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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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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約翰·格裡森姆 ]合夥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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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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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發表於 2010-6-2 21:38:45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海亞尼大夫最後逗留的地方是帕特裡克的病房。天差不多黑了,離下班還有很長時間。只見帕特裡克房內唯一空著的角落放上了一張臨時書桌。這位鼎鼎有名的病人正身穿運動短褲,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在這張小小的桌子上,放有帕特裡克從某個護理員手裡誆騙來的台燈。還有兩隻一次性塑料杯。一隻杯內裝有圓珠筆和鉛筆,另一隻杯子開始接納回形針、橡皮筋和圖釘。這些全是值班護士送的。他甚至有三本拍紙簿。
  帕特裡克已經開始工作。一個角落裡堆放著許許多多法律文件。他正在看一份控告他的起訴書時,他的醫生突然來了。這是海亞尼大夫一天當中第三次來到他的房內。
  「歡迎你來到我的辦公室。」帕特裡克說。那個懸置的大電視機幾乎碰著他的頭頂。坐椅離床鋪下首不到一英尺。
  「很高興見到你。」海亞尼說。醫院裡的消息傳得比法律事務所還快。這兩天大家都在背地裡開玩笑,說312病房新成立了一個法律事務所。「希望你不要控告醫生。」
  「絕對不會。我從事法律工作13年,從來沒有控告過醫生和醫院。」他說著站起來,面對著海亞尼。
  「我知道沒有白和你交朋友。」海亞尼說著,輕輕地探查帕特裡克胸部的傷口。「你覺得怎樣?」他問。
  這是他一天中第三天詢問。
  「很好。」帕特裡克回答。這是他一天中第無數次回答。那些護士出於好奇,至少每小時間進來兩次,借口有什麼差事。而且每次她都問:「您覺得怎樣?」
  「很好。」他總是這樣回答。
  「今天你有沒有打腦?」海亞尼說著,蹲下來探查他左腿的傷口。
  「沒有。不吃藥就睡不著。白天我確實不想吃什麼藥。」帕特裡克回答。其實,白天打吨是不可能的,因為有護士和護理員出出進進。
  他坐在床沿,以懇切的目光望著海亞尼。「我能和你說件事嗎?」他問。
  海亞尼停止填寫表格。「當然可以。」
  帕特裡克謹慎地掃視左右,彷彿到處都有耳目似的。「我做律師的時候,」他輕聲說。「有這樣一個委託人。他是銀行家,因盜竊公款被捕。那年他44歲,已婚,有三個十幾歲的孩子。他本是聰明人,卻幹了這件傻事。他是深夜在家裡被捕的,並被馬上送到縣監獄。由於犯人很多,他被投入一間小牢房,與兩個街道小流氓合祝這兩個小流氓狠毒如魔鬼。他01先是塞住他的嘴,防止他喊出聲。繼而他們揍他,幹了一些你不想知道的事。兩個小時前他還坐在家裡看電視,接著卻半死不活地呆在離家三英里的監獄裡。」帕特裡克垂下了頭,開始擠捏鼻根。
  海亞尼大夫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大夫,你不能讓我也去遭這種罪。」帕特裡克說。他的聲音顫慄,眼裡充滿了淚水。
  「別擔心,帕特裡克。」
  「大夫,我一想到這事就特別害怕,晚上也做這方面的噩夢。」
  「我一定幫助你,帕特裡克。」
  「那種罪我確實受夠了。」
  「我說話算數,帕特裡克.」
  接下來負責詢問的是一位矮得出奇的特工。他名叫沃倫,戴著一副厚厚的墨鏡,不停地吸煙。他左手夾著香煙,右手握著筆,板著瞼,只有嘴唇在蠕動,眼神無法看清。他端著一本本漂亮的文件夾,不時朝會議桌下首發問。斯特凡諾坐在那裡,手中擺弄一枚回形針。他的律師在一旁用電腦做記錄。
  「你們的聯盟是何時成立的?」沃倫間。
  「他在紐約失去一切蹤跡後,我們把人馬撤了回來,等待時機。我們追尋了所有的線索,並在原來打聽過的地方繼續打聽。但什麼結果也沒有。尋覓之事很快冷下來了,我們開始作長期準備。我找了本尼·阿歷西亞,他願意資助。接著我又找了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的人,他們也有這個意向。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剛剛被他的妻子敲去250萬美元、只有掌握了他還活著的確鑿證據才能將這筆錢追回。他們同意資助50萬美元。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的情況稍為複雜。他們當時還沒有賠款,但已有失去400萬美元的危險。」
  「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是否有那個法律事務所的讀職保險?」
  「已經結算了。它只是單獨列了一項條款,被附在正式的失竊保險單後面。該保險單保證該法律事務所不受其僱員和合夥人的欺詐和偷盜。因為拉尼根偷了該法律事務所的錢,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不得不賠款,總數達400萬美元。」
  「但是你的客戶阿歷西亞先生得到了這筆錢,對嗎?」
  「是的。起初他狀告該法律事務所,要求如數賠償被竊的6000萬美元,但該法律事務所拿不出這麼多錢,於是同意轉讓保險費。大家坐下來談判,達成了協議。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同意支付這筆保險費給阿歷西亞先生,但他必須從中拿出100萬美元用於追尋拉尼根。阿歷西亞同意這樣做,但條件是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另外拿出10O 萬美元資助追尋之事。」
  「這麼說阿歷西亞資助了100萬,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資助了100萬。北方人壽互保公司資助了50萬,總共有250萬美元。對嗎?
  「是的,這是最初的協議。」
  「那個法律事務所呢?」
  「他們沒有參加聯盟。坦率地說,他們確實沒有錢。由於事情來得突然,他們尚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起初,他們只是用其他的方式給予幫助。」
  「聯盟的各個成員都付了款?」
  「是的。他們都把錢匯到了我公司的賬戶上。」
  「現在追尋結束,還剩多少錢?」
  「分文不剩。」
  「那麼一共用了多少錢?」
  「350萬左右。大約一年前,基金用完。兩家保險公司表示不再給錢。阿歷西亞單獨增撥了50萬,後來又撥了30萬。迄今他總共出資190萬。」
  其實,正確的數字是整整200萬,因為阿歷西亞已經勉強做出了繼續追尋那個姑娘的決定。當然.這件事是不能讓聯邦調查局知道的。
  「這麼多錢是怎麼花掉的?」
  斯特凡諾低頭看自己的筆記,但很快就抬起了頭。
  「僱員的工資、旅費和其他有關費用差不多花掉了100萬。用於獎勵的錢150萬。還有整整100萬是我公司的收入。」
  「你的報酬是100萬美元?」沃倫問。他的面部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聲音略有提高。
  「是的,因為用了四年多時間。」
  「說說獎勵的情況。」
  「這關係到整個搜尋的成敗。」
  「說下去。」
  「我們最初做的一件事是建立獎勵制度,鼓勵大家提供帕特裡克·拉尼根的線索。這套獎勵制度你們是知道的,但你們不知道是我們讓該法律事務所幹的。事實是,我們悄悄去了該法律事務所。請查爾斯·博根當眾宣佈提供線索者有賞。博根這樣做了,起初的賞金是5萬美元。我們和博根的協議是,一有線索,馬上悄悄告訴我。」
  「你們打算瞞著聯邦調查局?」
  「是的,聯邦調查局只知道這件事,並對此表示讚賞。我們和博根商量好保密。這樣做的目的是獲得第一手情報。我們不相信聯邦調查局,只想依靠自身的力量來找到拉尼根和那筆巨款。」
  「這時你們雇了多少人?」
  「十幾個。」
  「這十幾個人都在什麼地方?」
  「這裡。不過我本人至少每週去一次比洛克西。」
  「聯邦調查局知道你01在尋找拉尼根和那筆巨款嗎?」
  「絕對不知道。據我所知,聯邦調查局是上星期才知道這件事的。」
  無疑,在沃倫面前的文件夾裡也有這個記載。
  「說下去。」
  「一連四個月我們都沒有得到任何線索。於是我們把賞金增加到7.5萬,甚至10萬。博根感到困難重重,於是心灰意冷,並把這情況告訴了聯邦調查局。到了1992年8月,新奧爾良一位律師給他來了電話,說他的一個委託人知道拉厄根失蹤的情況。那位律師的話聽起來是認真的,所以我們去新奧爾良和他見面。」
  「他叫什麼名字?」
  「勞爾·洛齊埃,住在洛約拉街。」
  「你本人參加了會面嗎?」
  「是的。」
  「你公司還有誰參加了會面?」
  斯特凡諾瞥了一眼他的律師。但此時他的律師剛好走神,正在想些什麼。「這是商業機密。我覺得不宜洩露同事的名字。」
  「他不一定非要說出同事的名字。」他的律師大聲說。於是這個問題不了了之。
  「好吧,說下去。」
  「洛齊埃這人看上去認真、實在、可信。他也做7充分的準備。似乎他對帕特裡克的失蹤和那筆巨款無所不知。他有個文件夾,裡面裝著各種剪報。所有的剪報都編了號,並且經過熟讀。他已經把那個委託人的敘述整理成四頁八面的文件,交給了我們。」
  「你只需介紹大意,以後我再細看。」
  「行。」斯特凡諾開始憑記憶述說那份文件的大意,「他的委託人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名叫埃林。當時她正在圖萊恩醫學院上學,日子過得很桔據。最近她離了婚,斷絕了經濟來源,不得已到一家書店上夜班。那家書店是一個連鎖店,規模不大。1992年正月,她發現有位顧客在旅遊和語言類書架前面徘徊。
  這人長得肥胖,穿著西裝,齊整的花白鬍鬚,神情似乎有點緊張。那時快到晚上9 點,店內近乎無人。終於,他選了一套語言教程,外加12盒磁帶、練習冊,等等。這些全裝在一個漂亮的盒子裡。正當他拿著盒子慢慢走到埃林那裡付款時,另一個男人進來了。先來的男人立即返回原處,將盒子放回書架。然後他在書架另一邊露了面,試圖從後來的男人身邊溜過去。
  顯然先來的男人認識後來的男人,並且不想和他說話。不過先來男人的嘗試並沒有成功。只見後來的男人抬起頭,說:『帕特裡克,很久沒看到你了。』隨後兩人簡短地談了幾句話,內容是關於各自的律師工作情況。埃林因為無事可做,遂離開收款的櫃台,聽了聽他倆的談話。顯然,她感到非常好奇,有意進行觀察。
  「總之,那個叫帕特裡克的男人急於要離開,於是瞅準一個適當的機會,體面地告辭了。三天後,大概晚上同一時刻,他又來了。其時埃林正把新書搬上書架,沒在櫃台收錢。他一進門她就認出了他,並想起他叫帕特裡克,遂留意他的舉動。只見他特意看了看收錢的營業員,發現換了一個人,便開始徘徊,最後停在旅遊和語言類書架前。他選了同一套語言教程,慢慢走到櫃台,用現金付款,然後迅速離去。他差不多付了300 美元。埃林注視著他消失在店外。他沒有看見她,即使看見,也未必認識。」
  「他買了哪種語言的教程?」
  「當然,這是最主要的問題。三星期後,埃林從報上看到,帕特裡克·拉尼根死於可怕的車禍。她認出了他的照片。又過了六個星期,社會上開始流傳他竊取了該法律事務所的錢。埃林再次看見他的照片印在報紙上。」
  「那家書店有自動攝像裝置嗎?」
  「我們查過了,沒有。」
  「那麼他買了哪種語言的教程?」
  「洛齊埃不肯告訴我們。至少最初他是這樣的。
  我們已經允諾對提供拉尼根大致方位的人獎勵10萬美元。他和他的委託人當然想用這種語言的名稱來換取那一大筆賞金。我們協商了三天,他不肯讓步。他讓我們去問埃林。我們和埃林談了六個小時,驗證了她的敘述的每個細節,最後同意付給她ic萬美元。」
  「巴西的葡萄牙語?」
  「是的。世界一下子變小了。」
  像所有的律師一樣,傑默裡·裡德爾頓經歷過無數次這種不幸。無懈可擊的案例突然漏洞百出。轉眼之間,賭桌上的牌局便起了變化。
  僅僅是為了開個玩笑,而且帶著很大程度的取樂性質,他讓特魯迪裝模作樣地叫了一陣子才把斧頭砍下去。
  「通姦!」她倒吸一口冷氣,怦然是一位格守清教徒禮儀的貞女。甚至蘭西也露出了震驚之色。他走過去,抓住她的手。
  「當然,當然,」傑默裡繼續逗引他們,「幾乎每樁離婚案都與通姦有關。這類事的確是難以避免的。」
  「我要宰了他。」蘭西用鼻子哼著說。
  「這事稍後我再和你談。一書默裡說。
  「和誰通姦?」特魯邊或
  「就是你面前的蘭首>他們宣稱,在你和拉尼根結婚之前、結婚期間和結婚之後,你和蘭西都有關係。他們甚至還把這種關係追溯到中學時代。」
  這確是事實,他們在讀九年級時就一起上床了。
  「他是個白癡。」蘭西心虛地說。
  特魯迪點點頭,表示同意蘭西的看法。簡直荒謬透頂。然後她緊張地問:「他這樣說有什麼證據?」
  「這是不是事實?」傑默裡結束了逗引。
  「絕對不是。」她大聲嚷道。
  「這還用說嗎?」蘭西附和說,「他完全是胡說八道。」
  傑默里拉開一個很深的抽屜,把桑迪交給他的一份報告拿了出來。「看來帕特裡克結婚後一直對你們有懷疑。他雇了幾個私人偵探調查這事。這份報告就是其中一個人寫的。」
  特魯迪和蘭西相互看了一眼,意識到他們的姦情早就被發現了。他們這才知道,要想否認一種已經維持了二十多年的關係的確是很難的。幾乎與此同時,他們萌發了一種無所謂的心態。那又怎麼樣?有什麼了不得的?
  「我把大意說給你們聽吧。」傑默裡說著,報出一連串的時間、地點和日期。對於自己的行為,他們並不感到害羞。他們惱怒的是,這一切居然準確地做了記載。
  「你們是不是還想否認?」傑默裡敘述完大意之後問。
  「任何人都可以寫這些材料。」蘭西說。特魯迪沒有吭聲。
  傑默裡又取出一份報告。這份報告記錄了帕特裡克失蹤前七個月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地點和日期。
  只要帕特裡克外出,蘭西就來了。每次都是這樣。
  「那些私人偵探敢上法庭作證嗎?」傑默裡敘述完大意之後,蘭西問。
  「我們不能打這場官司。」傑默裡說。
  「為什麼?」特魯迫問。
  「因為這些照片。」傑默裡將幾張8X10英吋的彩色照片沿著桌面推了過去。特魯迪抓起一張照片,吃驚地看見自己和情人一絲不掛地並排躺在游泳池旁邊。蘭西看了之後也感到吃驚,但臉上還掛著一絲怪笑。因為從心裡,他對這些照片是有點喜歡的。
  他們默默地來回交換手裡的照片。傑默裡站在一邊欣賞這個場面。然後他說:「你們也太大意了。」
  「甭提照片的事。」蘭西說。
  如預期的那樣,特魯邊開始哭了。只見她眼裡注滿淚水,嘴唇顫抖,鼻子搞搐,然後哇地哭了出聲。這種場面,傑默裡不知見過多少次。她們的哭泣往往不是為著自己的罪率,而是為著罪孽將帶來的報應。
  「他不能奪走我的女兒。」她一邊哭一邊嚷道。在她心目中,女兒肯定要歸他了。她繼續在兩個男人面前號陶大哭。蘭西還像以前那樣乖巧。他親呢地撫摸她,百般予以安慰。
  「很抱歉。」她終於停止哭泣,擦去眼淚。
  「你放心,」傑默裡的話音裡不含絲毫同情。「他不想要那個孩子。」
  「為什麼?」她的眼淚頓時不流了。
  「他不是那孩子的父親。」
  他們眨巴著眼睛,竭力思索是怎麼回事。
  傑默裡又摸出一份報告。「那孩子生下14個月時,他取了她的血樣送DNA檢測中心化驗。結果證明他不是她的父親。」
  「那麼誰……」蘭西想發問,但一時不能形成思路。
  「這要看還有誰在她身邊。」傑默裡提醒他。
  「當時沒別人在我身邊。」特魯迪惱怒地說。
  「除了我。」蘭西說完,慢慢閉上了眼睛。父親的責任已經沉重地壓在他的肩上。蘭西討厭小孩。他之所以容忍阿什利·尼科爾,是因為她是特魯迪的女兒。
  「恭喜你,」傑默裡說著,從抽屜裡摸出一支廉價的雪茄扔給蘭西,「你生了個女兒.」隨後他大聲笑了起來。
  特魯迪滿臉溫色,而蘭西不知所措地擺弄那支雪茄。傑默裡的笑聲停止之後,特魯迪問:「那麼現在我們怎麼辦?」
  「事情很簡單、只要你放棄對他個人資產的任何要求——無論這資產是多少——離婚、孩子、監護權,等等,一切要求都滿足你。」
  「他有多少個人資產?」她問。
  「眼下他的律師還說不準。也許我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人很快就要進死回牢了,說不定那筆巨款要隨著他永遠湮沒。」
  「可是我將要失去一切。」她說,「我跟著他什麼好處也沒得到。他死時我得了 250萬美元的保險金,可現在那家保險公司又想讓我破產。」
  「她理應得到一大筆錢。」這時蘭西插話。
  「我能不能控告他犯有精神折磨罪、欺詐罪或其他類似的罪?」她問。
  「不能。瞧,事情很簡單。你可以和他離婚,得到孩子,而他也可以留住已有的任何錢財。他會保持沉默。要不然,他就把這些東西洩露給新聞界。」傑默裡拍了拍桌上的報告和照片。「這樣大家都知道你的醜聞,你的名聲掃地。到那時你還得乖乖地求他。」
  「我在哪裡簽字?」她說。
  傑默裡給每人倒了一杯伏特加酒。不多時,酒至二巡。終於他引出了外面謠傳蘭西正在尋找殺手的話題。接下來是勃然大怒和矢口否認。傑默裡承認,他從來都不聽信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整個沿海地區的謠言確實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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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0-6-2 21:39:03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他們是在桑迪·麥克德莫特驅車離開新奧爾良時開始跟蹤他的。那是上午8點,10 號州際公路上交通擁擠。快到龐恰特雷恩湖時,車輛漸漸稀少,他們停止跟蹤,僅用無線話機報告前方,他正駛往比洛克西。跟蹤他是容易的,但要偷聽他說了什麼話,就是另一回事了。蓋伊準備了一些竊聽器,打算安裝在桑迪的辦公室、寓所,甚至汽車裡。不過決心還沒有下,因為存在一定的危險性。阿歷西亞尤其顯得謹慎。他不同意斯特凡諾和蓋伊的看法,說桑迪也許早就料到自己的電話要被竊聽,因而會故意說一些不痛不癢甚至有害的話,讓他們上當。於是他們的意見沒有統一。
  桑迪既沒有留意車後,也沒有留心前方,他只是手握方向盤,避開迎面駛來的車輛。與此同時,像往常一樣,他的思緒到了數百英里之外。
  從戰略的角度看,拉尼根的幾次反擊勢頭良好。
  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法律事務所和阿歷西亞提出的民事訴訟已擠進議事日程,但桑迪的正式答覆得一個月以後,而調查還要等三個月,且持續一年。
  審判最早也要在兩年以後。帕特裡克控告聯邦調查局的案子也是如此。他隨時可以對其作出修正,以便將斯特凡諾及其盟友包括在內。這將是一個非常過德的案件,但桑迪懷疑永遠也不會有審判的機會。
  那樁離婚案已經控制住了。
  不過,眾所矚目的一級謀殺案是另外一回事。這個案子是帕特裡克最主要的問題,它來得也最快。根據法律,該州必須在提出控告後的270天內對帕特裡克進行審判。所以時間非常緊迫。
  按照桑迪的看法,依靠現有證據對帕特裡克定罪還不大可能。因為目前還缺乏一些關鍵性的證據。
  譬如那具無名屍體究竟是誰,他是怎樣死的。帕特裡克如何將他殺害。充其量這是一個證據不確的案件。
  它包含大量的臆想和猜測。
  但是,要依照公眾情緒對帕特裡克定罪,則是指日可待。迄今比洛克百方圓百英里內,對於這個案件的大部分情況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凡是有想像力的人,都會認為帕特裡克為了裝死,已將某個人殺害,從而潛伏下來竊取那9000萬美元。帕特裡克也有少數崇拜者。這些人也想隱名埋姓,帶著許多錢到國外開始新的生活。不過他們不可能擔任陪審員。大多數人經過傳聞與媒介影響之後,都認為他有罪,應該坐牢。極少數人主張判他死刑,讓他遭受強姦犯和殺人犯的懲罰。
  不過,眼下最緊迫的問題是避免帕特裡克遭受暗殺。昨晚美麗的利厄在另一家旅館裡把蘭西的材料給了桑迪。該材料描述了一位脾氣火暴、好動武的人。此人喜歡擺弄槍支,曾因為通過一家當鋪銷售槍支而遭到聯邦大陪審團起訴。後來該起訴被駁回。除了因販毒坐了三年牢之外,他還因在格爾夫波特一家酒吧鬥毆被判刑六個月,由於監獄人滿為患,又被改判緩刑。此外他還被拘留過兩次。一次為打架,另一次為鬧事。
