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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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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煒晴]就算你聽不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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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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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3 02:39: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最近封颯月常常拿著錄音器到處錄音。

  海的聲音,小鳥的叫聲,車水馬龍的人潮聲,甚至連她討厭的建築工地聲都有錄下。

  自從上次由海邊回來後,她就錄音器不離身,到哪都開著錄音器,回到家後再將錄下的聲音上傳到電腦,燒成一片片的光碟片,然後編號。

  很快的,她的抽屜再也負荷不了一天一片的光碟量,於是她買來CD盒,一次就裝滿了三盒。

  “你最近都在做什麼?”相良陸鬥看著她書桌上多出來的東西,每天都有增加的趨勢。

  “啊?喔,沒什麼。”一派無所謂的樣子,她做記號做得可認真了。

  這哪裡像沒什麼?!

  “光碟裏是什麼?A片嗎?”

  封颯月沖著他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下他的頭。

  “A你的頭啦!”

  沒事燒A片幹嘛?她又不是打算改行當A片中盤商。

  痛得齜牙咧嘴,他輕輕揉著頭頂,“那是什麼內容,需要隱瞞?”

  是她自己一副“我在說謊”的模樣,他當然會懷疑。

  什麼內容?還不就是一堆“聲音”嘛!

  近來和相良陸鬥說話時,她發現他的聲音越來越飄忽不清,甚至開始出現氣音,情況跟四個月之前差很多,且每下愈況。

  很無助,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幫他,只好裝作不知道,假裝沒這回事。

  然後她開始想要替他留住聲音,留住他對聲音的印象,因為聽不到才忘卻是什麼聲音,如果能讓他再次聽到就好了,基於這樣的想法,她到處搜集聲音,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聽見。

  壯聲詞。

  這三個字在她最煩惱的時候躍進她的腦裏。

  沒錯,只要知道怎麼形容聲音的壯聲詞就好了,所以她一方面編輯每天搜集來的聲音,一方面為每個聲音尋找適合的狀聲詞,逐一記錄下來。

  “你真的想知道?”封颯月突然以再認真不過的嚴肅表情問.

  到底是什麼內容,可以讓她瞬間變臉?

  “……嗯。”他猶疑的點了點頭。

  “其實裏面的內容是……舉發不法勾當的證據光碟,詳細記載了關於現在政商界的醜聞和金錢往來紀錄,大概就這樣。”

  相良陸鬥愣了愣。

  “你把我當三歲小孩要嗎?”

  “嗄?”搔搔頭,她尷尬的笑了笑,“看得出來喲。”

  還真的咧!

  “如果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勉強。”他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卻站在她身後沒有離開的意思。

  反正她不說,他可以自己觀察。

  “那可以請你離開一下,等我處理好你再過來嗎?”封颯月下逐客令。

  “呿!搞什麼神秘!”相良陸鬥被趕出臥房。

  背對著他,封颯月心底一驚,從沒聽過他的聲音像剛剛那樣不穩,他可能沒感覺他說話就像外國人在唱中文歌一樣,忽高忽低,咬字也不清楚。

  手邊的工作停頓半晌,她抹去臉上不小心滑落的淚水,然後繼續整理今天搜集到的聲音。

  她不能哭,如果哭了,就會被他發現。

  反正他聽不見,不會知道自己的聲音變成怎樣,只要她不說,其他人不說就好,沒必要……

  “讓他知道……”

  手背早就被管不住的淚水染濕,她倏地站起身,東西也沒收,飛快的跑向廁所。

  眼淚流太多,眼睛一下就腫得跟金魚眼一樣,要是被發現就慘了!

  封颯月前腳剛離開,相良陸鬥後腳跟著踏進來。

  “颯月,要不要吃水果?”

  沒在書桌前看到她,他轉了一圈。

  “咦?人咧?”

