭妮薄怒地瞪了他一眼,臉上終於沒再出現惱人的紅潮,然而那眸光卻積蓄著千緒萬端、帶有某種程度上的困惑。

    待她消逝在拐角處,喬易君口含著酸梅,若有所思地斜睨身旁的仁兄。

    「怎麼搞的?你對這位小學妹好然很有意見哪。」

    「我?哈哈。」撥撥頭髮,他干哈兩聲表示「沒那回事」,微亂的瀏海中有一小撮頭髮翹起。「也不過才虧了她兩句,就叫很有意見?」視線緊盯著電視,心裡卻不停倒帶著先前的一幕。

    「說真的,你們覺得她怎麼樣?」唐以群壓低音量問著大家。「我總覺得她和咱們磁場不合,好像很難相處的樣子。」

    「人家是怕生嘛,誰第一天來就和每個人混得很熟啊?」喬易君不以為然的。

    「這麼說倒也沒錯,不過我們有個文靜的小湄就夠了,再多一個,咱們杜鵑窩肯定愈來愈冷清。」

    坐在另一張籐椅上的林羽湄只是微笑以對,沒有出聲抗辯的意思。

    「你唷,都大四的人了還想著要瘋,該收斂一點了吧?」

    「才不要!一想到我這三年來連半個女朋友都沒交到,真是不甘心。」

    「好啦,我犧牲一點充當你女朋友嘛,三個月一萬塊就好。」

    扭著眉毛,唐以群擺「敬謝不敏」的表情。「雖然你是文學院的三大院花之一,不過,我還想多活幾年。」

    「唐以群,我有這麼潑辣嗎?」喬易君瞇起了水燦的媚眼。

    「雖不潑辣,亦不遠矣。」

    「去你的!」她馬上抓起洋芋片的圓筒外殼丟過去。「我就算潑辣,追我的男人可是排到金門媽祖那麼遠。」

    「這倒也是,所以我常奉勸週遭男性同胞,挑女朋友的時候,千萬不能只挑外表,漂亮的帶出去雖然很有面子,不過醜一點的有安全感。」

    喬易君強忍著笑。「咳咳,我說學長哪,你日後要是交了女朋友,我會睜大眼睛瞧瞧她是面子族還是安全族。」

    「呵……我希望她能面子裡子兼俱。」

    「啐,你想得美哦!」

    打開日光燈時,已是晚上六點多的時候。

    三個大紙箱在拆封後,陸續取出的家當琳琅滿目。

    季蘭妮馬不停蹄的整理行李,將物品—一歸類、放置在該出現的地方。

    就在她取出一本英漢辭典時,視線不由得落在紙箱內一隻方盒上。

    幾經躊躇,她還是把它給帶來了。

    打開盒蓋,埋頭有數十張四乘五的護貝照片。

    而這堆照片都有幾個共同點:一看就知道是偷拍。捕捉的對象是同一個人、照相的技術很不好……

    拿起其中一張,拍攝對像為一個戴著銀框眼睛、書卷味頗為濃厚的男孩。他行走在操場邊的樹蔭底下,肩上背著書包,穿著整齊的制服,由於拍攝地點過遠,照片並不是照的很清楚。

    儘管如此,她的手卻在顫抖。

    因為照片上的男子,正是她高中時暗戀了整整三年的學長——白雲。

    她怎麼也沒想到,在毅然的跑來南部念這所私立大學後,竟巧合的遇上他,甚至還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她不知道該不該歡天喜地?該不該痛哭流涕?畢竟,在她頭一年考大學慘敗後,她就決定把這樣的迷戀長埋心底。

    事隔一年,她吊了車尾考上這裡,也在父母的安排下住到這所公寓。

    潛藏的暗戀心情原已平息,如今突被挑起,那種五味雜陳的感受,是怎麼也擺不平。

    「這是幸?還是不幸?」她恍惚地自語。

    敲門聲拉回她的思緒,倉卒間忙將照片連同盒子塞到書桌抽屜裡。

    「誰?」

    「喂!都六點四十五分了,你還在蘑菇什麼啊?」常斐軒隔著門扯嗓嚷道。「我們五個人都坐在餐桌邊等你耶!」

    她有些心驚,老早忘了吃泡菜火蝸這回事,吧門一開,她內疚地連連道歉。

    「不好意思,那我馬上過去。」

    「快點吧!我可餓扁了!」

    想到大家眼巴巴地等著她一人,她趕緊滅了燈匆匆跟在常斐軒身後,腦子裡卻亂糟糟的繼續想著那些塵年往事。

    怎麼辦呢?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雖然補習重考的這一年,她已經淡化了對他的感覺,可是,難保現在不會又陷了進去。

    話說回來,有件事令她相當的匪夷所思。

    粥中認識白雲時,他看起來是個沉默寡言、斯文有禮的人。

    在他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疏離的、內斂的表情。

    尤其當他置身在人群中,那分憂鬱閑靜的氣質更形突出,無須言語,你就可以直接發現他的存在。

    但是現在的他卻給她一種「本末倒置」的感覺。

    不再溫文靜默、不再沉穩內斂,他……他竟然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痞子!

    這實在太離譜了!

    難道他從前的溫柔儒雅是裝出來的?

    所以,他現在的樣子才是他真實本性?

    唔,她真的被弄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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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4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來,讓我們為新學期、新室友、新的夏天一塊舉杯吧!」將盛滿啤酒的玻璃杯舉高,唐以群朗聲喊道。

    「乾杯!」其他人歡呼著跟進。

    一口氣灌了半杯啤酒到肚裡,季蘭妮拿起筷子正要夾些涼拌小黃瓜,坐她旁邊的辜子宙卻馬上挖了一湯匙到她碗裡。

    「不錯哦!沒想到你敢喝啤酒。」

    「啤酒雖然不好喝,但可以接受。」

    「滾了滾了,要吃的人趕快動手吧。」喬易君將電磁爐的火速關小,一鍋鮮紅如血的泡菜火鍋正冒著熱騰騰的煙氣,浮在上頭的丸子、魚餃、玉米、蔬菜彷彿在紅海裡游泳,看得人食指大動。

    「好熱喔,冷氣開強一點。」常斐軒嚷,碗裡的火鍋料都已堆成小山丘,手握大湯匙還繼續在撈。「呼……呼……好燙好燙!」

    「做人不要那麼貪心好不好?換我撈了。」唐以群忙搶過湯匙。「紊的滿熱的,冷氣已經開最強了嗎?」他已是滿身大汗。

    「子宙,你離冷氣機最近,幫忙調一下啦。」喬易君撞撞他手肘。「新來的去調吧。」咬著小黃瓜,辜子宙撞撞另一人的手肘。

    季蘭妮愣愣地望著他兩秒,感覺被撞的手肘麻麻的,心臟大力抖了一下。

    深吸口氣,她悶聲不響的起身去把冷氣機的風速調大、溫度也降到最低。

    討厭鬼!豬頭三!我詛咒你待會兒噎到、嗆到、哽到!

    「子宙,你幹嘛又欺負她啦!」

    「我有嗎?可是她很聽話呀。」他壞心地笑,一邊撈著火蝸料。

    「我叫你去,結果你又叫她去,她總不好意思再叫小湄去吧?」上掀眼瞼,喬易君沒好氣的。

    「別讓我懷疑你的性向,你好像處處護著咱們小學妹?」常斐軒賊兮兮地說。

    「吵死了,快點吃啦!」懶得再跟他們拌嘴,她喝下一口熱湯。

    一坐回凳子上,季蘭妮卻發現自己的碗裡已經裝滿了食物。

    左側的林羽湄只是溫吞的吃著東西,不可能主動替她盛,所以——她用眼角餘光瞄著看似若無其事的辜子宙。

    忽略了胸口冒出的那股悸動,她鎮靜地棒碗就食,怎知一塊泡菜剛送進嘴裡,那股辛辣卻嗆得她咳嗽不止。

    「她嗆到了,快點拿水!」擱下碗筷,辜子宙迅速拍撫她的背脊,一面向最靠近廚房的唐以群喊道。

    「好!馬上來!」

    「好辣、好辣!」喉嚨似火般灼燒,季蘭妮一邊叫一邊灌水,爆紅的臉上一陣扭曲。眼眶裡冒著嗆出的淚水。

    「不能吃辣夾那麼多泡菜做什麼啊?」唐以群瞪著她的碗。

    「可憐的孩子!」常斐軒深感同情的。「她一定是為了要和我們打成一片,所以想好好訓練自己吃辣的功夫。」

    咳了許久,季蘭妮有些狼狽地抽張面紙擦擦鼻涕。

    「你沒事吧?」喬易君深表關心地問。

    「嗯……嗯……」雖然很窘,但還是得繼續吃,她把那堆泡菜撥到一邊,先吃別的火鍋料。

    「對了蘭妮,你是念哪個科系的?」唐以群問。

    「中文系。」

    「嘿,我猜對了。」常斐軒開心地舉手。

    「不鋁不鋁,咱們這兒總算來了位有文學氣質的女孩子。」

    「你們呢?」季蘭妮反問。

    「除了我和斐軒是資管系的,他們三個都是外文系的。」唐以群忙不迭答,塞了滿嘴的泡菜,辣紅了兩片厚唇。

    「喂,你要不要正式的介紹你自己?」常斐軒衝著季蘭妮嚷道。「你話好少啊。」

    「是啊是啊,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你讓我們多瞭解你一點吧。」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熱絡,她忖度好半晌,不知從何開始。

    「我要怎麼介紹?」

    「怎麼介紹你不會嗎?」放下碗筷,常斐軒正經八百的捏了捏喉嚨。「咳咳,那我來示範一次給你看好了。」

    「你?不用了吧!我們可不想多瞭解你。」

    喬易君沒興趣的擺手,但他仍然厚著臉皮開始說道。

    「各位大家好,小弟名叫常斐軒,黑白無常的常、成績斐然的斐、氣宇軒昂的軒。來自山明水秀、純樸自然的宜蘭綿,家裡三代同堂,還有一個弟弟在念技術學院,敝人在下我的二十一歲生日剛過,在升上大三的這個暑假,一共參加了十一次的對外聯誼,不過前還沒任何好消息傳出,敬請大家拭目以待。」

    「陣亡就陣亡,有什麼好拭目以待的?」唐以群潑他冷水。

    「嘿。我手頭上握有四位清秀佳人的地址電話,正展開熱烈攻勢,不能說完全沒希望呀。」

    「清秀佳人?怎麼,打算戒除重刁嘛,開始來點清粥小萊?」喬易君甚感好笑地打趣問。「你吃得慣嗎?」

    「有得吃就吃啊,總比餓死好吧!」常斐軒將一大粒花枝丸塞到口中。「別忘了我的銘言是『寧•濫•勿•缺』!」

    「難怪你把到的那些馬子從未維持超過三個月。」唐以群幸災樂禍的。「不然你是有好到哪裡唷!」他狠狠一瞪。

    「好了好了,焦點別拉遠了,這回該輪到你了。」辜子宙在眾人笑鬧時把矛頭指回她身上。

    季蘭妮有點氣惱他的多事,卻怎麼也開不了口罵人。

    「好吧,那我簡單的介紹一下自己。」她深吸口氣。「我叫季蘭妮,季節的季……」講沒兩句卻被打斷。

    「是季節的季哦,幸好你有說,不然我以為是紀念的紀。」常斐軒恍然大悟。

    「斐軒,你有點品好不好?」喬易君不客氣的往他的頭頂巴下去。「喔,不好意思,繼續繼續。」他對著季蘭妮傻笑。

    「我家在台北,家裡除了爸媽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弟弟,另外,我是重考一年才勉強考上這裡……大致就這樣。」她輕描淡寫的帶過。「原來蘭妮是台北人呀,那不就跟子宙同鄉?」

    「對耶,你家在台北哪裡?」唐以群興致勃勃追問道。

    「……新店。」

    「新店?」辜子宙頗為詫異的揚起眉。「你也住新店?」

    「嗯。」不管你想起了什麼,都別說了吧!她在心裡緊張地祈禱著。「果然很巧。」他沒什麼反應的應了聲。

    「好快幄!今年的暑假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喬易君有感而發的撐著下顎道,一手拿著注滿的啤酒杯晃來晃去。「後天就要開課,杜團活動也差不多要開始了,最重要的是,又要看到那些討厭鬼。」「怎麼,那幾位藝高人膽大的白目男還沒對你死心?」

    辮了兩口啤酒,她搖頭。「確實還沒有。想到他們,我頭又開始痛了。」「蘭妮,你有沒有男朋友?」唐以群一時興起再度發問。

    每個人的筷子漸漸停下,嘴巴張開閉合的動作卻沒停過,有一著沒一著的各自喝著冰涼啤酒,半打的量就剩最後半瓶。

    「沒有。」

    「那有沒有交過?」

    「我吃飽了,可以離席了嗎?」季蘭妮避重就輕的詢問喬易君。這是杜鵑窩裡她唯一有「好感」的人。

    「可以啊。」喬易君問。「那今天輪到誰洗碗?」

    「當然是子宙。」唐以群答。

    「新來的要負責洗碗。」辜子宙又立即把差事推到季蘭妮身上。才一起身就聽到這句,她氣得火冒三丈,真想不顧一切的破口大罵。然而一對上他湛然有神又深不可測的一雙眼陣,到口的不爽又吞回肚子裡。

    「——好,讓我來洗。」

    「你真的要洗?」他們驚訝的左右互看。

    「嗯,而且我事前也沒幫什麼忙,洗個碗也是應該的。」她想擠出和善的笑容,但嘴角卻不怎麼聽話。

    「既然你這麼識相,那我們就不客氣的丟給你洗嘍。」眾人樂得把啤酒咕嚕嚕掃進肚裡,便把碗筷一擱,談笑自若的離開飯廳。

    「爛人……都是一堆爛人!」

    忿忿不平的洗著堆積如山的碗盤碟筷,季蘭妮氣得臉都綠了。洗碗槽裡擺的這些碗碟不只是他們吃火鍋留下的殘骸,還有昨天、前天、大前天的……總而言之,她確定她誤入賊窩。

    這下可好,今天不過是搬進來的第一天。

    未來四年的大學生活,憲竟會多彩多姿、還是多災多難呀?

    大致說來,她不是個太活潑的女孩子。

    開朗外向、樂觀進取,從來就與她無關。

    但與文靜內向、溫柔大方,卻也沾不著邊。

    論外貌,她沒有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正常大小的眼睛,不夠水汪汪也不夠烏黑圓亮;極為普通的鼻子嘴巴眉毛,搭在一塊的五官再平凡不過。

    論身材,她有著一六五的高度,體重卻只有四十三,聽起來雖是個纖細瘦弱的組合,也頗為讓人羨慕,但這卻是她最大的苦惱。

    走在校園裡,多的是傾城美女、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她這種的,頂多只稱得上是「鄰象女孩」,而且是最不起眼的那種。

    像她這種人。大概也不會有什麼男孩子會特別去注意,就連女孩子,也會挑磁場相吸的才得以結識,例如眼前這一位。

    單眼皮、小鼻子、唇色略深的嘴巴、還有些小雀斑長在顴骨上,塌扁無光澤的長髮則用橡皮筋簡單束起。除了沒有驚人的外表,連體型都是有些小胖的那種。她看起來確實和自己同屬一掛。

    「你家住台北呀?」楊亭薇睜大了眼睛,露出新奇的表情。

    「嗯。」坐在學生餐廳內的靠窗一隅,季蘭妮正垂頭吃著她的午餐——排骨飯加貢丸湯加優酪乳加一盒綜合水果。

    空著肚子聽了一個早上的演講、致詞、訓話,校長、系主任、教官……全拉拉雜雜講了一大堆,所以此刻她的飢餓指數達到最高點。

    正罔為如此,中午休息時間她迫不及待的擠來餐廳裡用餐,在找不著位置時,楊亭薇好心的向她招手,邀她一塊過去坐,她這才知道,這女孩和自己同是中文系新生,甚至在冗長的演講中就坐自己隔壁——而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耶。」

    「不像?」

    「是啊,你打扮的好普通喔!」她毫不掩飾心中想法。「我以為從台北來的女生,都會穿得很時髦很漂亮呢!」

    李蘭妮停了停筷子,用下巴撇了撇窗外。「就像那樣?」

    花圃前方聚集了一票女孩子,芽得花枝招展、五光十色,各種不搭調的顏色拼湊在一塊,色彩雖活潑鮮艷,卻沒有幾個穿出自己的味道。

    「如果我有那樣的身材,我也會這麼穿的。」楊亭薇嘀咕著,將最後一口紅豆麵包咽進肚子裡。

    「我是來唸書的,不是來走台步的,何祝我也沒多餘心思去替自己打扮。」

    「為什麼?你不想交男朋友嗎?」她驚訝地問。

    「跟交男朋友有什麼關係?」

    「你不打扮的漂亮一點,光憑你這德性,根本不會有哪個男生會想追求你。」她直言無諱,完全是有什麼說什麼的那種直腸子。

    李蘭妮愣了兩秒,上揚的眉毛微微透露著她心裡的不爽。

    光憑我這德性?

    那你這德性又比我好到哪裡去?她不以為然的繼續喝湯。

    「你這麼瘦,應該穿合身一點的衣服啦,像這種鬆垮垮的T恤,看起來既沒精神又沒個性!還有哦,現在沒人在穿緊身褲,你最好去買條超低腰牛仔褲來穿啦。」她好心建議著。

    「……好,我會考慮的。」懶得對她反駁,季蘭妮自認倒霉的咬著貢丸。「你從台北來,那你不就外宿?」

    「嗯。」

    「那你住哪一棟?這附近有不少學生公寓。」

    「二十六號那棟。」她扼要地答。

    楊亭薇努力在她腦子裡搜索這一棟公寓的樣子。「沒什麼印象,不過我家就住學校附近,有空來我家吃個飯吧!」她熱絡邀請著。

    「嗯,有機會的話。」

    解訣完排骨飯和貢丸湯,季蘭妮打開了那盒洗好切好的水果,看到對面那位睜大了眼珠子。她不動聲色的在心裡歎息,主動湊了根牙籤過去。

    「一塊吃吧?」她和善地問。哎呀呀,她好虛假啊!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接過牙籤,楊亭薇傻傻一笑。

    「反正我也吃不完。」才怪!吃不完她就不會買了。

    「你人真好,那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嘍?」她笑咪咪地說著。「我好高興認識你哦!」結果都是她自己在回答。

    季蘭妮不想為了附和她而說些違心之論,僅在喝優酪乳時小聳肩膀,並給了一抹勉強的假笑。

    「亭薇!」背後傳來一記高亢洪亮的喊聲。

    楊亭薇喜出望外的瞪大眼,趕忙挪出手來揮舞。「逸勳!你怎麼來了?」起身投入來人的懷抱裡,也不怕別人看了倒胃口。

    「怕你一個人不曉得會不會孤單,所以就過來看看。」於逸勳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尖,並勾住她的手臂。

    「這是季蘭妮,我剛剛才認識的同學。」楊亭薇將他拉過來一併坐下,笑盈盈地介紹道。「蘭妮,這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歷史系大三的學生。」

    男朋友?