  蘭西打扮一下還有點人樣。他身材瘦長,五官端正,頗受女性青睞。他懂得穿衣,也能在宴席上講幾句俏皮話。不過他的社交興趣是暫時的。他的心總是在街頭,在貧民區。那裡是他和高利貸者、賭場老闆、窩主和毒販廝混的地方。這些當地的罪犯是他的鄰居,也是他的朋友。對於他們,帕特裡克同樣進行了調查。那些材料當中包含著十幾份蘭西的狐朋狗友的小傳。這些人還沒有犯罪記錄。
  起初桑迪懷疑帕特裡克患有多疑症。現在他完全相信帕特裡克的話。儘管他對黑道上的情況不瞭解,但因職業的關係也不時和罪犯接觸。他曾不止一次地聽說,5000美元能買一條人命。也許沿海地區人命的價格還要便宜。
  蘭西肯定能拿出5000美元。而且他確實有殺死帕特裡克的動機。那兩張使特魯迪變成富婆的保險單適用於除自殺之外的任何死亡。被一顆子彈打死,同車禍致死、心臟病致死;或其他任何原因致死,沒有兩樣。死亡就是死亡。
  沿海地區不是桑迪的勢力範圍。他既不認識治安官及其助理,也不認識法官、法官助理和法院的其他成員。他懷疑,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帕特裡克才挑選他做律師。
  電話裡斯威尼顯得不夠熱情。他說他很忙,而且同律師會面往往是浪費時間。他可以從9點半開始勻出幾分鐘,但不排除有緊急情況的可能。桑迪早早地來了。他從淨水器旁邊的咖啡壺裡倒了一杯咖啡。
  治安官助理不停地來回走動。仿須即是成V字形伸出的監獄。斯威尼看見他領他未辦公室。室內很簡陋,擺著幾樣舊傢具。牆上貼著,些已經泛黃的政治家的畫像。J 「請坐。」斯威尼指著一張舊犄子說。桑迪按吩咐坐下了。斯威尼也在辦公桌後坐了下來。
  「你不介意我錄音吧?」話音未落,他找動了辦公桌當中的大錄音機。「我無論什麼都錄音。」他說。
  「一點也不介意。」桑迪彷彿有選擇似的說,「謝謝你抽出時間和我會面。」
  「沒問題。」斯威尼說。此時他只得露出一副笑臉,顯示自己並不為此感到心煩。他點燃一支香煙,又端起塑料杯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
  「我還是直說了吧。」桑迪說,彷彿他本來可以繞彎子似的。「我的辦公室已經接到密報,說帕特裡克的生命可能有危險。」桑迪討厭撒謊,但事到臨頭,也別無選擇,因為他的委託人要求這樣做。
  「為什麼你的辦公室會接到這樣的密報?」斯威尼問。
  「我派了一些助手調查這個案子。他們認識很多人。當閒言碎語流傳時,他們也會有所聞。這就是我的辦公室能接到密報的原因。」
  斯威尼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表示吝定。他一邊吸著香煙,一邊陷入深思。在過去的一星期裡,他聽到了形形色色的傳聞。這些傳聞都是關於帕特裡克·拉尼根的。所謂殺手的傳聞不過是其中一種。斯威尼想,自己的網絡應該比桑迪的強,所以還是讓他開口。「有沒有懷疑對像?」
  「有。這個懷疑對像叫蘭西·馬克薩。你肯定認識他。」
  「是的。」
  「葬禮後不久,他就取代了帕特裡克,和特魯迪共同生活。」
  「有人說是帕特裡克取代了他。」斯威尼說著,臉上首次露出微笑。桑迪覺得自己對這個案子的背景確實很陌生。他不如治安官瞭解的多。
  「這麼說你對蘭西和特魯迪的情況一清二楚?」桑迪問。他感到心裡有點惱怒。
  「是的,我們已經對他們的情況作了詳細調查。」
  「我看這是毫無疑問的。反正蘭西是個可惡的東西,這點你也知道。我的助手聽說他在尋找職業殺手。」
  「他打算出多少錢?」斯威尼懷疑地問。
  「不知道。但是他有足夠的錢,也有動機。」
  「這些我都聽說了。」
  「好。你打算採取什麼措施?」
  「哪方面的措施了」
  「採取措施使我的委託人免遭暗殺。」
  斯威尼深深吸了萬松氣。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脾氣,不讓它顯露出來。
  「他現在在軍事基地,住的是醫院的病房,門外有我的助理把守,過道有聯邦調查局特工保衛。我真不知道你還要我採取什麼措施。」
  「瞧,治安官,我並不是對你的工作有看法。」
  「真的?」
  「真的。我向你保證。眼下我的委託人是一個惶恐不安的人,這點請你能夠理解。我來這裡是代表他說話的。這四年多,他一直被人跟蹤、追捕。他的聽覺和視覺比一般人要強。他相信有人想暗殺他,並期待我的保護。」
  「他的安全沒問題。」
  「目前沒有間題。你能不能找蘭西談談,把這些傳聞告訴他,並嚴加盤問?他要是知道你已經心中有數,還要那樣幹,那真是太不聰明了。」
  「蘭西是不聰明的。」
  「可能,但特魯迪並不笨。她要是認為人們對此有察覺,就會操縱蘭西,讓他打消那種念頭。」
  「他一直受她操縱。」
  「對極了。她不敢冒這個險。」
  斯威尼又點燃一支香煙,然後看了看手錶。「還有事嗎?」突然他感到有必要結束會談,畢竟他是個治安官,而不是坐在電腦前面做記錄的辦公室幹事。
  「還有一件事。當然,我依舊不想干涉你的工作。
  對於你,帕特裡克顯得非常尊重。不過,嚨,他覺得呆在現在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啊,真叫人驚奇。」
  「要是他呆在監獄裡,說不定會有危險。」
  「他應該在殺害那個無名氏之前就想到這一點。」
  桑迪沒有理會他的諷刺。「再說在醫院也容易采」取保護措施。」
  「你去過我們監獄嗎?」
  「沒有。」
  「那麼就別指責這裡多麼不安全。我在這裡幹了很長時間,懂嗎?」
  「我沒有指責的意思。」
  「最好得這樣。我再給你五分鐘時間。還有別的事嗎叩「沒有。」
  「那好。」斯威尼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法官卡爾·赫斯基於當天下午抵達基斯勒空軍基地。在經過衛兵檢查之後,他慢慢地向醫院走去。
  這個星期他正在審理一起販毒案,所以顯得很疲憊。
  帕特裡克給他來電話,請他方便時到這裡來一趟。
  在帕特裡克的葬禮上,卡爾與桑迪·麥克德莫特相鄰而坐,並一道幫著把骨灰盒放入墳墓。但與桑迪不同,他是帕特裡克新交的朋友。兩人相識於一樁民事案件,那時帕特裡克來比洛克西還不久。由於律師和法官經常見面,他們遂成了朋友。他們一道在法院吃按月結算的午餐,都抱怨飯菜質量低劣。在一次聖誕聚會上,他們還共同醉過酒,每年他們一起打兩次高爾夫球。
  相識容易成知己難。至少在帕特裡克來比洛克西後的頭三年是這樣。然而在他失蹤前的幾個月,他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親密。不過事後回想起來,在帕特裡克身上他確實能夠看到一種變化。
  帕特裡克失蹤後的頭幾個月,他在法律界的那些朋友,其中包括卡爾,總喜歡星期五下午相聚在馬奧尼餐廳的洛厄酒吧,一邊飲酒,一邊交流對他出走的看法。
  照卡爾看來,特魯迪有一定的責任,但也不能一古腦兒全怪她。似乎他們的婚姻並沒有那樣糟糕。而且帕特裡克也肯定沒有向任何人談起過婚姻的不幸,至少在馬奧尼餐廳喝酒的這些人沒有聽他說過。
  特魯迪在葬禮之後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剛一領取巨額保險費就表現出來的趾高氣揚的態度,以及乘那輛紅色高級轎車到處兜風,與情人公開同居,激怒了眾人,從而使人們對她的評價產生偏頗。可以說在帕特裡克出走之前,沒人能肯定她到處和人睡覺。事實上,法官辦公處秘書巴斯特·古萊斯皮——此人經常來馬奧尼餐廳相聚——還聲稱對她有好感。特魯迪曾經和他妻子一道替某種性質的濟貧舞會出力。
  他總是覺得必須為特魯迪說幾句公道話。當然巴斯特這種人是絕無僅有。人們還是喜歡議論她,把她抨擊一通。
  工作壓力也肯定是把帕特裡克逼上絕路的一個原因。那時候該法律事務所正在發展,他極想成為合夥人。他不分晝夜地幹,接下了別的合夥人扔下的棘手案子。甚至阿什利 ·尼科爾的降生都未能使他留在家裡。他擔任簽約律師三年後晉陞為合夥人,此事幾乎不為外界所知。一天,休庭之後,他把這事小聲告訴卡爾,而帕特裡克並非好誇耀自己之人。
  他又累又緊張。不過那時走進卡爾的法庭的律師多數都是這樣。帕特裡克最引人注目的是身體的變化。他身高六英尺,長得胖墩墩的。他說自己從來沒瘦過。他在法學院讀書時,經常慢跑,曾一周內跑過40英里。現在做了律師,誰還有這個時間?他的體重不斷增加,並於出走前一年猛增。似乎他不介意法庭聽眾的取笑和議論。卡爾不只一次地責備他,可他還是不停地進食。至失蹤前一個月,他在吃午飯時告訴卡爾,他的體重增至230磅,為此特魯迪沒少和他吵架。當然,她本人每天跟著簡·方達的錄像帶鍛煉兩個小時,身材苗條如模特兒。
  他說他血壓很高,決心按醫囑進食。對此卡爾給予鼓勵。後來卡爾發現,帕特裡克的血壓已經正常。
  現在他們回想起來,這種體重的猛增,以及其後的急劇減少、確是十分明智之舉。
  還有鬍鬚也是如此。1990年11月前後,帕特裡克開始蓄所謂的獵鹿須。這種鬍鬚在密西西比州的律師和非保守分子當中並非罕見。它使人的模樣顯得冷漠,但富於男子漢氣概。它體現了男人的特徵。
  為了他的獵鹿須,特魯迪同樣沒少嚼咕。時間一長,鬍鬚泛了白。他的朋友漸漸習慣了他這副模樣,但特魯迪依然如故,抱怨個沒完。
  帕特裡克的頭髮也比以前長了,並開始在頂部留得很厚,密密地遮住了半截耳朵。卡爾戲稱這種髮型是吉米·卡特式髮型。他1976年上台時就是這副模樣。而帕特裡克的解釋是他的髮型師已經過世,他再也找不到令他滿意的。
  他從比洛克西出走之前三個且,曾成功地說服其餘四個合夥人同意編印一本介紹該法律事務所的小冊子。雖然這算不上大事,但他還是想不遺餘力地把它辦好。事務所承擔的阿歷西亞訴訟案已近尾聲,一大筆訴訟費就要到手。大家的信心與日俱增。在事務所即將變得極富之際,何不編印一本專門性的小冊子替自己宣傳宣傳?帕特裡克的話奏效了。五個合夥人坐了下來,讓專業攝影師給每個人拍了一張標準照。然後他們又花了一個小時拍集體照。這本小冊子,帕特裡克印了5000份,並且得到了其餘四個合夥人的高度評價。他本人的標準照印在第二頁,看上去肥頭大腦,長長的鬍鬚,濃密的頭髮,與他們在巴西抓獲的帕特裡克的模樣大不相同。
  這張照片連同報道他身亡的文章一道出現在報紙上,顯然是因為它拍攝的時間最近。湊巧的是,帕特裡克剛好寄了一本小冊子給當地那家報紙,以備萬一該事務所登廣告之用。在馬奧尼餐廳,帕特裡克的那些朋友一邊喝酒一邊笑談此事。他frl能夠想像他在該事務所的會議室指揮拍照的情景。他們彷彿看見,博根、維特拉諾、拉普利和哈瓦拉克身穿深藍色上裝,一個個露出了極不自然的微笑。而自始至終,帕特裡克是在為自己的出走作準備。
  他出走後的頭幾個月,那些朋友一次次相聚在馬奧尼餐廳,一次次為他舉杯。與此同時,他們猜測他可能的去向。他們希望他走運。並思索他可能將那筆巨款派什麼用常日復「紫iftlt$蹤所帶來的震驚逐漸淡化。而一旦他們談夠了他的生活,也就不大會馬奧尼餐廳相聚。久而久之,相聚完全終止。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帕特裡克始終沒被發現。
  直至今日,卡爾依然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他走進門廳,獨自乘電梯到了三樓。一他們心自問:在過去的幾年裡是否對帕特裡克感到過絕望?生活中存在著許多無法迴避的神秘事情。每逢在不好的天氣裡開庭,他就會聯想到帕特裡克。此時,這位老兄也許正呆在一個陽光充足的海灘,讀著小說,呷著飲料,看著姑娘們玩耍。每逢過了一年而沒有長工資,他又會想,不知那9000萬美元被拿來派了什麼用常後來傳說博根的法律事務所即將關閉,他又為帕特裡克制造這樣一個悲劇感到羞恥。是的,自從帕特裡克出走後,卡爾沒有一天不想到他。至少一天一次,出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
  過道裡既沒有護士也沒有病人。兩個司法助理站了起來。其中一人說:「法官,晚上好。」他向兩人還了禮,走進了黑沉沉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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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0-6-2 21:39:23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只見房內拉起了窗簾,帕特裡克正光著上身,坐在床上觀看一個名叫《危急》的電視劇。桌上的台燈也調得很暗。「你就坐在這裡吧。」他對卡爾說,同時指了指床鋪下首。卡爾上前察看他的胸部的傷口。過了一會兒,他迅速穿上短袖襯衣,並把被單拉至腰部。
  「謝謝你來這裡看我。」他說著,啪地關掉了電視。房內顯得更暗了。
  「帕特裡克,傷口看上去很可怕。」卡爾說著,在床沿坐了下來。他盡量靠外,用右腳支撐身體重量。
  帕特裡克將雙膝拉靠胸部。儘管遮有被單,他仍然顯得很瘦。
  「可不是。」帕特裡克緊緊抱著雙膝,「醫生說傷口正在痊癒,但我還需要在這裡呆一些時候。」
  「這事我能辦到。沒有誰嚷著要把你轉移到監獄裡去。」
  「現在是沒有。但是我敢說,很快新聞界就會開始嚷嚷啦。」
  「別急,帕特裡克。這事最後還得由我拿主意。」
  帕特裡克似乎有些放心。「謝謝你,卡爾。要知道,到了監獄,我是活不下去的。那裡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
  「還有帕奇曼監獄,情況還要糟糕百倍。」
  帕特裡克遲遲沒有曲聲。卡爾感到後悔,剛才脫口說了一句傷害他的話。「對不起,」他說,「我不是有意的。」
  「要讓我去帕奇曼,我就啟殺。」
  「我不責備你。還是說說高興的事吧。」
  「卡爾,你真的要扔下這個案子?」
  「是的,沒辦法。我不得不要求取消自己的審判資格。」
  「什麼時候?」
  「過不了多久。」
  「誰接替你?」
  「要麼是特魯塞爾,要麼是蘭克斯。也許是特魯塞爾。」卡爾一邊說一邊看著帕特裡克。帕特裡克沒有回視。卡爾期待他露出真摯的目光,期待他咧嘴而笑,然後撲陸一聲,誇耀自己的惡作劇。他想說:「喂,帕特裡克,把整個經歷告訴我,讓我解解悶。」
  然而那雙眼睛是冷漠的。這不是從前那個帕特裡克。
  卡爾不得不設法讓他開口。「你的下巴是在哪裡弄來的?」
  「里約熱內盧。」
  「鼻子呢?」
  「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你喜歡嗎?」
  「挺好看的。」
  「里約熱內盧有好幾家很大的整形外科診所。」
  *聽說那裡有海灘?」
  「非常好的海灘。」
  「你在哪裡碰到過女人嗎?」
  「有一兩個」
  女人不是帕特裡克十分感興趣的話題。儘管他喜歡長時間地盯著漂亮女人看,但據卡爾所知。整個婚姻期間,他對特魯迪還是忠實的。有一次,在野外宿營,他們比較了各人妻子的特點。帕特裡克承認,要讓特魯迪滿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著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卡爾意識到,帕特裡克並不急於開口說話。一分鐘過去了,又一分鐘過去了。雖然卡爾樂意來這裡看自己的朋友,甚至對見面感到非常高興,但他不能老是這樣坐在黑沉沉的房內呆望牆壁。
  「喂,帕特裡克,今天我是作為你的朋友到這裡來的。我不是你的法官,因為你的案子將不歸我審理。我也不是你的律師。所以你說話不要有顧慮。」
  帕特裡克伸手去拿一聽插有吸管的桔子汁。「要不要喝飲料?」
  「不要」
  他吸了幾口桔子汁,又把它放回桌上。「這事聽起來似乎是浪漫的,對不對?你只需邁開雙腳,消失在黑夜中,當太陽升起時,就成為另一個人了。什麼工作的乏味,婚姻的失敗,越來越多的壓力,統統拋在腦後。卡爾,大概你也是這樣看的吧?」
  「我想每個人或多或少有這樣的看法。帕特裡克,這事是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
  「很久了。當我懷疑那孩子不是我的時候,就決定——」「請你再說一遍。」
  「這是真的,卡爾。我不是那孩子的父親。特魯迪和我結婚後,一直對我不忠。表面上碰時那孩子極其疼愛,但心裡痛苦極了。我開始擔集證據,發誓要在法庭戳穿她。但這種官司是很容易拖下去的。說也奇怪,我居然有點習慣了她有個情人的想法。我打算出走,但不知道具體方法。於是我看了幾本秘密出版的書籍,這些書籍是關於怎樣改變身份、獲取新證件的。、原來此事並不複雜,只需一些思考和計劃。」
  「於是你開始蓄鬍鬚,將體重增至230磅。」
  「是的,我從鏡子裡看見長長的鬍鬚,真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大概正是這個時候,我被晉陞為合夥人。我已經累垮了,偏偏又獲知自己娶了一個不忠的女人。這個女人跟別人通姦,生下一個不屬於我的孩子。我怎麼也無法容忍。我猛地產生一個念頭。那是我驅車沿著90號公路前往某個重要地方的時候。路上堵了車,我朝海灣一看,遠處地平線有一隻孤獨的帆船在行駛。我真想跳上那隻船,駛向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我坐在車內,注視著它慢慢消失,痛恨自己不能游過去。我哭了,卡爾。你信不信?」
  「我ffJ都有這種時候。」
  「然後我有了這個想法。我從此變得像另外一個人。我知道,總有一天我要失蹤的。」
  「你準備了多長時間?」
  「我得有耐心。多數人在做出決定後都匆匆行事,結果陷於失敗。我不愁沒時間。我不能兩手空空或背了許多債離去。於是我買了200萬美元的人壽保險。我考慮了三個月才做出這個決定。因為我不可能什麼也不留給特魯迪和那個孩子。我開始拚命進食,以增加體重。我修改了遺囑,說服特魯迪就兩人身後安葬之事做出安排,並設法不引起她的懷疑。」
  「火葬是高明的一著。」
  「謝謝。我力勸特魯邊這樣安排我的後事。」
  「從而將死者的身份和死因鑒定以及其他類似事情變得不可能。」
  「我們還是別提那件事。」
  「很抱歉。」
  「後來我聽說了本尼·阿歷西亞先生的事情,聽說了他同五角大樓、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的那場爭鬥。我繼續打聽,發現維特拉諾、拉普利和哈瓦拉克也參加了和阿歷西亞的交易。四個合夥人都參加了,唯獨我被排除在外。卡爾,他們變了,全變了,變得鬼鬼祟祟,陰險狡詐。固然我是後來的,但也是合夥人。
  而且我晉陞合夥人是他們都舉了手的。想不到兩個月後,他們卻瞞著我同阿歷西亞做交易。我突然成了專門出差的,凡是有出差的事都叫我去幹。這樣也好,方方面面都有利。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同阿歷西亞會面。特魯迪可以安排自己的幽會。我呢。由於決心出走,可以利用他們派我到各地的機會,實施合己的計劃。有一次。他們派我去勞德代爾取證詞。我在那裡一連呆了三天。其間我找到邁阿密一個增長製作假證件的人。在付給他2000美元之後,我拿到了新的駕駛執照、護照、社會保險卡、哈里森縣選民登記表等證件。這些證件上的名字是卡耳·希爾德布蘭德。我有意取了這樣一個與你的名字諧音的名字。」
  「謝謝你的好意。」
  「在波士頓,我設法找到了一個精於失蹤之道的人,並以1000美元為代價,學習了為期一天的失蹤課程。在代頓,我花錢請了一個監視專家教我學習安裝竊聽器之類的裝置。卡爾,我得有耐心,有極大的耐心。我一有空就去辦公室,盡量收集阿歷西亞訴訟案的材料。我努力打聽,設法找秘書詢問,還仔細翻查廢紙簍。後來,我開始在他們的辦公室安裝竊聽器,起初只裝了兩個辦公室,目的是試試安裝效果。
  從維特拉諾的辦公室,我竊聽到極為震驚的消息。卡爾,他們打算把我捧出這個法律事務所。你說氣不氣人?因為那筆3000萬美元的訴訟費快要到手了,他們想四個人瓜分。不過各人所得的數字不等。博根當然要多得一些,大約1000萬美元。他還得從中拿出一部分,送給華盛頓的幾個達官貴人。其餘三個合夥人,每人得500萬美元。剩下的作為該法律事務所的經費。至於我,他們的計劃是,分文不給,逐上街頭。」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1991年,差不多從年初到年底。司法部是1991年12月14日初步同意付款給阿歷西亞的。從那時起,大概還得過90天才能拿到那筆巨款。就算那位議員出馬,也不能將等待的時間縮短。」
  「給我說說那場車禍吧。」
  帕特裡克挪了挪位置,然後賠掉蓋的被單,下了床。「肌肉麻痺。」他一面咕俄,一面舒展腰和腿。他站在衛生間的門邊,兩腳交替地輕輕晃動,並注視著卡爾。一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離十一、「2月9日。」
  「不錯,2月9日。綴在小國近完了週末,驅車回家時遲上車禍,並且身亡,見了上帝。」
  卡爾兩眼盯著他,沒有發獎.「能不能再詳細點?」
  「為什麼,卡爾?」
  「我對這方面特別感興趣。」
  「沒別的?」」
  「我向你保證。這是一次極其成功的矇騙,帕特裡克。你是怎樣幹的?」
  「我也許得略去幾個細節。」