    這位貌不驚人的女同學竟然有男朋友!季蘭妮難以置信的。

    而且,對方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跟那些牛鬼馬面豬頭猴臉相距甚遠。

    「你好,我叫於逸勳。」『他禮貌性的點頭。

    「你好。」想必她此刻的臉色菜菜的。

    「亭薇,你吃過了嗎?」

    「嗯,吃了!我正吃水果,你要不要吃?」楊亭薇甜蜜的叉起一塊西瓜,似乎忘了這盒水果的主人是誰。

    「好啊好啊,我嘴巴好幹。」

    「來,我餵你哦,啊……」

    「嗯……嗯……好甜哦。」

    就在他們一來一往的時候,季蘭妮已經看不下去了。

    「你們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蘭妮,你要去哪呀?下午還有各系講師要訓話呢。」楊亭薇訝異喊道。但對方已經快速的離開學生餐廳。

    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嗎?「

    她不認為。

    她真的真的一點也不認為。

    烈日當頭,惱人的酷暑曬得她口乾舌燥,在閒晃了十五分鐘後,她躲到一處樹萌下,將喝完的優酪乳瓶子扔進一旁的垃圾筒裡。

    仰著瞼,定用上的樹葉透著金黃色的光影,一閃一閃的,閃得她眼睛有些刺痛,怎知在把臉轉回來時,眼前站定的一個身影卻嚇她一大跳。

    「在發什麼呆?」辜子宙竟爾一笑。「我不會嚇到你了吧?」立在陽光下的他看起來耀眼炫目,即使只是件藍襯衫和深色牛仔褲,也將他身上的俊逸氣質襯脫得獨樹一幟。

    在呆了將近五秒後,她悶悶地將臉別開。「你的確是。」存心忽略心臟的不適奔馳感。

    「想不想吃刨冰?」

    「刨冰?」老實說,她真的有點想。

    「學校斜對面的巷子裡有家冰店,它的招牌香蕉芭樂冰一極棒!吃過的人都說好吃哦!」他讚不絕口的桃著眉毛。

    「步蕉芭樂冰?」好像在罵人啊。

    「如果你對香蕉芭樂冰沒興趣,那雖還有一般冰品供你選擇,像是紅豆牛奶冰、草莓烏梅冰什麼的。」

    「可是,我下午還得……」

    「唉,新生訓練不去也不會有事的,走吧!」一拉她的手腕,辜子宙不由分說的將她拉離樹萌遮蔽處。

    迎面而來的燦金陽光,讓她一時無法掙開他霸氣的掌握。

    直至出了校門,她仍未弄清楚他的意圖。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脹紅著瞼低風頂上驕陽曬、胸口冒著火,再加上他燙人手掌始終停留在左邊手腕上,想不臉紅,很難。

    「帶你去吃刨冰呀!」站在路邊張望了陣,見兩邊來車漸少,他趕緊帶著她穿越馬路,朝一條窄巷長驅直入。

    「我有說我要吃嗎?」氣死人了!就算我曾經暗戀過你,你也不能這麼「鴨霸」吧!她在心裡大聲吼著。

    「就是這家了。」來到一家看似平常的小店,他推開厚重玻璃門。「我們進去吧!」他爽朗的聲音在熱浪中聽來格外清脆。

    一股冷風由裡頭竄出來,拂去一身的熾熱,教人不由得精神一振。他鬆了手,她卻還是乖乖跟上;沒理由把到口的冰品踢開不吃吧?何況熱得滿身汗,可以吹著冷氣吃刨冰是一大享受。

    狹小的冰室裡擺放著六、七張桌子,此時大約有十多個人擠在裡頭吃冰兼打屁。

    「你要吃什麼冰?」選了靠角落的一張小桌子坐下,辜子宙問她。牆壁上貼著各種刨冰的價目表,她在巡過一遍後,確實發現了「招牌香蕉芭樂冰」。原來,他不是在唬人……

    「你們兩個要什麼?」胖墩墩的老闆娘用大嗓門喊道。

    「我要紅豆牛奶冰。」她趕緊低聲對他說。

    「喔,」辜子宙喊。「一個香蕉芭樂冰,一個紅豆牛奶冰!」

    「好,馬上來哦。」

    「幹嘛不吃香蕉芭樂冰?」他用異樣的眼神盯著她。

    「我……我不敢嘗試奇怪的口味。」她一副不敢瓶教的搖搖頭。「而且我本來就不喜歡吃香蕉。」順手抽起桌上的面紙拭汗。

    「什麼?你不喜歡吃香蕉?」他驚詫的拉高音量。

    「你可不可以小聲一點?」她窘迫地瞪他。

    「這樣怎麼行?以後你的老公會得不到幸福的。」

    愣了下,她立即解讀出他話裡的意思,臉上稍褪的紅潮再度暴漲。「不要臉!你這個小玉西瓜!」

    「小玉西瓜?這是罵人的話嗎?」他一頭霧水地問。

    「滿腦子黃色思想,哼!」不屑的把臉撇向它方,其實是為了掩飾她的慌亂與無措。什麼腮什麼啦!竟然跟她開起這種葷笑話。

    「哦,小玉西瓜是這個意思啊。」他備感有趣的展露邪氣微笑,盯著她的目光多了分興味。「那麼『你這個榴蓮』就是『滿腦子臭東西』嘍?哈哈!」在他們進行沒營養的話題時,老闆娘已將兩盤冰送上。

    李蘭妮瞪大眼珠子,直盯著他那盤招牌香蕉芭樂冰瞧。

    香蕉和浸過糖水的甜芭樂切成丁,淋上一層香濃煉乳,正中央還放了一根巧克力捲心酥,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好吃似的。

    「怎麼樣?想不想交換哪?」他笑容可掬地問。

    「不要,我還是吃我的紅豆牛奶冰。」她迅速收回目光,用湯匙攪和著那堆紅白相溶的刨冰。

    「真的不要?很好吃哦!」他裝出垂滔的表情,勾著唇角誘惑她。「好吃你自己留著吃。」淡然回應一句,一口冰已經塞入嘴裡。

    「喂喂喂,」他神色一正,有些不爽的皺起眉頭。「我說你這個女孩子真是沒意思,一點幽默感也沒有。」

    「我是沒有幽默感,不然呢?」她習慣了。從以前到現在,她不曉得被多少人這麼指責過。

    「這樣很……」一時間找不出適當形容詞,他有些惱然的。「這樣很不好相處,你難道不知道嗎?」

    「真是抱歉,我這個人本來就有點孤僻,我也不打算和你們打成一片。」她依舊不停地吃著她的冰。

    已經不是詫異這麼簡單了。

    辜子宙錯愕地張著唇,難以置信她竟如此答腔。

    「你是針對我還是針對杜鵑窩的所有人?」

    「我沒有針對誰,我是就事論事。」她聳肩答。「你們接受我這個人,我固然很高興,但我並不強求,也不想勉強自己做些不喜歡的事來討你們歡心。」

    「你在說什麼呀?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是多麼不可得的緣分你知道嗎?我們也沒有要你做些什麼事來討好大突。」他火大的逼近她臉孔。「很多事都是互相的,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懂人情世故!」

    他在生氣嗎?

    李蘭妮有些心驚的往後縮了一下,似乎沒料著他的反應會這麼大。也因為他突來的逼近,她察覺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你沒戴隱形眼鏡?」

    「什麼隱形眼鏡!」什麼玩意兒!她幹嘛突然把話題岔開。他冷冷再道:「不要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只要你還待在杜鵑窩,你就非得和大家打成一片才行!」他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搞的,何必這麼介意她合不合群的問題?

    她忽地住嘴不再往下深究,心底那片疑雲卻不斷擴大。

    好怪啊!他以前明明有戴眼鏡哪,她還以為他現在沒戴的原因是他改戴隱形眼睛,怎麼……怎麼沒有?

    「我知道了。」不想再為那件事爭執,她放棄和他爭辯,又垂下頭去。見她如此,辜子宙也沒法再繼續發飆,何況,他的那盤「招牌香蕉芭樂冰」已經在溶化了,不快點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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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43: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幾個禮拜過去,杜鵑窩持續著歡樂愉快、一派融洽的美好氣氛。

    但對季蘭妮而言,這段時間她逐漸摸清楚每個人的喜怒哀樂與生活習性,也漸漸瞭解這個表面上著似溫馨和諧的「一家子」,其實暗藏心結、各懷鬼胎,各有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星期三,結束下午的兩堂課回到窩裡,無意間撞見喬易君與常斐軒在曬衣間接吻的鏡頭,倉惶中她扔下一句對不起,快速衝進房裡,撫著胸口那撲通亂跳的心臟,將自己丟到硬邦邦的木床上,發了好一陣的呆。

    一直到天黑,她都沒有離開房間半步,偏偏肚子在這會兒餓得咕嚕亂叫,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出去覓食。

    好死不死的,廳裡除了唐以群和林羽湄,還有下午接吻戲中的女主角。

    「蘭妮!你總算起來了。」喬易君一見著她,便眉開眼笑地起身熱絡道。「肚子餓了吧?我多買了一潞酸辣餃子給你當晚餐。」言談間完全看不出有何尷尬芥蒂,一如往常的親切友善。

    她杵在玄關處進退維谷,臉上出現一絲為難。

    「呢……不用了,我自己出去買就好。」

    「客氣什麼呢?何況我們大家都吃飽了,總不能要我丟掉吧?」

    「是啊,小君難得請客,不吃太可惜了哦。」唐以群邊轉著遙控器邊點頭。

    「你放心,這餃子我才剛買沒多久,你要是怕冷了不好吃,我去替你熱一熱。」說話同時便拿起那包酸辣餃子要進廚房。

    李蘭妮趕忙上前攔住她。「沒關係,那我直接吃就好,你不要麻煩了。」

    「那好,我替你拿個碗公來。」還是進了廚房。

    莫可奈何地坐到籐椅上,她拿起擱在桌面的幾張報紙。

    說好不必再熱一熱,喬易君還是這麼做了。

    當那碗熱騰騰的酸辣餃子出現面前時,季蘭妮窘得兩額發熱。

    「你怎麼……」

    「呵,想想還是熱~下好了,不然我怕餃子皮硬硬的不好咬。」

    「唷,咱們小君幾時變得如此賢慧了?」唐以群開玩笑地。

    「我一直都很賢慧,是你們沒有眼光好不好?」她一哼,開開心心的在兩人中間坐下,另一旁的林羽湄則好心的遞過面紙盒。

    「你的臉髒髒的,擦一下吧。」

    「真的啊?在哪邊?」喬易君緊張的忙問。

    「我幫你擦吧。」林羽湄抽起面紙,動作輕柔的擦去她頰上的一塊污漬。「好了。」她微笑著收回手勢。

    不知怎的,季蘭妮有些坐立難安、心神不寧,悶著頭快速的吃著餃子,酸酸辣辣的強烈衝擊,麻痺了她的味覺。

    唔,真的好辣啊……

    擰著眉心,她眨去眼中可能迸出來的熱淚,抽著面紙,接著兩管鼻涕。

    「我回來了。」辜子宙風塵僕僕的進門,將安全帽擱在鞋櫃上。

    「你去哪呀,這麼晚才回來?」

    「去應徵工作。」

    「應徵工作?」喬易君無比吃驚的。「你要去打工啊。」

    「是啊,而且我已經順利找到了。」他笑,臉不紅氣不喘地在季蘭妮身側坐下,還有意無意的瞥她一眼,但她並沒有注意到,也無心理會他。

    「真的?什麼樣的工作?」

    「DreamNightPUB……聽過吧?」他聳肩,將樓下買來的綠豆沙插入吸管,大口啜飲。

    「PUB?」唐以群頭一個叫了起來,滿臉興奮。「你找到了PUB的工作?真的假的?吧檯嗎?服務生?不會是掃廁所的小弟吧!」

    「別蠢了好不好!以子宙的條件,當然是去吧檯學調酒,順便勾引那些純情無知的少女們,我說的對不對啊?」喬易君笑吟吟的。

    「你果然聰明。」他讚許地笑,眼角不著痕跡的持續瞟向那個吃東西吃得滿面通紅、眼淚狂飆的女人。

    「DreamNight是不是在中埔街那邊?今年六月才開的。」唐以群又問。

    「是啊,就是那間。」他點頭。

    「怎麼會想到要去那邊打工啊,你缺錢嗎?不怕功課趕不上?」

    「有人會嫌自己錢太多的嗎?至於課業方面,憑我的聰明才智,各位儘管放心吧,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班,頂多一個禮拜四天而已。」

    「那你幾時開始上班?」

    「下禮拜一開始,到時候,你們可要來捧棒場哦!」

    「你請客嗎?」

    「那有什麼問題!一人一瓶可口可樂。」

    「拜託,去PUB喝可樂?」唐以群瞪大眼。

    「想喝調酒,當然要自己掏腰包啊。」辜子宙狡黠一笑,發現左側這位小學妹正努力的吸著鼻子。

    唔,就剩最後一粒餃子了!趕快吃完就可以趕快走人。

    「是不是很辣啊?」

    他拿起綠豆沙冰向她的臉頰,突來的冰涼害得她往旁邊閃去,用手急速一撥。

    「你做什麼啊!」季蘭妮氣虎虎地用面紙奮力擦臉,一雙怒目直直地瞪著他。

    「喏,這一杯給你喝吧,降降辣度。」他拿出擱在地板上的另一杯綠豆沙冰,放到她面前。

    「誰要喝你的東西,拿走啦!」她不給面子的直接推回去,沒半點好臉色。

    「耶?子宙,你這樣不對吧?為什麼我們都沒有,就只有小學妹有免費的綠豆沙冰可以喝?」唐以群捲起報紙抗議。

    「我本來是要自己喝的,可是看她吃酸辣餃哈的滿頭大汗,才好心給她的嘛。」他無奈地翻著白眼解釋。

    「我講話也講的很口渴,我也要喝啦!」

    「好啊!」辜子宙倒也乾脆,把自己喝到一半的綠豆沙推過去。「這杯請你。」

    「厚!我要喝那杯沒動過的。」唐以群存心跟他槓上。

    「不行,這杯是我要請她的。」不管人家領不領情,辜子宙仍堅持把那杯綠豆沙再推回碗邊。

    「你請子群學長喝吧,我不想喝。」壓制著心口那股慌亂,季蘭妮強自鎮定的推拒,接著便起身進廚房。

    「真是的,都住進來一個多月了,這個小學妹怎麼還是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啊?」原本一開妨還蠻欣賞她的唐以群,這會兒不由得壓低聲音抱怨起來。「我們請她又吃又喝的,就沒看到她有半點感激的意思。」

    「也許,她原本就是這種個性,勉強不來的嘛,大家別太在意了。」見大家有些沉默,喬易君說了句打圓場的話。

    「不在意才怪,像她這麼刁鑽高傲,日後也用不著好好相處……」唐以群繼續發著火,直至喬易君急撞他的手肘,他才知道季蘭妮剛從眼前晃過去,沒打聲招呼,便進了房間。

    「你生什麼氣啊!她是給我難堪又不是給你難堪。」辜子宙聳肩。

    「我就是在為你抱不平啊!」他拿起那半杯綠豆沙開始喝。「氣死我了。」

    忖度了會兒,辜子宙突然起身,手上拿著半溶狀態的綠豆沙冰。

    「子宙,你要去哪?」喬易君喊道。

    「我去找她談談。」

    「找她?」她露出不妥的表情。「這樣好嗎?」

    「放心,不會有事的。」展示了抹自信的笑容,辜子宙便走了。

    「怎麼搞的,他碰壁還碰不夠嗎?」一喝完飲料,唐以群瞪著空蕩蕩的走廊哇哇直叫。

    「真是奇怪了,他為什麼對小學妹的事這麼熱中?」喬易君不解地喃喃自語。

    「嘿嘿,你不會是吃醋了吧?」他惡劣的上下打量她。

    「吃你的大頭鬼啦!」她哼,抓起遙控器亂按一通。

    在她逐漸凝重的神情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叩!叩!」

    有人敲門,讓站在窗口邊發呆兼賞月的季蘭妮稍稍回過神。

    「誰?」

    「是我。」辜子宙的聲音聽來謙沖有禮,不具半點侵略性。

    她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湖又被技下石子,激起陣陣漣漪。她深吸口氣。「我在唸書,如果你沒事的話……」

    「我就是有事!你開開門吧。」

    這世上怎會有這麼不識相的男人?季蘭妮咬咬牙,依舊燙紅的額頂浮現青筋。

    可惡的是,這個男人還是她暗戀過的男人。

    「有什麼事?」把門打開,她卻沒將眼光正對著他。

    「你的綠豆沙冰忘了拿走。」他輕輕地說。一杯封口完整的沙冰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都快變綠豆水了,趕快拿去喝吧。」

    「我跟你說過我不要。」她真想用力把門甩上、為什麼他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驗她的耐心?

    「不要?」他俊臉一斂。

    卞一秒,他突然拉過她的手,將沙冰強行塞人她手中,她在反抗之餘,也動了肝火。

    「辜子宙,你這個神經病!都說不要了你聽不懂嗎?」

    哪曉得她才稍稍的抬起臉,一股溫熱短暫而綿柔地劃過她的唇瓣,而他的臉就橫在眼前,佔去她所有視線。

    他——他做了什麼?

    杏目圓睜之餘,她深受震撼的動彈不得,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圍繞在她臉上,他曖昧的撩撥、親暱的接觸,徹底的嚇壞了她。

    他唇邊的勾痕逐漸擴大,盯住她的眸光灼亮懾人,有著鷹隼碑睨獵物般的自信驕傲,緊鎖住她慌亂無措的黑瞳。

    「你……」她一時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這是你的初吻?」他逼近她一步,放肆的臉龐隱隱散發著逼人光彩,低沉優雅的聲音充滿了迷人邪魅。

    在這瞬間,她整個人清醒過來。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憤怒至極的厲聲質問。

    「我做了什麼?」沒錯,他確實打算耍賴。

    「你到底是什麼裴思?為什麼一定要招惹我!」她傾盡力氣的吼,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會聽到。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微笑依舊。

    「我招惹你?我什麼時候招惹過你?」

    「當然有,就在你第一天來到杜鵑窩的時候。」他頑皮的眨眼。「你那雙眼睛,一直盯著我瞧。」

    「盯著你瞧又怎麼樣?我……我只是沒看過像你這麼痞的人!」她氣惱地跺腳,頰上不可避免的再度緋紅。

    「哦?我還以為你對我一見鍾情呢。」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對你一點意思也沒有!」她鬱悶的將臉別開。

    「真的沒有?但你當時的表情,明明就是和我來電成功啊。」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煩不煩哪!」

    誰來救救她,她快被逼瘋了!把那杯沙冰用力的放到書桌上,她背過身雙手抱胸。

    「可是我有。」

    「你有什麼啊!」

    「我對你一見鍾情。」他慢慢的吐出這七個字,乖戾不恭的臉上,在這刻變得威凜嚴肅,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

    劇烈的心跳趁兩人沉默時誇大地躍動著它的音符,她屏息著,又是難熬的時間流逝。

    「不管你的用意是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她神色堅定的望向窗台。「現在請你出去!」

    直到他把門帶上,遠離了對她的威脅範圍,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人請走的。她真的……不知道……

    怎麼會這樣呢?

    她才搬來這裡一個多月而已,他——為什麼要說出這種可笑荒綴的謊話?

    沒有理由、真的沒有任何足夠的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的不合理!

    她煩躁地在床鋪坐下,將頭枕在兩膝間,擱在地上的風扇發出嗚咽聲,吹亂了她的頭髮。

    聽到曾經暗戀的人說出對她「一見鍾情」這樣的話,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她不相倍,或者她應該說,她要是相信那才有鬼。

    她心目中的白雲……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他是以前的那個他。她會很高興他終於注意到她……但他不是,他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大無賴,和從前那些愛欺負她、詆譏她的人是一樣的。

    何況她長得這麼平凡,根本不可能獲得他的青睞。

    總而言之,她一定要避得他遠遠的,不能跟他有任何牽扯。

    然而想到暗戀三年的情愫終究得如此埋莽,她的心……還是很痛。

    日子正常運作著,並沒有因為那天的插曲而發生美麗的續篇。

    為了和他保持距離,她費盡心思就是不想和他遇上。

    有時在走廊上擦身走過,或者在曬衣間碰到,她都是迅速把事情做完,趕緊低頭走人,連一個眼光都未曾接觸。

    不過就在一個得以返家過節的連續假期前夕,她——破功了。

    原困在於,她熬了幾個晚上拚命打電話,還是沒訂到台鐵車票,而野雞車這種運輸工具她根本坐不得,以往坐了一次,那種嘔吐頭暈的感覺,已夠她畢生難忘,打死也不想再搭乘。

    就在她百般憂愁不知如何是好時,他像是洞析了她的煩惱,在柳枝飄楊、暖風颯爽的荷花燃畔將她攔下。

    「季蘭妮!」穿著白色v領上在和牛仔褲的他,仍是俊逸不羈。

    「對不起,我趕著上課。」她直接端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越過他的阻擋只想繼續往前。

    「喂!」他對著她的背影喊。「你訂到車票了嗎?」

    她沒有停下腳步,直到他的下句話迸出口。

    「我手裡有一張回台北的火車票,你要不要?」

    出於直覺,她立刻回轉過身,情急下便答:「我要!」卻因為答的太快而有些困窘。「呢……是……是多的嗎?」

    「嗯,我多訂的,你要的話我轉賣給你吧。」

    和以往吊兒郎當的他比起來,今天的他看起來有些沉肅。是因為這陣子晚上打工的關係嗎?他好像瘦了點,下巴長滿黑黑的鬍渣子,那雙黑眸卻更炯亮有神——彷彿當年讓她迷戀的他……

    不不不!她不能動心、不能動搖!抿著下唇,她暗自握緊了拳。

    「好……那,錢我晚上回宿舍再給你。」她想表現出一點感激的表情,但是,顯然她努力的還不夠。

    「嗯。」點完頭,他毫不拖泥帶水的循著另一條路徑窩去。

    呆立在原地的她,看著他頎長身軀消失在成排棕擱樹的盡頭,喉頭的那股苦澀淹沒了她的思緒。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

    「嘿,蘭妮!你怎麼站在這裡曬太陽啊?」

    楊亭薇出其不意的出現,讓她忙不迭將目光收回,故作鎮定的邁步向前。

    「沒事。」

    「呵……少來了,剛剛我都看到了哦。」掩著嘴,她賊賊笑著。

    「看到什麼?」

    「看到有個長得蠻帥的男孩子在和你說話呀。」她笑得好不曖昧。「看起來不是咱們繫上的,你在哪認識的?」將書橫抱在胸前,她不斷追問。

    「上課鈴快打了,你還有心情問這些。」季蘭妮加快腳步。

    「人都有好奇心的嘛!而且我看你好像挺喜歡他的。」她呵呵地笑。

    「你少無聊了。」

    「我才不無聊呢,不然他人走都走了。你幹嘛還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猛瞧?」

    「我說楊亭薇小姐,你自己過得幸福美滿就好了,別人的事你可不可以少管?」季蘭妮漠然地橫掃她一眼。「尤其是我的事。」

    「我是關心你耶,你幹嘛老是這麼冷言冷語。」她可憐兮兮地眨眨眼眸。

    「覺得我不好相處,你可以離我遠一點!」沒有心情顧慮別人的心情,她想也不想的刻簿應道。

    楊亭薇有些受傷的慢下步伐,看她漸漸拉遠與自己的距離,彷彿原本她滿身陽光忽地被一朵烏雲籠罩,令她黯然地蒙上陰影。

    她還以為交到了一個好朋友,原來……這全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DreamNightPUB——

    燈光四射的舞台上,一支名為「失序」的新樂團正使出渾身解數賣力演唱著。

    震天價響的搖滾樂聲,放縱了每顆亟需解放的心,樂迷們不是在舞池裡擺動身軀,就是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用手掌、用腳掌打著拍子,跟著叫囂與嘶吼。

    每到禮拜六的晚上十點,DreamNight總會請來剛崛起的地下樂團或潛力無限的liveBand帶動現場氣氛,一掃平時只供應客人放鬆身心、淺酌一番的單純需求。

    「需要什麼?」

    當有人在吧檯邊坐下,辜於宙會習慣性的問這麼句。

    「singaPoreSling.」

    「OK,馬上來!」取出杯子,他動作利落的調起酒來,一點也沒有上工才半個月的生澀。

    一又二分之一盎司的琴酒、四分之三盎司的檸檬汁,加上四分之三盎司的糖漿,shake後倒入杯中加滿蘇打水,再將石榴糖漿及櫻桃白蘭地緩縹倒入,最後加上檸檬片及紅櫻桃作為裝飾,一杯新加坡司令於是完成。

    「請。」放下杯墊,他將調酒置於點酒客人的面前。

    「你是新來的?」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女客的聲音嬌媚柔細,有種說不出的風塵味。問話的時候,她為自己點燃了一根煙。

    「是的。」他禮貌性的看了她一眼。那個女人約莫三十好幾,皺紋已從她眼角細細地爬了出來,盤起的髮髻已是半榻,但仍不減其成熟風韻。

    「呵……小帥哥,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叫辜子宙。」他神色冷漠的答,一邊忙著招呼其他的客人。