  」那是當然。」
  「我們到外面走走吧。這裡我呆膩了。」
  他們到了外面的過道。帕特裡克對兩個司法助理說,他和法官需要溜躂一下。兩人開始遠遠地跟在後面。一個護士笑嘻嘻地問帕特裡克需要什麼。兩聽營養汽水,他客氣地回答。帕特裡克走得很慢,沒有說話。他們一直走到過道盡頭。那裡有一排玻璃窗,透過窗格上的平板玻璃可以望見下面的停車常他們在一條長凳上坐了下來,面朝著過道。兩個司法助理守候在50英尺之外,並且背對著他們。
  帕特裡克下身穿著短褲,腳上套著皮涼鞋,沒有穿襪。「你看過車禍現場的照片嗎?」他輕聲問。
  「看過了。」
  「我是前一天找到那裡的。我發現那條溝很深,心想這是製造車禍的好地方。星期天晚上10點左右,我驅車離開了小屋。途中,我在一家鄉村商店作了停留。」
  「維哈爾太太的商店。」
  「不錯,維哈爾太太的商店。我在那裡加了油。」
  「你買了12加侖汽油,共計14美元21美分,用信用卡付了款。」
  「好像是這樣。我同維哈爾太太聊了幾句就離開了。路上來往車輛不是很多。我開了兩英里,將車子拐入一條沙石路,又開了一英里,到了事先選好的一個隱秘地方。我停下車,打開行李箱,開始裝備自己。
  我有山地摩托車手使用的全套裝備——鋼盔、護肩、護手、護膝,等等。我迅速地在衣服外面套上護肩、護手和護膝,但沒有戴鋼盔,然後驅車返回公路,朝南駛去。起初,後面有輛車,我沒敢動手。緊接著,前面又遠遠地來了一輛車。我用力剎車,讓地面留下了滑行的痕跡。在這之後,前後都未發現有車。我戴上鋼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車子駛離了路面。接下去的情況是非常嚇人的,卡爾。」
  卡爾想,此時車上應該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也許已經死了,但也可能活著。不過他不想詢問,至少現在不想這樣做。
  「車子離開路面時的速度僅每小時30英里,但當時車騰空了,樹木一晃而過,感覺就像有每小時90英里。車子著地後彈了起來,折斷了一些小樹。擋風玻璃破碎了。我拼命轉動方向盤,盡一切可能躲避樹木。但車子還是撞上了一棵大松樹。安全氣囊爆炸了,頓時我昏了過去。後來我睜開眼睛,覺得左肩很疼。沒有血,但頭有點眩暈。我意識到,這輛布萊澤牌汽車已經右側觸地。我開始從汽車裡爬出來。當我爬到外面時,知道自己很幸運。左肩沒有骨折,只是被扭傷了。我繞著汽車走了一圈,不敢相信這一切是我所為,底盤剛好塌落在我頭頂上方。再下來幾英吋,我肯定出不來了。」
  「看來確實危險。你差點就要送命或致殘。幹嗎不直接把車子推下溝去?」
  「那樣不行。一切得和真的一樣。那條溝的深度還不夠。別忘了,卡爾,這裡是平原地帶。」
  「為什麼不在油門踏板壓上磚塊,然後跳高汽車?」
  「磚塊是燒不化的。他們要是在汽車裡找到磚塊,說不定會引起懷疑。我左思右想,決定還是把汽車開進溝裡,然後離開。反正我有安全帶、安全氣囊和鋼盔。」
  「簡直是埃維爾·尼維爾第二。」
  護士拿來了汽水,並同他們聊天。終於她走開了。「剛才我說到哪裡?」帕特裡克問。
  「下面該怎樣點火了。」
  「不錯。我傾聽了一會兒。左後輪在旋轉,這是唯一的聲音。眼前一片漆黑,但我還是抬頭朝公路那邊看了看,並仔細聽了聽。沒有絲毫聲響,可以安全地離開了。儘管一英里外才有人家,而且汽車翻碰時也肯定沒人聽見,我還是得從速行動。我卸下鋼盔和護墊,把它們扔進汽車,然後跑到溝底,取出藏在那裡的汽油。」
  「汽油是什麼時候藏在那裡的?」
  「在這之前,很早,天剛剛亮。我取出藏在那裡的四塑料顯汽油——每壺兩加侖— —把它們迅速拖到了汽車旁邊。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又不敢用電筒,只能摸索著走路。我把三壺汽油搬進汽車,停下來,看周圍有什麼動靜。公路那邊沒有聲響。其他方向也沒有。我極其緊張,覺得心要跳出來了。我提起最後一壺汽油,把汽車裡外都澆了個夠,並將空壺扔到那幾個汽油壺旁邊。接著我後退了大約30英尺,從口袋摸出打火機,點著,扔過去,並繼續朝後跑了一些路,藏在一棵樹後面。那個打火機落在汽車上,然後響起了巨大的汽油爆炸聲。頃刻之間,汽車四面都躥起了火焰。我爬上最陡的溝坡,在離現場100英尺左右的地方找了一個隱蔽處。我既要觀察又要不被發現。大火在吼叫,我沒想到聲音那麼大。這時一些灌木燒起來了。我擔心會不會引發森林大火。幸好星期五下了大雨,樹和地面都濕透了。」他停下來,喝了一口汽水。「我剛剛想起,還沒問你的家庭情況呢。
  對不起,卡爾。艾裡斯還好吧?」
  「她很好。關於我的家庭情況以後再談。眼下我很想聽你的經歷。」
  「行。剛才我說到哪裡?自從我被注射了那麼多藥後,我很健忘。」
  「剛才你說正在觀察汽車燃燒。」
  「是的。當時火確實很大,後來油箱爆炸了,又發出巨大的響聲。霎時間,我以為自己要被烤焦了。已炸毀的碎片飛上天空,又落在林中哪啪作響。終於,我聽見公路上有了動靜。那是人的聲音,是人在叫喊。但我什麼人也看不見,只聽見他們在跑動。此時火已燒了很久,正向汽車四周蔓延。我也受到了威脅,於是起身離去。耳邊傳來救火車的警報聲。我想到了前一天在樹林不遠發現的一條小溪。我要找到它,順著它去拿我的山地摩托車。」
  卡爾凝神聽著每一句話,悉心領會每一個場景,沒有絲毫的疏失和遺漏。帕特裡克如何從現場逃離的問題,一直是他失蹤後頭幾個月裡爭論最多的話題之一,而且誰也說不出所以然。「山地摩托車?」
  「是的,一輛舊的山地摩托車。它是幾個月前我在哈蒂斯堡用500美元現鈔從一個二手汽車販子那裡買下來的。我拿它作為樹林裡的代步工具。誰也不知道我有這樣一輛摩托車。」
  「沒有登記牌照?」
  「當然沒有。雖然我人未受傷,但心裡還是很害怕。大火和人群的嘈雜聲漸漸在耳邊減弱,代之而起的是救火車的警報器的鳴叫聲。我得告訴你,卡爾,當我在樹林裡跑著尋找那條小溪的時候,我知道自己正在奔往自由。帕特裡剋死了,他的可悲的一生已經結束。他將被追悼,被體面地安葬。每個人都知道他不復存在。不久人們將開始忘卻他。而實際上,他正拚命地奔向新生活。這是令人振奮的。」
  可是,帕特裡克,你想過此時被連同汽車一起焚燒的那個可憐的人嗎?當你欣喜若狂地在樹林裡奔跑時,那個人卻因你而死。卡爾幾乎要對此發問了。
  似乎帕特裡克已經忘記了自己犯有謀殺罪。
  「但突然,我發現自己迷路了。樹林密密匝匝。不知為何,我摸錯了方向。我隨身帶有一支手電筒,心想此時使用應該沒事。在樹林裡,我轉了很久,後按原路返回,一直走到完全聽不到警報聲的時候為止。
  這時我坐在一個樹墩上,想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感到恐慌。難道我這麼倒霉?好不容易從汽車裡逃生,卻要死於野外?我又重新邁步,並幸運地看見了那條小溪。不久我找到那輛山地摩托車。我推著摩托車上了一個小山坡,到了一條古老的林間小道。當然,現在可以說,我這個23O磅的肥胖身軀真正死亡了。在小道上,我發動摩托車,騎著它前進。這一帶我曾騎著摩托車來過幾次,所以很熟。砂石路出現了,房屋也開始映入眼簾。由於我已經裝了消音設備,摩托車沒有發出太大響聲。不多時,我駛上了斯通縣的公路。
  我避開幹線,專走小道。兩個小時後,我駕駛著摩托車回到了小屋。」
  「你為什麼要回到小屋?」
  「我得思索下一步行動計劃。」
  「難道你不怕被佩拍看見?」
  帕特裡克沒法迴避這個問題,卡爾問得恰到好處。他留意對方的反應,但什麼反應也沒有。帕特裡克低頭看自己的腳。過了一會兒,他說:「佩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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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0-6-2 21:39:42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昂德希爾又出場了。昨天他在另一個房間看了八個小時的錄像和筆記。他走進來,不卑不亢地向斯特凡諾及其律師問了好,然後開始工作。「斯特凡諾先生,我們能否從你昨天停下的地方接著談?」
  「那是什麼內容?」
  「進軍巴西。」
  「不錯。嗯,讓我想想。巴西是個大國,有1.6億人口,面積比美國本土48個州還大。自古以來它就是藏身的最佳之處,尤其受逃犯青睞。近年來它又為納粹分子所看好。我們彙集了拉尼根的所有材料,將其譯成葡萄牙語。我們請了一位警察部門的畫師,會同一些電腦專業人員,繪製出一幅幅能夠反映拉尼根現在大致模樣的彩色畫像。我們詳細詢問了奧蘭治比奇船隻出租公司的老闆和拿騷銀行的職員,請他們協助我們進一步繪製出許多富有特徵的拉尼根的畫像。我們甚至去了那家法律事務所,請幾個合夥人對畫像提出修改意見。那幾個合夥人又把人頭像拿給他們的秘書看。其中一個名叫博根的合伙人還挑了一幅最好的畫像去徵求拉尼根妻子的看法。」
  「那些人頭像是否和他現在的模樣接近?」
  「很接近。只是下巴和鼻子略有不同。」
  「請繼續往下說。」
  「我們趕到巴西,找到三家最好的私人調查公司。一家在里約熱內盧,一家在聖保羅,還有一家在東北部的雷西胖。因為我們肯出大價錢,所以能雇到最好的。我們讓這些公司的人聯合組成一個搜尋隊,每週在聖保羅集中一次匯報自己的工作。他們建議編造一套謊話,就說帕特裡克綁架和謀殺了一個富翁的女兒,從美國逃到了巴西現在該富翁要懸賞有關他的下落的消息。無疑,一個孩子被殺要比幾個律師的錢被竊,更能喚起人們的同情。
  「我們直接去語言學校,亮出拉尼根的畫像,表示願意出高價打聽這個人的下落。聲譽好的語言學校根本不予理睬。其他的語言學校看了看畫像,說無法給予幫助。到這時,我們覺得是大大低估了拉尼根。他不可能冒這麼大風險,到一個需要盤根查底、且登記備案的地方學習語言。於是我們把目標移向私人教師。但偌大一個巴西,私人教師大約有100萬。查起來是非常煩人的。」
  「你們是否一開始就說給錢?」
  「我們按照所雇的巴西人的辦法,先出示畫像,述說孩子被殺的情況,然後看對方的反映。如果有點眉目,我們再慢慢地給予暗示,說提供信息者可以得到一筆賞金。」
  「有人表示願意提供信息嗎?」
  「偶爾有幾個。不過最後他們都不了了之,至少語言教師是這樣。」
  「其他人呢?」
  斯特凡諾點點頭,並且瞥了一眼自己的筆記。
  「1994年4月,我們找到了一個整形外科醫生。他對拉尼根的畫像露出了一點興趣。接下來他吊了我們一個月的胃口,最後才認真地說給拉尼根動過手術。
  他留有拉尼根的一些照片,手術前後拍攝的照片。他把我們作弄透了,我們最後同意付給他25萬美元外幣現鈔,以換取他保留的全部資料。」
  「那是些什麼資料?」
  「只是一般性的東西。有拉尼根手術前後的正面照,很清晰。這確屬難得,因為拉尼根堅持不讓拍照。
  他只想用現金來此做整容手術,不希望留下任何痕跡。他拒絕提供真實姓名,說自己是加拿大商人,突然想到要年輕一些。這種話那個醫生聽得夠多了,他知道這傢伙是逃犯。在辦公室,他暗地裡裝有照相機,於是有了那些照片。」
  「我能看看那些照片嗎?」
  「當然可以。」那位律師猛然一驚,將一隻信封沿著桌面推向昂德希爾。昂德希爾打開信封,對那些照片瞥了一眼。
  「你是怎樣找到那個醫生的?」
  「我們一方面查問語言學校和私人教師,另一方面也調查其他行業的人,像偽造證件者、整形外科醫生、進口商,等等」
  「進口商。」
  「是的。這是以曾萄牙語翻譯過來的一個術語,意思不夠準確。它表示一類專門從事地下活動的人。
  這些人能設法把你領進巴西,然後給你提供新的名字、新的證件和最好的隱居地。我們發現他們是攻不破的。在查問偽造者時,我們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他們怎麼也不肯洩露自己的客戶的情況。這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難道整形外科醫生與偽造者、進口商不同?」
  「其實他們也不肯洩露自己的客戶的情況。我們聘請了一位整形外科醫生做我們的顧問。此人提供了一些他認為不夠道德的給隱名埋姓者做手術的同行的名字。我們就這樣找到了里約熱內盧那個醫生。」
  「這時拉尼根已經失蹤兩年多了?」
  「不錯。」
  「這是他藏匿在巴西的第一個證據?」
  「是的。」
  「過去的兩年裡你們幹了些什麼?」
  「花了很多錢。敲了很多門。追尋了很多無用的線索。如前所說,巴西是一個很大的國家。」
  「你們在巴西雇了多少人?」
  「最多的時候,雇了60個人。幸虧他們的要價不像美國人那樣高。」
  無論何時卡爾要比薩餅,他總是能買到的。該比薩餅購自迪韋遜街一家老牌夫妻店 ——雨果餐館。
  那裡離波因特街很近,而且遠離海灘的快餐館。送貨人是一位司法助理。該司法助理剛走出電梯,帕特裡克就聞到味兒了。他貪婪地注視著卡爾在床鋪下首打開比薩餅盒。接著他閉上眼,吮吸著青果、蘑菇、青椒、香腸和六種不同的奶酪的濃郁香味。以前帕特裡克吃過無數個雨果餐館的比薩餅,尤其是在失蹤前的兩年裡。此次回來後,他一直想再嘗一嘗。家鄉確實有某些好處。
  「瞧你這副饞樣,吃吧。」卡爾說。
  帕特裡克拿起一塊比薩餅,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不多時他又在吃第二塊了。
  「你是怎麼減肥的?」卡爾急不可待地問。
  「能不能來點啤酒?」
  「不能。很抱歉。別忘了,你是在監禁中。」
  「我這就把減肥的事說給你聽。只要下決心,這是不難辦到的。我一下子就有了許多節食的動力。」
  「你原來的體重是多少?」
  「我失蹤前的那個星期五,體重是236磅。在失蹤後的頭六個星期,我減去了47磅。今天上午,我稱了一下,體重是160磅。」
  「你真像難民,吃吧。」
  「謝謝」
  「你說你又回到了小屋?」
  帕特裡克拿起一張紙巾,擦了擦下巴,接著又把剩下的比薩餅放回盒子裡。他喝了一口汽水。「是的,我回到了小屋。那時是11點半左右。我從前門進了屋,沒有開燈。半英里外還有一幢小屋,它坐落在山脊,和我的小屋遙遙相望。該小屋的主人是幾個哈蒂斯堡人。雖然他們那個週末沒有來小屋,我還得多長一個心眼。我用黑毛巾擋住衛生間的窗戶,打開電燈,迅速剃著鬍鬚。接著我剪短了頭髮,並把它染成深褐色。」
  「對不起,我忘了問這事。」
  「這樣看上去挺自然,但心裡彆扭。我照鏡子時,甚至覺得自己像個陌生人。然後我收拾東西,掃掉毛髮。因為我知道,他們肯定要來小屋清查。我把染髮用具收好,換上厚一點的衣服。我還沏了一壺咖啡,喝了一半,另一半倒進保溫杯,準備路上喝。凌晨1點,我急匆匆離開了小屋。我估計那天晚上這裡不會有警察露面,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們來小屋的可能。
  固然鑒定那輛布萊澤牌汽車和打電話通知特魯邊都要花費一定的時間,但說不定因為某種原因有人建議他們到小屋來一趟。儘管這種事情不大可能發生,我還是急於在凌晨1點前離開。」
  「你對特魯邊是不是有什麼牽掛?」
  「沒什麼牽掛。我知道她能很好地應付這件突然發生的事情,並且體面地將我埋葬。她將當一個月左右的模範寡婦,然後領取那筆人壽保險金。那將是她最開心的時刻。既有名,又有錢。卡爾,我對那女人沒有任何愛,所以也沒有任何牽掛。」
  「你後來有沒有再去小屋?」
  「沒有。」
  卡爾忍不住提了下一個問題。「他們在小屋的一個床鋪底下找出了佩用的獵槍和露營工具。這些東西怎麼會放在那裡?」
  帕特裡克似乎吃驚地瞥了他一眼,隨後把目光移開了。卡爾已經注意到這個反應。未來的幾天裡,他要對這個反應反覆思索和琢磨。他起初是震驚,接著是一瞥,然後未能坦誠回答,將目光移往牆壁。
  舊時某部電影裡有句台詞;「對於一個犯了許多過錯的殺人犯來說,他要是記住了其中的三分之二,那麼肯定是個天才。」也許帕特裡克在審慎地策劃這一切行動時,唯獨忘記了佩用的東西還在他的床下。
  在那十分緊急的時刻,他確實太匆忙了一點。
  「我不知道。」帕特裡克幾乎是哈味著說出這句話,而且他的目光依舊注視著牆壁。
  卡爾已經獲得自己想要獲得的東西,於是繼續提問。「你去了哪裡?」
  「騎著摩托拚命趕路。」帕特裡克又有了精神,並急於接著往下敘述。「那天的氣溫是40華氏度,可我騎在摩托上,卻覺得如零下20華氏度一般冷。因為這是晚上騎車,又一直在走下坡路。我繼續走小路,避開幹道。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難受。我放慢了車速。進入亞拉巴馬州地界後,我依舊避開幹道,而且遇上村鎮便繞道,因為半夜三更騎摩托,是很容易使閒得無聊的警察起疑心的。凌晨4時左右,我終於駛入莫比爾的郊區。一個月前,我發現那裡有一家很小的汽車旅館。住宿者只需交納現金,不必進行任何登記。於是我悄悄駛過停車場,將摩托藏在旅館後面,裝出一副剛下出租汽車的樣子,從前門走了進去。30美金一間房,現金,無須證件。我費了一小時才讓身子暖和過來。接著我睡了兩個小時,到天亮時醒了。
  你是什麼時候聽說我遇車禍身亡的,卡爾?」
  「我想大概是你駕駛著山地摩托車在野外趕路的時候。3點剛過,杜格·維特拉諾給我來了電話,我從睡夢中被驚醒。現在想起來也真有點惱火。我睡眼惺汾地替你哀悼,你卻駕駛著輕騎奔向美好的生活。」
  「我還沒有脫離危險。」
  「不錯,但你確實沒有想到朋友正替你傷心。」
  「卡爾,我為此感到難受。」
  「你不必難受。」
  「說得對,我不必難受。」此時的帕特裡克已經輕鬆愉快地進入了自己的故事,露齒而笑。
  「你天亮醒來,已是新世界的新人。一切憂愁和煩惱都被拋到腦後。」
  「大部分煩惱是擺脫了。我既感到特別激動,又感到十分恐懼。入睡是不可能的。於是我看電視,一直看到8點半,見沒有我死亡的報道,就洗了澡,換上乾淨的衣眼— —」「等等。你的染髮用具呢?」
  「被扔在亞拉巴馬州華盛頓縣一個垃圾箱裡。我叫了一輛出租汽車。這在莫比爾是很不容易的。司機把車停在我的房門外面,我就上了車。無須到櫃台結賬。那輛山地摩托車也被扔在旅館後面。我乘車到了一個很大的購物中心。我知道它是9點開門。我進了一家百貨店,買了一件藍色茄克、幾條寬鬆褲和一雙便鞋。」
  「你怎樣付款?」
  「用現金。」
  「你有沒有信用卡?」
  「有,我有一張偽造的信用卡。這張信用卡是借用邁阿密一位儲戶的移又仿道的。它只適用於小額付款,而且一旦用過就格扔掉哦打算以後拿它來租汽車。」
  「你有多少現金?」
  「大概兩萬。」
  「這些現金是怎麼來的?」。
  「我那些日子攢的。我的收入還是挺不錯的。可是我掙得越多,特魯迪花得越快。於是我對事務所的會計說,我需要再設一個賬戶,將另外一些收入存人,並不讓我妻子知道。那位會計說可以,她經常替所裡的律師幫這種忙。我不時從這個賬戶提取現金,存放在一個抽屜裡。夠清楚了吧?」
  「是的。你還買了別的東西嗎?」
  「我去了另一家商店,買了一件白襯衣和一條領帶,並在廁所裡將它們換上了身。這樣我立刻成了不計其數的旅行推銷商中的一員了。我又買了一些衣物,將它們放入一只新的帆布包,然後重新叫了一輛出租汽車,直奔莫比爾機常在機場,我吃了早飯,開始等亞特蘭大來的短途往返班機。班機到了,下來了一批旅客,一個個顯得忙忙碌碌,勁頭十足。我混入他們的隊伍,同其中兩位旅客一道停在阿維斯的辦公桌前。這兩位旅客預先辦有租用汽車的手續。而我是臨時租用,手續要複雜一些。我有絕對可靠的佐治亞州駕駛執照和護照,但不到萬不得已是不使用的。
  我使用了那張假信用卡。這時我心跳得厲害,生怕電腦會查出上面的卡號盜自佐治亞州迪凱特的一位儲戶,從而發出警報。但是什麼也沒發生。我填完表格,匆匆走了。」
  「你用了什麼名字?」
  「蘭迪·奧斯停」
  「我有一個很大的疑問,蘭迪。」卡爾說著,咬了一口比薩餅,慢慢地咀嚼起來。「既然你已經在機場,為什麼不直接乘飛機離開莫比爾?」
  「晤,我也這麼想過。我吃早飯的時候,看見兩架班機正在起飛,真想跳上飛機一走了之。但是這裡還有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得不做出留下來的決定。」
  「那是什麼事情?」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驅車去墨西哥灣,然後向東到了奧蘭治比奇。在那裡我租了一套小公寓。」
  「這也是事先偵察好的?」
  「當然,我已知道他們會收現金。那時正當二月,氣候寒冷,生意清淡。我服了點鎮靜藥,睡了六個小時。晚上我看電視,看到晚間新聞報道我死於嚴重車禍。我的朋友因此心力交瘁。」
  「你這個傢伙。」
  「我驅車去雜貨店,據了一袋蘋果和一些減肥藥。天黑後,我去海灘校擁成隱匿在莫比爾一帶時,每天都在海灘散步到、時L第二天上午,我溜進帕斯卡古拉買了一份報紙,發現我那張肥頭大腦的照片出現在頭版。接著我看了描述這一悲劇的報道,看了你撰寫的十分動人的祭文,還看了葬禮將於那天下午3時舉行的告示。於是我回到奧蘭治比奇,租了一條帆船,及時趕到比洛克西干我的事情。」
  「報紙上說你觀看了自己的葬禮。」
  「不錯,我是躲在公墓另一邊的一棵樹上,用望遠鏡觀看的。」
  「這件事似乎幹得很不明智。」
  「是的,絕對不明智。不過我也是出於無奈。我得親眼看到我的計謀已經奏效。我要確保下一步行動萬無一失。」
  「你大概事先就查明那棵樹能提供極好的觀察位置。」
  「不。事實上.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我驅車離開莫比爾,向西駛入州際公路。這時我不停地對自己說,別幹這事,別靠近比洛克西。」
  「你這個大塊頭能爬上樹?」
  「這是逼出來的。那是一棵樹葉茂盛的大樹。」
  「幸虧上帝保佑你。要是枝社斷裂,你跌了個倒栽蔥,那才好呢。」
  「你不會這樣想的。」
  「怎麼不會?我們擠在墳墓周圍,強忍著悲痛,安撫著遺娟;你卻像一隻肥蛙似的坐在枝極上暗自發笑。」
  「卡爾,你只不過是假裝發怒。」
  他的話是對的。四年半的光陰已經將卡爾心中所能激起的惱怒蕩滌得一乾二淨。要不然,他怎麼會喜滋滋地坐在病床的下首,一邊與帕特裡克合吃一隻比薩餅,一邊聽取那些秘聞。
  然而,就葬禮這事來說,他們已經扯得夠多了。
  其他方面,帕特裡克也說了個夠。此時,兩人回到了病房,回到了帕特裡克感到不是很放心的地方。「告訴我,博根、維特拉諾那幫小子的情況怎樣?」帕特裡克說著,輕鬆地靠在枕頭上。他已經做好聆聽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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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0-6-2 21:40:02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保羅·米蘭達最近一次接到女兒的電話是在兩天之前。她現住新奧爾良一家旅館、依舊在為那個神秘的新委託人到處奔波。她也依舊告訴他,由於那個委託人在巴西有仇敵,說不定有人會打聽她的下落,並對他進行監視。至於她前幾次電話,均是三言兩語,支支吾吾,而且話音中帶著恐懼,雖說她在竭力進行掩飾。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惱怒,追問具體原因。
  她說非常擔心他的安全。他要她回家,並頭一次戳穿說,他已和事務所的幾個合夥人會過面,知道她被解雇了。她卻鎮靜地解釋,這是她自願的。現在她是單獨開業,有著一個從事國際貿易的十分富有的委託人。像這樣的較長時期的在外奔波,將是常有的事。
  他不想在電話裡同她爭論,尤其是他非常擔心她的時候。
  此外保羅也對一些鬼鬼祟祟的跟蹤者感到心煩。那些人一直暗藏在街道上。每逢他步行去集市,或者驅車去天主教大學,他們就跟在後面。不管他怎麼努力,就是擺脫不了他們。保羅和伊娃那個公寓大樓的管理員說過幾次話,獲知該大樓同樣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在活動。
  他的最後一堂課——德國哲學概論——於1點鐘結束。此後他留在辦公室輔導一個學習困難的學生。半小時後,他動身回家。天下著雨,他忘了帶雨桑他的汽車停在教學大樓後面專供教職工使用的小小停車場內。
  奧斯馬爾正在那裡等候。保羅頭上遮著一張報紙,眼睛朝下,一邊離開大樓,一邊沉浸在思索中。當他踏著樹上滴落的積水,來到自己的汽車旁邊時,思緒已到了千里之外。緊挨著他的汽車的是一輛很小的紅色菲亞特牌送貨車。司機出現了,保羅沒有注意。接著司機又拉開了送貨車的後門,保羅還是沒有注意。正當保羅伸手到口袋摸鑰匙時,奧斯馬爾從旁邊將他一推,他撲通倒在送貨車內,手裡的公文包掉到地上。
  送貨車的後門關上了。黑暗中,冰涼的槍管頂住他的眉心,同時有人吩咐他別做聲。
  司機室的門被打開了,保羅的公文包裡的講稿撒滿了整個車廂。
  然後這輛送貨車話也似的離去。
  保羅遭綁架的消息隨即被報告警察局。
  一個半小時後,這輛送貨車載著保羅離開市區,到了郊外。不過他並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車內悶熱——沒有窗戶,沒有光線。依稀有兩個持槍的男人坐在他附近。他們把車子停在一幢農舍前面。保羅被領進農舍。他的拘押地在後面。一間臥室,一間浴室,一間起居室;起居室有電視機,還有很多食物。他被告知不會受到傷害。當然,逃跑的話除外。大約過一星期左右,他表現好的話,即可獲得釋放。
  他鎖上門,窺視窗外。兩個男人正笑嘻嘻地坐在樹下飲茶,身邊放著兩支自動步槍。
  保羅住在里約熱內盧的兒子,伊娃那幢公寓大樓的管理員,她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務所,還有她的一個在旅行社工作的朋友,都接到了匿名電話。電話的內容是相同的:保羅·米蘭達遭到綁架。警察對此事正在進行調查。
  此時伊娃正在紐約。她已經在皮埃爾飯店住了幾天,有時去第五大街逛商店,有時在博物館呆幾個小時。帕特裡克給她的告誡是:不斷移動,進出新奧爾良都要突然。她已經收到了他的三封信,也回了他兩封信。這五封信都是通過桑迪轉交的。顯然,帕特裡克在肉體上受到的傷害並沒有影響他對具體事情的注意力。他在信裡提出了明確的計劃、明確的注意事項和明確的應急措施。
  她打電話給父親,沒有人接。她又打電話給弟弟,得到了那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弟弟堅持要她立即趕回去。他本是嬌嫩之人,難得遇到這樣的災難和困境,極易屈服。凡是家裡的棘手之事,都得伊娃拿主意。
  在電話裡,她和弟弟談了半小時,一方面要安撫他,另一方面要安慰自己。有沒有提出什麼要求?沒有。綁架者沒有傳出任何話。
  她決定違反帕特裡克的意願,給他去電話。在拉瓜迪亞機場的電話亭裡,她惴惴不安,時而透過厚厚的太陽鏡望望身後,時而緊張地拉扯自己的頭髮。終於她撥響了他病房的電話,而且說的是葡萄牙語。即便他們在竊聽,也得臨時去找一個翻譯。
  「帕特裡克,我是利厄。」她盡量使聲音顯得平淡。
  「出了什麼事?」他問,說的也是葡萄牙語。他有一陣子沒有聽到她的甜美嗓音了。但此時此刻,他一點也提不起興趣。
  「可以說話嗎?」
  「可以。出了什麼事?」帕特裡克每隔三四個小時就要查看病房裡的電話是否被裝上了竊聽器。他還用桑迪設法買來的反竊聽裝置查看每一個隱蔽的地方。由於門外一天 24小時有人守衛,他多少有點放心。但外面的情況仍然使他感到憂慮。
  「出事的是我父親。」伊娃一口氣說完了保羅失蹤的經過,「我得回家。」
  「不行,利厄。」帕特裡克鎮靜地說,「這是個圈套。你父親並不是一個有錢的人。他們的目的不是向他要錢,而是要你。」
  「我不能扔下父親不管。」
  「再說你也不可能找到他。」
  「這全怪我。」
  「不,該責備的是我。但是千萬不要落入他們的圈套,以免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她一面捻弄自己的頭髮,一面注視著匆匆走過的人群。「那麼我該怎麼辦?」
  「你去新奧爾良。到了後給桑迪去電話。這事讓我考慮一下。」
  伊娃買了一張票,走到候機室,在角落裡找了一個座位。這樣她可以借助牆壁和雜志,把自己的面部遮擋起來。她想起父親,想起父親可能遭受的傷害。
  這輩子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均受到同一夥人的綁架。
  迄今帕特裡克傷口未癒,還住在醫院。而她父親年歲比帕特裡克大,身子骨也不如帕特裡克結實。因為她,父親才受此傷害。而她對此無能為力。
  在經過一天的搜查之後,比洛克西一個巡警在卡西諾賭場發現了蘭西的蹤影。晚上 10時20分,蘭西驅車離開時,他被攔下,並被拘留。斯威尼來了。在漢堡包店門前停放的巡邏車裡,他和蘭西談了起來。
  斯威尼問毒品買賣怎麼樣,蘭西說挺不錯。
  「特魯迪的情況怎樣?」斯威尼一面問,一面用牙籤剔著牙縫。他必須盡量沉住氣才能壓倒對方的氣勢。蘭西甚至戴上了新買的太陽鏡。
  「她很好。你的情人呢?」
  「我沒有情人。喂,蘭西,我已經得到消息,說你正在花錢雇殺手。」
  「胡扯,胡扯,完全是胡扯。」
  「我們可不這樣認為。瞧,蘭西,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樣,有的剛剛刑滿,有的削尖腦袋重新往監獄裡鑽。他們的稟性你不是不知道,老想得骯髒錢,老想損人利己。只要他們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密告聯邦調查局。這說不定對他們的緩刑有好處。」
  「你說得好極了,我很愛聽。」
  「所以我們知道你拿了錢,拿了那女人的錢雇殺手。她眼看就要失去一大筆財富,但只要拉尼根先生死去,一切都能避免。」
  「是嗎?」
  「所以我們和聯邦調查局要採取措施。從現在起,你和那個女人都要受到監視,受到嚴密監視。一旦我們發現你們有行動,就馬上逮捕你們。你和特魯迪將落得比拉尼根更慘的下常」「那麼我該接受你的恐嚇慣?」
  「你要有腦子,就該這樣。」
  「現在我可以走嗎?」
  「請便」」一機
  巡邏車的兩扇門都被拉開,蘭西被送回自己的汽車。
  與此同時,傳工卡特批響了特魯邊家的門鈴。他巴不得她是熟睡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坐在費爾霍普街一個咖啡館,等候蘭西被拘留的消息。
  特魯迪驚醒了。她把前門拉開一條縫,問:「你有什麼事?」卡特亮出的證章,說了「聯邦調查局」幾個字。特魯迪認出了他。
  「我可以進屋嗎?」
  「不行。」
  「蘭西已被警方拘捕。我們應該談談。」
  「什麼?」
  「比洛克西警察局拘捕了他。」
  她卸下防盜鏈,把門完全拉開。兩人面對面地站在門廳。卡特覺得十分開心。
  「他犯了什麼事?」特魯邊問。
  「我想他很快就會被釋放。」
  「我要打電話給我的律師。」
  「好,不過我得首先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已經得到可靠的消息,蘭西正試圖尋找槍手殺害你的丈夫帕特裡克·拉尼根。」
  「不可能!」特魯迪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彷彿她真的感到驚訝似的。
  「這是事實。而且你也受牽連,因為蘭西是試圖保護你的財產。我相信,你將被看作同謀者。如果拉尼根出了事,我們首先到這裡來找你。」
  「我什麼也沒幹。」
  「現在是沒有。以後你的一舉一動將受到嚴密監視,拉尼根太太。」
  「別這樣稱呼我。」
  「很抱歉。」
  卡特轉身離去,留下特魯迪呆呆地站在門廳內。
  半夜時分,桑迪把汽車停在卡納爾街附近.急匆匆地上了迪凱特路。然後他沿著這條路到了法國人居住區的中心。他的委託人一再告誡他要注意安全,尤其在會見利厄的時候。唯有他可能使利厄暴露,所以必須特別小心。「桑迪,她現在處境特別危險。」一小時前帕特裡克對他說,「你不能有絲毫疏忽。」
  他繞著一個街區兜了三圈,當確信身後無人跟蹤時,、突然進了一家酒吧。在那裡,他一面喝著汽水,一面觀察人行道。其後他穿過這條街到了羅亞爾松斯塔飯店。在門廳,他混在人群裡來回走動,接著乘電梯到了三樓。利厄給他開門。他一進門,利厄便把門鎖上了。
  毫不奇怪,她顯得困乏、疲憊。
  「獲知你父親的情況,我很難過。」桑迪說,「你聽到什麼消息嗎?」
  「沒有,我一直在趕路。」電視機頂上放有咖啡盤。桑迪倒了一杯咖啡,放上糖,輕輕攪拌。「帕特裡克和我說過了。」他說,「那些人是誰?」
  「那裡有個文件夾。」利厄朝一隻茶几的方向點了點頭。「請坐。」她指了指床鋪下首。桑迪端著咖啡杯坐了下來,等候她說話。
  「我們是兩年前他在里約熱內盧動了手術之後相識的。他說自己是加拿大商人,需要一個懂得貿易業務的律師。但實際上,他是需要一個朋友。我做了他兩天的朋友,然後和他相愛了。他把過去的一切都告訴了我,沒有絲毫隱瞞。他已經成功地脫逃,有很多錢,但無法忘記自己的過去。他決心瞭解誰在追蹤,現已到了哪種地步。1994年8月,我到了美國,與亞特蘭大一家私人保安公司進行了接觸。這家公司叫冥王集團,名稱雖然古怪,但僱有一夥退休的聯邦調查局特工。帕特裡克失蹤前曾經找過他們。我給他們報了個假名字,說自己是從西班牙來的,需要瞭解帕特裡克·拉尼根被追蹤的信息,並且付了5萬美元的費用。他們轉而派人去了比洛克百。在比洛克西,他們先是同帕特裡克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務所取得了聯繫。他們假裝對他的下落有一些模糊的線索,因而那幾個律師悄悄地讓他們去華盛頓找一個名叫傑克·斯特凡諾的人。斯特凡諾是一個收費很高的偵探,擅長刺探公司情報和尋覓失蹤人員。他們與他在華盛頓會了面。斯特凡諾守口如瓶,幾乎沒對他們說什麼。但顯然,是他在追尋帕特裡克。經過幾次會面,斯特凡諾允諾,如果提供了有價值的信息,他願意付5萬美金。在這幾次會面中,他們獲悉,斯特凡諾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帕特裡克藏匿在巴西。當然,這嚇壞了我和帕特裡克。」
  「這是帕特裡克頭一次獲知他們知道他在巴西嗎?」
  「一點不錯。他已經來巴西兩年多了。當他向我吐露過去的經歷時,還沒想到追蹤者就在同一個大陸上。獲知他們在巴西對他是一個沉重打擊。」
  「他幹嗎不再次逃離?」
  「有很多原因。他考慮過這個問題。我們不知商量了多少次。我願意和他一起走。但最後他相信,他可以隱匿在這個國家的邊遠地區。他熟悉這個國家——語言、人和許許多多隱匿之地。另外,他不願意讓我離開自己的家。我本來打算和他一道逃到別的什麼地方。」
  「也許因為你的緣故他才沒有逃離巴西。」
  「有可能。我繼續同冥王集團聯繫,請他們盡可能多地打聽斯特凡諾追蹤的情況。他們用同樣的辦法同他的客戶本尼·阿歷西亞先生進行了接觸,說能提供帕特裡克的信息。他們還同兩家保險公司進行了接觸。這三處地方都讓他們去找傑克·斯特凡諾。我每隔三四個月就要去找他們,常常是從歐洲統道。他們向我報告最新的情況。」
  「斯特凡諾是怎樣找到他的?」
  「這個問題我現在無法回答,你得去問帕特裡克。」
  又是一個空白,而且是非填補不可的空白。桑迪把咖啡杯擱在地板上,琢磨其中的緣故.無疑,他們要是把一切都告訴他,事情好辦得多。兩人本應原原本本,從開始至現在,全部說給他聽,從而讓他這個律師,為他們今後的行動出謀劃策。也許他們不需要他出謀劃策。
  這麼說帕特裡克知道自己是怎樣被找到的。
  利厄從茶几上拿起那個厚厚的文件夾,遞給桑迪。「這裡是那些綁架我父親的人的材料。」
  「斯特凡諾?」
  「是的。唯有我知道錢在哪裡,綁架是個圈套。」
  「斯特凡諾怎麼會知道你的情況?」
  「帥日特裡克說的。」
  「帕特裡克?」
  「是的。你沒看見他被折磨得多厲害?」
  桑迪站起身,想澄清心中的疑慮。「那麼帕特裡克為什麼沒有把錢的下落告訴他們?」
  「因為他不知道。」
  「他把一切交託給你。」
  「大概是這麼回事。我控制著錢。眼下他們在追捕我,又抓了我可憐的父親。」
  「我該做些什麼?」
  利厄拉開抽屜,取出一個較薄的同樣顏色的文件夾。「這裡有聯邦調查局對帕特裡克調查的情況。
  出於明顯的原因,我們瞭解得不多。負責這項工作的特工名叫卡特,現在比洛克百。我一獲知帕特裡克被捕,就給卡特打了電話。也許這救了帕特裡克的命。」
  「請解釋一下。我還沒有完全聽明白。」
  「我對卡特說,帕特裡克·拉尼根已被傑克·斯特凡諾的人抓獲,現在他們的拘禁之中。大概聯邦調查局直接找了斯特凡諾,要他交出帕特裡克。這時帕特裡克已被巴西那夥人折磨了幾個小時,差點喪命。
  但突然,他被交給了聯邦調查局。」
  桑迪瞇起細眼,專心聽著她的話。「說下去。」他說。
  「兩天後,斯特凡諾被捕,他的辦公室也被查封。」
  「這些情況你是怎麼問到的?」
  「我依然高價僱請賓至第回前人打聽情況。他們幹得很不錯。我們懷疑斯特點話一方面在向聯邦調查局述說內情,另一方面悄悄地追捕我,並且綁架了我的父親。」
  「我該對卡特說些什麼?」
  「首先,你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就說我是一個律師,和帕特裡克很接近,正在給他出主意,並瞭解一切內幕。然後,你再述說我父親的情況。」
  「你認為聯邦調查局會不會對斯特凡諾施加壓力?」
  「也許會,也許不會。不過這對我只有好處。」
  此時快到深夜1點,她非常困乏。桑迪收起兩個文件夾,向門外走去。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商量。」她說。
  「如果讓我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肯定有幫助。」
  「請給我們時間。」
  「最好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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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 21:40:23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海亞尼大夫的上午查房在7點鐘準時開始。由於帕特裡克的睡眠有問題,他每天這時都要悄悄走進他的漆黑病房看上一眼。通常這位病人是睡著的,雖說稍後他往往要訴說夜間失眠的磨難。然而今天早晨,帕特裡克起了床。他僅穿著一條白色棉質拳擊褲,坐在窗前一張椅子上,凝視著遺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儘管上面什麼也沒有,還什麼也看不見。床邊茶几上的台燈光線暗淡。
  「帕特裡克,你還好吧?」海亞尼站在他的身邊問。
  他沒有答話。海亞尼朝牆角的臨時辦公桌瞥了一眼,上面整潔乾淨、沒有敞開的法律書,也沒有橫七豎八的案卷。
  終於,他出了聲。「我很好,大夫。」
  「你睡了嗎?」
  「沒有,一點沒睡。」
  「帕特裡克,你放心睡吧,天已經亮了。」
  他沒有答話;既不吭聲也不動盪。海亞尼離開房間時。發現他依然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兩眼呆望窗簾。
  帕特裡克聽見過道上海亞尼大夫向疲乏的司法助理道別,又向匆匆而過的護士問安。不久,早飯要送來了。但他實在對食物沒有多少興趣。在四年半的挨餓式減肥後,他已經沒有了自身的食慾。每佯東西吃一點,餓得慌便吃幾片蘋果和胡蘿蔔。起初護士覺得有必要給他催肥。海亞尼大夫發現後予以制止,並指定了一套低脂肪、無糖、含多種營養的食譜。
  他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向兩個固定守在過道的司法助理皮特和埃迪道了聲早安。
  「昨晚睡得好嗎?」埃迪說。他每天早晨都要如此詢問。
  「睡得很自在。謝謝你,埃迪。」帕特裡克說。他如此回答部分是由於禮貌。過道被瑞靠電梯間的凳子上坐著那個無能的布倫特·邁爾斯。正是他,從波多黎各押送帕特裡克來到此地。帕特裡克朝他點點頭,但他專心看報沒有注意。
  帕特裡克回到房內,開始做輕微彎曲膝蓋的運動。他的傷口已經痊癒,但肌肉還有些酸痛。目前高做俯臥撐和仰臥起生還太遙遠。
  一位護士敲門,走了進來。「早上好,帕特裡克。」
  她熱情地打招呼,「我給你送來了早飯。」她把餐盤放在桌子上。「昨晚過得好嗎?」
  「很好,你呢?」
  「很好。需要我做什麼?」
  「不用,謝謝。」
  「有事儘管吩咐。」她說完,離開了房間。日復一日,這樣的程序幾乎沒有變化。儘管這裡的生活是如此乏味,帕特裡克還是感到滿足。在哈里森縣監獄,飯菜是用金屬盒裝的,而且是從柵欄下面的窄駐塞進,與同室關押的那麼多人共享。每天同室關押的人都有變化。
  他端起咖啡,坐到牆角電視機下方的辦公桌前,扭開燈,盯著桌上的卷宗。
  他來比洛克西已經一星期了。他的另一種生活也於13天前在遠隔千山萬水的一條狹窄的沙石公路上結束。他渴望再度成為達尼洛,成為席爾瓦先生,住在簡陋的屋子裡,安安靜靜地生活,僅有女僕用夾帶著濃重印第安口音的葡萄牙語同他說話。他渴望沿著蓬塔波朗鎮的溫曖的街道跑步,一直跑到郊外。他渴望同樹蔭下歇涼的老人聊天;那些老人呷著綠茶,按捺不住想與過路人交談的急切心情。他渴望再次聽到鎮中心集市的喧嘩。
  他想念巴西,那裡是達尼洛的家,有廣表的土地.美麗的風景,荒涼的山風,有不計其數的城鎮、村莊和熱情的人。他想念心愛的伊娃,想念她的溫柔的個性、美麗的微笑、富有勉力的肉體和高尚純潔的心靈。他的生活中不能沒有她。
  為何一個人只能有一種生活?為何不允許他重新開始?再開始?帕特裡剋死了,達尼洛又被抓獲。
  他已經兩次倖免於難,一次在車禍現場,另一次在被捕之後。幹嗎他不再來一次大逃亡?第三種生活在召喚他。這種生活既無第一種生活的憂愁,又無第二種生活的恐懼,而是有著和伊娃在一起的無限美好。他們將逃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共同生活,無論什麼地方,只要兩人能在一起。他們將生活在一個大家園裡,生養一大窩兒女。
  伊娃是堅強的,但像每個人一樣、也有其局限性。她愛父親,愛這個生她養她的家。所有土生土長的里約熱內盧人都熱愛自己的城市,把它看成是造物主的特別恩賜。
  他已經將她生於危險之中,現在必須對她進行保護。
  他能否達到這個目的?或者說,他的運氣是否已經耗盡了?