    「什麼?」她聽不大清楚,那雙媚眼灼灼盯著他。

    「抱歉,我還在。」

    「呵……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辜子宙才剛走至另一側的吧檯後邊,一個削著平頭、唇紅齒白的年輕男子湊了過來。

    「嘿,小心一點。」

    「小心什麼?」他正蹲在地上將一罐罐海尼根放進冰槽裡,聽到這句,稍稍抬頭瞥了工作夥伴小曾一眼。

    「剛剛那位丁姐呀。」

    「丁姐?」

    「你就不曉得,那個丁姐專來這兒找小男人解悶,有時被她勾上的還直接帶出場。據說她出手闊氣又大方,害咱們店都快變成牛郎店了。」

    「不會吧?」辜子宙微蹙眉頭.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後來她看中我,在點酒的時候故意問些有的沒的,一直跟我示好,到吞後按捺不住直接丟來一句:」有沒有興趣?「嚇得我趕緊把這燙手山芋丟給老大處理。」話裡的老大就是這間PUB的老闆。

    「或許她只是寂寞。」他淡淡的。

    小曾神秘兮兮的猛點頭。「沒錯,她以前好像是做那個的。後來從良嫁了人。哪曉得還是離了婚,現在就專跑各個PUB排遣寂寞,說起來也是可憐哪。」

    「做啥說這些八卦給我聽?」他直起腰稈,取出冰庫裡的一些材料做處理。

    「好心提醒你咩,我怕她看上你呀。」

    「看上我又怎麼樣?別理她不就成了?」

    「也對啦,只是……」他自討沒趣的聳肩。「只是我真的很無聊,可以吧?」

    「確實。」辜子宙嘀咕著。

    「對了,這個連假你不是訂好車票要回家?怎麼臨時又銷假不回去了?」相對於他的忙碌,小曾閒得像沒事人一樣。

    「懶得回去。」

    「別騙了!你明明很想家不是嗎?要不幹嘛找了堆人幫你打電話訂票啊?」他突然擊掌。「對喔,那你好不容易買到的車票怎麼辦?不就浪費了?」

    「我賣給別人了。」

    「哦?真的啊,這麼剛好都住台北……」小曾摸著下巴不曉得在想什麼。

    「我出去了,不然丹哥一個人忙不過來。」

    才剛回到吧邊,那個女人向辜子宙招了招手。她有意無意的前傾,身上那件無肩的低胸上衣讓裡頭的飽滿呼之欲出,一副風值萬種樣。

    「麻煩你,再給我一杯bloodyMary.」

    許是受了剛剛小曾一席話的影響,他對她施以淡然微笑。

    他調好後將酒杯送到她面前,她又喊住了他。

    「小帥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叫我子宙吧,你呢?」

    「呵……每個人都喊我丁姐,不過我其實不喜歡人家這麼喊我,好似我很老的樣子。」她顧影自憐的笑。

    「那你喜歡別人怎麼喊你?」

    她愣了下,好像沒想過這個問題,不一會兒便噗哧笑起來。「你真有趣,我還是頭一遭被人這麼問呢。」

    「是嗎?」他開了幾瓶酒給跳完舞的男男女女。

    「剛剛那位跟在你屁股後頭的小弟弟,是不是已經跟你報告了我的醜事?」從她鮮艷嘴唇裡吐出了一大串煙霧,她自嘲地問。

    「每個人都有不想被挖掘的秘密,不能算是醜事。」辜子宙神色自若地答。

    「你果然不一樣,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沒錯。」丁姐嫵媚地笑,眼光帶著三分醉意的迷離。「如何?你有沒有興趣?」

    還真被小曾猜對了!

    他鎮靜地直視她好一會兒,有些歉然的用力搖了頭。

    「我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在她還想說什麼時,他又道:「不管你願意出多少錢,我都不會答應的。另外,你的這兩杯酒我請了,就這樣!」

    他掉頭離開,而丁姐卻望著他的背影,癡癡地笑了起來。

    這個小帥哥……她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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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44: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回來了!」

    一進家門,季蘭妮便像換個人似的,丟下所有行李,興勿匆朝屋內大喊一聲,緊接著衝進廚房,順利找著她親愛的老媽。

    「媽,我回來了!」

    「咦?你、你回來了呀!」正在炒萊的季母一見著寶貝女兒,便欣喜若狂的丟下鏟子,朝她緊緊一抱。「嗚……媽好想你哦。」

    「嗯嗯,我也好想你。」她在母親懷裡撒嬌著。

    「阿蘭?!」季父聽到季蘭妮的嚷聲便急忙從廁所裡跑出來,一直尋到了這兒。「真的是你回來了!」

    「爸!真的是我,我也好想你啊。」她轉而給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

    「在哪裡?在哪裡?」聞聲衝出房門的一女兩男也紛紛擠進廚房,就看到母親忙不迭的在煎魚,而他們那位寶貝父親正和季蘭妮抱在一塊。

    「二姐!你真的回來啦!」季富群跟季富雄激動的圍上去。

    「是啊!是啊!」不知怎的,一見著家人,她的眼淚便不可遏抑的掉了出來。「我……我真的好高興可以回家看到你們……」

    「哎呀,哭什麼啦!走走走,我們去客廳說!」老大季雲妮二話不說將她的手拉了就往外走。

    一坐下,四個人七嘴八舌問了一堆「在那兒過得還習慣嗎?」、「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功課應付得來嗎?」等等之類的問題。

    不同於在外的孤僻冷傲,季蘭妮像變個人似的,不斷向家人述說芽在南部唸書的一切。

    當然,她只挑好的部分說,其餘的,只留在心裡。

    「這麼說來,你過的挺不錯的嘛!」季富雄講話酸溜溜的,身為老么的他,個性較為刁滑。「難怪也沒打過電話回家訴苦。」

    「你幹嘛這麼想聽我訴苦?」季蘭妮不屑地斜瞄他。

    「因為你個性龜毛又難相處,我就不信你人際關係一點問題也沒有。」他實話實說,欠揍的個性一覽無遺。「不過沒關係啦,要是你在那裡待不下去,大不了回來找個人嫁了就是。」

    「說這什麼話!」李雲妮立刻細眉一挑挺身而出,雙手叉腰,圓亮的一雙大眼睛清湛有神。「咱們阿蘭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哪有待不下去的道理,要嫁人也是我先嫁啊!」拍拍自己的胸口強調。

    「姐……」她的額角隱約垂掛數行直線。

    「阿蘭在那兒有沒有交男朋友?」季父興致勃勃的追問女兒。

    「男朋友?爸,你別傻了啦!二姐都說她要心無旁騖的念完四年大學,才不會理那些追她的臭男生。」老三季富群搶著嚷,相對於老么愛欺負季蘭妮的狡黠,他對他這位二姐可是忠心耿耿、愛戴有加。

    「哥,你未免想太多了,二姐這副槽頭糟臉樣會有人追嗎?」季富雄不以為然的翻白眼,完全不想給他老姐面子。

    「什麼糟頭糟臉!」季父毫不客氣的往兒子頭上敲下去。「我生的女兒個個如花似玉!只是不愛打扮而已。」

    「就是說嘛!」季雲妮也幫腔。「你二姐她崇尚自然沒在保養也沒在化妝,一旦她開竅了,包準你們看了都跌破眼鏡。」

    「好啦好啦,」捂著負痛的頭,季富雄可憐兮兮的。「你們說的都對,我說的全都是狗屁,這樣可以了吧?」

    「哼,本來就是。」

    「姐,你說的太誇張了啦!」季蘭妮窘著臉,她可不認為自己保養或化妝後就能改變這平凡灰姑娘的模樣。

    「才不會,不信明天我們去逛百貨公司,我買些保養品和化妝品給你用。」

    「還……還是算了,我沒那麼勤勞。」

    「不行!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你要跟姐姐我學習啦。」季雲妮態度強硬地昂高下巴。

    「這……我考慮考虛。」她乾笑兩聲帶過去。

    「喂,我煮好了哦!你們一家子快來吃飯啦!」這會兒,季母在飯廳裡大聲呼嚷。「快點快點,飯都盛好了。」

    「來了來了!」

    聽到吃飯兩字,每個人都發揮賽跑的精神衝過去,誰還管季蘭妮化不化妝這種無聊的問題。

    晚上,季蘭妮和季雲妮同擠在一張單人床上,盤腿井肩,靠著粉白的牆壁聊天說地,一邊吃零嘴點心。

    同為二月生的兩人,年齡正好相差兩歲,但季雲妮已經是大四的學生,在學校裡還是個頂尖的風雲人物,她的活潑開朗與幽默親切,讓她的人緣好得不得了,連那些個主任教授講師都特別照顧她。

    有這樣出色而聰慧過人的姐姐,季蘭妮無疑備感壓力,但她們姐妹倆卻從不會因為別人的目光和比較而產生心結,相反的,她們倆的感情也是好得不得了,即使都凌晨一點了,還有滿肚子的話說不完。

    「哇,好有意思的一窩人唷!」聽完妹妹的慘痛教訓,季雲妮卻是羨慕不已。「怎麼這樣特別的遭遇就讓你給碰上了?」

    「才不特別好不好!蛋糕是拿來吃的,不是拿來砸的,你就不曉得當時我多糗多氣,差點就破口大罵了。」回憶起當時情境,季蘭妮又是一肚子火。

    「呵……幸好你沒有,要不日後怎麼相處嘛。」她掩嘴竊笑。

    「我本來就不打算和他們好好相處。」季蘭妮微微一哼。

    「哎呀,怎麼這麼說呢?你先前還跟爸媽說你和你的室友們相、處、愉、快,難道都是騙人的啊!」

    「我不想讓他們操心嘛!」她咕噥著塞了些巧克力豆到嘴裡。「雖然他們替我挑了間莫名其妙的宿舍和室友。」害我置身水深火熱中。

    「也不過就是被砸了蛋糕,別這麼記仇嘛!你說不定得在那裡住上四年呢。」撥撥滑溜柔順的長髮,季雲妮親呢地往妹妹身上靠過去。「想到這裡,姐姐我真是好捨不得呢。」

    「沒辦法呀,誰叫我這麼不爭氣,你考大學一次就中了,還是公立的,哪像我,考了第二次還吊了車尾,只好跑去南部唸書。」她苦笑著垂下頭。

    「別又來了!不是說好要開心一點的嗎?人家我想去外地唸書都沒那個機會呢,你就不曉得待在家裡也是挺麻掰的,想出去玩通宵都會被爸爸念的半死。」季雲妮沒好氣的扁扁嘴。「咱們姐妹倆真是相反。」

    「是有那麼一點。」

    「阿蘭,你告訴姐姐,」收起笑容,她神色嚴肅地握住妹妹的手。「你在那兒不會真的只是唸書而不想交朋友吧?」

    「有何不可?」她不置可否的聳肩。

    「拜託,你這死腦筋是怎麼想的!大學生活本就是多采多姿的,你不能一心想著要乖乖唸書就把其它事都給放棄啊。」

    「我這個人就是不能一心兩用,你也知道的。」季蘭妮黯然的別過瞼。「高中的時候為了喜歡一個男生,連書也沒好好讀,才會落得今天這種下場。」

    「什麼下場啦!把自己講得好像入獄三十年的樣子,哪有這麼慘哪!」

    「本來就有。我永遠都記得去年落榜時,爸媽失望又強顏歡笑安慰我的表情。」咬著下唇,她的眼中蕩漾著晶瑩淚光。「我也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竟然這麼不孝,考出了這種爛成績,還得回補習班去補習重考。」

    「阿蘭!」季雲妮明白妹妹一直為這事而強烈自責,但她沒想到即使都考上了大學,季蘭妮仍為此耿耿於懷。「我們大家都很疼你,也沒有人責怪你,考不上大學又不是天塌下來,而且你這樣子姐姐看了很難過,你知道嗎?」

    「我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啦……」她逃避地搖頭。

    「不擔心才怪!」季雲妮懊惱的垮下臉。「早知道我就鼓勵你勇於追求愛情,去跟那個白雲表白,也省得你這麼痛苦的念四年大學。」話一說完,看到妹妹的表情一僵,她頓了頓,以為自己說錯什麼。

    「姐……」她欲言又止。

    季雲妮緊張的嚥了口唾液。「你怎麼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麼事啊?」

    「他……」深吸口氣,季蘭妮抬起瞼迎視她。「他也是杜鵑窩的一份子。」

    「一份子?」愣了愣,她瞠大眼珠子。「你是指——白雲?」

    「嗯,而且現在的他和高中時的他,一點也不像是同一個人,我都快被氣死了。」

    「真的?怎麼會這麼巧啊!」季雲妮興奮地搖著她。「這樣不是太好了嗎?你不但有機會接近他,說不定還可以得償所耶……」

    「別傻了,他現在這副怪脾氣我才不要。」

    「咦?等等等等,」反覆想想,季雲妮抓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阿蘭,你說那個白雲跟你念同一個學校,還跟你同住一個屋簷下?」

    「是啊。」

    「怎麼可能,他明明是T大的學生呀。」

    「T大?」

    「我有個朋友就和他同校,上回校際聯誼時我才見過的……」季雲妮驚訝的。「他是你暗戀的人耶,你怎麼不曉得他高中畢業後念了哪所大學?」

    「我怎麼可能知道,暗戀他的時候。我連他的真實姓名都沒有勇氣請人代為探問,只敢愉偷摸摸帶相機去偷拍他,又怎麼可能知迢他高中畢業後的事?」她既懊惱又委屈的扁嘴。

    「問題是,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和你照片裡的白雲一模一樣,戴著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

    姐姐遇到的白雲有戴眼鏡?季蘭妮深深的震住了。「怎麼會這樣?他明明念我們學校,而且我每天都能看到他,會不會你認錯人了?」

    「雖然他不是我暗戀的對象,不過,我好歹也在你的熏陶下,看了他的照片三年,總不可能還認錯吧?」

    「但是……」

    「難不成他有哥哥或弟弟?」她擊掌說道。「要不然,為什麼你喜歡的白雲,和你現在遇到的不像是同一個人?」

    「你是說——我遇到的那個並不是白雲?」季蘭妮心驚的張大口。

    「很有可能哦!」

    「這……不會吧?」她呆掉了。

    「回去問問看嘛,不就知道答案了?」表情一轉,季雲妮詭異偷笑。「說不定,這位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哦。」

    「姐,你在說什麼啊,根本不可能好不好,那種個性的男生我最討厭了。」她冷冷低哼,心裡卻有種惶惑無措的倉惶感。

    這個辜子宙也許是白雲的哥哥或弟弟?

    怎麼可能!除非他們是雙胞胎,要不然怎麼會長的這麼像呢!

    想到這裡,一股不安深深地佔據她的心頭。

    到底,她是招誰惹誰了?

    回杜鵑窩的那天,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的事。

    季蘭妮拎著大包小包——來自父母與姐姐的愛心,氣喘吁吁地爬上三樓。在空出手來掏鑰匙時,哪曉得一個沒拿好,整串鑰匙掉下階梯,躺在一雙耐吉球鞋的跟前,循著那雙腿往上一瞧,來人竟是辜子宙。

    摟梯間那盞暈黃的小燈照得他有些迷濛,那雙深不可測的如謎黑眸,發出某種探索的訊息,微微勾起的唇角,帶著輕淺微笑。

    他彎腰撿起鑰匙。大跨步的走上來,主動將門打開,還把她暫擱在地上的一些重物提進門,動作之自然,彷彿他們是一起回來的。

    「你在發什麼呆?」

    他把東西放在茶几上,回頭發現她還杵在門邊。

    聽到他的疑問,她神情匆促的趕忙走進,心跳緊張得有如擂鼓。

    「謝謝。」怪異的是,廳裡竟然半個人也沒有。

    「吃過了嗎?」

    「嗯……我在火車上吃了便當。」

    「喔,那你忙你的吧,我肚子餓,得去下碗麵來吃。」把手一插褲袋,他轉身朝廚房邁去。

    「喂!」她反射性的喊住他,卻被自己突來的舉動給嚇一跳。慘了!她是不是被鬼附身,要不沒事把他叫住幹嘛。

    「怎麼了?」他佇足半側過身看她。

    「我……」避開他熱度燙人的目光,她從紙袋裡取出另一個塑膠袋。「我這邊有幾粒粽子和兩盒涼面,你要不要吃?」

    對於她「善意」的回應,他顯得受寵若驚。「你要分給我吃?」

    「嗯,不過這是我媽自己做的,我不敢保證你吃的慣。」

    「那有什麼關係,能夠免去自己下面的苦難,我當然要吃啊。」他笑,馬上退回來。「那我可不可以粽子和涼面各一?」

    「可以。」她把東西放到他面前。

    「你媽媽真賢慧呀,還會自己做粽子和涼面。」他在桌邊坐下,打開了那盒綜合涼面,切得工整的小黃瓜絲、蘿蔔絲、火腿絲、蛋皮絲和鮑魚絲,加上那黃澄澄的可口涼面,他迫不及待的將醬料倒進去。「這醬汁也是她自己做的?」

    「嗯,是啊。」

    「好厲害,不知道她的女兒有沒有遺傳到她的好手藝?」他旁敲側擊的笑問。

    她的女兒?那不就是在說我?季蘭妮的眼睛微瞇。「不知道,現在雖然沒有,但不見得沒有潛力。」說的時候還帶有一點臭屁的意味。

    「這樣哦。」隱忍的笑意從勾起的唇邊洩漏,繼而擴張。

    像傻瓜似的待了一會兒,她發覺自己竟看著他吃涼面的樣子發呆,若不是他突然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她恐怕還沒回神。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辜子宙將電視聲音調小,覺得她今天有點反常。

    「你——有哥哥或弟弟嗎?」

    他停下吃麵的動作,有些怔詫的揚起眉。「為什麼突然想知道我的事?」故意使壞地邪邪一笑。「難道你對我有興趣?」

    「當然不是!可是你務必回答我這個問題,拜託!」她急切而認真的喊道。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回答你。」將神色一正,他收斂起嬉鬧笑臉。「是的,我確實有一個哥哥。」

    她倒吸口氣,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一豎直,渾身為這即將揭曉的事實而緊繃。

    「那你們——不會正好是雙胞胎吧?」

    直至這一秒,辜子宙才去識到當中隱藏的種種疑惑,不如他想的單純。「你為什麼會這麼問?」一般人是不會進一步問這樣的問題的。

    「那到底是不是呢?」一顆心半懸在空中,她只想盡快得到答案。

    「你不會是認識我哥吧?」

    「我……」

    見到她吞吞吐吐又紅白交斥的粉臉,辜子宙面色微沉。「這應該不是猜的吧?」

    「所以,你確實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她不放棄地追問,眼睛睜的又圓又亮。

    他從腦中的片段光影迅速尋找著契合的蛛絲馬跡。「你說你也住新店,那麼,你高中是不是念文山?」

    「我是!」她毫不猶豫的答,一方面激動再問:「那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你喜歡我哥?」

    李蘭妮愣了下,沒有直接承認,只是心虛地迴避他咄咄逼人的眼光。「我只是和欣賞他而已。」

    像受到打擊似的,他震動得定格半晌。

    「……難怪頭一回你見到我的時候,會露出那麼驚訝又那麼熱烈的表情,好像對我一見鍾情似的。」恢復正常後,他自我解嘲的冷笑道。

    「我是很驚訝沒錯,但也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她兩頰已湧上緋紅,仍努力否認。

    「真相終於大白,原來你暗戀我哥,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辜子宙諷刺地瞥她一眼。「該說你純情還是愚蠢?」

    儘管難堪,季蘭妮卻沒有動怒或變臉。該說是安心吧,在確認自己喜歡的白雲和眼前這個痞子男不是同一個人後,她覺得整顆心豁然開朗,再也不必因為他的冷嘲熱諷感到難受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哥的名字……」

    「難怪你會問我怎麼沒戴隱形眼睛?難怪我怎麼欺負你,你都可以裝得無動於衷的樣於,原來是因為我有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胚。」辜子宙繼續冷言嘲弄,把她的每個表情都納入眼底。「就連你現在的忍氣吞聲,都只是為了得到我哥的名字?」

    「辜子宙……我應該沒有得罪你吧?」剛剛的和諧氣氛到哪去了?這回不是她把場面弄僵的呀。

    「真是可笑,我怎麼老是碰到這種鳥事!」

    他不曉得在生氣什麼,直接就把筷子甩到桌上,把她嚇一大跳。

    「你、你這個人有病啊!」不受尊重的感覺令她強烈不悅。

    「你猜對了,我確實是有病!」他霍地起身,兩道眉怒然緊擰著。「沒想到連到了這裡,我都還得活在他的陰影之下,真是見鬼了!」

    李蘭妮有些驚懼的退了步,心裡慌亂的想著:難不成他們兄弟倆的感情不好?所以他討厭別人提到他哥哥?

    「我哪裡比不上他?」在她恍神之際,他已欺到她身前逼問。「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你說我哪裡比不上他?」

    「你在說什麼?你真的很無聊你知不知道!」她招架不住的惱然回吼。

    「所以你們女孩於都是一樣的,即使我自認井沒有輸他的地方,然而一旦有他的出現,你們都會自動朝他靠攏過去。」

    「我才沒有!不然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了!」她氣憤難當的反駁。

    「既然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你為什麼喜歡他?如果就只是因為長相,那我也可以代替他呀,我和他不是長的一模一樣嗎?」

    「我喜歡他是因為他舉手投足所散發出的氣質和尊貴,而不是你這種浪蕩不羈又莫名其妙的爛個性。」她驀然掩口,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真的承認喜歡他哥哥的事實,而且,她還赤裸裸的說出她對他的觀感。

    在靜默了半分鐘後,辜子宙一改先前的犀利尖銳,苦澀的笑了起來。

    「原來在你眼底,我有著浪蕩不羈又莫名其妙的爛個性。」

    「辜子宙……」她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

    「你說的對,我是比不上我哥。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優秀的代表,不但頭腦好,唸書念的頂呱呱,學習能力超強,又有音樂天分……有這樣得天獨厚的哥哥,我真不知道我爸媽幹嘛生我?最好笑的是,我們還是雙胞胎……」

    「我跟你道歉,你不要說了好不好?」不習慣面對他人赤裸裸的剖白,她只想退回自己的烏龜殼裡遁藏起來。

    「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你並沒有說錯什麼啊。」他淡漠而自嘲的搖頭。「我只是覺得很遺憾,讓你有這麼大的誤會。」

    「我並沒有誤會什麼……」

    「事實上,你一開始一直以為我就是我哥吧?」

    把臉一轉,她皺緊眉頭。「我們可不可以別再討論這事了。」她深深後悔起自己的衝動,為什麼這麼沉不住氣呢?