  僅僅因為麥克德莫特先生一再說事情緊急,卡特才同意8點鐘會面。在這樣早的時刻,在聯邦大樓辦公的人可說寥寥無幾。大部分人要到9點鐘才來此地。
  卡特顯得既不粗魯,也算不上熱情。同固執己見的律師交談本是他極不情願做的事情。他裝了兩塑料杯滾燙的咖啡,又收拾了辦公桌上的一些雜物。
  桑迪對他同意會面表示十分感謝,卡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你還記得13天前接到的神秘電話嗎?」桑迪問,「打電話的是巴西的一位女士?」
  「記得。」
  「我同她見過幾次面。她是帕特裡克的一個律師」
  「她在比洛克西?」
  「她的行蹤不定。」桑迪端起杯子,用力吹了吹,喝了一口咖啡。接著他述說了自己所知道的利厄的大部分情況,但未洩露她的名字。然後他問斯特凡諾是否還在進行調查。
  卡特變得謹慎了。他用一支廉價的圓珠筆塗了幾個字,想交換門話者和聽話者的位置。「你怎麼知道斯特凡諾?」
  「我的助手,也即那個巴西女士,對斯特凡諾的增況非常瞭解。別忘了,她給你提供了斯特凡諾的名字.」「她怎麼會熟悉他的情況?」
  「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而且我對這方面的情況也不大清楚。」
  「那麼你為什麼要提出這件事?」
  「因為斯特凡諾還在追蹤我的委託人,我想阻止他的這種行為。」
  卡特又在紙上塗了幾個字,接著又喝了一口熱氣回民的咖啡。經過一番回憶和思索,他心中基本有了譜。他已經知道斯特凡諾在華盛頓坦白的大部分情況,但也有幾個地方不清楚。顯然,斯特凡諾還未停止追蹤。「這個增況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為他的人在巴西綁架了她的父親。」
  卡特頓時張口結舌了。他把目光移至天花板,想弄清其中緣故。終於他悟出了一些道道。「難道這個巴西律師知道那筆巨款的下落?」
  「這是可能的。」
  此時一切都明白了。
  桑迪接著說:「他們試圖通過綁架誘使她回巴西,從而逮住她,給她注射當初給帕特裡克注射過的麻醉藥。這一切都是為了那筆巨款。」
  卡特顧不得做過細的思考。「綁架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昨天。」兩小時前桑迪手下的一個律師助理已經從國際電腦網絡上打印出一則短的報道。該報道刊於里約熱內盧《環球報》第六版,並且提及受害者名叫保羅·米蘭達。從安全考慮,他沒有出示這則報道,以免聯邦調查局查出利厄的真實身份。
  「對於這件事我們出不了多少力。」
  「我們並不需要你出很多力。斯特凡諾是幕後策劃者。你們可以給他施加壓力,對他說她不會鑽進他的因套,而且她準備把傑克·斯特凡諾的名字告訴巴西當局。」
  「我將盡力而為。」卡特沒有忘記,桑迪·麥克德莫特已經對聯邦調查局提出了訴訟.在訴訟中,他給聯邦調查局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並且索賠幾千萬美元。眼下提出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也許以後雙方會就此進行商討。
  「斯特凡諾無非是想得到那筆巨款。」桑迪說,「要是那個老人受到傷害,他休想拿到一分錢。」
  「你是說在這方面有協商的餘地?」
  「想想看,一個人面臨死刑或終生監禁的威脅時,他能不同意協商嗎?」
  「那麼我怎樣告訴斯特凡諾?」
  「叫他釋放那個老人,然後我們可以考慮商談那筆巨款。」
  斯特凡諾一早就到了胡佛大廈。這是他第四次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會晤。根據預定安排,這次會晤將持續一整天,以便他把搜尋帕特裡克的經歷敘述完畢。他的律師沒有到場,因為有場官司非要他出庭不可。斯特凡諾並不需要律師把住他的手腳.而日.坦率地說,他也不願支付每小時450美元的報酬。擔任詢問的是一個陌生的特工,名叫奧利弗什麼的。這並不重要。反正他們都是同一批人。
  「以上談了那個整形外科醫生,對不對叩奧利弗問,好像兩人的會晤並不是現在才開始似的。但以前他們從未謀面,而且離開斯特凡諾上次的敘述,也已過了13個小時。
  「是的。」
  「時間是1994年4月?」
  「不錯。」
  「那麼,請繼續往下談。」
  斯特凡諾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舒適地安頓下來。「搜尋冷了一陣子、甚至可以說冷了很長時間。幾個月過去了,我們的努力毫無結果,一點線索也沒有。直至1994年底,亞特蘭大一家名叫冥王集團的保安公司同我們進行了接觸。」
  「冥王集團?」
  「是的,我們稱他們為冥王的孩子。他們確實是一幫很厲害的傢伙,其中有一些是你們的退休特工。
  他們問起搜尋帕特裡克·拉尼根的事情,說他們也許有一些信息。我和他們在華盛頓見了幾次面。他們說,有一位神秘的客戶,自稱瞭解拉尼根的一些情況。自然,我很感興趣、他們並不著急,因為那個客戶似乎很有耐心。毫無疑問,那個客戶想要很多錢。但無論如何,這個消息是鼓舞人心的。」
  「為什麼?」
  「假如他們的客戶真的瞭解一些情況,並期待得到巨額獎賞,那麼這個人肯定知道拉尼根還有很多錢。1995年7月,冥王的孩子來向我講條件。他們說,如果他們的客戶把我們引到拉尼根最近住過的地方,怎麼樣?我說可以。他們說,多少報酬?經過討價還價,我同意給5萬美元。這時我已經很著急了。
  那筆錢是通過巴拿馬一家銀行多次轉手後交到他手裡的。其後我被告知去巴西南部聖卡塔琳娜州的小城市伊塔雅伊。我們按照他們所給的地址找到了市中心地帶的一幢公寓樓。管理員很熱情,尤其是在我們給他塞了錢之後。我們出示了拉尼根手術後的照片,他說好像面熟。於是我們又塞了一些錢,他這才作了肯定的回答。此人叫簡·赫斯特,估計是德國人,能說流利的葡萄牙語。他租了一套三居室的公寓,住了兩個月,付的是現金,不與人交往,外出的時間很少。他說話和氣,喜歡和管理員及其妻子一道喝咖啡。管理員的妻子也作了肯定的回答。赫斯特自稱是旅行作家,說正在寫一本關於德國人和意大利人移民到巴西的書。他走時還說要去布魯梅瑞,研究那裡的巴伐利亞建築。」
  「你們去了布魯梅韜嗎?」
  「當然去了,而且速度很快。我們在城內到處尋找,但兩個月後,我們絕望了。經歷了這一番周折,我們恢復了冗長乏味的調查,一個場所一個場所地詢問,出示他的照片,許以小額賞金。」『「你說的冥王的孩子呢?他們說了什麼?」
  「他們完全冷下來了。我很著急地問他們,但他們幾乎沒說什麼。我想,他們的客戶要麼感到害怕,要麼滿足於拿那5萬美金。反正,六個月過去了,冥王的孩子沒有給我任何信息。然後,到了今年的1月末,他們又匆匆地來了。他們的客戶需要錢,終於打算將信息出售。我們故意拖了幾天,然後他們開了一個天價,說給100萬美金,我們就能知道所尋覓的這個人的準確地址。我沒同意。這並不是因為拿不出這筆錢,而是太冒險了。他們的客戶堅持要先給錢後告訴信息,而我堅持要先告訴信息後給錢.當時黨法肯定他們的客戶真的能提供這樣的信息。事實上,據我所知,根本沒有這樣的一個客戶。雙方都不肯讓步,談判破裂了。」
  「但是談判還在繼續進行?」
  「是的,雙方都希望談下去。他們的客戶需要錢。
  我們需要找到拉尼根。於是另一筆交易又提了出來。
  我們再出5萬美元,以換取拉尼根離開伊塔雅伊後所使用的名字和居住的地址。雙方談妥了僅為從我們的角度看,5萬美元的價格算是便宜的.男是運氣好,說不定能碰上什麼新的線索。從他們的億度看,這是明智之舉,因為這加強了他們的客戶的可信度,從而朝獲取100萬美元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冥王集團有一個極聰明的人在謀劃此事。他們算定了我急於找到帕特裡克,並樂於出100萬美元,只是需要增加可信度。」
  「這次讓你們去了什麼地方?」
  「聖馬特斯,位於里約熱內盧北部聖埃斯皮裡圖州。這是一個6萬人口的小鎮,環境優美,人很客氣。
  我們在那裡呆了一個月,到處詢問,出示照片。從房東那裡得到的情況和在伊塔雅伊打聽到的類似,交了兩個月的房租,現金支付,租房者為一男人,名叫德裡克·布恩,來自英國。未經賄賂,房東就肯定地說布恩就是我們所要找的人。似乎布恩多住了一星期而沒付房租,房東有些怨言。不過,在這裡,布恩深居簡出,房東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由於沒有發現其他情況,我們在今年3月初離開了聖馬特斯,並在聖保羅和里約熱內盧重整旗鼓,執行新的計劃。」
  「你們的新計劃是什麼?」
  「我們決定從北方撒兵,集中精力搜索里約熱內盧和聖保羅附近各州的小城市。與此同時,在華盛頓,我更加積極地同冥王的孩子談判。他們的客戶堅持要100萬美元。我的客戶沒有十分把握不肯出錢。
  談判陷入僵局,因為雙方都不讓步。不過,談判在繼續下去。」
  「你們是否知道,他們的客戶怎麼會瞭解那麼多拉尼根的活動情況?」
  「不知道。我們推測了很久。一種考慮是,他們的客戶出於某種未知的原因,也在追尋拉尼根.這種情況以聯邦調查局內部有人想撈錢的可能性為最大。
  當然,這純用胡猜。但我們考慮問題,應當方方面面都想到。第二種考慮是,他們的客戶是拉尼根所認識和信任的人,這個人想將他出賣。兩種考慮中,後一種可能性較大。但不管怎樣,我和我的客戶認為不能錯過良機。此時搜尋差不多四年了,結果一無所獲。
  正如我們所知,巴西的隱匿之地多得數不清。拉尼根倒是挺能挑地方的。」
  「於是你們打破了僵局?」
  「不,打破僵局的是他們。今年8月,他們又提出了一筆交易:再出5萬美元,換取拉尼根最近的照片。我們同意了。錢匯到海外。他們也把照片送到了我的華盛頓的辦公室。它們是三張8X10英吋的黑白照片。
  「我能看看那幾張照片嗎?」
  「當然可以。」斯特凡諾打開公文包,從五放得整整齊齊的材料中抽出三張照片,沿著桌面推了過去。
  第一張顯然是遠距離拍的。照片中拉尼根戴著太陽鏡,手裡拿著西紅柿形狀的東西,擠在集市的人群中。第二張攝於第一張之前或之後,畫面是拉尼根拎著一袋東西在人行道上行走。他穿著牛仔褲,看上去和巴西人沒有區別。第三張是最能說明問題的。帕特裡克身穿短褲和短袖襯衫,正在洗刷那輛大眾公司製造的甲殼蟲牌汽車的發動機罩。汽車的牌照看不見,房屋也只露出部分輪廓。太陽鏡摘去了,可以看見十分清晰的面龐。
  「沒有街道名,也沒有牌照號碼。」奧利弗說。
  「什麼也看不出。我們研究了半天,結果一無所獲。正如我先前所說、有一個極聰明的人在操辦此8。」
  「那麼你怎麼辦?」
  「同意支付100萬美金。」
  「什麼時候?」
  「9月份。根據協議,這筆錢暫時由日內瓦一個信託機構保管,直至雙方書面通知挪動為止。協議還規定,他們的委託人必須在15天內把拉尼根居住的城鎮名和街道名告訴我們。我們如坐針氈地度過了整整15天。在第16天,經過一番唇槍舌劍的交涉,他們把地址進了過來。鎮名是蓬塔波朗,街名是魯阿蒂拉頓茨。我們隨即趕往那個小鎮,悄悄地溜了進去。此時我們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我們認為,拉尼根的傑出才能表現在不但能攻而且能守。我們找到了他,然後監視了他一星期,以便加以證實。他名叫達尼洛· 席爾瓦。」
  「一星期?」
  「是的,我們得有耐心。他選擇蓬塔波朗是有原因的。那裡是極好的隱匿地。只要有錢,當地官員會予以合作。戰後許多德國人來到此地。倘若不小心讓警察知道,他們就會出來干涉。所以我們等待,策劃,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郊外一條小路上將他抓獲,並乾淨利落地撤離,將他秘密送往巴拉圭一安全地。」
  「在那裡你們對他嚴刑逼供?」
  斯特凡諾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兩眼盯著奧利弗。「大概是那麼回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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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0-6-2 21:40:45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帕特裡克一邊在醫生會議室的一端踱步一邊發話,而桑迪坐在會議桌旁,一邊聽一邊在拍紙簿上做記錄。在此之前,一位護士給他們端來了一碟曲奇餅,但他們誰也沒有吃。桑迪望著曲奇餅不勝感慨。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一級謀殺犯!有護士給他送點心,有聯邦調查局特工和司法助理給他當保欽,還有法官和他共吃比薩餅。
  「桑迪,情況發生了變化。」帕特裡克背朝著他說,「我of得加快行動。」
  「加快什麼行動?」
  「由於她的父親失蹤,她在這裡不會呆很久。」
  「像以前一樣,我還是糊里糊塗,不明白的地方越來越多。畢竟我是你的律師,為什麼不能知道一些內幕?」
  「她那裡有檔案、記錄、資料。你得去見她。」
  「昨晚我剛剛和她會面。」
  「眼下她又在等你。」
  「是嗎?在什麼地方?」
  「拍迪多灣有一幢海濱別墅,她就在那裡。」
  「要是我沒猜錯,現在我就得扔下一切事,跑到那裡去。」
  「桑迪,事情重要。」
  「其他委託人的事也重要。」他惱怒地說,「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
  「很抱歉。」
  「今天下午我要出庭。女兒又有足球賽。要求提前打招呼總不能說太過分吧?」
  「桑迪,我沒料到會有綁架的事發生。你得承認情況是有點不尋常。清理解我。」
  桑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匆匆地在拍紙簿上寫字。帕特裡克坐在桌沿,將身子湊近他。「很抱散,桑迪。」
  「這次我們在海濱別墅討論的對象是誰?」
  「阿歷西亞。」
  「阿歷西亞。」他重複了一聲,把頭扭開了。他瞭解基本情況,至少他在報紙上看過有關介紹。
  「這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所以最好準備過夜。」
  「你是不是希望我就在海濱別墅過夜?」
  「是的。」
  「和利厄一道?」
  「是的,那是一幢很大的別墅。」
  「我該怎樣向妻子說明情況?說我將在一座海濱別墅與一位美麗的巴西女郎一道過夜?」
  「那倒不必。你就對她說,你要和另外的辯護律師商量問題。」
  「好的。」
  「謝謝,桑迪。」
  斯特凡諾和奧利弗停下來喝咖啡。之後,昂德希爾進來了。他和奧利弗並排而坐。他們身後,是一台攝像機。幾雙眼睛一齊盯著坐在下首的斯特凡諾。
  「誰審訊帕特裡克?」昂德希爾問。
  「我沒有必要說出同事的名字。」
  「這個人以前有沒有幹過嚴刑逼供的事?」
  「幹過一些。」
  「請描述具體手段。」
  「我不大清楚他們——」
  「斯特凡諾先生,我們都見過傷口的照片。而且由於你手下的人所造成的這些傷害,我們聯邦調查局遭到了控告。你務必告訴我們是怎樣逼供的。」
  「我不在常我也沒策劃審訊,因為我對此毫無經驗。我只大概知道,他們在拉尼根先生身體的不同部位裝上電擊裝置,然後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沒想到會有那樣嚴重的燒傷。」
  昂德希爾和奧利弗相互看了一眼。顯然,這是撒謊。斯特凡諾完全是在嘲弄他們。
  「審訊持續了多久?」
  「五六個小時。」
  兩人看了一份材料,耳語了幾句。昂德希爾開始詢問身份鑒定之事,斯特凡諾描述了查驗指紋的過程奧利弗按照時間順序,步步緊逼,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問明了他們是在什麼時候抓獲拉尼根的,到巴拉圭那個秘密場所有多遠,審訊的時間有多久。兩人又輪番出擊,盤問了從叢林到康塞普西翁機場途中的情況。接著他們的提問涉及到其他各個方面。然後他們聚在一起說了幾句話,恢復了關鍵性的提問。
  「關於那筆巨款,拉尼根先生招供了什麼情況?」
  「他招供的情況不多,只說那筆巨款還在,但已被轉移。」
  「我們能否這樣認為,他是在極度的脅迫下供出上述情況的。」
  「能。」
  「當時你確信他不知道錢藏在哪裡?」
  「我不在場據負責審訊的人說,他確信拉尼根先生不知道藏錢的具體地方。」
  「審訊有沒有錄音和錄像?」
  「當然沒有。」斯特凡諾裝出根本沒有考慮過的樣子。
  「拉尼根先生是否供出了同謀?」
  「據我所知,沒有。」
  「這話表示什麼意思?」
  「表示我不知道。」
  「那個負責審訊的人呢?他是否聽見拉尼根先生供出了同謀?」
  「據我所知,沒有。」
  「這麼說,就你知道的而言,拉尼根先生沒有供出同謀?」
  「是這樣。」
  兩人又開始翻查材料,並交頭接耳地議論。然後他們很長時間沒有吭聲。這局面令斯特凡諾極度不安。剛才他連續撤了兩個謊,說沒有錄音和同謀。迄今他認為這兩項是瞞定了的。這些傢伙怎麼會知道巴拉圭叢林裡的事情?不過他們畢竟是聯邦調查局特工。於是他感到有些不安。
  門突然被推開,漢密爾頓·傑思斯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第三位向他詢問的特工沃倫。「你好,傑克。」
  傑恩斯一面大聲說,一面在會議桌旁邊就坐。沃倫坐在另兩個特工的身旁。
  「你好,漢密爾頓。」斯特凡諾說。他心裡更加不安了。
  「我一直在隔壁房間聽你說話。」傑恩斯笑著說,「突然我懷疑你不老實。」
  「我是老老實實的。」
  「老實?你聽說過伊娃·米蘭達這個名字嗎?」
  斯特凡諾慢慢地重複這個名字,現出一副十分茫然的樣子。「沒聽說過。」
  「她是里約熱內盧的律師,帕特裡克的朋友。」
  「不知道。」
  「瞧,麻煩就在這裡,因為我認為你肯定知道她是誰。」
  「我從來沒聽說這個人。」
  「那麼你為什麼想將她抓獲?」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斯特凡諾十分心虛地說。
  昂德希爾第一個插話。他一面盯著斯特凡諾,一面對傑恩斯說:「他在撒謊。」
  「就是嘛。」奧利弗說。
  「毫無疑問。」沃倫說。
  斯特凡諾看看這個,望望那個。他想解釋幾句,但看來是白搭。門開了。又出現了一個特工。這位特工剛進門就說。「嗓音分析結果證明是撒謊。」通報完畢,他迅速離去。
  一施恩斯拿起一頁材料,解釋說:「這是今天上午里約熱內盧一家報紙登載的報道,述說一位名叫保羅·米蘭達的先生遭到綁架。這位先生的女兒即是帕特裡克的朋友。我們已經同里約熱內盧當局取得聯繫,獲知綁架者沒有勒索贖金,也沒有提出其他任何要求。」他把這頁材料沿著桌面推向斯特凡諾。但是不等斯特凡諾的手夠著,他的手便停住了。
  「告訴我,米蘭達先生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傑恩斯看了看會議桌的上首。
  「你還想抵賴。」昂德希爾說。奧利弗和沃倫也隨聲附和。
  「傑克,我們原先說好了的。你把真相告訴我們,我們不對你提出起訴。而且我記得,當時我還同意不逮捕你的客戶。現在你叫我怎麼辦?」
  斯特凡諾望著昂德希爾和奧利弗,似乎已經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反過來,他們也在凝目注視他,目光十分犀利。
  「她知道那筆巨款藏在什麼地方。」斯特凡諾無可奈何地說.「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不知道。我們抓到帕特裡克時,她已經逃離了里約熱內盧。」
  「沒有一點線索?」
  傑恩斯望望手下的幾員大將。是的,斯特凡諾已經停止說謊。
  「啥時我同意把一切告訴你們,」斯特凡諾說,「但沒因意什麼也不幹。我們仍然可以對她進行追蹤。」
  「當時我們還不瞭解她的情況。」
  「太激激了。必要的話,我們可以看看當時的協議。列哪以打電話叫我的律師。」
  「行,不過你已經撒謊了。」
  「很抱歉,下不為例。」
  「陳冰止追蹤那個姑娘,釋放她的父親。」
  ˍ了以帶出考慮」
  「不。你現在就得做出這個決定。」
  環援濤獲別墅位於海邊新開發的地帶,是一幢時通微球層房屋。那裡已經建起了一排這樣的房屋。
  10月份無淡季,大多數房屋是空的。桑迪找到門上鑲有必易報安那姓名牌的房屋,把車開進了車庫。車庫裡已經停有一輛車,桑迪估計是租來的。太陽低低地懸在地平線上,不久就要和平靜的海面融為一體。
  墨西哥灣空空蕩蕩,沒有帆船,也沒有商船。桑迪走上台階.順著環形平台到了一扇門前。
  利厄開了門,並設法露出了短暫的微笑。在本質上她是個熱情的人,沒有完全受此時困擾她的憂鬱情緒所支配。「請進。」她柔聲說,並隨手關上了門。客廳很大,拱形結構,三面是玻璃牆,當中有壁爐。
  「這地方挺不錯。」桑迪說完,聞到廚房飄來一股食物的香味。
  「你餓了嗎?」利厄問。
  「餓極了。」
  「我正在燒吃的。」
  「太好了。」
  桑迪尾隨利厄踏著名貴的硬木地板到了廚房。
  桌上有個硬紙箱,箱子旁邊是一沓放得整整齊齊的材料。看來她一直在忙碌。她走到桌邊,停下來說:「這是阿歷西亞的檔案材料。」
  「誰整理的?」
  「當然是帕特裡克。」
  「四年來存放在何處?」
  「莫比爾的保險庫。」
  她的回答很簡潔,但每句話馬上引起桑迪許多疑問。他恨不得把這些疑問一古腦兒端出來。「我們以後再說這些事吧。」她漫不經心地揮了一下手,示意現在不必考慮。
  洗滌槽旁邊的砧板上有只燒雞。爐子上正在蒸一盤八寶飯。「這只是家常便飯,」她說,「但在別人的廚房裡很難施展手藝。」
  「味道一定不錯。這是誰的廚房?」
  「房東的,我租了一個月。」
  她把燒雞切成塊,又吩咐桑迪倒了兩杯加利福尼亞產的上等黑比諾葡萄酒。兩人在牆壁四角處的一張小餐桌旁坐了下來.窗外的大海和落日的餘輝盡收眼底。
  「乾杯。」她舉起酒杯說。
  「為帕特裡克乾杯。」桑迪說。
  「對,為帕特裡克乾杯。」她沒有費心進食。桑迪叉起一大塊雞胸塞進嘴裡。
  「他怎麼樣?」
  桑迪快速地吃完了那塊雞胸,因為他不想讓這個可愛的年輕女子看到他帶著滿嘴食物說話而反感。接著他喝了口酒,又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帕特裡克挺好的。傷口好得很快。昨天一位外科醫生檢查了他的傷口,說不必做植皮手術。儘管幾年內還會有傷疤,最終會消失。護士送點心,去給他買比薩餅。房間外面至少有6個全副武裝的人在24小時地守衛.我敢說,他的處境比大多數被控犯有一級謀殺罪的人都要好。」
  「那個法官是不是赫斯基?」
  「是的,卡爾·赫斯基。你認識他?」
  「不,我只是經常聽帕特裡克提起他。他們是好朋友。帕特裡克曾經對我說,如果他被捕,希望卡爾·赫斯基能審理他的案子。」
  「他不久就要退休。」桑迪說。多麼不順利,他想。
  「那麼他不能審理帕特裡克的案子田?」她問。
  「是的,他馬上就要提出取消自己的審判資格。」
  桑迪說著,又叉了一小塊雞放進嘴裡。此時,他依然是一人獨自進食,因為她尚未碰過刀和叉。她握著酒杯,兩眼注視地平線上的彩雲。
  「很抱歉,我忘了問你父親的情況。」
  「沒有音信。三小時前我和弟弟通了電話,他說還是沒有消息。」
  「很抱歉,利厄。我真希望自己能為你做什麼。」
  「我也希望自己能做什麼。我感到灰心,既不能回家,又不能呆在這裡。」
  「很抱戳。」桑迪又說了一聲。他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慰她。
  他繼續躍出地用餐。她一面擺弄手裡的一碗飯,一面注視著大海。
  「味道不錯。」桑迪又說了一聲。
  「謝謝。」她發出苦笑。
  「你父親是幹什麼的?」
  「他是大學教授。」
  「哪所大學?」
  「里約熱內盧天主教大學。」
  「他住在什麼地方?」
  「伊佩恩瑪的一套公寓。我從小在那套公寓長大。」
  她父親是一個經不起摧殘的人。至少桑迪已經找到了心中問題的答案。也許談論他有助於緩解她的緊張情緒。他又提了幾個問題。所有這些問題都是很一般的,和綁架一點沾不上邊。
  她始終沒有吃一點東西。
  桑迪吃完晚餐後,她問:「你要喝咖啡嗎?」
  「恐怕我們倆都需要喝點咖啡,對不對?」
  「是的。」
  他們一道收拾桌上的餐具,放進洗滌槽裡。利厄沏著咖啡,桑迪審視整個房屋。兩人在廚房重新會面。他們倒了咖啡,說了幾句客氣話,在玻璃餐桌旁邊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關於阿歷西亞,你瞭解哪些情況?」她問。
  「他是一個受害者,打官司贏得的9000萬美元被帕特裡克盜走。當然,這只是報上介紹的.他原為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一位負責人,因對該公司虛報款項的做法不滿,便向法院起訴。他控告該公司虛報款項達6億美元之多。按照虛報款項條例,他可以得到15%的獎賞。他的律師是博根等人,帕特裡克就在該法律事務所工作。以上就是我所瞭解的最基本的情況。」
  「你敘述得很不錯。不過,下面我要和你說的都可以通過這些材料和磁帶得到驗證。這些材料和政帶要統統過一遍,因為你必須對這件事有透徹的了6。」
  「事實上,在來這裡之前,我就做了充分的準備。」桑迪笑著說。但她沒有發笑,哪怕是勉強發笑.「阿歷西亞的密告從一開始就帶有欺騙性。」她故意說得很慢,並等了幾秒鐘,讓桑迪充分理解這句話的含意。「他是個極不道德的人,精心策劃了一個欺詐自己的公司和政府的陰謀。他的這一行為得到了帕特裡克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務所裡的一些非常能幹的律師和華盛頓的部分權貴的支持。」
  「那應該包括參議員來先生,也即博根的大表兄。」
  「是的,主要指他。但是,你要知道,奈先生在華盛頓有相當大的影響。」
  「我也聽說了。」
  「阿歷西亞精心策劃了這個陰謀後,跑去找查爾斯·博根幫忙。當時帕特裡克剛被選為合夥人,對阿歷西亞的情況一點不瞭解。除他之外,所有的合夥人都捲進去了。該法律事務所發生了變化,帕特裡克察覺到一點跡象。他開始暗中打聽,終於發現這一切變化與那個名叫阿歷西亞的新委託人有關。帕特裡克很有耐心。他假裝毫無覺察,但自始至終都在收集證據。很多證據就在這裡面。」她說完,拍了拍那個硬紙箱。
  「開頭那句話我還不大清楚。」桑迪說,「阿歷西亞的宣稱怎樣帶有欺騙性?」
  「阿歷西亞負責帕斯卡古拉的新海濱船廠。那是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的一個下屬單位。」
  「這些我都知道。該船廠是很大的國防施工單位,過去曾被懷疑騙取政府的錢財,聲譽不佳。」
  「說得對。阿歷西亞利用該公司的龐雜來實施自己的計劃。新海濱船廠當時建造遠征型核潛艇,各項開支已經超標。阿歷西亞決定火上添油。該廠向公司呈送了虛假的工資表,上面寫著啟了多少人,幹了多少小時,發了多少工資,但其實一切都是子虛烏有.他們又拚命誇大原材料的訂購價格——一隻燈泡16美元,一隻飲水杯30美元,等等,等等,簡直舉不勝舉。」
  「這一切全在這個箱子裡?」
  「只有一些大的項目。像雷達設備、導彈、武器,都是我沒聽說過的東西。燈泡無足輕重。阿歷西亞在公司多年,知道怎樣避免干係。他炮製了不計其數的假賬.卻從不在上面簽字。普拉特。羅克蘭德公司有六個從事國防施工的企業,管理相當混亂。阿歷西亞趁機加以利用。對於每一筆呈送給海軍有關部門的假賬,他都請公司的其他負責人簽字。阿歷西亞常常以比市場高得多的價格訂購原材料,然後請上級批准。這本是輕而易舉之事,何況阿歷西亞是那樣精明,正想搞垮公司。這一點一滴的材料,他都留了起來,後來一併交給自己的律師。」
  「這些材料帕特裡克也拿到了?」
  「拿到了二部分。」
  桑迪看了看硬紙箱,見它的口蓋是封著的。「這個箱子從帕特裡克失蹤的時候起一直截到現在?」
  「是的。」
  「他有沒有回來察看?」
  「沒有。」
  「你呢?」
  「兩年前我曾到那個保險庫辦理續租手續。當時我看了看盒子,但來不及看裡面的東西。我又緊張又害怕,我是不想來的。我相信,那些材料永遠用不上,因為他永遠不會被逮住但帕特裡克不這樣想。」
  桑迪極想再次提出一系列與阿歷西亞無關的問題,但他遏制了這個衝動。別急,他叮囑自己,慢慢來,也許以後會找到那些問題的答案。「於是阿歷西亞的計劃奏效了,並在某個時候找到了查爾街·傅根。此人的表兄是華盛頓的要人,恩師又是聯邦法官。不過博根知道該公司的虛報款項是阿歷西亞造成的嗎?」
  利厄站起身,伸手到箱子裡,取出了一台以於電池為電源的磁帶放音機和滿滿一盒子貼有標籤的微型磁帶。她用圓珠筆撥著那些磁帶,找到了所需要的一盤。接著她把那盤磁帶插入了放音機。顯然,那盤磁帶她已經聽過許多次了。
  「你聽一段對話就明白了。」她說,「時間為1991年4月11日。第一個人是博根,第二個人是阿慶西亞。阿歷西亞來電話找傅根,博根在事務所二樓的會議室裡接了電話。」
  桑迪身子前傾,胳膊肘撐在桌子上。磁帶開始轉動。
  博杜:今天我接到普拉林羅克蘭德公司付一個律師從紐約打來的電話。這個律師名叫克拉斯尼、阿歷西亞:那傢伙我認識,典型的紐約痞子。
  博根:對,他說話很不客氣。他說,他們也許能證明你知道新海濱船廠對購自拉姆特克公司的追蹤屏幕進行了重複在賬。我要他出示證明,他說等一個星期左右。
  阿歷西亞:放心,查爾斯。他們沒法出示證明,因為我沒在任何文件上整過字。
  博根:但是你知道這件事?
  阿歷西亞:當然知道。這事是我又劃的,是我讓人幹的。它是我的又一奇妙構想。查爾斯,他們難就難在拿不出證據。既沒有物證,又沒有人證。
  聲音終止了。利厄說:「下面還是阿歷西亞和博根的對話,時間大約在10分鐘之後。」
  阿歷西亞:參議、員先生怎麼樣?
  博極:據不錯。昨天他會見了海軍部長。
  阿歷西亞:情況怎樣?
  博術:很好。要知道,他們是老朋友議員先生表達了自己的強烈願望,要懲治普拉特一羅克蘭尼公司的貪污行為,但不能使核潛艇工程受到損害。部長先生也有同感。他表示將敦促對普拉林羅克蘭總公司重罰。
  阿歷西亞:他能不能加快事情的進程?
  博杜:為什麼?