    「算了,既然這件事已經水落石出,我也就不掙扎了——」他深吸口氣。「我哥叫辜子宇,宇宙的宇,而我是宇宙的宙。」

    等到他突然報出了白雲的真正名字,季蘭妮反而無措的呆若木雞。

    「可惜的是,他念的學校在台北,你想向他表白,暫時沒有機會,不過我可以給你我家的電話號碼,算是給你的福利。」

    「我不需要你家的電話號碼,因為我沒有想過要向他表白。」這回換她生氣了。

    「為什麼不?我想你暗戀他也很久了吧!你難道以為一直悶在心裡,他就會知道你喜歡他了嗎?」

    「我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喜歡他了,不行嗎?」

    「你如果真的不喜歡他,為什麼還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對於自己喜歡過的人,無論如何都是有感覺在……」解釋到一半,她又恨不得賞自己兩巴掌;幹嘛跟他說這些事啊!「我不想說了,我要回房間去了。」

    她轉身要走,他又攔截了她的去路。

    「辜子宙!我跟你有仇嗎?」她瞼色丕變,隱忍的聲音蓄積著滿腔怒火。

    「那你給我機會吧。」

    「你、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跟你說話。」撇過臉,她繞過他的阻擋想逃,但下一秒又被擋住,逼得她不得不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我和我哥長得一樣,你何不試著和我在一起?」聽起來像是玩笑話,但他表情的認真度卻是百分百。

    「這一點迢理也沒有!你長的那麼帥,到處都有女生喜歡你,你幹嘛要挑我這麼醜又這麼無趣的女孩子?如果你是想開我玩笑,你也開夠了吧!」她一點也不覺得榮幸或高興,存在心中的只有不平和不解。

    「你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你應該說我很有自知之明,因為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外表和個性都不吸引人,除非你是瞎了眼或者被鬼附身。」

    「你錯了,除了你那驚天動地的一眼,吸引我的就是你那看似雲淡風輕、冷漠疏島的個性。我也很好奇,在你刻意營造出的孤僻性情下,有著怎樣的感情世界?」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深夜裡彈奏的鉑琴聲,悅耳又極富磁性。「而且你要知道,並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美女,我也希望你記得,走在路上的十對情侶,說不定就有五對是俊男醜女的組合。」

    他——他瘋了嗎?

    他拉拉雜雜說了這一堆,就是他想追她的理由?

    而且,他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注視著他的一雙眼眸,熾熱揖幾乎要將她投注過去的視線燙傷。

    雖然,他也同意她是「醜女」的事實。

    「我從來沒碰過像你這樣奇怪的男孩子。」她已經無話可說了,有一種舉雙手雙腳投降的無力感。

    「而你現在碰到了,不是嗎?」

    「我只能說,我對你這種個性的男孩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會慢慢對我改觀的。」他終於自信的笑了。

    「我不會的。」

    「會不會以後就知道了,不是嗎?」像是達成共識一般,他們竟在這樣奇怪的談話中取得了平衡點。

    季蘭妮再也不想去反駁他奇怪的想法,她只能確信他會對自已感到興趣,純粹是一時好奇罷了。

    像他這樣的男孩子,在追求各種女孩子時總是無往不利、突然間碰到個棘手份子,那被挑起的征服欲讓他們有了戰鬥力,就只是這樣而已。

    然而,就算他和她的白雲長得一模一樣,她也不會對他動心。

    何況這大學四年她根本沒打算要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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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45: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為了準備報告,季蘭妮的熊貓眼是一天比一天嚴重了。

    泡麵、咖啡、牛奶、雞精、胃散,成了她挑燈夜戰的必需品。

    除此之外,還有一台小型的收音機陪伴著她,當然,入夜以後她會戴上耳機,才不至於擾人清夢。

    這個晚上,她熬夜直到凌晨四點,才勉為其難的爬上床,哪裡曉得竟忘了設鬧鐘,這麼一睡睡到十一點,早上唯一的一堂課就這麼糊里糊塗的睡掉了。

    等到她抓著鬧鐘在房裡直跳腳,也挽回不了曠照的事實。

    「這下可慘了,竟然沒上到老巫婆的課,我完蛋了啦!」她撲倒床上直捶枕頭,懊惱得幾乎要死掉。

    垂頭喪氣地走進廚房為自己倒了杯牛奶,她邊喝邊歎氣,愈想愈是鬱悶。

    「咦?蘭妮,你怎麼沒去上課?」剛上完兩堂課回來的喬易君,一見到她便驚訝喊道,手則打開冰箱取出一瓶可樂。

    「我睡過頭了。」她無奈地牽動了下嘴角。

    「啊?真的嗎?」

    「嗯……」

    「呃……沒關係啦,也不過才一堂課而已,別愁眉苦臉的嘛。」擱下可樂,喬易君好心地走到身側拍拍她的肩臆。「我給你精神上的鼓勵,別因為這樣就意志消沉哦!」以清脆開朗的聲音對她說著。

    愁眉苦臉?意志消沉?

    季蘭妮抬眉看她,發覺喬易君還真是很誠懇的在安慰自己。

    「我沒事,你不用替我緊張。」

    「喔,那我就放心了。」

    把可樂一口氣灌完,喬易君滿足地大呼一口氣。五官輪廓深邃的她,一顰一笑格外引人注目,連她都不得不多看幾眼。

    說真的,喬易君很懂得打扮自己,卻又不會矯飾過火的讓人作嘔反感,就像此刻的她,穿著細肩帶背心,外搭一件無袖薄紗白衫,下身的皮裙膝上五公分,腳踩一雙白色夾腳涼鞋,露出的那雙長腿勻稱健美,一點也不會予人暴露的感覺。

    「快中午了,你一定還沒吃吧?」

    被她這麼一問,季蘭妮才發現肚子在唱「巴杜夭」的歌。「嗯,當然還沒,我才剛起來沒多久……」無聲又歎。

    「隔壁新開了一家燒臘店,我們倆一塊去捧個場吧。」揚起細眉,她開心地合掌說道。「試賣第一周,每種便當都五十塊而已哦。」

    「這麼便宜?」

    「是啊,你快去換個衣服,我等你!」喬易君從後頭推著她,表現出迫不及待的興奮樣。「快點哦。」

    糊里糊塗被推出廚房的季蘭妮,雖然並沒有答應她一塊去,但看來也是騎虎難下,只好乖乖的返回房裡換了T恤牛仔褲。

    「好了啊,那我們走吧。」

    日正當中,卻悶熱得沒有一點風,大火球將自身熱度發揮得淋漓盡致,連層層疊疊的雲朵也遮擋不了這熱辣毒浪。

    才在陽光下走了幾步,她們兩個女孩子已經曬出一身的汗,於是加緊腳步逃進冷氣開放的燒臘店裡。

    「歡迎光臨。」雖是香港口音,卻說著字正腔圓的方語,一個戴白帽、打著紅領巾,穿著白色圍裙的中年男人熱情喊道。

    儘管才十一點半,但店內已是高朋滿座,店外排隊買便當的亦是人潮洶湧,她們倆本以為忙碌的老闆會無暇理會客人,沒想到只要有人推開店門進去,便會聽到這精神奕奕的招呼聲。

    「來,請兩位美女這邊點餐!」另一個身為夥計的圓臉男於笑咪咪地朝她們咕喝著。「招牌飯、三寶飯、還是雞腿飯,統統都五十元而已。」

    「我要三寶飯!」喬易君馬上答。

    「我也是!」

    將填好的餐盤利落添上白飯,鋪上固定的三樣萊式和蘿蔔乾,他唐突地問:「小姐,傳說中的鹵蛋要不要?」那腔調還彆扭地像在學電規上那個石頭象族的舜子。

    「啊?不……不用了。」

    「那另一個小姐要不要?」

    「呃……好吧。」不知怎的,一聽到「傳說中」三個字,季蘭妮就獰得這顆鹵蛋不只是鹵蛋。

    待老闆將切好的鴨肉、雞肉、豬肉擱到餐盤上,兩份三寶飯大功告成,兩人立刻乖乖的掏出錢來回敬。

    好不容易找了位置坐下,耳邊又聽到那個夥計對個老伯伯發出奇怪問話:

    「阿貝,李噴愛傳說中欽鹵蛋無?」明明是螫腳的台語卻故意說的理直氣壯,實在是挺好笑的。

    「是——地!三寶飯嘛是五十塊哪哪。」

    「噗——」忍俊不住的,喬易君終於捂著嘴笑了出來。

    本來還在努力壓抑的季蘭妮,在看到她臉上的笑意愈來愈誇張之後,也不禁垂下頭來開始悶笑。

    「偎哪買共透支,目屎是撥麥離……」學起了綜藝節目「鐵獅玉玲瓏」裡的招牌語,圓臉男人表情生動的邊弄便當邊表演,不但把現場用餐的客人逗得哈哈大笑,連看起來有些嚴肅的老闆都不斷搖頭低笑。

    「好有意思的人。」抽起衛生筷,喬易君總算稍稍止了笑意。「場子都被他炒熱了,真不曉得咱們是來吃飯還是來看他表演的。」

    「我想他大概很熱愛他的工作吧,雖然他一直耍寶。」許是感染了歡樂的氣氛,早上曠課的郁卒心情被踹出了五百里外,季蘭妮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平和微笑。

    「就是啊,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吃到一半,喬易君像是想到什麼,突然間把筷子停下。

    「蘭妮,你覺得辜子宙這人怎麼樣?」

    吃飯是件快樂的事,但如果吃飯時有人提了倒胃口的話題,可就快樂不起來。

    「我不想回答。」

    「別這樣,我只是純粹好奇,不是他叫我來探軍情的啦。」

    「你想太多了,我也只是純粹不想回答。」

    「為什麼?你真的這麼討厭他嗎?連談一談都不願意?」她吃驚的睜大眼。

    「不過就是磁場不合,還不到討厭的地步。」

    「可是,你難道不覺得他長的很不錯,還是女孩子喜歡的那一型?」喬易君惋惜地撐住下巴。「唉,我認識他的這一年來,就不曉得看到多少女孩子在倒追他,不過他卻是一點也不心動,他會喜歡上你,說實在的,我們都跌破眼鏡呢。」她直言無諱地望著季蘭妮,但對方仍舊照著自己的步調在吃飯。

    「……我知道他的長相是屬於萬人迷型的,所以我會和他保持距離,才不會被他的親衛隊群起圍剿。」

    「蘭妮……你真的很奇怪,我們同在一個屋簷下都相處了一段時間,不過,我還是不瞭解你。」

    「對不起,我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她談談地答。

    「所以,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於宙了,對嗎?」

    不知怎的,季蘭妮竟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點頭說對。

    「我吃飽先回去了。」

    吞下最後一口飯,她起身離開燒臘店,但喬易君卻馬上跟了出來,連飯也沒吃完。

    「還有件事我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她在身後喊道。「關於我和斐軒的事,謝謝你沒有說出去。」

    「這是你們的事,我本來就不會說,你不必跟我道謝。」季蘭妮搖頭,走進便利商店,拿了一大罐牛奶和報紙。

    「不過我一定要解釋,我跟他,井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並不想聽,你不要跟我解釋,你們自己清楚就好。」付完錢,她像是急於擺脫喬易君的跟隨而匆忙奔回公寓宿舍。

    人就是這樣。

    當你迫切的、好奇的想知道什麼事的時候,會不停的探問、不停的想辦法從對方口中套出什麼蛛絲馬跡。

    當你想告訴別人什麼事的時候,就算對方不想聽,你也會不停的扇動、不停的請求對方聽你說話。

    但她兩者都不是,她不想傾聽,不想被瞭解,她只想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做自己該做的事。

    然而她拒絕了喬易君,心裡的罪惡感卻如潮水般淹來。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杜鵑窩裡最後一個朋友也擋在心門之外。

    自從上回和楊亭薇結下心結,季蘭妮徹底的成了獨行俠。

    不會再有人打擾她的安寧,也不會再有人搶奪她的食物。

    別人覺得她孤伶伶的烈單影只真是可憐,她卻覺得一個人獨來獨往逍遙自在,沒什麼不好。

    然而就因為她太過孤傲,太過不合群,無形中築起的戒備讓人看不順眼,她慢慢感受到來自同儕間的排擠。

    「唷,瞧瞧是誰來了!」

    「是啊,早上也不曉得怎麼搞的,竟然沒來上課呢!」

    「真不可思議,像她這麼用功又這麼認真的學生,怎麼會曠課啊。」

    「就是說呀。」

    一進入教室,季蘭妮便聽到這些尖酸刻簿的語句。

    置若罔聞的她,在找到位子後便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沒去搭理這些女同學幼稚的挑釁,同時注意到楊亭薇在自己坐下不久也進了教室,就坐在前面兩排——她沒再選擇坐她旁邊。

    「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有個女的跑來幫她上課,還替她點了名,真是有夠卑鄙的!她不會以為幹了這麼下流的事,都沒人發現吧?」

    什麼?!有人跑來代她點了名?

    僵在位子上的季蘭妮無比錯愕的轉過頭去,看到四、五個女同學就坐在一塊,正上嘴八舌搶著「許□」她。

    「你們在說什麼?」沉下臉,她面色凝重地厲聲質問。

    「怎麼,做都做了還裝無辜啊!敢做就要敢當!哼!」

    「真受不了她這種人,長得醜又不要臉!」她們鄙夷的把臉一撇,自顧自地聊起天來,直至上課鐘響。

    氣得發抖的季蘭妮,在將身於扳正之餘,兩手拳頭己握得死緊。

    像火箭般衝進杜鵑窩裡,季蘭妮確定自己的瞼色一定難看至極。

    所有人被她這激憤似的闖人感到相當詫異,個個皆停止原有動作,繼而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她承認她是莽撞了一點,但是,她真的快氣炸了。

    「辜子宙,我有話跟你說!」鎖定罪魁禍首,她怒目瞪視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逸臉龐,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好啊,請說!」攤開手。辜子宙做出「請」的動作,看似彬彬有禮,實則興味十足。

    「我不想在這裡說!」反覆的壓抑胸腔怒火,她強調著語氣。

    「這樣哪,」一拍大腿,他直起腰桿窩開椅座,慢慢的走到她面前。「那麼你打算在哪裡說?」

    他輕佻不羈的口吻,讓她的神情更為陰驚。

    「屋頂。」她扭頭就走,出門時將包包大力丟到鞋櫃上。

    看來,她真的很、生、氣!而且是氣到可以殺人的那種程度。

    跟在她後頭的辜子宙,卻一點也不擔心他碰觸了她的引爆點。

    來到頂樓,映入眼簾的五顏六色令人眼睛一亮。

    也虧房東有這閒情逸致,在偌大屋頂上種滿了各種花卉植物。水塔左側就搭了個方正的棚架,上頭種植絲瓜,下邊則用市場賣魚販用來裝魚的大保麗龍盒,種了五、六種蔬萊,另一邊還有大小不同、種類不同的盆景,不論是綠意盎然還是花團錦簇,這個屋頂上都做到了。

    「我左想右想,就覺得這件事一定是你做的!」走到棚架下,季蘭妮開始發飆。「因為沒有人會這麼多事,去找個人來代替我上課點名!」

    「好聰明!我還以為你會猜個好幾天。」他甚為遺憾的搖頭。「我原本還想說給你個驚喜。」

    「驚宜?你覺得這是驚喜嗎?」

    「為什麼不是?」

    「辜子宙,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無聊?」扭著五官,季蘭妮忍無可忍的連連跺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造成我很大的困擾?」

    「無聊?」揚起的兩道濃眉漸漸併攏,他的笑臉逐漸變冷。「你認為我這樣反而帶給你困擾?」

    「當然是!不然你以為這是好心在幫我嗎?」她憤懣地喊,出口的每個字都挾著嚴厲的譴責。「你這麼做,其他同學會怎麼看我你知道嗎?他們認為我很卑鄙,蹺課就算了,竟然還找人代為點名,就算我莢先不知情,他們同樣認定我是在假裝!那種被人瞧不起的感覺,真的很難受,何況我一點也不曉得你會這麼做!」

    他的雙唇抿成一線,深眸裡的火光帶著灼人的熱度,卻是無怨無惱,靜靜凝睇她激動的神色。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沉沉的聲線,劃開眼前僵凝的氣氛。「因為昨天半夜我看到你房裡的燈還亮著,很晚都還沒睡,今天早上起來,又發現你睡過頭,我想讓你多睡會兒,才會找早上沒課的朋友去替你點名。」他深吸口氣又道:「我一心以為像你這麼注重課業的人,是一堂課都不能曠掉的,所以才擅作主張,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讓你這麼生氣……都是我的錯,我下回不會再這麼雞婆,你放心好了。」

    他突來的道歉,讓她的怒火瞬間澆熄冷卻,炙盛陽光下,她卻彷彿看到他頭頂上烏雲籠罩。

    不知怎地,她的心微微揪緊,有著難言的疼痛。

    「你……」

    「需要我去幫你解釋嗎?」他的聲音平淡,末帶一絲起伏,連表情也不見任何變化。「如果你真的很困擾的話。」

    「不用了。」她迅速別過瞼,不希望自己有動搖的可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會自己處理的。」

    他定定地盯住她那張淡雅蒼白又末施脂粉的清秀臉龐,忽然間不明白自己究竟看上她什麼?

    如此倔傲漠然的性情、如此平凡無奇的外貌,他為什麼要為她傷神?為她失魂?如此的吃力不討好,他到底是為什麼?

    「……那我可以回去看電視了嗎?」聳聳肩,他刻意表現出無所謂的輕浮樣。

    沒有回答,她只是很勉強的點了頭。

    在他離去後,她慢慢的蹲下身,環抱雙膝,管不了灰塵泥土,就往空地一隅坐了下去。

    仰望著被雲彩染橘的遼闊天空,她的心隨著太陽的西沉而消沉。

    她在想……她是不是又做鋁了?

    「啊!痛……」

    隨著一聲低嚷,刺痛迫使身子打斜撞上鞋櫃,在跌坐地面的同時,季蘭妮將甫套上的一雙鞋子迅速脫除丟開,拋落地面的兩隻布鞋竟分別掉出數片透明碎玻璃,還是不規則切面、容易刮傷人的那種。

    她呆坐在地板上,兩手負痛地捂著腳底,回想適才因趕時間而飛快套上鞋子的情景,難以置信這樣荒謬的遭遇竟發生在自己身上。

    「怎麼了?」剛從房裡走出來的唐以群見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有些不解地問。「你幹嘛還不穿鞋?」他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卻也毫無預藥的震住。

    「這是什麼?」他彎腰撿起一片碎玻璃,眉宇瞬間皺起。

    疼捅緩緩擴大,季蘭妮無法立刻給予回答,在把雙腳的襪子脫掉後,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

    「怎麼會這樣?!」唐以群嚇得臉色一白,急忙擱下玻璃蹲下身。「快,我扶你到那邊坐下來。」

    「……嗯。」這次她沒有拒絕,讓唐以群結實有力的手臂攙著自己到椅邊坐下。

    這會兒,辜子宙和喬易君也分別從房內走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看到唐以群翻箱倒櫃的找急救箱,喬易君不明就裡地問。

    「快點幫我找一下急救箱,放到哪去了?」

    「急救箱?」

    「怎麼回事?」看到季蘭妮呆坐在籐椅上,辜子宙一走近便瞧見她兩腳腳底正汩汩流著血,即使用衛生紙摀住傷口,血漬仍染紅了半張紙。「你的腳怎麼在流血?」他震愕地急問。

    「有人在她鞋子裡放了碎玻璃。」總算在塞得亂七八槽的抽屜裡找著那個公賣購買的急救箱,唐以群不慌不忙的轉回來,神情卻是凝肅。

    「碎玻璃?」喬易君叫的好大聲,一雙眼睜得圓大。

    辜子宙霍地轉頭去看她的鞋子,立刻看見旁邊那些散落的碎破璃,臉色更沉。

    「誰會做這種事?」

    「是啊,在我們杜鵑窩,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喬易君一臉驚恐的張望所有人。「會不會是——不小心掉進去的?」又看向季蘭妮。

    「……我的鞋子都擺在鞋櫃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掉進去?」和他們的急切相比,她顯得有些慢半拍,不知道是被嚇呆了還是傷口太過疼痛的緣故。

    看到唐以群的手在發抖,辜子宙把鑷子和棉花搶過來。

    「走開,我幫她上藥。」

    「喔。」唐以群識相的退到一邊去。

    當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腳踝時,她本能地想縮,但他投注過來的眼神似乎不容她拒絕。他的霸道用在這當頭再適當不過,尤其一想到昨天的事,她就更沒有勇氣說不了。

    「可是,這沒有理由啊,」喬易君仍處在震驚中。「為什麼要放碎玻璃在你鞋子裡,咱們窩裡有人這麼恨你嗎?應該沒有吧。」

    「你怎麼知道沒有?」唐以群不以為然的反問。

    「我……」

    上好了藥,辜子宙用正方型的防水OK繃將她的傷口貼起來,他的溫柔與鎮定,讓原有的疼痛減至最低。

    「你還能走路嗎?」

    「不管能不能,我總是要上課的。」她小聲地答。

    「你在這等一下,我去曬衣間替你拿雙襪子。」見她襪子上沾有血漬,他設想周到的說著。

    「謝謝……」

    「我真是搞不懂,咱們這兒也才住了六個人,誰會耍這種心機啊?」喬易君愈想愈是滿腹疑惑。「雖然斐軒和小湄一早有課已經出門了,但他們倆也不可能啊。」

    「這種事情很難說,說不定連你也有可能。」唐以群故意斜瞄著她。

    「什麼啊!我幹嘛沒事弄幾片玻璃丟她鞋子裡啊,你倒是說說看我會有什麼動機?」她不平地叫。

    「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你暗戀子宙很久了,所以……」

    「你少胡說八道了!追我的男孩子個個比他優秀多了,我幹嘛還要暗戀啊。」

    「你們別吵了,看不出來她臉色很難看嗎?」從曬衣間返回的辜子宙,神色不悅地打斷他們的爭執。

    儘管唐以群還想說什麼,但氣氛不適合,還是作罷。

    「好啦,我不說了。走吧,我們上課去。」一拉喬易君,他們也去穿鞋,穿的時候特別小心翼翼,就怕自己是下一個受害者。

    等他們倆走了,季蘭妮也穿好了襪子鞋子,並且慢慢的起身。

    「你真的還能走路去上課?」他忍不住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沒關係,不過幾個小傷口罷了。」她逞強的婉拒他的好意。「你不用扶我,我可以自己走去學校。」