  阿歷西亞:查爾斯,那筆錢快讓我想出了。我好像能摸到它,能品嚐到它的味道。
  利厄找了一下按鈕,磁帶停止了轉動。她取出磁帶,放回用帶架.「帕特裡克是 1991年初開始偷錄他們的談話的。他們打算以未能招攬足夠多的業務為由,於2月底把他開除出法律事務所。」
  「箱子裡裝滿了磁帶?」
  「大概有60盒,由帕特裡克精心剪輯而成。你可以在三小時內把最重要的全部聽完。」
  桑迪看了看手錶。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商量。」利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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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0-6-2 21:41:06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保羅要求聽收音機,但被拒絕了。後來他們意識到他僅僅是想聽音樂,便拿來了一台倍放音機和兩盒里約熱內盧愛樂交響樂隊的磁帶。富典音樂是他的愛好。他把放音機的音量調低,開始班覽一疊舊雜誌。他提出的看書的請求他們正在考慮之中。迄今飯菜的質量還不錯。似乎他們急於讓他高興。看守他的是幾個年輕的小伙子。顯然他們是某個人雇來的,這個人永遠也不會露面。事實上,只要他被釋放,他們就逃之夭夭。將他們繩之以法是不可能的。
  綁架後的第二天慢慢過去了。伊娃還算機靈,沒有落入他們的圈套。他可以這樣奉陪到底。
  次日晚上,法官卡爾·赫斯基帶著比薩餅再次探望帕特裡克。頭天的交談甚是過玻於是下午他打電話給帕特裡克,問能否再談談。帕特裡克當然求之不得。
  卡爾打開他的小公文包,取出一疊信,扔到那張臨時辦公桌上。「很多人都要向你問好,尤其是法院那幫傢伙。於是我說,大家不妨寫封信。」
  「沒想到我有這麼多朋友。」
  「別做夢。他們是坐在辦公室裡閒得慌,想以此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謝謝他們。」
  卡爾把一張椅子施近床鋪,坐了下來。接著他又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把腳擱了上去。此時帕特裡克差不多吃完了兩塊比薩餅。
  「很快我就得要求取消自己的審判資格了。」卡爾幾乎是用道歉的口氣說。
  「我知道。」
  「今天上午我和特魯塞爾進行了詳細的交談。我知道你對他不是很中意,但他是個好法官。他願意接這個案子。」
  「我更希望蘭克斯接替你。」
  「但事情是由不得你選擇的。蘭克斯患有高血壓病,我們盡量讓他避開一些大的案件。你是知道的,特魯塞爾的經驗非常豐富,我和蘭克斯合在一塊都不及他,尤其在死刑案件的審理方面。」
  聽到朋友的最後一句話,帕特裡克微微一縮,眼睛突然斜視,肩膀猛地下塌。死刑案件。這幾個字令他極其不安。每逢他拖著身子在鏡前長久地注視,也會產生這種心緒。當然,所有這些細微的表情都沒有逃脫卡爾的眼睛。
  常言道,謀殺是人的天性。在卡爾12年的法官生涯中,他曾經這樣勸慰過許許多多的殺人犯。然而,帕特裡克恰好是他朋友圈子裡第一個面臨死刑判決之人。
  「為什麼你要辭去法官的職位?」帕特裡克問。
  「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我已經感到厭煩了,這個時候不離職,就永遠沒有機會。孩子OJ快上大學了,我需要多掙點錢。」卡爾停了停,問:「奇怪,你怎麼知道我要辭去法官的職位?我並沒有對外廣播。-「消息不勝而走。」
  「會走到巴西?」
  「我安插了奸細,卡爾。」
  「是這兒的人?」
  「不,當然不是。我不可能冒險和這兒的人聯繫。」
  「那麼是那邊的人?」
  「是的,我所遇見的一個律師。」
  「你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是的,只是他要改成她。」
  卡爾將兩個拳頭輕輕一碰。「我看這是明智之舉。」
  「下次你失蹤,務必不要錯過這樣的機會。」
  「我會銘記在心。這個女律師眼下在什麼地方?」
  「大概就在附近。」
  「現在我明白了。那筆巨款很可能在她手裡。」『帕特裡克撲麻一笑。氣氛終於活躍了。「卡爾,關於那筆巨款,你想瞭解哪方面的情況?」
  「什麼都想瞭解,你怎樣偷到手的?目前藏在哪裡?還剩下多少?」
  「你在法院聽到什麼傳聞?」
  「多著呢。我最愛聽的一種傳聞是,那筆巨款已經翻了一倍,現藏在瑞士的保險庫。你只不過在巴西混時間。再過幾年,你就要離開那裡,大把大把地花錢。」
  「還不錯嘛。」
  「你記得博比·多克嗎?他就是那個臉上長滿丘疹的刁鑽律師,揚言99美元受理一樁離婚案,並責怪別的律師收費太高。」
  「記得,他不是在教堂小冊子上登了許多廣告嗎?」
  「就是他。昨天他在秘書處喝咖啡,說剛聽到內部消息,那筆巨款已讓你吸毒、嫖妓給花光了。因為這樣,你在巴西才過得那麼窮。」
  「多克只配說這樣的話。」
  看來帕特裡克有了說話的興頭,卡爾不想坐失良機。「那筆巨款在哪裡?」
  「我不能告訴你,卡爾。」
  「還剩多少?」
  「很多。」
  「比你偷走的還多。」
  「是的,比我拿走的還多。」
  「你怎麼有這麼多的錢?」
  帕特裡克雙腳一擺,下了床。他走到門邊,舒了舒筋骨,並拿起瓶子喝了口水,這才坐在床沿,注視著卡爾。
  「這完全是運氣。」他幾乎是壓著嗓子說,但每個字都未能逃離卡爾的耳朵。
  「卡爾,不管能不能拿到那筆巨款,我都要離家出走。我知道那筆巨款就要匯給事務所,並有竊取它的計劃。但即使計劃失敗,我也要離家出走。我無法再同特魯迪一道生活。我憎恨事務所,我的整個一生就要毀在他們的手裡。博根一幫傢伙參與了一起巨大的詐騙。我是唯一的局外知情人。」
  「什麼詐騙?」
  「阿歷西亞的宣稱是假的。這事我們以後再談。
  於是我慢慢地策劃逃離。幸虧運氣好,我成功了。此後我一直走運,非常走運,直至兩個星期前被抓獲。」
  「你還是從葬禮之後的情況談起吧。」
  「好。我回到奧蘭治比奇那套小公寓,住了幾天。
  我閉門不出,聽葡萄牙語磁帶,記單詞。我還花了幾個小時編輯從事務所偷錄的談話。此外還有許多資料要整理。事實上我幹得很賣力。晚上我去海灘散步,一連走幾個小時,出出汗,想盡快地讓身上的肥肉去掉。我幾乎完全同食物斷絕了關係。」
  「那是什麼資料?」
  「阿歷西亞的檔案材料。我冒險駕駛帆船泅處探聽情況。我覺得有必要掌握駕船技術,因為在帆船上一連可以生活好幾天。不久,我開始躲在海上。」
  「這裡?」
  「是的。我把船停泊在希普島附近,守護著比洛克西海岸。」
  「這是為什麼?」
  「我在事務所安裝了竊聽器,卡爾。每部電話機,每張辦公桌都裝了竊聽器,博根的除外。我甚至在一樓位於博根和維特拉諾的辦公室之間的男廁所裡也裝了竊聽器。這些竊聽器所接受的信號匯於一個裝置,該裝置我藏在閣樓上。這是一家老的事務所,房屋也很舊。閣樓上堆滿了長年累月積下來的舊卷宗。
  從來沒有人去那裡。屋頂煙囪綁有一個舊的電視天線,我把竊聽設備的導線接在上面。信號通過該電視機天線發射出去,被我安裝在帆船上的一個半徑10英吋的碟形天線所接受。這是最新的高科技產品,卡爾。我從羅馬黑市上買來的,花了很多錢。用雙筒望遠鏡,我能看見那個煙囪,所以接收那上面天線發射的信號是輕而易舉之事。凡是竊聽器所能聽到的談話,都傳到了帆船上。我把這些談話錄下來,晚上進行編輯。他們在什麼地方吃午飯,妻子的心緒如何,沒有我不知道的。」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你應該聽聽他們是怎樣在我的葬禮後耍兩面手法的。在電話裡,他們說了那麼多好話,表達了那麼多哀悼,聽起來發自內心,十分友好。但骨子裡,他們幸災樂禍,因為省卻了一場可怕的正面衝突。他們已經推選出博根來通知我,事務所決定將我解雇。葬禮後的第一天,博根和哈瓦拉克坐在會議室,一面喝威士忌,一面笑著說,我死得正是時候。」
  「這些談話全錄了音?」
  「當然吸。我還錄下了葬禮前幾小時特魯迪和維特拉諾在我辦公室裡的談話。當時他們打開了我的保險箱,意外地發現了那張200萬美元的人壽保險單。特魯迪真是欣喜若狂。整整過了20秒,她才問:『我什麼時候能拿到這筆錢?』」「什麼時候我能聽聽這些磁帶?」
  「我無法確定具體時間。反正快了。有幾百盤磁帶。我每天編輯12個小時,幹了幾個星期。想想看,我得聽多少談話。」
  「他們有沒有懷疑?」
  「沒有。拉普利曾經對維特拉諾說,帕特裡克測定自己死亡的時間真準,那張200 萬美元的人壽保險單才買了八個月。也還有一兩次他們談到我的舉止很古怪,這些都算不上有懷疑。他們只是感到非常高興,因為我人一死,他們的絆腳石就清除了。」
  「你竊聽過特魯迪的電話嗎?」
  「我曾考慮過,後來又打消了念頭。何必操這份心?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可以預料的。那樣做對我並沒有幫助。」
  「但是竊聽阿歷西亞的談話對你有幫助?」
  「那是當然。通過竊聽,我瞭解了他們和阿歷西亞的一舉一動。我知道了那筆巨款要匯往海外,也知道了哪家銀行接收和什麼時候到位。」
  「你是怎樣把它偷到手的?」
  「這又是靠運氣。儘管是博根唱主角,但與銀行有關人士聯繫的還基本上是維特拉諾。我乘飛機到了邁阿密,準備搞一套能證明自己是杜格·維特拉諾的證件。事先我已掌握了他的社會保險號等一系列關鍵性的材料。邁阿密的那個傢伙在電腦裡儲存了不計其數的人頭像。制證件時,可以根據需要任意選擇。我挑選一個介於我和維特拉諾之間的人頭像。
  從邁阿密,我乘飛機到了拿騷。這是最關鍵的一步棋。我向那家銀行,也即威爾士聯合銀行,作了自我介紹。接待我的人名叫格雷厄姆·鄧拉普。維特拉諾主要就是和他聯繫。我出示了所有的偽造的證件,其中包括一份假的轉匯授權書,當然用的是事務所的信箋和信封。該授權書要求我等那筆苗款到位後盡快地將它轉匯出去。鄧拉普不指望維特拉諾先生會親臨銀行。儘管他覺得榮幸,但還是對事務所居然派人孩涉重洋來辦這樣普通的事感到非常驚訝。他給我倒了咖啡,又派秘書去買羊角麵包。我在他的辦公室吃麵包時,那筆巨款進賬了。」
  「他沒想到給法律事務所去電話?」
  「沒有。聽著,卡爾,我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只要鄧拉普顯露出一點懷疑,我就揮拳將他擊倒,然後跑出銀行,攔下一輛出租汽車,趕往機常我已經買好了三個不同航班的三張飛機票。」
  「你可能會去什麼地方呢?」
  「別忘記,這時帕特裡克已經死了。我大概會去巴西,在酒吧找一個工作,以海灘散步消磨剩餘的時光。現在回想起來,沒有那筆巨款,我仍然可以生活得很好。而一旦我拿到了它,他們自然要緊追不捨了。正因為如此,我到了這裡。反正,鄧拉普提出了幾個有關的問題,我回答得滴水不漏。他告訴我那筆款子進賬了,我立即辦手續將它轉匯到馬耳他一家銀行。」
  「全部匯出去了?」
  「差不多是這樣。鄧拉普意識到所有的錢都要離開他的銀行,猶豫了片刻。我緊張得心都要提到喉頭了。他提及應該交納一筆管理費作為他的酬勞。我問慣例是多少,他馬上換了一副可惡的面孔,說5萬美元就夠了。我說好。於是5萬美元留在賬上,以後又轉給鄧拉普。該銀行位於拿騷鬧市區——」「當時它是在拿騷鬧市區。你奪走那筆巨款後,它停業整頓了六個月。」
  「是的,我也聽說了。非常遺憾。當我走出大門,雙腳觸及人行道,我幾乎要瘋狂地亂蹦亂跳。我想放聲大叫,想滿街跳躍。但終於,我控制住自己。我攔下第一輛無人的出租汽車,跳了進去,對司機說,我要趕不上班機了。車子快速向機場駛去。去亞特蘭大的班機一小時後起飛。去邁阿密的班機也要一個半小時後起飛。而去拉瓜迪亞機場的班機正在登機。於是,我乘飛機到了紐約。」
  「9000萬美元就這樣到手了。」
  「你應該扣除鄧拉普老兄敲去的5萬美元。卡爾,這是我平生時間最長的一次飛行。我喝掉了三瓶馬丁尼酒,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我只要一合上眼,就會看見海關警探荷槍實彈地守在機場出口處,準備將我逮捕;我又看見鄧拉普起了疑心,打電話給事務所;不知如何他們跟蹤我到了機場,上了這架飛機。總之,我心急如焚,極盼下飛機。飛機著陸,滑向停機坪,旅客下了飛機。在機場出口處,有架照相機問了一下。我想,完了,他們逮住我了。但其實,是某個小孩在擺弄用相機。事實上,我是跑著到男廁所裡去的。在馬桶上,我足足坐了20分鐘。我的腳下擺著我的旅行包,裡面裝著我的人世間的全部財產。」
  「別忘記那9000萬美元。」
  「哦,是的。」
  「那筆巨款是怎樣到巴拿馬的?」
  「你怎麼知道它到了巴拿馬?」
  「我是法官,帕特裡克。警察要向我介紹情況。這是個小地方。」
  「那筆巨款是按照我撰寫的指令匯出去的。它先是進了馬耳他的一個新賬戶,然後迅速轉到巴拿馬。」
  「你怎麼會精通匯款業務?」
  「下了點功夫學唄。這項業務我鑽研了一年。告訴我,卡爾,你是什麼時候聽到那筆巨款失蹤的?」
  卡爾笑了幾聲,身子後仰,雙手交叉托著腦背。
  「事務所那幫傢伙對於匯款之事進行保密,確實是太傻了。」
  「我也很不理解。」
  「事實上,整個比洛克西都知道他們要發財了。
  一方面他們一本正經地保密,另一方面他們又拚命地花錢。哈瓦拉克買了最豪華的梅塞德斯牌汽車。維持拉諾的11000平方英尺的新居設計已經到了衝刺階段。拉普利訂購了一條80英尺長的帆船,說要為退休作準備。他ffl還打算買一架噴氣式小客機,這種傳聞我聽到了幾次。在這一帶,3000萬美元的訴訟費很難保密的。何況他們又不想真正保密,要做出許多事讓人家看。」
  「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
  「你是星期四把錢偷到手的,對不對?」
  「是的,3月26日。」
  「第二天,我正準備審理一起民事訴訟。這時有個律師接到了辦公室的電話,說是博根等人的海外匯款出了岔子。那筆巨款不見了,一分錢不剩,被海外某個人偷走了。」
  「有沒有提到我的名字?」
  「第一天沒有。但沒過多久,傳出了消息,說銀行的自動攝像裝置錄下了一個模樣像你的人。接著其他的傳聞出來了,在全城引起了轟動。」
  「你相信是我幹的嗎?」
  「起初,我非常吃驚,怎麼也不肯相信。其餘的朋友也不肯相信。我們明明已埋葬了你。怎麼可能呢?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震驚逐漸消除,疑點一個個出來了。新遺囑、人壽保險、屍體火化,我們有了懷疑。然後他們在辦公室發現了許多竊聽器。聯邦調查局開始詢問周圍的每個人。又過了一星期,大家完全相信你偷了那筆巨款。」
  「你有沒有為我感到自豪?」
  「自豪說不上,也許感到吃驚,甚至非常吃驚。畢竟有具屍體嘛。後來,我感到十分好奇。」
  「一點敬佩也沒有?」
  「我不記得了,帕特裡克。不,我沒有一點敬佩。
  你為了偷那筆巨款,殺死了一個無辜的人。加上你又遺棄了妻子和女兒。」
  「妻子不忠,女兒又不是我的。」
  「當時我不知道。沒有誰知道。不,我不認為這一帶會有人敬佩你。」
  「事務所的那幫傢伙呢?」
  「他們有幾個月沒露面。阿歷西亞對他們提出了控告。之後其他訴訟接踐而至。由於他們花錢過濫,破產不可避免。接下來,離婚,酗酒,情況很慘。他們一直按照標準的方式毀掉自己。」
  帕特裡克爬上床,慢慢盤起雙腿。他細細品嚐那些話,臉上泛起得意的微笑。卡爾站起身,走到窗前。
  「你在紐約呆了多久?」他一邊問,一邊透過窗簾向外窺視。
  「大約一星期。我不能讓到手的錢又失去,於是想把那筆巨款匯往多倫多的一家銀行。由於巴拿馬那家銀行是安大略銀行的分支機構,我輕而易舉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你開始大量地花錢?」
  「花錢並不多。我成了加拿大人,成了一名溫哥華移民,擁有實實在在的證件。我買下了一套小公寓和辦妥了信用卡。我找到一位葡萄牙語教師,每天學習六小時葡萄牙語。我去了幾趟歐洲。一切都很順利。三個月後,我賣掉那套公寓,去了里斯本。在那裡我學習了兩個月的葡萄牙語。然後,在1992年8月5日,我乘飛機去聖保羅。」
  「這一天應該是你的獨立日。」
  「可以說,我獲得了絕對自由。我拎著兩個小包下了飛機,叫了一輛出租汽車,不多時便消失在2000萬人的汪洋大海中。天黑黑的,下著雨,路上來往車輛不多。我坐在出租汽車後排座位上,心裡想:現在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在哪裡,沒有一個人能找到我。我幾乎哭了。這是一種絕對的不加任何限制的自由。我注視著人行道上一個個匆匆行走的人,心裡直說:現在我是他們當中的一員。我是一個巴西人,名叫達尼洛,而不是其他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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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 21:41:26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桑迪是在遠離利厄的頂層小閣樓上歇息的。在硬邦邦的床墊上,他才睡了三個小時。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入屋內時,他醒了過來。此時6點半。他和利厄於凌晨3 點才歇息。在此之前、他們緊張地工作了七個小時,查找大量的資料,細聽帕特裡克以驚人的方式錄下的許許多多見不得人的談話。
  他沖了淋浴,穿好衣服,向廚房走去。利厄已經坐在小餐桌旁等候。她重新徹了咖啡,臉上的神色出乎意料地顯得很警覺。他測覽報紙時,她為他準備果醬麵包。桑迪馬上就要離開此地。他要帶一大堆阿歷西亞的材料回辦公室,對材料進行分類整理。
  「你父親有消息嗎?」他問。對此,她沒說多少話,而且聲音平靜。
  「沒有。不過我不能在這裡打電話。稍後我去集市,用那裡的投幣電話。」
  「上帝保佑他平安。」
  「謝謝。」
  他們一道把阿歷西亞的全部檔案材料裝進他的汽車後部的行李箱。之後,兩人互相道別。利厄允諾24小時內給他去電話。短期內她不會離開。他們的委託人的事情已經變得愈來愈緊迫。
  早晨空氣十分涼爽。畢竟已到了10月,連沿海地區也有了一絲秋意。她穿上派克式外套,一隻手邁進衣袋,另一隻手端著咖啡杯,赤腳光腿地去海灘散步。她極不情願地戴起了太陽鏡。雖說海灘空寂無人,她卻不得不遮蓋自己的面孔。
  如同所有的里約熱內盧人一樣,海灘是她成長的主要場所,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地方。她童年居住在父親現時獨居的那套公寓。該公寓位於伊佩恩瑪。那是里約熱內盧最繁華的住宅區,每個孩子都在海邊長大。
  她已不習慣這樣冷寂地沿著海邊漫步。在巴西的海灘,到處可見曬日光浴的喧鬧的人群。她的父親發起了保護伊佩恩瑪生態環境的運動。他反對人口增長和無計劃地搞建設,並不知疲憊地投入社區工作中。如此行為有悻於傳統的里約熱內盧生活觀。但隨著時間推移,它開始得到人們的尊重甚至歡迎。儘管伊娃是律師,工作十分繁忙,她仍然要抽出時間為伊佩恩瑪和萊伯倫的環保組織出力。
  太陽爬到雲層之後,海風驟起。她開始返回住宿地。頭頂上空飛翔著一群海鷗。她鎖好所有的門窗,驅車前往兩英里外的一家超市。在那裡,她要買洗髮水和水果,還要就近找一個投幣電話機。
  起初她沒有注意那個男人。但她終於把目光投向他,發現他老是站在附近。她拿起一瓶護髮劑時,他麻醉以鼻吸氣,似乎患了感冒。於是她轉身,透過太陽鏡瞥了他一眼,吃驚地發現他還在凝視她。他年約30至40歲之間,白皮膚,沒有剃鬚。其餘的特徵她無暇細細打量。
  反正,她察覺到對方那兩顆鑲嵌在古銅色面龐上的綠色眼睛在緊緊地盯著她看。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拿著那瓶護髮劑走開了,也許他只是當地一個普通人,一個無足輕重的性變態者,專門躲在超市裡恐嚇外地漂亮的遊客。也許超市裡每個人都認識她,習慣了他的行為,因為他不會帶來任何傷害。
  數分鐘後,她又見到了他。這一次他在麵包架附近,有意用比薩餅遮掩自己的面孔,但一雙閃亮的眼睛在觀看她的一舉一動。他為何要這樣躲躲閃閃?她注意到,他穿著拖鞋和短褲。
  恐懼感從心中升起,迅速傳遍全身。她馬上想到逃跑,但她冷靜下來,找了一個購物籃。看來此人一直在監視她的舉動。她必須反過來監視他。說不定他還會跟在後面,她開始在農產品部來回走動,例覽貨架上的奶酪。有較長時間他沒有露面。然後她看見他背朝著她,手裡拿著一大袋鮮奶。
  又過了幾分鐘。她從超市正面的大玻璃窗瞥見他一邊朝停車場走去,一邊歪著頭對無線話機說話。
  那袋鮮奶呢?他怎麼手上什麼貨物也沒有?本來她可以從後門逃走,但她的汽車停在正門前面的停車常於是,她盡可能保持鎮靜,將手裡的東西付了款。但在接過找頭時,她的手卻在顫抖。
  連同她那輛租來的汽車在內,停車場上有30輛汽車她知道不可能逐一察看。這並不是她不想這樣做,而是因為他就在其中的一輛汽車裡面。她只想驅車離去時不被跟蹤。她迅速鑽進汽車,駛離了停車常儘管她不可能回海濱別墅,但還是朝那裡駛去。
  約莫開了半英里,她突然掉頭,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果然他在後面,駕駛著一輛嶄新的豐田牌汽車,相隔三輛汽車的距離。一瞬間他不自然地將目光移開了。奇怪,她想,此人怎麼沒有想到遮蓋自己的綠眼睛?
  接下來一切都變得奇怪了,她居然在外國的領土上沿著外國的公路拚命逃竄。她居然揣著一本假護照,違心地聲稱自己是某某人。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去何處。是的。一切變得奇怪、模糊、極其可怕。她真想見到帕特裡克,痛罵他一頓,向他扔石塊。當初她的承諾中並不包括這一切。如果說帕特裡克是因過去的所作所為被追蹤,那麼她並沒有做什麼錯事,更不用提保羅了。
  在巴西,她習慣一隻腳踏住油門,另一隻腳踩著車剎。眼下海濱公路的交通狀況迫切需要她大量採用國內這種駕駛技術。然而她必須保持鎮靜。逃跑時不能緊張,帕特裡克曾經多次這樣說。你必須邊思考,邊觀察,邊策劃。
  她觀察後面的車輛。她遵守一切交通規則。
  一個小時後,她進了彭薩科拉的機場大樓,準備乘80分鐘後的一架班機前往邁阿密。她本來可以乘任何一架班機,但剛好去邁阿密的這架班機起飛時間最近。事實證明,這是一個災難性的決定。
  她坐在咖啡廳裡,用一本雜誌遮擋自己的面孔,觀察周圍的一切動靜。有個保安人員感興趣地望著她。這也難怪,畢竟她是個漂亮女子。
  似乎去邁阿密班機永遠是渦輪式的老飛機。24個座位中有18個空缺,其餘5名乘客顯得沒有什麼可疑的。她甚至設法打了瞌睡。
  到邁阿密後,她在候機室躲了一小時,一面喝著礦泉水,一面注視著出出進進的人群。在售票處,她買了去聖保羅的單程頭等機票。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做。聖保羅不是她的家,但顯然與她的家同一個方向。也許她能在那裡的一家好旅館住幾天。雖說她不知道父親被關押在何處,但畢竟離他近了。既然有許許多多的目的地可選擇,何不去自己的國家?
  聯邦調查局按照常規做法,向海關、移民局和機場發佈了警戒令。這一次警戒的對像是一位年輕女子。她年齡31歲,持有巴西護照,真實姓名為伊娃·米蘭達,但也可能使用化名。一旦查明了她父親的身份,也就不難獲得她的真實姓名了。當利厄·皮雷斯向邁阿密國際機場護照查驗處走去時,她沒預料到會有麻煩。她考慮的依然是跟蹤她的人。
  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裡,這本印有利厄·皮雷斯姓名的護照一直使她暢行無阻。
  然而一小時前,在喝咖啡時,查驗人員已經看過了警戒令。他一面慢慢地看著護照上的每個字,一面撤響了掃視器上的警報按鈕。起初利厄對他的動作遲緩感到惱火,繼而她意識到出了岔子。其他查驗處的旅客都輕鬆地通過了檢查。他們只是略微停下來打開護照,對方就點頭讓他們過去了。一位穿藍色上衣的負責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他擠在那位查驗人員身旁看護照。「皮雷斯女士,請跟我走一趟,好嗎?」他有禮貌地問,但話音帶著不容商量的成分。接著他指了指寬闊的走廊下首的一排門。
  「有問題嗎?」利厄不想跟他走。
  「沒有,只是想問幾件事。」他等她邁步,另外一個腰間別著槍和警棍的警衛也在等她邁步。該負責人拿著她的護照,她身後是幾十個等待檢查的旅客。
  「你要問什麼事?」她一邊問,一邊跟著該負責人和警衛來到第二個門前。
  「只有幾件事。」他重複了一句,拉開門,陪同她進了一個沒有窗戶的方形房間。利厄留意了他胸前姓名牌上的幾個字:裡維拉。看上去他不像拉美裔美國人。
  「把護照還給我。」門一關上,利厄就要求說。
  「別著急,皮雷斯女士。我需要問你幾件事。」
  「我幹嗎要回答?」
  「別緊張。請坐。你需要喝咖啡還是喝水?」
  「都不需要。」
  「這上面的地址是翼的嗎?」
  「當然是真的。」
  「你從哪裡來?」
  「彭薩科拉。」
  「哪一起班機?」
  「航聯855。」
  「你要去什麼地方?」
  「聖保羅。」
  「詳細地址?」
  「這恐怕是個人私事。」
  「你是去做生意還是旅遊?」
  「難道這很重要?」
  「很重要,因為護照上已經註明你的家在里約熱內盧。請告訴我,在聖保羅,你將住在什麼地方?」
  「一家旅館。」
  「哪家旅館?」
  她猶豫了一會,想報出一家旅館的名字。但不幸的是,她一時不知報如家旅館好。「洲——洲——際飯店。」她終於說出了口,聲音顯得極其虛弱。
  他把這家旅館的名字記了下來,然後問:「這是否意味著你已經用利厄·皮雷斯的名字在該旅館預訂了房間?」
  「那是當然。」她不假思索地說。但隨即而來的電話查詢證明她在撒謊。
  「你的行李在哪裡?」他問。
  她又被攻破一個缺口,這個缺口比上次攻破的缺口更大。她遲疑了片刻,將目光移開,說;「我沒帶行李。」
  有人在敲門。裡維拉把門拉開一條縫,接絕一味紙條,又對門外的人輕輕說了幾句話。利瑪尼w本來,想竭力保持鎮靜。門又關上,裡維拉喬P召回想。
  「按照我們的記錄,你是八天前從倫敦乘坐一架蘇黎世班機在這裡人境的。八天了,沒有任何行李。
  這似乎不正常,對不對?」
  「難道不帶行李算犯罪?」她問。
  「不算犯罪,但使用假護照是犯罪,至少在美國是這樣。」
  她望著裡維拉附近桌子上的那本假護照,知道它無論如何是看不出來的。「這不是假護照。」她忿忿地說。
  「你認識一個名叫伊娃·米蘭達的人嗎?」裡維拉問。利厄驚呆了。她的臉色一沉,心臟瞬時停止跳動。她知道,追獵結束了。裡維拉知道他們已經設下了另一個圈套。「我得和聯邦調查局聯繫。」他說,「這需要一些時間。」
  「我是不是已經被捕?」她問。
  「還沒有。」
  「我是一個律師。我——」
  「我們知道。不過我們有權拘留你作進一步審查。我們的辦公室在底層。走吧。」
  她被匆匆地領走了。一路上她緊挨自己的背包,眼前依然戴著太陽鏡。
  長桌上堆放著一些文件和卷宗,此外還有廢棄的公文紙、紙巾、空塑料杯和吃剩的三明治。那些三明治是從醫院咖啡廳買來的。午飯已經吃了五個小時,但兩個人還未考慮晚飯之事。在房間外,人們依然遵守著時間。但在房間內,它卻變得不重要。
  兩個人都赤著腳。帕特裡克穿著短袖襯衫和運動短褲。桑迪穿著皺巴巴的土黃色棉襯衫。幾個小時前,他在海濱別墅也是這種裝束。
  紙箱裡的所有東西被取出來堆在桌上,紙箱被扔在一個角落裡。
  有人敲門。沒等他們答話,喬舒亞·卡特已經推開了門。他站在門邊。
  「我們正在進行私人會晤。」桑迪衝著卡特的臉說。桌上的資料是不能讓別人看見的。帕特裡克走上前,幫助遮擋卡特的視線。
  「你為什麼不經過我們同意就進來?」他厲聲說。
  「對不起,」卡特鎮靜地回答,「我只呆一會兒,因為正好想起你們也許需要知道我們已經拘留了伊娃·米蘭達。她企圖用偽造的護照從邁阿密機場乘飛機回巴西,被發現了。」
  帕特裡克一愣,半晌說不出話。
  「伊娃?」桑迪問。
  「是的,又叫利厄·皮雷斯。這是假護照上的名字。」卡特嘴裡回答桑迪,眼睛卻看著帕特裡克。
  「她在哪裡?」帕特裡克呆呆地問。
  「在邁阿密監獄。」
  帕特裡克轉身沿著長桌移步。無論什麼地方的監獄,總是可怕的。
  「你有沒有電話號碼,我們好和她通電話?」桑迪問。
  「沒有。」
  「她有權接聽電話。」
  「我們正在努力。」
  「那麼請給我一個電話號碼。」
  「我們會考慮的。」卡特沒有理會桑迪,繼續觀察帕特裡克。「她走得很匆忙,沒有行李,沒有手提包,只想悄悄溜回巴西,把你撒在這裡。」
  「住嘴。」帕特裡克說。
  「你現在可以走了。」桑迪說。
  「我是好意告訴你們這消息。」卡特說完,笑瞇瞇地走了。
  帕特裡克坐下來,輕輕地按摩太陽穴。本來,在卡特到來之前,他就感到頭痛,現在覺得腦袋要爆炸了。關於帕特裡克被捕之後伊娃所面臨的境況,他們設想了三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性是她留在暗處,隨意流動,幫助桑迪辦案。迄今他們就是這樣行動的。
  第二種可能性也是最壞的一種可能性,即她被斯特凡諾和阿歷西亞抓獲。第三種可能性是她被聯邦調查局逮祝這種可能性不如第二種可能性那麼恐怖,雖然會引起許許多多麻煩,但至少她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他們沒有討論第四種可能性,即卡特說的她撇下他返回巴西。他不認為她會這樣做。
  桑迪默默地收拾資料,清理桌子。
  「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她的?」帕特裡克問。
  「大約8點鐘。她看上去很好,帕特裡克。我已經對你說過了。」
  「她沒說要去邁阿密或巴西?」
  「沒有。她沒提走的事。我走時好像聽她說,她要在那幢別墅住一陣子。她說已經交了一個月租金。」
  「那麼她是受驚嚇了。否則她沒有理由逃離。」
  「不知道。」
  「桑迪,到邁阿密找律師。要快。」
  「我認識幾個律師。」
  「她肯定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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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 21:41:53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6點多了。此時哈瓦拉克大概又去了卡西諾賭常在那裡他玩21點,酗酒,尋花問柳。傳說他的賭債已經達到驚人的數字。而拉普利也肯定仍把自己關在那個閣樓上。對於他,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事務所的秘書和律師助理都已回家。杜格·維特拉諾鎖上大門,朝屋後最大也是最好的辦公室走去。查爾斯·博根在那裡等候。他坐在辦公桌後,兩隻袖子捲得很高。
  帕特裡克已經竊聽了所有的辦公室,唯獨資深合夥人四根的辦公室例外。這個事實,博根在那筆巨政失蹤之後的激烈爭吵中,曾反覆拿來替自己辯解。
  每當他離開辦公室,哪怕只離開一會兒,總忘不了把門鎖死。而其餘幾個合夥人太大意了,他不止一次提醒他們說,維特拉諾在辦公室裡同海外的格雷厄姆·鄧拉普打了幾次關鍵性的電話。正是從這幾次電話中,帕特裡克掌握了那筆巨款的去向。這件事在爭吵中一再提起,差點引起雙方動武。
  博根宣稱早已懷疑事務所有內奸,這完全是美化自己。倘若如此,他何不向幾個大意的合夥人打招呼?其實他只是生性謹慎,而且運氣好。重要的會議都在他的辦公室裡召開,沒一會兒就鎖上了門。他掌握著唯一的鑰匙,連清潔工都得趁他在的時候入內。
  維特拉諾關好門,霍地倒在辦公桌前面的軟椅上。
  「今天上午我去了參議員先生的家裡。」博根說,「他打電話讓我去會面。」參議員先生的父親和博根的母親是同胞兄妹。博根比參議員先生小10歲。
  「他情緒好嗎?」維特拉諾問。
  「談不上好。他想瞭解拉尼根的最新情況,我把自己知道的和他說了。至今那筆巨款還不知下落。他非常擔心拉尼根掌握了什麼秘密。像以往那樣,我叫他放心,說我們同他的電話都是在這間辦公室裡打的,而這間辦公室沒有被竊聽,所以他不必擔心.」「但他顯得很憂慮?」
  「是的。他再次問我,有沒有把他和阿歷西亞牽在一起的文件。我再次說沒有。」
  「確實沒有。」
  「是的。沒有任何文件出現過參議員的名字。和他的一切聯絡都是口頭的,而且大部分在高爾夫球常這種情況,我已經說過多次了。但帕特裡克回來後,他又開始擔心了。」
  「你沒把小會議室爭吵的事告訴他吧?」
  「沒有。」
  兩個人注視著辦公桌上的灰塵,回想小會議室爭吵的經過,那場爭吵發生在1992年 1月。這時司法部已經批准了阿歷西亞的獎金。再過兩個月,他們就要接收那筆巨款了。一天,阿歷西亞突然來到事務所。事先他沒有預約,也沒有打招呼,而且看上去情緒很不好。此時帕特裡克尚未出走,但離他的葬禮僅三個星期。由於事務所正在全面裝修,博根無法在自己的辦公室會見阿歷西亞。他們把氣勢洶洶的阿歷西亞帶進了過道對面的小會議室。該會議室面積很小,裡面只放了一張小方桌和幾把椅子。天花板也是傾斜的,上面正好橫著樓梯。
  因為維特拉諾是二號人物,他被叫來參加了會談。談話的時間並不長。阿歷西亞之所以惱怒,是因為這幾個律師即將收取3000萬美元訴訟費。一旦他的獎金獲得了批准,現實利益就擺到了面前。他認為,博根幾個人收取那麼高的訴訟費是昧了良心。不多時雙方就爭吵了起來。博根和維特拉諾不讓步,他們提出要根據當時訂的合同分錢,但阿歷西亞根本不在乎。
  爭吵越來越激烈。阿歷西亞問,你收取這麼高的訴訟費,恐怕有不少要孝敬參議員先生吧。博根敵視地說,這不關你的事。阿歷西亞說,這事我應該過問,畢竟錢是我的。接著他對參議員先生以及所有的政客發起了猛烈的抨擊。他的話中披露了這樣的事實,即參議員先生為了讓他勝訴,十分起勁地給海軍、五角大樓和司法部施加壓力。「他將拿多少錢?」阿歷西不停地追問。
  博根繼續避開這些問題,只說參議員先生那裡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他提醒說,阿歷西亞之所以挑選該事務所,是因為它的政治聯繫。他還激動地說,阿歷西亞能拿到 6000萬美元是很不錯了,因為他的宣稱一開始就是騙局。
  至此,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阿歷西亞提出將訴訟費減至1000萬美元,博根和維特拉諾斷然拒絕。最後阿歷西亞大發雷霆地出了小會議室,一路上罵個不停。
  小會議室裡沒有裝電話,但發現了兩個竊聽器。
  一個在桌底,被藏在一個夾縫裡,用黑油泥固定在那裡。另一個被夾在兩本佈滿灰塵的舊法律書之間。那些法律書放在室內唯一的書架上,是起裝飾作用的。
  在經歷了巨款失蹤以及斯特凡諾發現那麼多竊聽器引起的震驚之後,博根和維特拉諾很久沒有談論過小會議室爭吵之事。也許他們僅僅是忘記了。他們也從來沒有把它拿出來同阿歷西亞商量,其主要原因是他很快提出了訴訟,一提到他們的名字就發怒。這件小事已經從他們的記憶中淡忘,也許再也不會提起。
  如今帕特裡克回來了。面臨壓力,他們又怯怯地把這事提了出來。不過總是有這樣的可能性,即竊聽器失靈,或帕特裡克過於匆忙,錯過了竊聽。無疑,他還有很多的竊聽材料需要消化和吸收。事實上,他們已經做出定論,帕特裡克極有可能沒有錄下小會議室爭吵的情況。
  「他不可能把磁帶保留四年,對不對?」維特拉諾問。
  博根沒有答話。他雙手交叉按住腹部,凝望辦公桌上的灰塵。唉,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本來他可以得到500萬美元,參議員先生也可以得同樣多的錢。
  本來他可以不破產,不離婚。本來他仍然擁有妻子、家庭、家當和身份,本來他可以拿到那500萬,說不定現在已以變成IO00萬,不久將變成2000萬。這一切全擺在那裡,唾手可得,但剎那間,被帕特裡克奪去了。
  抓獲帕特裡克的喜悅持續了幾天。隨後,它慢慢地消失了。因為那筆巨款顯然並沒有隨著他一道返回比洛克西。日子一天天過去,希望也愈來愈校「我們能不能得到那筆巨款,查爾斯?」維特拉諾問。他的聲音幾乎聽不清,眼睛望著地板。
  「不能。」博根回答。他停頓了很久,又說:「我們要是不被起訴,那就已經是走運了。」
  桑迪需要打許許多多的重要電話。他決定先打電話解決一件最令他心煩的事。他來到醫院停車場,坐進自己的汽車,打電話對妻子說,他可能工作得很晚,說不定要被迫在比洛克西過夜。他知道今晚兒子要參加初中橄欖球比賽,但沒有辦法。這都怪帕特裡克,詳情回家再說。妻子沒說什麼,態度比預期的好得多。
  他又打電話到自己的辦公室,逮住了一個尚未下班的秘書,從她那裡要了幾個電話號碼。他認識兩個在邁阿密工作的律師。但此時已到了7點15分,兩人均不在辦公室;打電話到他們家,一個沒人接,另一個只有電話錄音。他接二連三地給幾個新奧爾良的律師去電話,終於打聽到了馬克·伯克家裡的電話號碼。馬克·伯克是邁阿密頗有聲譽的刑事辯護專家。對於晚飯時有人來電話,他很不高興,但還是接了。桑迪花費了IQ分鐘介紹帕特裡克的身世以及最近伊娃被捕的情況。目前她被關押在邁阿密某個監獄,於是他打電話求助。伯克露出興趣,聲稱他通曉移民法和刑事程序。他將在晚飯後打兩個電話。
  桑迪同意過一個小時再打電話詢問。
  他打了三個電話才找到卡特。經過20分鐘的好言相勸,卡特同意在一家小吃店會面。桑迪驅車到了那家小吃店,一面坐在車內等候卡特,一面再給伯克打電話。
  伯克說,伊娃·米蘭達確實被關在邁阿密聯邦拘留所,目前尚未被正式起訴犯有何種罪行,而且離那一步還遙遠。今晚設法見到她,明天看她也有難度。根據法律,聯邦調查局和海關可以對持假護照旅行的外國人判最高期限為四天的拘留,而且必須在拘留期滿之後才能申請保釋。這樣規定是有道理的,伯克解釋說。實際情況表明,那些人一釋放就變得無影無蹤。
  以前伯克曾幾次去聯邦拘留所與委託人會晤。
  從那裡的情況來看,條件還不壞。她餿年獨關在一間小牢房裡,一般來說是安全的。要是路汽好,她還能獲准打電話。
  桑迪沒有作過細的解釋,只是強調目前不必急於讓她獲釋,因為外面有人想抓她。伯克允諾明天一早設法打通關節和她見面。
  他提出收取亞萬美元的律師費用,桑迪表示沒有異議。
  桑迪掛上電話,見卡特大搖大擺地走進那家小吃店,並按事先說好的,在靠前窗的一張餐桌旁坐了下來。於是他鎖好車門,也走進了那家小吃店。
  晚餐是盒飯,經微波爐加熱後,放在破舊的塑料盤裡端給了她。儘管她很餓,但沒有進食的念頭。送飯來這間簡陋的小牢房的是兩個粗壯的女看守。其中一人還問她為什麼坐牢。她咕吹了幾句葡萄牙語,於是兩個女看守沒再搭訕。牢門是厚金屬板做的,上面有方形小孔。外面不時傳來別的女國的說話聲。但總的說來,這裡還安靜。
  以前她從沒到過監獄,當了律師後也是如此。除了帕特裡克,她也想不出還有哪個朋友被監禁過。起先的震驚讓位於恐懼,隨後恐懼又變成羞辱。因為她已經像一個罪犯被囚禁在這裡。在最初的幾個小時裡,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唯一的例外是想起她可憐的父親的時候。無疑他的處境比她要相得多。她祈求上帝保佑他不要受到傷害。
  在獄中禱告比較便當。她既為父親禱告,也為帕特裡克禱告。好不容易她才抵擋住這種誘惑,即把自己的磨難歸咎於他。她盡量責備自己。她太容易恐慌,也跑得太倉促。帕特裡克已經教她如何不露痕跡地轉移,如何神秘地離開。該責備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使用假護照算不上什麼大罪,她想。很快她就可以得到釋放。在一個多暴力的國家裡,由於監獄人滿為患,這種行為根本不是犯罪,一般僅以少量罰款和立即驅逐出境了事。
  想到那筆巨款,她安定下來。明天她要提出請律師,請一個有影響的大律師。然後她給巴西利亞的官員去電話。她知道他們的名字。必要的話,她還可以花錢恐嚇這裡的每個人。不久她將出獄,然後回國營救自己的父親。她將隱匿在里約熱內盧某地,這是輕而易舉之事。
  牢房間熱,上了鎖,有很多持槍的人守衛。這裡很安全,她想。那些傷害帕特裡克和綁架她父親的人不可能傷害她。
  她關掉燈,開始躺在狹窄的床鋪上。聯邦調查局會迫不及待地把此事告訴帕特裡克。所以此時他大概已經知道她被捕。彷彿她看見帕特裡克手執拍紙簿,不時在上面畫線,從各個角度分析此事的最新發展,很快他已經構想出十多種營救她的方案。而且他要反復比較,直至篩選出三種最佳方案才上床歇息。
  寓樂于思,他常常這樣說。
  卡特要了一杯沒有咖啡因的飲料和一盤巧克力炸面圈。他不當班,所以脫下了黑西服和白襯衣,換上了牛仔褲和短袖襯衫。他平時就有種得意的笑態,由於他們已經抓獲了那個姑娘,並將她投入監獄,那笑容也就更加醒目了。
  桑迪三口兩口吃完了一個火腿三明治。此時差不多到了晚上9點腐他和帕特裡克在醫院吃午飯的時候已經很久了。「我們需要認真地談一談。」他說。店內擠滿了顧客,他把聲音放得很低。
  「說吧。」卡特說。
  桑迪嚥下食物,擦擦嘴唇,湊上前說:「你誤會我的話了。我說的『我們』不但包括你,還包括其他人。」
  「其他什麼人?」
  「你的上司,華盛頓的要人。」
  卡特思索了一會兒。他注視著90號公路上來往的車輛。離開公路不遠即是墨西哥灣。
  「行。」他說,「不過我得告訴他們談話的內容。」
  桑迪環顧四周。沒有任何人把目光對著他們。
  「如果我能證明阿歷西亞揭露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虛報款項完全是欺詐性行為,如果我能證明他和博根等人共同密謀騙取政府的錢財,如果我能證明博根那位任參議員的表兄也參與了密謀,並打算暗中收取幾百萬美元的賄金,那將怎麼樣?」
  「夠精彩的。」
  「我確能證明。」
  「你要是能證明,我們就該撤銷對帕特裡克的起訴,讓他走路。」
  「這是可能的。」
  「別慌,那具死屍還沒查清呢。」
  卡特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炸面圈,慢吞吞地嚼了起來。然後他問:「你有什麼樣的證據?」
  「書面材料,電話錄音,有各種各樣的內容。」
  「法庭上能接受?」
  「絕大多數能接受。」
  「足夠定罪?」
  「有滿滿一箱。」
  「箱子在哪裡?」
  「在我汽車後部的行李箱裡。」
  卡特下意識地回過頭,朝停車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他兩眼盯著桑迪。「這是他逃跑前收集的材料?」
  「不錯。他聽說了阿歷西亞的事。博根幾個人打算將他掃地出門,所以他一點點地收集他們的醜聞。」
  「由於婚姻破裂等原因,他攫取那筆巨款逃跑。」
  「不,他先逃跑,後攫取那筆巨款。」
  「反正就是那麼回事。現在他想做交易,對不對?」
  「當然想歎。換了你也會這麼幹。」
  「殺人的事呢?」
  「那是州裡管的案子,與你們無關。我們以後會處理的。」
  「我們可以把那個案子拿過來。」
  「恐怕不能。一來你已經控告他犯有巨款盜竊罪,二來密西西比州也以謀殺罪提出了起訴。所以很抱歉,現在聯邦調查局不能插進來,控告他犯有謀殺罪。」
  這正是卡特討厭同律師交談的原因。他們不是那麼容易嚇唬的。
  桑迪接著說:「要知道,今天的會晤是個試探。我打算通過種種渠道辦成這件事,並不想吊死在一棵樹上。不過我還是非常樂意明天上午打電話先探探華盛頓方面的口氣。我想最好還是讓你知道有這回事,所以約你出來談談。要不然,我就直接打電話了。」
  「你想見誰?」
  「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裡說話算數的人。見面地點必須是正式場合,我把事情攤開。」
  「我這就向華盛頓方面匯報。希望雙方好好合作。」
  兩人不自然地握了手,桑迪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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