    他本想堅持到底,但一想到昨天自己說過不再雞婆的話,懸在半空的一雙手不由得縮回。

    李蘭妮一跛一踣地走出門外,看到那一層層摟梯,不禁停下步履。

    咬著牙,她抓著一旁的把手,一格一格的慢慢走下去。可是從三樓到一樓,著實耗去她不少時間,再這麼下去,她肯定趕不上第一堂課。

    躊躇地停在公寓門口,她終於還是舉白旗投降。

    「還是我來扶你吧。」

    一直跟在身後的辜子宙知道她的難處後走上前去。

    「對不起,要麻煩你了。」她不敢看他,也沒有臉看他,在這個節骨眼,她有更多的抱歉說不出口。

    「一點也不麻煩,你該知道我很樂意。」

    兩手各別攙住了她的肩和手臂,他不徐不緩的扶著她過馬路,步進校園,無視於他人的異樣眼光,卻在經過學生餐廳時停了下來。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他讓她在一旁花圃平台前坐下,自己則跑進裡頭,過沒一會兒當他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三明治和蘋果牛奶。

    「走吧.」

    「等一等。」趁著還有時間,她非把話說清楚不可。「我……我有話跟你說。」

    「有話晚上再說吧,你上課快來不及了。」

    「不行!」該死的,怎麼有股熱氣直往臉上衝,她該不會是臉紅了吧?「我、我現在要跟你說。」

    他頓了頓,只好不再往前走。「好吧,你想說什麼?」

    面對他的眼光,她心口又是一陣小鹿亂撞,赴緊垂下頭來。「我昨天想了很久,我覺得……我覺得很抱歉,你明明是出自於好意,我卻那樣責怪你,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我真的覺戮你沒有必要那麼做。不過,我還是為自己的衝動跟你抱歉,是我太小題大作了……」

    她原以為他會要自己別再說了,沒想到他一直都沒有吭聲,反而讓她心虛的稍稍抬起臉來偷瞄,哪曉得他正凝視著自己,嘴邊噙著一抹詭異難辨,卻又不失溫柔深情的奇異笑容。

    「說完了嗎?」

    「……嗯。」很勉強地點頭。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

    「嗯。」更僵硬地點頭。

    不同於先前的小心翼翼,季蘭妮警覺他的手從搭肩變成了摟腰,安全距離不見了,他緊貼著她的身側,令他們親暱如同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這剎那,她有一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怎麼,她該不會是中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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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46: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窗外的知了躲在綠意盎然的樹椏裡,朝氣蓬勃的鳴唱自然之音。

    撐著下巴的季蘭妮,掙脫了台上老教授的催眠魔咒,心如脫韁野馬,放肆在遠方那片藍天白雲上遊走。

    當年念高中時,就因為她所坐的位置臨窗,每天都望著天邊的白雲想著那個暗戀的學長,才會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情況下,為他取了個代號叫做「白雲」。

    事隔多年,她還是改不了上課時遙望天際發呆的壞習粉,即使一再告誡自己要全神貫浚、不能分心,但一碰到這位出了名口齒不清的老學究,再加上這幾天發生的大小事端,想要她專心聽課,真的很難。

    為什麼會有人在她鞋子裡放碎玻璃呢?

    她怎麼想都想不通,這個惡作劇的人會是誰?

    林羽湄、喬易君、常斐軒、唐以群、辜子宙……壓根兒沒半個人像兇手。

    說兇手是嚴重了一點,但是,一想到無辜受難的腳底板,不平之火又冒上心頭。

    除此之外,她的心裡五味雜陳。

    瞪著一朵朵猶如棉絮的白雲,她卻不知道自己眼裡看到的,是她暗戀了三年的辜子宇,還是破壞她心靈平靜的辜子宙。

    他……真的太奇怪了!

    她都已經把話說的那麼難聽了,他還不死心。

    非但不死心,而且還持續的對她付出,用盡各種方式要讓她感動。

    下意識的摸摸肚皮,心中無聲歎息。三明治和蘋果牛奶已經在肚子裡消化了,她終究還是拒絕不了他對自己的好。

    是虛榮心作祟?還是她自私的想把他佔為己有,當作是白雲的代替品?

    發著呆,她像是走入沒有出口的迷宮裡,怎麼繞也繞不出來。

    下課鍾一打,季蘭妮拉回神思,慢條斯理的收拾筆記文具。才剛起身,後面的幾個女同學已經圍了過來。

    「季蘭妮!」

    她怔忡地轉過臉來看著她們,將飄散的思緒整個集中,神色一凜。

    「有事嗎?」

    「聽說你住在杜鵑窩?」一個名叫詹巧雯的女生發出挑釁的言詞。在這群小團體裡,似乎以她為中心。「和辜子宙同住一個屋簷下?」

    「請問有什麼事?」季蘭妮面不改色地再問一次,就是不願回復她的問題。

    「他剛剛還扶著你來上課,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這照你們沒有關係吧?」她不客氣的寒著臉答。

    「是沒有關係啦。」詹巧雯冷冷嗤哼。「我只是要提醒你,做人不要太囂張,尤其你這德性和辜子宙走在一起,會讓大家看了都想吐!」

    季蘭妮鎮定地高昂下顎與她平視。「我哪裡囂張了?」

    「你還不夠囂張嗎?故意用你裝出來的優郁氣質去勾引男同學,但我勸你最好認清事實,別以為自己是什麼大美女。」一甩頭,她帶領著那群女同學離開,走的時候還嘻嘻哈哈的。

    當她們散去,季蘭妮並沒有浪費太多時間難過與自憐,深吸口氣,穩住自己受創的心情,她背起包包,吃力的娜著步履,一步步踏出教室外——

    「碰!」

    突然間,她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仆倒,半橫在走廊上,引來旁人的哄然笑聲,這一跌撞痛了她的手肘和膝蓋,她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摔跤的。

    混沌中,只記得自己跛足走過來時,腳似乎被人惡意的絆了一下。

    她錯愕地坐在地上張望兩邊,顯得有些茫然。

    不會吧?這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哈哈哈,好好笑哦!」

    「呵……笑死人了,她剛剛是在擦地板嗎?」嘲笑語句接連炮轟,沒有人向她伸出友誼之手。

    受辱的自尊隨著窘迫漲紅的雙頰,全數湧現在臉上。

    一夜之間,她的大學生活竟風雲變色,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怎麼會這樣?她做人真有如此失敗?

    「季蘭妮?」從走道另一端倉卒跑來一個人影。他用一雙大掌撐起她的身子,扶正她的背包。「你怎麼坐在地上?是不是跌倒了?」辜子宙的神情顯得相當著急,忙檢視她身上有沒受傷。

    對於他的出現,季蘭妮只覺鼻頭酸酸的、心房暖暖的、喉嚨有些哽咽,在抬首與他四目對望時,眼眶終於一紅,滿腦子都是那種鑽心刺骨的嚴重挫折感。她忍不住朝他靠近。

    辜子宙深受震撼,愣愣地將視線移到下方,看到她就在眾目睽睽下投入自已懷裡,顯得萬分無措。

    「有沒有搞錯?!她竟然敢當眾抱他,要不要臉哪!」

    「就是說啊,真的有夠厚臉皮的!」旁人見到此幕議論紛紛,交頭接耳批判這個恬不知恥的季蘭妮。

    辜於宙沒有呆愕太久,他的雙目流瀉著溫柔光芒,挪出手來輕輕拍撫她的背脊,另只手則環住她的腰際。

    她沒有太多的堅強與鎮定可供使用,眼淚別無選擇的沾染在他衣服上,即使之後得被罵臭頭她也不後悔。

    以往無助的時候,她有家人可以倚靠、有姐姐可以傾訴,如今,她沒有避風港,她只剩眼前的他可供仰賴。

    周晉的謾罵與竊語漸漸散去,辜子宙卻沒有放開她,反而享受起佳人在懷的幸福感覺。在他人眼裡,她或許是個不值得一提的平凡女孩;但在他眼裡,她是個需要被人呵護與憐愛的自閉女孩。她或許不夠美麗,但他還是為她動心。

    「沒事了,我扶你去下一堂上課的教室吧。」鐘聲快響了,他不得不提醒她。

    她搖頭,將臉埋在他胸前不肯移動。

    「難道你不想上課了嗎?」

    回答他的仍是她搖頭的動作,而他對於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那我送你回咱們窩裡,好不好?」

    見她沒有說話,他想她是同意了。

    這一親芳澤的好時機,他沒有理由放過,於是大方挽住她不盈一握的細腰,視而不見那些愛慕他的女孩們的心碎神情、和她肩並肩瀟灑離去。

    長廊底端,一個女孩自隱匿的柱身後走出,面無表情的注視這一幕。

    「好一點了嗎?」

    他在她面前坐下,看著她把剛倒好的冰水一口氣喝光,臉上淚痕也幹得差不多,只剩眼眶鼻尖的淡紅。

    「你不去上課嗎?」她慢吞吞地問。燦亮的陽光從窗簾透進來,在廳內製造出溫馨的氛圍,有一種祥和的美感。

    「我正好沒課,所以被你賺到了!」他開玩笑地朝她眨眼。

    見她黯下眼睫,心情也沒有好轉,辜子宙只好換個方式說話。

    「你怎麼了?還在想剛剛的事?」

    「我想,我一定很討人厭。」

    「呃……」他猶豫著要說實話還是謊話。「是有那麼一點……但這是你的個性啊,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不被喜歡的地方。」

    「你不要安慰我了。」毫無生氣的臉低垂著,及肩長髮微嘴遮去了她的臉龐,也遮去了她大半表情。「我今天會變這樣,都是我的報應。」

    「你今天會變這樣?」他睜了睜眼。「沒這麼嚴重吧,碎玻璃這秀,我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你不要想太多。」

    「我剛剛是被絆倒的。」

    「嗯?」

    「我會跌在地上不是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的,而是被人絆倒的。」

    「什麼?」他震驚的眉心一擰。「你是說,有人故意伸腿把你絆倒?」

    「可是我難過的不是這個。」

    「不然呢?」

    「而是現場大家只顧著嘲笑我,卻沒有半個人願意扶我起來。」如果她沒有看錯,她在人群裡也看到了楊亭薇的身影。

    但她只是不屑地瞥了自己一眼,便轉身離去。

    「沒有想到我竟然變成、人唾棄排擠的對象。」她的嘴邊勾起淡淡苦笑。

    「我說過了,這事沒這麼嚴重,你用不著鑽牛角尖讓自己難受。」

    「說難過倒是還好,反正我本來就不期望被大家喜歡。」她說這話像是在安慰自己。「只是我也沒想過要被大家討厭……」

    「跟我在一起,你就不會被討厭了。」他深黝眼瞳裡浮動著真摯情感,卻又放肆出調戲的興味。

    咬著唇,她的心臟正不現矩的躍動著。「然後就換你被討厭了。」眼睛亦無法自然的回視他。

    「被討厭就被討厭,大不了下回讓我穿你的鞋子。」

    她停頓兩秒,在悟出他的意思後,竟忍不住的抿唇笑了起來。

    「你的腳太大,會把我的鞋子撐壞。」

    「所以你答應了?」揚著高挑的眉,他臉上神色已大放異采。

    「我沒有說,你不要亂想!」季蘭妮連忙否認,一抬起頭卻迎上他熱度的燙的一雙眼眸,面頰不禁湧上尷尬的潮紅。

    「別不好意思了。我敢拍胸脯保證,做我辜子宙的女朋友,會是你現在最明智的選擇。」他自信滿滿地說著。

    「你一定要這麼自誇自擂嗎?」受到他促狹語氣的影響,她一掃陰霾心情,強忍住笑意對他反問。

    「而當然嘍,我這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而且,還是小玉西瓜哦!」為了逗她開心,他把俊帥的一張臉擠皺成老公公的怪表情,也終於如願看到她純真的笑顏。

    笑了一陣,彷彿連胸口的那股鬱悶都給踢出五百里外,看到他恢復正常的在凝視她,季蘭妮不由得紅著臉將笑容一斂。

    「笑完了?」他笑咪咪地問。

    她不敢再笑了,尤其他巳經起身走過來,大刺刺地往自己旁邊空位坐下。

    「答案呢?是不是答應做我『辜子宙』的女朋友了?」他刻意強調他的名字,希望她可以正視自己的感情。

    「我真的不覺得……」

    「如果不是比較新的借口或理由,那麻煩你就不要提了。」他直截了當的「溫聲」阻斷她。

    「……我不確定我到底對你有沒有感覺……」她從來沒有像此時這麼無措過。「即使有,也可能是困為你哥哥的關係,我怕……」

    「不怕不怕,只要你答應了我,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他立刻誇下海口。「我會讓你知道,跟我在一起,比跟我哥哥那個書獃子快樂多了。」

    「你哥他——真的是書獃子?」話題忽被移轉,她忍不住問。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辜子宙的自信笑臉因她的疑問凍結,變得有些兇惡「可不可以只談我、和、你之間的事就好?」

    他逼近她面孔的臉張牙舞爪的,她不由得心驚的往後一縮。

    「我不管你是不是還喜歡我哥哥,總之,你現在在我的勢力範圍內。」他一副正氣凜然地道:「而且,我哥也已經有女朋友了,你還是死心吧。」

    「對你哥,我從來就沒有抱著期望。」

    「既然如此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巳在猶豫什麼。在她最為孤單、最為無助時,是他解救了她,而她也放棄掙扎投靠了他,那種無須言語的默契,一旦用言語點破,便變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你。」

    「錯了,你是喜歡我的,否則你先前為什麼會投入我的懷抱?」

    「也許是因為當時的我亟需一個逃避窘況的肩膀,而你就在旁邊,所以……」

    「所以你別無選擇?」他替她接話。

    「嗯。」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餘光觀察他接下來的反應。

    「這就對了,你現在也別無選擇。」

    「我……」她不說話了,視線與他無聲交纏。

    她已經一無所有,如果有個這麼好的男孩於在追求自己,她為什麼要說不?

    何況,他和自己過去暗戀的心上人長得一模一樣,這已經是老天爺賜予她最大的思澤。

    在她點頭的時候,她知道他一定會吻她的。

    她看到他的微笑在眼前擴大,他的深情更隨著他臉龐的逼近而將她吞噬。

    那綿綿的、細細的唇瓣,就印在她微張的唇上,輕輕的、輾轉的,自製而內斂,沒有一絲狂放,只有小心的對待。

    她知道,她總有一天會深深愛上他。

    晚間上點半整,杜鵑窩裡全員到齊。

    身為窩窩頭,唐以群的表情有些凝重。環視眾人一眼,他清清喉嚨咳了兩聲。

    「呢……是這樣的,今天早上發生了一件挺不尋常的事,我想有必要把它提出來,看是不是當中有什麼誤會還是隱情,我們大家好好溝通,把這事一次解決。」

    即使季鄉妮已經表明不想追究,但唐以群還是堅持開會討論。

    「我聽說了。」林羽湄神色從容地開口。「有人在蘭妮的鞋子裡放碎玻璃。」

    「就是啊,我聽到這事也嚇一大跳,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發生?」一推鼻樑上的鏡架,常斐軒大為納悶的歪著腦袋瓜。「大家平日都相處得好好的,有必要搞這種小心眼的把戲嗎?」

    「是啊,如果是你就勇敢承認吧,我們蘭妮會寬宏大量原諒你的。」喬易君斜睨著他懶懶地答。

    「當然不是我,我吃飽撐著啊!」常斐軒沒好氣地抗駁。

    「我就說嘛,這種事不會有人承認的。」喬易君無奈攤手,望向唐以群。

    「嗯,除掉蘭妮,我們這兒也才五個人,要抓兇手並不難,但我覺得,硬是要去揪出兇手,伯會破壞大家感情,所以,無論是誰,都請你勇敢承認吧,不管是為了任何原罔,都有方法可以解決的。」唐以群沉肅地道。

    每個人我看你、你看我,默不作聲,就是沒有人願意承認。

    「沒有人肯承認嗎?」

    「算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見氣氛僵滯,季蘭妮困窘地說了。「我也沒什麼事,要是因此把大家的感情打壞,我會自責的。」

    「你會嗎?」

    每個人都嚇了一大跳,這三個字竟是從林羽湄的口中發出的。一臉平靜的她,還是那副溫和樣,只除了那三個字帶來的猛烈威力。

    「大家真是虛偽,明明每個人都討厭她,還要裝出很友善的表情。」她氣定神閒的淡然聳肩。「雖然我不是放碎玻璃的人,但我有點瞭解那個人的想法。」

    「這……」林羽湄的話像是說中了每個人的心惰,個個皆露出尷尬的表情。

    「小湄……」辜子宙蹙緊眉宇,雖不同意她的說法,卻也沒立即反駁。

    「不要看我,反正這事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我還有事,不陪你們玩猜猜看的遊戲了。」林羽湄無奈地撇撇嘴角,對季蘭妮擠出一個抱歉的苦笑,便施施然的走了。

    現場恢復了難熬的沉默,唐以群的臉色青白交斥,不知如何收拾殘局。

    「呃……我也回房去寫報告了。」見氣氛太槽,常斐軒逃難似的也走掉了。

    「唉,怎麼會變這樣?」唐以群苦惱地垂頭喪氣,覺得自己這個窩窩頭當得挺窩囊的。

    「就跟你說這事就算了,你偏要提。」喬易君板起臉孔,手叉在腰上。「看吧!現在人人自危,就不信你這樣抓得到兇手。」

    「你怎麼不說你就是兇手?」

    「又來了!你幹嘛老是針對我?我跟你有仇嗎?」

    「夠了夠了,你們倆別又吵起來。」辜子宙急忙出聲調停。「今天已經夠烏煙瘴氣了,別又攪和下去。」

    「那好吧,我去洗澡,你們慢聊。」懶得再為自己爭辯,喬易君乾脆起身離開,過沒一會兒,就看到庸以群半聲不吭的跟著走人。

    恢復死寂的客廳裡,就剩下辜子宙和季蘭妮無言以對。

    「……蘭妮,不要介意小湄說的話。」許久,他才冒出這一句,掌心輕輕地覆在她手背上。「她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有股衝動想把手袖回,她還不習慣他的碰觸。

    「其實她的個性和你有點像,比較內斂和安靜,不過,一旦你瞭解她,你會發現她很好相處,其實她比較不擅辭令,也不喜歡熱鬧。」

    「嗯。」

    「怎麼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我沒事。」沉默了會兒,她也想逃回房間了。「我還有報告要寫,我……」

    「等一等,有些事我們還沒解決呢。」他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瞳眸裡暗藏著詭異精光。

    「解決什麼?」她睜大眼。

    「我們的事啊。」

    她顯然還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們的事又怎麼了?

    她……她不是都點頭了嗎?還有那個吻……想到這裡,臉上再起臊紅。

    「什麼時候要讓大家知道?」他吊兒郎當的把手肘放在她肩頭,一副不良少年的痞子樣。

    「找又沒有阻止你去說。」望著窗台外的黑幕,她故作冷淡的鎮靜回答。

    「所以我可以大聲的昭告天下嘍?」他笑嘻嘻地問。

    「隨便你。」

    「包括你的家裡人嗎?」

    「不要開玩笑了!」豎起眉毛,季蘭妮沒好氣地瞪視他那雙時而深邃、時而清澈的眼眸。「我們在一起連二上四小時都還沒到。」

    「那過了二十四小時後呢?」

    充滿魅力的瞳孔就在眼前蠱惑著她,她欲言又止,快要無法招架。

    一咬牙,她推開他的手肘直起身。「我不理你了。」不管他的喊聲,強忍著腳痛,一跛一跛的快速衝進房裡,將門緊緊關起。

    即使已經躲回房間,她仍隱約感受得到他的的注視著自己的那股熱力,彷彿還停留在她發燙的皮膚上。

    一時昏頭而糊里糊塗答應了這事,已經夠喪失理智了,要她再馬上適應「辜子宙女朋友」這頭銜,未免太過困難。

    蹲到電風扇前將插頭一插,暢快的風迎面吹拂,季蘭妮閉起眼,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些煩人的事。

    無論如何,她的生活重心仍會擺在唸書,其餘的,都只是陪襯。

    「你和子宙在一起了?」

    隔幾天,喬易君在曬衣間裡碰到她,瞠圓了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發問,拉高的嗓變裡有著濃濃的驚詫。

    把一件短袖翻領上衣自瞼盆裡拿出甩了甩,季蘭妮的應對顯得從容沉靜。

    「嗯。」連聲音都沒有半點起伏。

    「你真的喜歡他?」

    無可避免的,她猶豫了下。「……或許吧,我還不是那麼確定。」

    「可是,你上回才跟我說過,會和他保持距離,才不會被他的親衛隊盯上呀。」

    「我知道我說過這樣的話,可是,有些事並不在我的控制範圍內。」輕吁口氣,她彎腰拿起另一件長褲繼續晾曬。

    「我還以為,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他,沒想到……」喬易君露出一個慘澹的苦笑。「沒想到也才隔了幾天,你已經答應和他交往。」

    季蘭妮愣了楞,將臉轉過去凝睇她。「學姐,你是不是喜歡子宙?」

    「我?」她似笑非笑的干哈一聲。「別傻了,我真喜歡他早就倒追了呀!還等你出現橫刀奪愛啊。」

    「可是你……」

    「我沒事啦,只是好奇問問,畢竟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她大方的微聳肩膀,轉身倚在陽台邊。「而且我也很希望杜鵑窩能重拾以往的歡樂,大家可以毫無芥蒂的說說笑笑。」

    「學姐……」將手上最後一件襪子掛好後,她站在那一動不動,心情十分複雜,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杜鵑窩之所以烏雲密佈,真是她造成的?

    「我沒事啦,不過可以看到你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很高興哦。」她側過臉來對她甜甜一笑,皎潔月光灑在她身上,烏黑柔順的—頭長髮迎風飄揚。

    如此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她,為什麼遲遲不交男朋友?

    季蘭妮的心頭湧上無限暖意,面對喬易君的友善和情誼,她確實該心存感激。

    「上回的事,我很抱歉。」

    「什麼事啊?」

    「就是我不肯聽你把話說完,冷淡的轉身就走。」要她說出這樣的話,還是有點忸怩與不自然。

    「喔,沒關係,我沒有放在心上啦,我已經有點瞭解你的個性了。」喬易君擺手笑道。「強迫你是沒用的,我會抓住這個要點盡量不去為難你。」

    「謝謝你。」

    「不過,我還是要偷偷的跟你說,我跟斐軒真的不是一對喔。」壓低了聲音,她將兩手擱在嘴邊,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雖然……嗯……雖然我和他親了嘴,不過,我跟他還是不來電啦。」她有些尷尬地笑。「所以,就算是你的親密愛人辜子宙,你也不可以跟他提起這件事喔。」

    「我說過我不會說的。」

    「呵……那我就放心了,我怕你一不小心說溜嘴嘛。」

    「那我回房去了。」

    「嗯——對了,子宙今天去打工啊?」她突然開口問。

    「呃……」季蘭妮愣了愣。「應該是吧?」

    「喔,我明白了,那你快回房去吧,我要在這裡吹吹自然風。」仍是一貫的灑脫笑容。

    雖然依她的話回房去,季蘭妮卻沒來由的感到心神不寧。

    她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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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6-1 02:4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轉眼已是初冬時節。

    但台灣南部太陽的威力一如擋夏,熱情不減,還是照舊烤曬著大地。

    上完禮拜五的最後一堂課,季蘭妮慢慢踱出教室,耳邊聽到的儘是討論週末假日要上哪去聯誼烤肉、唱歌聚餐的事,要不就是某某社團辦了什麼活動,更顯得孤伶伶的她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沒有人會想問她要不要一塊去,畢竟在被拒絕了幾次後,大家都理所當然的把她列為頭號拒絕往來戶,所以說她是自作自受,並不是沒有道理。

    當她被完全孤立,她才嚴重意識到——人,不能沒有半個朋友,尤其在大學生活裡,沒有朋友是件很可可怕的事,不但借不到筆記,做報告時沒有人願意同組,任何時候都是孤伶伶的,連原本對她還算友善的一些學長學姐們都漸漸對她疏離。

    只能說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在偌大校園裡漫無目的地晃蕩,突然,她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娃娃,積極的改變方向朝另一棟大樓走去。

    來到外文系的教學大樓,她驀地停下腳步,怔怔望著迎面而來的一男三女。

    四個人並肩走著有說有笑,辜子宙夾在這三個女孩中間,更顯突出耀眼;一件低腰刷白的牛仔褲,更展露出他修長勻稱的身材。

    當然,和他走在一塊的三位女同學也是美女級的人物,外型穿著各有千秋。

    他撥了撥瀏海,臉上掛著粲然迷人的笑容,輕佻的伸手捏了當中一個女孩的鼻尖,四個人笑鬧不休。

    乍見到這幕,季蘭妮直覺的閃到一邊去,趁著他還沒發現自己的時候。

    「好討厭哦你,捏人家鼻子。」

    「想知道你的鼻子是不是做的呀。」

    「拜託,你不會以為我這張晶瑩剔透、完美無瑕的臉是去做的吧。」女孩不依地哇哇叫,那嗲聲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那很難說……」行進中,辜子宙卻驟然將跨出的步履收回。

    「怎麼了?」她們三個納悶地跟著停住。

    他極為緩慢的將臉轉向來時路,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佇在一處草叢邊。

    他想也不想的立即朝她走去。

    「蘭妮?」他驚喜地著著她一瞼恍惚。

    望著眼簾下方出現的那雙球鞋,季蘭妮呆呆的將眼睫上掀,愕然地後退一步。

    「你怎麼在這裡?」

    「我……」再看到他身後走來的三位美女,季蘭妮不自覺的披上刺蝟外衣,一張臉沉得凝肅。「只是經過。」

    「經過?」辜子宙壞心地址唇一笑,俯身與她平現。「其實你是特意『經過』這兒,順便來找我的吧?」

    「我沒有。」

    「別騙人了,你的教室離校門最近,怎麼樣也繞不到這裡。」

    「……我要走了。」一抿唇,她僵硬的轉身欲走,卻被他大刺刺地環肩扣住。

    「來,讓我來介紹一下。」他帶著她轉向三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女朋友季蘭妮。蘭妮,她們是我繫上的同學,雅騏、姿蓉、素月。」

    「女朋友?」劉雅琪杏目圓睜,和其他兩人交換了不可思議的眼光。

    「她……她就是你上回拜託雪君學姐去代點的人?」

    「是啊,不過這事就別說了。」他朝她們眨眨眼。

    季蘭妮像個局外人,插不上話,也不想說話,全身僵硬的有如雕像,也擺不出友善的表情。

    「蘭妮,你臉色很難看,不會是在生氣吧?」

    「是啊,你可千別誤會喔,我們和子宙只是好朋友而已。」劉雅琪趕忙跳出來消毒。身為女人,她多少可以體會季蘭妮的心情。

    看到自己男朋友身處女人堆裡談天說笑,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我沒有誤會……」她表現不出落落大方的優雅,只能一味的退縮。「我……我真的要走了,你們繼續聊。」

    「對了,一起走吧。」劉雅琪卻馬上拉住她。

    「對啊對啊,我們正要去市區逛街血拼,一起去嘛。」另兩個人也極力附和。

    「我不……」要字還說不出口,李蘭妮已被這一男三女給拖著走。

    美好的禮拜五夜晚,不會真要在她最為痛恨的血拼中度過吧?

    正直各家百貨公司的週年慶,到處是人擠人擠死人的擁塞人潮。

    季蘭妮被迫擠在人群裡,看著琳琅滿目的化妝品、衣服、鞋子、包包,手上卻始終是空的。

    她對於「購物」這兩字十分沒有興趣,從小到大她就不愛打扮、不愛漂亮,以致於「美麗」兩字始終與她無關。

    看著別燃女孩子手上的戰利品愈來愈多,她還是沒瞧見中意的東西。

    「蘭妮,都沒看過你穿裙子,要不要買一件?」一直陪在她身側的辜子宙,在這時順手拿起旁邊一件格子短裙問道。

    「我不穿裙子。」

    「你這麼瘦,穿裙子一定很可愛,為什麼不穿?」

    「穿裙子不方便走路。」她的理由既簡單又好笑。

    「可是我想看你穿耶,怎麼辦?」他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像小孩子要不到糖吃的委屈神情。

    「你看她們穿戴好了啊。」她冷淡地撇過瞼去,看著那三個女孩正在挑衣服、試穿衣服和結賬,忙得不亦樂乎。

    「那不一樣嘛,你是我的女朋友呀。」知道她在鬧彆扭,他寵溺地摸摸她的頭,靠近她耳邊。「看女朋友的腿,跟看女性朋友的腿,感覺可是不一樣的哦。」

    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的頸項上,引來一陣輕顫,臊熱沒來由的自腳底騰升而起,她緊張得心兒怦怦跳,但仍努力維持面不改色,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慌。

    「我的腿你早就看過了,我在宿舍裡還不都穿短褲。」

    「對男人而言,女孩子穿裙子的腿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是穿短褲做不到的哦。」他還是想盡辦法勸誘她。「為了我,你難道不能犧牲一下嗎?」哀兵計繼續施行。

    「我才不要。」但她的臉已經不知不覺的紅了整片,她不能忍受他在她耳畔吹氣的那種感覺,癢癢的,像在撩撥什麼。

    「真的不肯?」

    「嗯。」

    眼見誘拐無效,他難掩失望的輕歎一聲。「好吧,我不勉強你,不喜歡就算了。」無奈的把裙子放回去。

    等他邁步欲走,去感覺到後邊的衣角被拉住。

    轉過頭,看到季蘭妮一臉忸怩,吞吞吐吐的樣子。

    「又怎麼了?」

    「我穿。」

    「嗯?」他揚起眉。

    「我穿給你看就是了。」她生硬地吐出這句,鼓起的腮幫子紅得像柿子。

    「真的?」縱使心裡高興得要死,表面上還是不留痕跡。

    「可是,穿了你不能笑。」

    「好,我不笑。」怕她反悔,他趕緊抽出一件棗紅色的格子短裙。「那就這件吧,這個尺寸應該合吧?」

    「我去試試……」

    一鑽進試衣間裡,季蘭妮卻又後悔起自己的衝動。

    沒事答應他穿什麼裙子嘛,還是這麼短的,一穿起來老覺得屁股涼颼颼的,大腿也露出大半截。

    穿上裙子,她走出時,立刻就看到辜子宙眼睛一亮,原本環抱在胸前的兩手垂下。

    因為不確定自己穿起來是好看還是難看,季蘭妮尷尬地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

    「蘭妮,你穿這樣好可愛哦。」他湊上前來欣喜地讚美道。

    「可愛?」她極小心的重複這兩字。

    好陌生的字眼,她從沒想過「可愛」這詞有人會用在她身上,她以為她是全世界最不可愛的女孩子。

    「是啊,你的腿又細又直,穿起這種格子短裙是再適合不過,要是學日本女生再套個泡泡襪什麼的,那就更『卡哇伊』了。」

    「我真的……可愛嗎?」她困難地再問了一次。

    「那當然嘍,你穿裙子真是可愛到不行。」辜子宙眼眸含笑的猛點頭,像在給她加油打氣。「不然你自己照照鏡子啊,看是不是很可愛。」扳過她的肩正面向那張全身鏡。

    季蘭妮瞪著鏡子裡的自己。天生自然卷的毛燥長髮,搭著一張沒啥表情的平凡面孔,細瘦的骨架撐著鬆垮垮的襯衫,但那件超短格子裙卻神奇地扭轉這些缺陷;雖然她沒有喬易君的勻稱美腿,但就如辜子宙說的,她的腿筆直細長,加上那雙薄荷色的夾腳涼鞋,有著畫龍點晴的戲劇效果,讓她整個人在一瞬間俏麗起來。

    「對不對?是不是很可愛?」他滿意的在她耳邊問。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原來還挺適合穿短裙的。

    「哇……那個女生的腿好可愛哦。」幾個身材較胖的女孩子看到她那雙腿,無不欣羨的紛紛發出讚賞聲。

    「對啊,真希望我也有那麼可愛的腿。」

    就這樣,她買下了這件格子裙,在她被這些稱讚聲迷得暈頭轉向的時候。

    「下回只有我們倆約會的時候,你要穿給我看哦。」他笑嘻嘻地對她說。

    「可是,我不會搭配。」她的眉心微微皺著,很認真地陳述一件事實。

    「你是指上衣嗎?」他想了想。「只要不是你身上這一百零一件白襯衫,我覺得都挺適合的吧?」

    「你會很注重女生的外表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一定會。」在走上手扶梯前,她悶頭說出這一句。

    「何以見得?」

    「因為你會要我買這買那的,不就是希望我改變現在這糟頭糟臉的樣子?」

    「喔,那你會不會注重男生的外表?」

    「我才不會。」

    「那你當初為什麼會愛上找哥?」停步在一處專櫃前,他挑著眉問。「你既不認識他,也不瞭解他,如果不是因為他長的又高又帥——你會愛上他嗎?」

    如此單刀直入的剖析,讓她頓時啞口無言,接不了腔。

    「話又說回來,人在不瞭解之前,第一印象當然是看外表、除此之外,感覺也很重要。我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歪斜著頭,他仍是笑容可掬。

    「……如果我沒穿裙子,你會覺得我可愛嗎?」她卻還在為這事情鑽牛角尖。

    「當然是——」他吊胃口似的故意停頓一下。「會嘍,只是沒那麼可愛而已。」

    不知為什麼,從他口中聽到自己「可愛」這事,心窩裡就瀰漫著甜蜜的感覺,讓她有點小得意,忍不住側過頭去偷笑了下。

    看他們一來一往的逗趣對話,旁邊陪襯的三個女孩子真是羨慕極了。

    也幸好她們不是辜子宙的親衛隊,要不可就嫉妒死了。

    回到杜鵑窩已是晚間十一點的事汗,辜子宙買了一條牛仔褲、兩雙三花棉襪和一包研磨好的咖啡豆;而季蘭妮則買了那件棗紅色格子短裙、兩雙白色泡泡襪,和一支粉紅色的唇蜜。

    不管是被慫恿還是逼不得巳,總而言之她就是買了。

    雖然她並不情楚自己是不是真會穿上那件短裙,或者搽上唇蜜,一切也來不及挽回,買了就是買了。

    進門的時候,東西全被辜子宙拎在手裡,看到一堆人擠在廳裡看著重播的娛樂新聞,他刻意牽住她的手,熱絡地朝眾人打招呼。

    「大家晚安啊,都沒活動啊?」

    「唷——」吞下嘴裡的洋芋片,康以群頭一個見鬼似的嚷叫起來。「還手牽手啊,會不會太噁心了一點?」

    季蘭妮沒料著他會這麼做,窘迫下只好對著大家淺淺一笑,嬌羞的意味大過於懊惱。

    「哇塞,真的假的,你們發展的挺快的嘛。」常斐軒也一臉的難以置信。

    「怎麼會?那是你們不曉得,其實我們暗通款曲很久了。」

    直到現在面對大家的眼光,季蘭妮仍是渾身不自在,或許是受到上回鞋子裡被放碎玻璃一事的影響,她擔心災難重演。

    「厚!你們倆夠了哦,手握得這麼緊就算了,還一塊去血拼哦?」庸以群還在哇哇叫。「氣死我啦,都大四了還沒牽過女孩子的手,有沒搞錯啊!」

    「怎麼會沒有?你帶團康活動時都沒牽過嗎?」喬易君不以為然的吐槽。

    「那不一樣吧,又不是自己女朋友,牽起來一點也不踏實。」而且每回牽到的都是些高度保持警戒的女孩子。他無奈地歎。

    「你們慢慢聊,我和蘭妮回房去。」知道她還不習慣大家的目光,辜子宙體貼地拉著她往門廊走。

    「回房?嘿,你們不可以亂搞男女關係啦!」唐以群馬上跳起來吼。

    「學長,你別激動啦,會吵到隔壁鄰居。」坐他身側的林羽湄適時阻止他衝過去。

    「是啊,我們不會亂搞男女關係的,只會發展超友誼關係。」回過頭,辜子宙開玩笑的拋了一記媚眼,隨即感覺季蘭妮的手在自己掌心裡狠狠掐了一把。

    「夠了!給我回來!」雖然被拉扯住,唐以群還是激動的又叫又喊,果真是賣命演出。

    在季蘭妮悶聲不響的把房門打開後,辜子宙大大方方的走進去把屬於她的東西擱在椅墊上,一轉身,卻看到她怒目相向。

    「別生氣,不過是開個玩笑嘛!」他馬上舉手投降。

    「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哎呀,其實你應該要習慣的,現在大家都是這樣亂講話,何況是真是假,也沒人弄的清楚。」

    「可是大家會誤會,又會亂傳,我是女孩子,我……」

    說到一半,他的手指按上她的唇要她噤聲。

    「我知道你很保守,這事算是我不對,下回不會這樣了,好不好?」他軟言軟語的好聲哄著她,那溫柔深邃的眸光,瞬間又澆熄了她的怒火。

    平心而論,他的脾氣算是很好了,尤其是遇上她這陰晴不定又情緒化的人。

    季蘭妮並非沒有想過要檢討自己,但是因為對愛情的不了鑷,她還找不到兩人共處時的平衡點,就算她已經不生氣了,但就是拉不下臉來說聲沒事。

    正納悶著他怎麼都不說話,一抬眸,看到他橫亙眼前,目光如炬的鎖定自己。

    她深深呼吸,想平復激烈躍動的心跳,吐納間卻吸入了他性感魅惑的男性氣息,騷亂了她敏銳的感官知覺。

    這不尋常的氣息交纏,讓她意識到將有什麼會在下一秒發生。

    直覺的……令她想逃。

    在他無聲逼近前,她戰慄的閉上眼,感覺他溫熱的唇輕緩而誘感地落在她額上、眼睫、鼻尖。她仰著臉,被動的承受著他烙印般的輕吻……親暱而濃烈的呼息交相縈繞在兩人之間,他的吻,也終於落在她的唇。

    她的神智在這一刻像被催眠一樣,飄然而恍惚,腦中天旋地轉,彷彿置身遊樂園的旋轉木馬裡。

    他貼近她,大掌圈住她的腰身,細細品嚐她生澀中帶有甜美的味道。

    「我……」在理智還末被瓦解前,她試圖將他推開,但他一再進攻的吻卻吻得她喘不過氣,握緊的拳頭困在胸前動彈不得。

    「噓,別說話。」

    當他的手一路游移至她的頸項,輕輕下壓,迫使她更往後仰砂,狡猾的舌便趁機侵入,與她的纏綿並舞。

    即使他已經放開她,她仍身處迷離煙霧裡恍惚無依,整個人靠在他身上輕輕喘息,整張瞼紅得發燙。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變成大野狼把你吃掉了。」他必須拿出超人冊的自制力,才能避免把她直接拐上床的衝動。

    她不敢吭聲,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個吻而失了理智。

    「那麼晚安了,早點睡。」在她頰上留下輕若鴻毛的一吻,他不敢逗留,走時將門帶上。

    盯著那扇被關起的門,季蘭妮忍不住伸手撫著那兩片被吻得紅通通的唇瓣。

    突然覺得,這世界不一樣了。

    她好像不再是以前那個季蘭妮了。

    臨近晚間十點,DreamNightPUB裡依舊熱力四射。碰上周休的禮拜六,年輕學子紛紛擠進這裡,隨著搖滾樂款擺身軀,有時音樂一轉,台上主唱唱起了羅曼蒂克的情歌,更引來底下叫囂聲不斷,然後就看到一對對小情侶被推進舞池,演出一幕幕含蓄不失親密或火辣熱情的養眼鏡頭。

    身處在龍蛇雜處的環螺中,辜子宙的外型雖予人流里流氣之感,卻也不至於像個壞胚子或大情聖到處放電找美眉,僅是恪守本分的在吧檯內忙碌,對那些癡癡盼著他寵幸的少女們總是視而不見。

    「子宙,幫我調一杯Volcamo!」忙得不可開交的丹哥朝他嚷道。

    「OK.」

    像往常一樣,辜子宙利落熟練的動手調製,再將調酒迅速倒入一個鬱金香杯中。

    「嗨!」

    把調酒放到客人面前時,一個耳熟的嗓音在他面前響起。

    「是你。」沒有太多意外,他順手撤去一旁待收拾的空杯與零食籃。

    「一陣子不見,你變得更帥更迷人了咧」丁玉培嫵媚一笑,輕啜了口那杯「火山爆發」,黑色薄紗的緊身洋裝,勾勒出她年過三十卻依舊姣好的惹火身段,過低的領口展示著她的傲人溝壑。

    他職業性的微微一笑。「謝謝你的稱讚。」

    「你是附近那所大學的學生?」

    「嗯。」

    「所以,你喜歡的對象也在那兒?」許是閒得發慌,她不斷提出問題。

    在這時,他的表情不再是制式的微笑,而是融合深情溫柔的笑容。

    「托你的福,她已經是我女朋友了。」

    「真的?」丁玉培沒有刻意掩飾失望之情。「你有女朋友了啊,那我豈不是更沒機會了?唉……我果然沒有得到好男人的命啊。」

    「我並不算好男人。」

    「不,在我眼裡你的確是個好男人,你——哪天可不可以帶她來讓我瞧瞧啊?」

    他歉然的搖頭。「我想沒這個必要,她大概也不會喜歡來這樣的地方。」

    「哦?她是個乖乖女呀。」她笑得有些諷刺。

    「應該是吧。」其實很難定義,他到現在都還無法捉摸季蘭妮真正的性情。

    點燃了手中的煙,丁玉培有意無意的瞥了瞥旁邊那些小女生。「喜歡你的女孩子這麼多,她能被你看上,想必是萬中選一的好貨色吧?」

    聽到「好貨色」三個字,辜子宙並沒有出現特別的反應,把客人點的啤酒開瓶遞出,再把一隻煙灰缸推到她面前。

    「『好貨色』的標準在哪裡?」

    「呵呵,那還不簡單?長得漂亮、身材一極棒、頭腦好、個性開朗大方、帶得出場的,不都是身為『好貨色』的必要條件?」

    「真可惜她樣樣皆不俱備。」他蕪爾一笑。

    「哦?」丁玉培吃驚的睜大眼,開始咯咯笑。「你真愛說笑,怎麼可能樣樣都不俱備,難不成你的女朋友長得很抱歉、身材差又頭腦笨?」

    「也沒那麼槽……她算是中庸吧,不特別出色而已。」對於自己獨到的選擇,他有些沾沾自喜。

    「你這麼說真挑起了我的好奇心,」她又抽了一大口煙,嘟起了紅灩灩的唇。「你不帶她來這兒,那總有照片讓我瞧瞧吧?」

    「照片?也沒有。」

    「怎麼,你都沒帶她出去玩?現下年輕人不是流行拍什麼大頭照?」

    「最近比較忙,再加上我和她在一起還不是很久,所以手邊沒合照。」

    一次飲盡了調酒,丁玉培小聲的打了個酒隔。「再給我一杯吧。」

    「你先前巳經喝過酒了?」

    「呵……還好啦,家裡的酒窖有一堆上好的紅酒等著我喝,吃飯時就喝一點嘍。」

    「少喝一點吧,你不能這麼下去。」他好心勸慰。「再怎麼說,你還年輕,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她吃驚的瞪著他好半晌,八成沒想過有人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你說這些是為我好嗎?」

    辜子宙保持戒慎的微笑以對。「我想認識你的人都說過這樣的話吧。」

    「不,他們都只想從我身上撈錢,才沒人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她楚楚可憐地注視他。「聽到你這句話,我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好感動哦!」

    「子宙,麻煩你去補一下啤酒。」人高馬大的丹哥在這時突然冒出來對他說道。身為PUB的資深員工,他說話有一定的份量。

    「好。」

    「喂,我等你回來哦!」丁玉培趕忙朝著他離去的背影喊道。

    「丁姐,你這回不會是看上我們家子宙吧?」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中,丹哥的面孔看來怪陰沉的。

    「怎麼了,我喜歡誰還要經過丹哥您的允許嗎?」她無限風情的朝他猛眨眼。「還是丹哥您在吃醋啊!」

    「我只是要提醒你一聲,別打他的歪主意。」

    「為什麼?」

    「因為你給我們這家PUB帶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用不著我再說的更清楚了吧?」他冷酷地答。

    「我哪有帶給你們什麼麻煩呀。」她矢口否認。

    「你自己心知肚明,用不著我把話點明。」

    「哼。」丁玉培不再理他,逕自抽著一根根薄荷涼煙。在吞雲吐霧中,她那粉飾過的臉變得好滄桑,好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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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6-1 02:47: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踏進PUB後門的窄巷裡,辜子宙習慣性的將夾克領子豎直,兩手叉進口袋。在闃靜無聲的暗夜裡緩慢行走,拖長的影子略顯孤單。

    彎出巷口,左手掏出車鑰匙,按下警報器解除鍵,一輛舊型迪爵一二五發出了聲短暫低嗚,他大跨步的走到旁邊,預備打開車廂。

    「惡……」

    聽到嘔吐聲,辜子宙不自覺的朝聲音來源望去,著到不遠處的排水溝邊趴了一個人影,正大量的吐出穢物。

    看到這幕,一陣酸澀的胄液湧上喉嚨,連他都有些不舒服。

    然而隱約中他卻覺得這個身形有些面熟,在路燈微弱的投射下,他彷彿看到對方卷髮披肩,穿著黑色紗狀的貼身洋裝,那模樣正是今天一直纏著他不斷說話的丁姐。

    車廂已經開了,安全帽也拿在手裡,他大可以跨上車座一走了之,但是他卻把安全帽掛上後照鏡,人則出走向她。

    「你沒事吧?」

    倚著電線桿不斷嘔吐的丁玉培,整個人呈現醉茫茫的狀態,見到身側出現了雙鞋子,僅是快速的掠過一眼又扭頭繼續乾嘔。

    過了好一陣,她癱軟似的倒在柱腳下,頭髮篷亂、面色灰敗,那狼狽不堪的樣子教他十足不忍,找出褲袋裡的一包面紙,他抓了幾張遞到她面前。

    「擦一下吧。」

    她卻沒有伸手,只是兩眼呆滯的望著前方。

    蹲下身,他將她嘴邊的那些白漬擦去,也發現她真的是醉得有夠徹底。

    「丁姐……」他搖了搖她肩膀。「丁姐你清醒點。」

    「酒……」她搖頭晃腦的喃喃自語。「不管是什麼酒都好……」

    「你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像是碰上難題,他困頓的想了半晌。「你住哪,我替你叫無線電計程車送你——」

    他驀地停住口,震愕地看她眼角淚水汩汩流下,糊開的眼線暈黑了臉龐,也延伸了她眼瞳裡無限的空虛與寂寞。

    她在哭?

    在喝醉的時候?

    辜子宙的神情跟著黯淡。沒有出聲阻止她的憂傷氾濫。

    深夜的鍾指著三點的方向,廳內突來的大碰撞驚醒了淺眠的季蘭妮。

    坐直身子,她忐忑不安的抓起鬧鐘確定時間,心想應該是辜子宙從PUB下班回來了;但,怎麼會發出那麼大的響聲?

    雖然她井不願他在那樣複雜的地方打工,可是,她從來沒有向他表達過她的意見,連一點點感想也不曾開誠佈公的談,她不願干涉他,正如她一直自我而獨立。

    「碰……」又是一連串東西摔落地上的重擊聲,隱約中還聽得到——女人的呻吟聲?

    迅速披上一件薄外套,顧不得穿反了拖鞋,季蘭妮跑出房門外,差點和來人撞成一團,幸好地及時踩了煞車。

    「唔……酒……我要喝酒……」破碎的言語從丁玉培口裡不斷發出,醉得一塌糊塗的她,若非有辜子宙牢牢架住,恐怕連路也走不了。

    見到此事,季蘭妮像被地雷炸到似的偏掉重心,險些沒撞到旁邊的牆壁。

    在站穩身體後,她也很努力的吞嚥一口氣。

    「你先讓開,我回頭再跟你解釋。」為了扶丁玉培而累得滿身大汗的他,現下根本無暇顧及她的感覺,只能簡短的把話帶過,就把人扶回他的房裡。

    喬易君、林羽湄、常斐軒等人也陸續出了房門,有的還在揉眼睛,弄不清楚什麼情況,有的則拚命打呵欠,也是一臉茫然。

    「怎麼啦?是不是遭小偷啊?」

    唯有喬易君看出了端倪,急忙跟進辜子宙的房間裡。

    「子宙,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把個女人帶回來呀?」

    「我也是逼不得已。」費力將人搬上了床面,他總算鬆了一口氣,揩抹著額上汗珠,忙不迭將風扇打開。「她是店裡的常客,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酒喝多了,住哪兒我也不知道,只好把人帶回來。」

    「可是,你這麼做要蘭妮作何感想?你……」

    「小君,你在說什麼啊?」辜子宙臉色微沉的打斷她。「我只是好心讓她借住這裡一晚,又不是背著蘭妮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幹嘛亂想?」

    「你不瞭解女孩子呀?如果我是她,早就跟你翻臉了!哪有自己男朋友抱著別的女人還能悶聲不響的。」她沒好氣地嚷著。

    「嘔……」原本漸沉夢鄉的丁玉培猛然一陣反胃,弓身趴在他腿上又嘔吐起來,雖然都是乾嘔,但卻緊緊抱著他不放。

    「先別說這些,麻煩你替我擰條濕毛巾來。」辜子宙連忙說道。

    「啊?」

    喬易君正猶豫穿要不要去拿,側過瞼,看到季蘭妮拿著條濕毛巾橫過她身邊。

    「拿去吧。」

    辜子宙看也不看就接過去,仔細地、專注地擦拭著丁玉培臉上的污髒,連帶也將她的兩手擦乾淨。

    「可不可以再幫我倒杯水……」抬起臉,他才發現站在面前的人是季蘭妮,然而認她平靜無波的臉上,只看得到嚇人的蒼白。

    「好。」她二話不說轉身出去。

    喬易君閃到一邊,表情像是目睹老爸和老師打架那般扭曲和無措。

    等人倒了水回來,他小心翼翼地扶著癱軟在他身上的丁玉培喝了幾口,過沒一會兒,她沉沉入睡,即使偶爾發出幾句嚶嚀聲,也沒再醒過。

    辜子宙總算擺脫她的章魚八爪順利起身,視線與季蘭妮相交。

    「呃……你們好好溝通,我先去睡了。」趁著空檔,喬易君打哈哈的退了出去,順便把那些擠在門邊湊熱鬧的人一併推走。

    雖然人都走光了,但他的床上還躺了個不省人事的醉女人。

    季蘭妮在等他的解釋,在等他給自己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這就是愛情嗎?

    要承受那麼多的不安、焦慮、擔心和不確定,她無法像連續劇裡的女主角大吼大叫要他給她一個交代,也沒有淚流滿面的躲回房間裡自編情節,她只是想聽他親口對自己解釋。

    就算他的借口很牽強,至少她可以知道自己是不是值得繼續這段感情。

    「唉,是這樣的,」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辜子宙一臉的懊惱與疲憊。「她是店裡的常客,今天不曉得為什麼喝多了,在我打算騎車回來時,看到她蹲在排水溝旁邊嘔見整個人醉得連自己住哪都答不出個所以然,我逼不得已才把她帶回來。」

    「……就這樣?」

    「是啊,要不然呢?」

    「所以你們之間並沒有曖昧關係?」

    「蘭妮,你不會不相信我吧?」他擠皺了兩道濃眉。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我如果不問,心裡就覺得不舒坦。」她的神情凝肅得沒有一點緩和的餘地。

    「既然這樣,那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和她絕對沒有曖昧關係,這樣你相信了嗎?」他帶著莫可奈何的語氣,將手一攤無辜地說著。

    她極度失望的搖了頭。

    「所以你對隨便一個女人都可以又摟又抱?不管是熟的或不熟的?」

    「我……」

    「如果今天又有別的女孩子故意喝得爛醉如泥向你投懷送抱,你是不是一律來者不拒?」

    「當然不是啊,這……」他一時不知如何反駁。「不然你要我怎麼做呢?直接把她丟在那裡不管嗎?」

    「你可以找看看她身上有沒有證件,看上頭是不是有地址,或者請你的同事幫忙,要不就送她去警察局。」

    辜子宙瞪大眼。「警察局?你要我送一個酒醉的女人去警察局幹嘛啊?」

    「就當作你只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送去警察局後請他們想辦法。」

    「你怎麼說的出這樣的話?」他一再克制音量,就是不想再去吵醒其他人,但怒火在他凝重的臉上展現無官。「也不過就是扶她回來暫住一晚,有必要這麼小題大作嗎?我真沒想到你會說出這麼無理取鬧的話。」

    靜默了足足十秒鐘,季蘭妮沒有再開口,只是定定的注視他,關於眼底的心痛,僅在剎那間輕輕掠過。

    「我無理取鬧?」

    「對!你這樣就是在無理取鬧。」

    「好,那你今大晚上是不是打算和她一塊睡?」

    「我去睡客廳,這總行了嗎?」

    「客廳的籐椅凹凸不平,你要怎麼睡?」季蘭妮仍然保持鎮靜,不管她有多麼氣惱與難過。「我的房間給你睡吧。」

    辜子宙還是沉著臉。「那你呢?」

    她還來不及牙口,躲在門外的喬易君忍不住探出頭來打斷他們。

    「蘭妮……你來跟我睡好了,我的床比較大。」

    「你怎麼還沒睡?」辜子宙不悅地斜瞪她。

    「呃……你們倆吵成這樣,我們怎麼睡啊!」她可憐兮兮的聳肩。

    「好,我去跟你睡!」

    不想再辯論些什麼,季蘭妮應了這句話便離開他的房間,在即將四點的時候爬上喬易君那張還算寬裕的單人床。

    面向牆壁,她的眼淚終於迸出眼眶,打濕了半邊枕頭。

    星期天是補眠的大好日子,可以想賴床到幾點就賴床到幾點。

    但是杜鵑窩這夥人今兒個沒那麼好命,雖然前一晚的騷動讓大家不得好睡,但隔天卻也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反而一個個在八九點的時候向浴廁報到。

    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的季蘭妮,似乎整夜都沒有合眼,因此在喬易君起床出去刷牙洗臉後,她也坐正身子,倚著牆壁發了陣呆。

    「蘭妮,喝杯熱牛奶吧。」

    回房間時,喬易君的手上各有一杯牛奶,她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謝謝。」她感激的接過來,蒼白如紙的臉上卻沒有太大起伏。

    喬易君在床沿坐下,就著熱呼呼的煙氣喝了幾百又香又濃的熱牛奶。

    「今天外頭的天氣陰陰的,好像要下雨的樣子。」望著窗外烏雲密佈的暗沉天空,她不禁有感而發。

    「學姐……」

    「嗯?什麼事?」

    「你知道哪裡有好的理發院嗎?」

    「理發院?」喬易君怔了下。「你想去給人家洗頭嗎?」

    「我想去剪頭髮。」

    「這……蘭妮,你沒事吧?不會因為這樣就想不開,要拿頭發出氣吧?」

    季蘭妮淡淡一笑。「當然不是,只是很久沒整理這頭亂糟糟的頭髮,想去給人整理一下。」就為她亂糟糟的心,也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我有個固定的設計師,她的功力技術都還不錯,就在市區裡,你如果真的想換個髮型,我可以帶你去,反正我今天閒著也是閒著。」

    「學姐今天沒有要出去約會?」

    「哎呀,有是有,不過懶得去,而且我也睡過頭了。」她不在乎的聳肩。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我們待會兒就去。」

    「喔……好。」

    喝完那杯熱牛奶,季蘭妮來到自己房間門口,再三躊躇後,她敲了門,卻剛好目睹辜子宙和那個女人自他的房間走出來。

    「蘭妮,你起來啦。」看到她,辜子宙斂住原有的笑意走向前。

    她的目光羹中在丁玉培身上,因為對方用著很沒禮貌的眼神在上下打量她。

    「這位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啊?」丁玉培笑盈盈的主動跟上來,對她點頭致意。「真是抱歉,昨晚我失態了,還打擾到你們。」

    「你也知道喝醉酒會造成別人困擾?」她用不友善、甚至可以說是刻薄的語調冷冷回送,即使她預料得到辜子宙會有多麼不諒解。

    「這……」丁玉培的臉上青白交斥,只好生硬的說著言不由衷的表面話。「我知道喝醉酒很不好,真的是非常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困擾都已經……」

    「蘭妮!不要說了!」辜子宙低斥一聲,挺身到丁玉培身前與她對峙。「你這是在幹嘛,得理不饒人嗎?」

    「啊,別凶她,」丁玉培連忙按住他的肩。「這確實是我的錯呀,她年紀還小不懂事,以後再好好溝通就好了嘛。」

    憑著女人的直覺,季蘭妮可以清楚知道這個女人絕非善類,她更清楚看到對方眼神裡閃爍著十足濃厚的挑釁,還有對他的侵略性。

    「既然你已經醒酒,是不是也應該走了?」不管辜子宙有多麼難堪,季蘭妮繼續衝著她放話。

    「喔,我是要走啊,如果不是因為被你擋住去路的話。」她微微一笑。

    「哼。」甩過頭,季蘭妮扭開房門進去後,將門大聲關上。她蹲坐在地上將臉一蒙,眼淚不爭氣的二度奪眶而出。

    十分鐘後,有人敲了她的房門,但她理都不理。

    「蘭妮,你……你還要去美發店嗎?」結果竟是喬易君的聲音。

    「——好,我去!給我三分鐘。」堅強的抹乾淚痕,她毫不考慮地回答。

    挺直默桿,將眼角吾後一點濕意擦去,她快速的換上外出便裝,抓著包包來到大廳。

    「走吧。」她敞開大門便下下了樓梯,連喬易君有沒跟上也沒回頭瞧。

    等到她已經站定在公寓外頭,才知道身後跟的人竟是辜子宙。

    她神色陰驚的咬了咬唇。「學姐人呢?」

    「她被我抓去關了。」他輕描淡寫的答,一雙炯亮眼眸深深注視她。

    「我回去叫她……」她轉身想走,但手臂被他牢牢抓住。

    「蘭妮,我們好好談談。」平穩的口氣裡,卻有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沒什麼好談的,我想我並不適合和你在一起。」她別過臉,強自壓抑怒火才能將一字一句慢慢迸出口。

    「那是因為你不夠瞭解我。」

    「對,你的女性朋友都很瞭解你,你應該從她們之中選擇一個最適合你的。」

    「不要說賭氣的話,我如果要選早就選了,又何必只鍾情於你?」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明明沒有辦法忍受我的個性,什麼鍾不鍾情的,聽起來真的很可笑。」

    「——走吧,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點。」不想選在馬路邊上演八點檔的狗血劇,辜子宙霸道的摟住她的腰,把她拖離現場。

    落地窗外的街道一如往常的忙碌擁擠,行人們匆匆行過,遙望天際那陰沉沉的灰幕,密佈的烏雲像似隨時要落下傾盆大雨。

    香濃的咖啡味散發到咖啡廳內每個角落,與空氣相溶合,深呼吸時,渾身閉塞的筋路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暢行無阻。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有交女朋友嗎?」半杯摩卡充塞胃部,辜子宙總算打破緘默率先開口。

    攪著杯裡的熱拿鐵,季蘭妮頭也不抬的。「不知道。」

    「因為我有個太優秀的哥哥。」

    哥哥兩字讓她迅速的抬起頭來與他平視。「難道他會搶你的女朋友?」

    「不是……我這麼解釋好了,現在有一堆女孩子喜歡我,我並不意外,但是,假如她們知道我有個更優秀又長的一模一樣的哥哥,我敢保證,她們全部會移轉目標愛上他。」他輕輕地說,輕輕地微笑。「相躲我,我並不是在胡扯,要不我也不會大老遠的跑來南部唸書。」

    「你的意思是……以往喜歡你的女孩子一旦認識了你哥,都會被他吸引?」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但他的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成分,說是崇拜還多一些。

    「連我也覺得我哥真是優秀到不行,那氣質和那神采,即使是長得一模一樣的我也沒辦法揣摩出來。我也說過,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你看著我的表情,讓我著實受寵若驚,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小鹿亂撞……」

    他忍不住調皮地笑了下。

    「我想那是因為你把我當成我哥的緣故,所以臉上才會出現那種驚艷光彩,不知為什麼,我就覺得我好像碰到了對的人。」

    「對的人……?」

    「很荒謬不是嗎?雖然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我,不過我都沒有感覺,只覺得她們都不是我要的。」他認真地神色一凜,逼視著她的眼忱。「可你不一樣,真的不一樣,因為你先認識了我哥才認識我,而我就是想要你這樣的女孩子,你明白嗎?」

    季蘭妮說不出話來,她震動得與他目光交纏,心裡那股不確定再度煙消雲散。

    「我明白。」她突然說,眼底浮現淡淡憂傷。「我尤其明白你有那樣優秀的哥哥的心情,因為我也有個很優秀的姐姐,而我就是追趕不上她……各方面都比不上,還大學落榜。我只好放棄所有玩樂、所有夢想,拚命的補習唸書,希望能考上和她一樣的大學……結果還是……」

    能聽到她吐露自己藏匿在心中的苦悶與懊惱,辜子宙很開心,終於,他向她的心又靠近了一步。

    他大膽地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幸好你考的不好,要不,我也遇不到你了。」

    「我……」

    「難怪我總覺得你和我有一樣的磁場,原來,我們有這麼多相似的遭遇和背景,如果我們不能在一起,豈不是太辜負老天爺的安排了?」

    「可是,你有太多女孩子喜歡,我真的很沒有安全感。」她憂悒的將眼睫垂下。

    「我都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相信嗎?」他有點生氣地加重力道,把她的手更加握緊。

    「誰叫你一直幫著外人罵我。」她好委屈的咬住下唇。

    「我不是罵你,我是希望你不要意氣用事。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店裡的客人,你不給她面子,日後我怎麼面對她呢?」

    「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很喜歡你嗎?」

    「我知道,可你應該也知道,我不可能喜歡那樣的女人,不是因為她年紀大,也不是因為她風塵味重,而是因為我心裡已經有了你啊!」他斬釘截鐵的大聲宣佈著,引來旁邊不少人側目。

    季蘭妮小臉一紅,馬上囁嚅起來。「你就不能小聲一點嗎?」

    「你都把我想成不三不四的男人了,我哪來的心情小聲?」

    「你在那樣的地方打工,我當然會這麼想。」

    「要不你下回來突擊檢查或暗中觀察嘛,看我會不會和女客人打情罵俏、勾三搭四什麼的,眼見為憑哪,不要就因為昨天的事一口咬定我會亂來。」他憤慨不平的提出抗議。

    「我才沒那麼無聊。」

    「所以你根本不當我是你男朋友!一點也不關心我的工作情形。」話鋒一轉,他扁扁嘴,裝作很可伶的樣子。「從頭到尾都是我在維繫這段感情,這算什麼嘛!」

    「你、你在說什麼啦,我也有在努力啊!」看他在那邊要寶搏取同穢,季蘭妮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你努力了什麼?」他故意諷剃的用眼光余角斜瞄她。

    「我……我不也努力忍著沒大發雷霆,還乖乖的坐在這兒聽你解釋嗎?換作別人,說不定甩頭就走了。」她臉紅脖子粗的嚷道。

    「這也算?」他十分不以為然的揚起眉。

    「當然算哪!至少我不會潑婦罵街什麼的。」

    「快了。」

    「什麼?!」

    「好啦,那不生氣了,對嗎?」他又變回嬉皮笑臉的模樣。

    「……嗯。」確實是不氣了,尤其在說出心底的話之後,季蘭妮就覺得自己陷的更深了,哪裡還能對他生氣?

    「那我們親一個。」他噘起性感的兩片薄唇,公然向她索吻。

    「你瘋啦!」她瞪大眼,兩頰燒紅若晚霞,窘得不敢去看旁人目光。「這裡是咖啡館,是公共場所。」

    「不然我們回主親。」他倒也乾脆。

    「才不要!」

    「要當人家女朋友又不給親,太小氣了吧?」

    「這跟小不小氣又沒關係!」心中竊喜之餘,視線意外地件見窗外一隅。

    有對情侶站在人行道上似乎是起了口角,兩人拉拉扯扯,男的甚至一度要動粗。

    霍地,她猛然推開椅子站起身,兩眼瞪直。

    「啊,是樣亭薇!」

    「怎麼了?」辜子宙滿臉不解地線向窗外,只見街道另一端有一男一女正激動的爭吵,兩人皆是氣綠了臉。

    「我出去一下!」將手抽回,季蘭妮飛快的衝出咖啡店,倉卒的越過馬路,來到兩人吵架的地點。

    「啪!」的一聲,那男的竟狠狠甩了女的一巴掌。

    季蘭妮氣急敗壞的將施暴者用力推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楊亭薇。

    「有沒有搞錯!你憑什麼動手打人?」一個轉頭,她怒不可遏的朝男人大吼。「你難道不知道打女人的男人不是人,是禽獸嗎?」

    「不關你的秀,滾開!」平日一副斯文有禮的於逸勳,今日卻變得猙獰兇惡,這是誰也料不到的。

    「你打我……你……你竟然打我……」楊亭薇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像崩潰似的幾乎站不住。

    「打你又怎麼樣?」他鄙夷的往旁邊吐了一口痰。「我己經忍你很久了,你也不想想自己長什麼鬼樣子,還敢衝到我家去跟我媽告狀!」

    「夠了沒有!打了人還不夠,連這種話都要拿出來羞辱人嗎?」季蘭妮氣憤難當的擋在她身前。

    「你也是一樣!長得又醜又討人厭!他媽的真是瞎了眼才會有人要你們這種賤貨……」話才說完,他的下巴卻平白無故被揍上兩拳,而且是力道超猛烈的兩拳,他負痛的倒在地上滾了兩圈,哀號聲不斷。

    拍拍手上的髒灰塵,辜子宙來到她們兩人身旁,宛如英勇挺拔的戰土。季蘭妮情不自禁地望著他發怔,直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別含情脈脈的看著我,親愛的!」眨著迷人眼眸,他揶揄地抿唇輕笑。

    「我、我才沒有!」她趕緊否認。

    「好啦,快要下雨了,先把她帶回我們窩裡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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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48: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楊亭薇又叫又嚷的哭訴老半天,連外頭也跟著下起滂沱大雨,當雨勢漸漸轉弱,詩意的飄落毛毛細雨,她總算停止抽泣,最後一次擤干鼻涕。

    「真是太可惡了,沒想到他是這種人。」聽完那堆拉拉雜雜的箇中詳情,季蘭妮抱不平的咬牙切齒。

    「嗚……我也沒想到我會遇人不淑!」用面紙摀住臉,楊亭薇差點沒再飄出眼淚,許是怒意攻心的關係,她整張臉、整個脖子都呈現脹紅狀態。

    原來,於逸勳在與楊亭薇交往同時,在班上又另外交了女朋友,簡單來說就是腳踏兩條船。非但如此,對方還是個貌美如花的大美人,他們還是公認郎才女貌的班對,整個繫上把這事炒得沸沸揚揚。

    在得知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後,她一時失去理智,衝到於家找一向疼她的於媽媽哭訴,說她兒子在外頭背著她亂搞,哪曉得於逸勳正好進門抓包,立刻撕破臉的把她揪出來,擺明就是要攤牌,連半點內疚之情也沒有。

    就這樣,楊亭薇糊里糊塗地被人甩了,挖心掏肺的下場,換來的是感情一夕間付之一炬,所有美麗憧憬轉眼成空,留下的只有不堪回首的記憶。

    「想開點吧,至少你們還沒結婚,比那些老公外遇後又被一腳踢開的婦女好多了。」季蘭妮皺眉安慰道。「早點把他看清楚,也是件好事。」

    「可是,我不甘心!我實在太不甘心了!」她忍不住激動咆哮,渾身氣得發抖,那披頭散髮、張牙舞爪的樣子顯得可怕。

    「不甘心的話,就去他們班上揭穿他的假面具,讓那個女的也知道這件事。」辜子宙倒顯得心平氣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這就是最氣死人的地方!」楊亭薇嗚咽地說。「那個女的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我想她是認為我一定搶不贏她吧。」

    因為這句,沒人知道要怎麼接話,全體陷入漫長沉默中。

    許久,楊亭薇突然吸吸鼻子面向季蘭妮,握住她的手。

    「蘭妮……謝謝你!」

    被她突來一握,季蘭妮不知所措的脖子微縮。「謝我什麼?」

    「謝謝你挺身而出,謝謝你說了那些話……」楊亭薇內疚的。「總之,過去是我誤會你,對不起,希望你原諒我。」

    「你在說什麼啊,我又沒做什麼。」她緊張的搖頭,不習慣被人這麼感激,鎮定表情裡有著尷尬的神色。「而且你過去也沒誤會我,我本來就不會為人著想,你並不需要道歉。」

    「如果我肯試著去瞭解你、包容你比較內斂沉靜的個鍍,我們也就不會分道揚鑣了。」停頓了下,楊亭薇又紅了眼眶。「總之,我們重新做好朋友,好不好?」她誠懇地拉著她的手請求著。

    「你在耍什麼笨哪!」她正經八百的繃著臉。「我又沒有和你切八段,一直都是朋友不是嗎?」

    「可是……」

    「可是什麼?」季蘭妮彷彿看到她眼裡深深的歉意。

    「如果我說我曾經找人欺負你,你還會原諒我嗎?」縮起脖子,她把臉整個低垂,可見得十分自責。

    「欺負我?」腦中像有什麼一晃而過。「在我行動不便的時候,是你找人把我的腳絆倒的?」

    「……嗯。」

    她黯然地看了辜子宙一眼,心裡五味雜陳。「算了,事情過了就算了,至少你跟我坦承了這事,要不我永遠都不曉得是誰做的。」

    「還有詹巧雯她們會故意惡言中傷你,也是因為我。」『她的頭已經低的不能再低,聲音中充滿了懊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知道我很幼稚,竟然會做出這種下山爛的事。」

    「呼,幸好你有這麼做,要不然,我還真追不到蘭妮呢!」為了緩和氣氛,辜子宙語出驚人的添上這句。

    「你說什麼啊!」季蘭妮白他一眼。

    楊亭薇總算把低垂的臉給抬了起來。「你們……你們真的是一對?」「是啊,不過他很有可能跟你那個負心漢一樣,找到個美女就把我甩了。」季蘭妮聳肩自嘲道。真難得她有這樣的幽默感。

    「天地良心哦!我要甩的話幹嘛追的那麼辛苦啊。」他哇哇叫。

    「很難說,也許你是追著好玩的。」為了轉移楊亭薇的注意力,她只好附和他一搭一唱。

    「拜託,你乾脆說我是因為近水摟台沒得選擇算了。」

    「這倒也是。」

    雖然季蘭妮總是一副晚娘面孔,而辜子宙是吊兒郎當樣,但楊亭薇卻覺得他們是很「速配」的一對。在外型上,這兩人也許不是絕佳組合,但從他們的對話中,她確倍他們絕對是心靈契合的一對佳偶。她很慶幸在失去於逸勳的同時,最起碼她撿回一個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亭薇,你想不想剪頭髮?」在她顧影自憐的時候,季蘭妮問道。「剪頭髮?」她精神一振。「嗯,我想去換個髮型,一起去吧。」

    「你是真的想去換髮型啊?」辜子宙嚇一跳。

    「小君學姐不曉得上哪去了,看來我只好隨便找間美發院。」她認真地點頭。

    「好!我陪你去!」考慮幾秒,楊亭薇一鼓作氣的道。「我也要換髮型!難怪總是有人在失戀後去剪頭髮,我終於可以理解這樣的心椅了。」「走吧走吧,我們現在去。」季蘭妮二話不說站直身子。

    「嗯!」

    「可是,外頭在下雨……」他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沒關係,我們坐計程車去,我出錢!」楊亭薇阿莎力的拍胸脯。然後兩人抓了雨傘便出了杜鵑窩大門,連再見也沒說一句。

    這就是女人之間的情誼嗎?

    摸摸頭,辜子宙一臉迷惘。

    就像楊亭薇的稱讚,她看起來真的是整個人煥然一新!

    在設計師的建議下,她燙了現今最流行的離子燙,除了剪去發尾毛燥的部分,設計師也適度的將她頭髮打簿,並剪出利落的適型,讓她不但擺脫自然卷的惡夢,還成就飄逸滑順的一頭秀髮。

    回程車上,她忍不住盯著車窗;漆黑玻璃上反映出自己的臉孔,還有那頭新髮型,從不自戀的她,頭一回發覺照鏡子是件享受的事。

    一直到走進窩裡,她還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然而迎面而來的凝重氣氛卻截斷了她的好心情。

    「好,現在人回來了!你跟她當面對質。」一身濕淋又狼狽的常斐軒,瞧見她進門,便火大的把她拉到喬易君面前。

    「什、什麼事啊?」季蘭妮嚇一大跳,這會兒肩膀又被辜子宙攔過去。「蘭妮什麼都不知道,要對質什麼啊!」

    「她怎麼會不知道,那天我和小君親嘴的時候,她明明就有撞見。」常斐軒雙手抱胸的冷眼睥睨她。

    「啊?」辜子宙愕然。

    「等一下,你們現在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儘管心慌,但季蘭妮努力的想把情況弄清楚,她不想平白無故就惹上一身腥。

    「是這樣的,斐軒交了女朋友,可是……」見他們僵持不下,辜子宙只好出面解釋。「可是有人傳出他和小君是一對的謠言,更離譜的是,還說他們兩個在咱們窩裡已經是同居狀態,時常卿卿我我、摟摟抱抱,大家早已見怪不怪……所以他們交往不過一個禮拜就散了。」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蹙緊眉心。「難道你們以為這話是我傳的嗎?」「因為只有你撞見我和小君親嘴那一幕。」常斐軒冷冷回駁,往日的陽光笑臉不復存在,只剩下駭人的陰驚與憤怒。

    「問題是,我有什麼理由要說出去?」面對他的針鋒相對,季蘭妮沒有跟著動怒,只維侍住應有的鎮靜。

    「也許你是無意中說溜嘴的。」

    「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說出去過。」

    「說不定你根本忘記了。」

    「……如果我說的你不柏信,我也沒有辦法。」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不要以為有子宙當你的靠山就這樣!」常斐軒氣極的提高了分貝,扭著手指一副想揍人的樣子。

    「夠了斐軒,在事情還沒搞清楚前,你不要亂發飆行不行?」辜子宙不滿的將他拉開。「她都說她沒說了,你為什麼還要針對她?」

    「因為只有她有可能說!」

    「那我請問一下,既然你和小君不是情侶關係,為什麼你們要接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辜子宙也動了肝火反過來質問他。

    「我們……」

    「好,是我的錯,不要吵了。」喬易君臉色難看的急忙喊道。

    「我不想講,我們也沒必要告訴你。」常斐軒以保護者的姿態攔在她身前。

    「既然這樣,你憑什麼把過錯統統推到蘭妮身上?就只因為她不小心看到你們親吻?」他深吸口氣。「好,就算她真的無意間說出去好了,你和你女朋友分手,能怪她嗎?更何況事情都成了定局,怪誰都沒有用。」

    「辜子宙!」常斐軒情緒反彈的激吼,瞪大的眼珠子幾乎迸出眼窩。「你不要太過分!我對那個女孩子付出的感情,不是你可以瞭解的!」「那你去追回來啊,或者請小君去替你解釋……」

    「沒有用的!」咬著下唇,喬易君將臉垂下。「就是因為我先前跑去和她解釋,她才決定要和斐軒分手。」

    「……即使我今天求了她一整天,淋了一下午的雨,她還是沒有回心轉意……」他的語調一轉,變得痛苦而哀慟。「為什麼會這樣?我那麼努力的想和她在一起,為什麼她不相信我?」雙手叉進頭髮裡,他倒在籐椅裡不斷自語。

    「斐軒……」看他這樣,喬易君難過得眼眶一紅,走上前去,輕輕將他擁住,安撫地拍著他的背。「別這樣,我們看了心裡有多難過你知道嗎?」

    「自從她來到咱們窩裡,一切就不對勁了……你們難道都不覺得?」他沙嘎的低吼,還是把矛頭指向季蘭妮。

    「好了,別說了,真的別說了……」

    季蘭妮在哀戚氣氛中悄然縮回自己房裡。

    她知道辜子宙跟在身後,並且在門關上後將她顫抖的身子緊緊抱住。她不是真的堅強,也不是真的冷漠,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什麼,讓他們如此憎惡自己。

    「不要怪他……」心情同樣沉重的辜子宙在她耳邊低聲說著。「他心情不好,絕不是有意要責怪你。」

    她靠在他懷裡,難掩愁容的將眼睛閉上。

    「他受到的打擊太大,積了一肚子的火無處可發,才會把氣出在你身上……等他心情好一點,我會叫他跟你道歉。」

    她搖頭,有氣無力的。

    「不用了……反正我習慣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習慣,還是別習慣比較好。」環住她肩膀的手,這會兒爬上柔順烏黑的頭髮,輕柔地撫摸著。「這髮型真好看,很適合你。」

    「好看有什麼用,一回來卻碰到這樣的事,再好的心情都沒有了。」她憂傷地黯下眼睫。

    「不管怎麼樣,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啊,何況你問心無愧就好了,不需要為了這種事去難過,太不值得了。」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常斐軒會把矛頭指向我,我跟他又沒有過節,把那件事說出去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在想……」思忖半晌,辜子宙忍不住說了。「這些事會不會是小君做的?」

    「小君?」

    「雖然表面上她看起來沒有做這些事的可能性,但我總覺得和她有關。」「為什麼?」她揚起眉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我猜測的正不正確,我在想,或許小君她——暗戀我?所以她故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這些手段來打擊你。」

    「你是說,上回的碎玻璃也是她放的?」她倒吸口氣,怎麼也無法相信喬易君會是個表裡不一的雙面人。

    「有可能……但這都是我的猜測而已。」他吁了口氣。「而且說實在的,我也不認為她喜歡我,相處的這一年半來,我壓根兒沒感覺到她對我有情愫。」

    她難過的黯下眼眸。「我也不柏信這些事是她做的。」想到這些日子她對自己的照顧與關懷,心口不禁陣陣揪痛。

    難道她的善解人意、開朗大方全是假象?

    不!她絕不相信。

    「不對!」她突然抬頭。「如果她喜歡的人是你,那她為什麼要和常斐軒接吻?」

    「這……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有太多怪異之處,一時間真的很難想通。」摸著下巴,他側著腦袋仔細思忖。

    「可我覺得……或許小湄才是做這些事的人。」沉吟半晌,她忍不住把心裡想法說出口。見他訝然的抬眉,她進一步說明:「既然小君有可能,那麼小湄也有相同理由不是嗎?」

    「小湄?嗯……兩者都有可能。唉……算了,再想下去我頭都痛了。」他用敲頭殼又開玩笑說:「真沒辦法,太多人搶著愛也是種煩惱,連我都已經有了女朋友,還是一堆女孩子搶著倒貼我。」

    「夠了哦!」

    季蘭妮已經懶得跟他拌嘴,她覺得好累好累,極度的疲憊已層層包圍了她。「好香哦……」他執起一小束髮梢,湊近鼻翼下方。

    「嗯?」她勉力的掀起眼瞼,看到他眉眼含笑的深深凝視自己,貼近她的臉頰。「為了慶祝我們破鏡重圓,還有你的新髮型,我們一起睡覺吧!」他愉快的朗聲宣佈。

    她駭然的從恍惚中驚醒,差點沒掙脫他的懷抱。「我、我不要!」「噓……小聲點,這樣才知道小湄會不會有後續動作啊。」他在她耳邊壓低音量道。「假如她真的暗戀我,我們睡在一塊,她一定會因為妒意攻心而有所行動的。」

    睜圓了眼睛,她愣了幾秒。又傻呼呼的眨了兩下。

    「你要試探她?」

    「是啊,而且我保證不會動你一根寒毛,可以放心了嗎?」他拋了記迷人飛吻給她。「頂多只是抱著你一塊睡覺。」

    「可是……」季蘭妮一顆心劇烈跳動,整張臉紅得冒汗。「不行啦,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怎麼辦?」

    「嘿嘿,知道了也好啊,這樣你就跑不掉了。」他壞壞地笑,手指不規矩的在她腰際畫圈圈,一副色慾薰心的邪氣樣。

    「不要開玩笑了……」她想抗拒,但顯然為時已晚。

    她感覺到一股電波從他身上發射出來,他的身體在晃眼間貼近她胸口,俊容低俯,又是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深情凝視。

    伴隨著他落下的綿密細吻,還有窗台外滴滴答答的雨聲,她彷彿是只盲眼蝴蝶,黏上他所編織出的情網,逃也逃不了。

    腦海裡似乎掠過一張張由眾多情敵拼湊而成的影像,包括小君、小湄、丁玉培、及圍繞在他身邊的眾多女性面孔……

    然而不安很快就被衝散,她畢竟是擁有他的,在此刻。

    半個月過去,杜鵑窩平靜的沒有半點風浪拍打岸邊。

    少了歡樂笑語,待在廳裡變成是空洞而乏味的事,不管電視機裡的節目播出多麼有趣的內容,也無法引起任何人哈哈大笑。

    但辜子宙和季蘭妮仍舊出雙入對,過著甜蜜的同居生活。

    沒錯啊,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說是同居並不為過。

    要解釋的是,他們很安分沒逾矩,這麼說了了吧?

    但那個晚上他們確實相擁而眠,直至天明。

    當然,並不是辜子宙有問題,而是季蘭妮抵死反抗,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

    之後並沒有如預期再發生任何狀況外的事,只不過杜鵑窩仍是籠罩在低氣壓之下。隨著時間過去,總該會慢慢好轉,他們是這麼想的……

    「季蘭妮,我們談一談!」

    當著眾人的面,林羽湄寒著臉這麼對她說道。

    「談?」她愣了愣。「我跟你嗎?」

    「對!」

    坐在一旁的唐以群和常斐軒,見到此幕也僅是淡漠以對,沒有出聲。「就在這裡?」她備感壓迫的抿了抿唇,腦子裡想的是今天辜子宙去PuB打工,她等於是被孤立的一個人。

    「我們直接攤牌吧!」將手交叉在胸前,她不客氣地道,以往的溫順文靜像是被脫掉的假面具,此刻她完全變了個人。

    「攤牌?」季蘭妮努力的穩住聲音與她平視。「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愛不愛辜子宙?」

    果然,在靜默半個月之後,她終於沉不住氣了。

    季蘭妮深吸口氣,看到其他兩人投給過來的質疑目光,不禁感到有些芒刺在背。

    「我當然愛他。『這是她頭一回表明心跡,用了」愛「這個字眼,就連在辜子宙面前,她都不曾親口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她的臉頰熱熱的,有一種吐露心聲後更加堅定的坦然。

    「好!那你和他搬出去住。」

    「……啊?!」本以為她會說出什麼犀利刻薄的話,哪曉得竟得到這麼句奇怪的回答。「我——和他搬出去住?」她困難的重複一次。

    「是啊,反正你們小倆口現在甜甜蜜蜜、如膠似漆,倒不如找個小套房一起同居,還可以幸福美滿的享受兩人生活,不是很好嗎?」

    這一秒間,季蘭妮分不清她說的是肺腑之言還是嘲諷之語,但看她的表情,倒挺像那麼回事。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和子宙搬離開這裡?」

    「就是這個意思。」林羽湄面無表情的點頭,更加讓人懷疑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是試探還是發自內心?

    「奇怪,我和子宙搬不搬出去,跟你有什麼關係?」她力持鎮定地問。「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揚起兩道森冷的眉,她開門見山地答。「我希望你搬離杜鵑窩,就此遠離我的視線。」

    這直截了當又單刀直入的答案,讓原本蹺腳喝茶看好戲的兩個大男人也不禁傻了眼。

    互望一眼,心裡有著同樣疑問:這是他們所認識的小湄嗎?

    「你——討厭我?」即使心裡有些受傷,季蘭妮還是想理清疑點。「對,碎玻璃是我放的,你是想問這件事吧?」

    「碎玻璃是你放的?」唐以群差點跳起來,若非常斐軒捉住了他的胳臂。

    「是我放的又怎麼樣?我就是看你不順眼,就是覺得你非常討人厭,不高興的話你搬離開這裡!」林羽湄豁出去地喊著,揚起下巴與她對峙。呆忤許久,季蘭妮在混亂的思緒裡抓出微弱的神智。

    「為什麼?——我得罪過你嗎?」勉強自己問出這句話。

    「討厭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冷漠的別過臉。

    「那我請問你,你是不是也喜歡子宙?」

    林羽湄鄙夷的嗤笑一聲。「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好,既然你什麼都不想解釋清楚,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她惱火地跟著背過身。真弄不懂林羽湄到底想怎麼樣?

    「小湄,」唐以群還是掙脫了常斐軒的手站起。「你是怎麼回事?幹嘛在她鞋子裡放碎玻璃?再怎麼討厭一個人也沒必要做出這樣的事。」「難道連你也想袒護她?」她陰驚的斜睇他一眼。

    「這……這不是袒不袒護的問題呀,」他苦著臉。「畢竟我是這兒的窩窩頭,就有必要保持中立,排解這裡的大小爭執。何況你之前才斬釘截鐵的告訴大家,碎玻璃不是你放的……」

    「啊,等等!」常斐軒像是想到什麼,突然跟著跳起。「那我和小君親嘴的事,也是你說出去,再故意嫁禍給季蘭妮的?」

    林羽湄慢慢的轉過身,無限歉意地望著他,表示她承認了。

    「我很抱歉。」

    「小湄你!」他想衝上前,這回反被唐以群制住。

    「先別衝動,難道你想動手打她嗎?」

    「我……」常斐軒怒氣沖沖的惡瞪著林羽湄,一張臉氣得發紫。「小湄,你怎麼能這麼做?虧我還那麼相信你!」

    「我也很相信你,但你卻和小君接吻。」

    季蘭妮愈聽愈是一頭霧水,已經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聽到的是怎麼回事了。「還有,你怎麼會知脊我和小君接過吻?」說的時候又橫掃季蘭妮一眼,常斐軒顯然還不相信她是無辜的。「是她跟你說的?」

    「是小君跟我招認的。」她冷冷地答。

    「什麼?!」常斐軒激動的嚷。「小君跟你說的?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啊!」「你何不問問你自己又是什麼心態?為什麼要和小君接吻?」她極度憤恨的咄咄逼問。「你明明就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和別的女孩子接吻?」

    「我……」常斐軒被她一激不禁惱羞成怒。「你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我會答應和小君接吻,完全是她要求的。」

    「她要求的?」她顯然更加生氣。「她怎麼可能要求和你接吻?她——」

    「喂喂喂!停火停火!」唐以群比起籃球比賽中暫停的手勢,想把漸趨混亂的場面控制住。

    季蘭妮一呆一愣的,在他們亂成一團時退了幾步。

    也因為這幾步,她赫然瞥見站在門邊而且面如死灰的喬易君。「小君?」

    天哪……她站在這裡多久了,剛剛他們所說的話,她統統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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