  浴室的門沒有合攏,透露出光線。

  腳跟一旋,相良陸鬥朝浴室的方向前進,悄悄的透過門縫往浴室內窺視。

  本來他只是想嚇嚇她,不料卻正好看見她用濕毛巾敷在紅腫的眼睛上,思量了一會兒,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帶上門,不著痕跡的回到客廳。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凝滯在他的四周,電視節目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只是愣愣的坐在沙發上,想著她哭泣的理由一定和他有關,或許她開始感到疲倦,認為他是個麻煩、累贅。

  他一直認為自己只是比別人不方便,從不覺得聽不見對他來說是不幸。

  所以他沒想過這樣的他可能無法帶給她幸福,只會給她痛苦,在她眼裏是怎麼看他的?當他是個可憐蟲而同情他嗎?到現在他才驚覺,她未曾沒說過愛他,他們沒有任何理由的住在一起,是因為她說了好像要跟他交往的話,但事實上她從沒給過他承諾,雖然她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卻連喜歡也吝於啟齒。

  如果她厭倦了他,怎麼辦?

  這個認知所帶來的恐懼感像螞蟻看到甜食般迅速侵襲他的內心,連呼吸都感覺困難,光只是想到她會討厭他,就讓他喘不過氣,如果這不是猜想呢?如果她現在走出來這麼跟他說呢?

  “陸鬥?”

  才想著,封颯月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

  “……啊?”緩緩回神。他為自己心中的猜測感封顧忌。

  經過冷敷後,完全不見紅腫的雙眼直盯著他,細微的擔心浮現在她的眼底。

  “你沒事吧?”

  “沒……沒事呀。”他儘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輕鬆,暗自臆測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真的?你在冒冷汗耶。”封颯月抽出面紙,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他這才發覺自己想事情想到冷汗直流,聯手都微微顫抖。

  “不,沒關係。夏天是熱流汗,冬天當然就流冷汗啦。”他講著不好笑的笑話,希望能拖延一些時間。

  “你傻啦!冬天流汗的話,代表你可能在發燒。”封颯月的掌心貼上他的額頭,確定他的體溫沒有過高。“還是吃壞肚子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家廁所在哪裡,憋到現在。”

  “放心,我健康得可以出去跑臺北市一圈。”

  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吧,你去跑給我看。”

  真的假的?!那只是誇飾法罷了。

  “本來沒事,跑完可能要駕鶴西歸了。”他可不想為了證明自己沒事而害死自己。

  封颯月聳聳肩,“反正我也只是開玩笑。”

  這一點都不好笑,好嗎?他剛剛差點當真。

  他眉頭微蹙,撇嘴,“真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

  “那也是你先起的頭。”她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平時習慣的吵嘴,他們還能維持多久?他真怕這是她給的假像,海市蜃樓般的幻影,總要在最靠近的時候才能清醒,所以清醒後的失望更大。

  兩人拌嘴許久,直到想不出話可接才停下來。

  “忙完了?”他坐在最習慣的位子上,攬過她的身軀。

  “差不多。”她也很自然地依偎進他右側的懷抱。

  冬天,還是抱在一起最溫暖。

  沒有多餘的交談,他們盯著電視螢幕……發呆。

  突然,封颯月抬頭看著他,“你有在看嗎?”

  睜著眼睛都快睡著的相良陸鬥打了個大呵欠,“沒有。”

  “那我們坐在這裏幹嘛?”老實說,她也想睡了。

  “喔,那要睡覺了嗎?”

  她偏頭,“你想睡了嗎?”

  想……“不想。”

  她一臉就是在等他吐出這個答案的表情,於是他再想睡都會說不想。

  “那我們來聊天。”她開心的宣佈自己想做的事。

  聊天?剛剛不就要了很久的白爛嗎?現在還有什麼好聊的?還是……

  “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思緒又回到一開始他所想的,相良陸鬥霎時坐立難安。

  封颯月奇怪的覷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來了!他暗叫一聲,實在不想聽她要說什麼。

  “突然有點困了,我們還是睡覺吧!”他故意打了個超大的呵欠,裝出想睡的樣子。

  “可是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耶。”

  她特別強調“重要”兩個字,非但沒有讓他好奇她要說的內容,反而使他的臉色變得凝重。

  重要的事情?她怎麼不乾脆告訴他是好事還是壞事?!

  封颯月見他沒說話,自顧自的開口,“我剛剛突然想到的,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

  日子?沒工作時,他從不看日曆。

  “我生日?”

  “我生日都還沒到,怎麼可能是你生日?”她白了他一眼。

  “那你生日?”他記得還沒到。

  “認真想。”想也知道他在亂猜。

  “總不可能是誰的忌日吧……”他的臉色慘澹。

  她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今天是情人節啦!”

  “情人節?今天已經二月十四日囉!”都已經二月啦!他還以為現在還在一月初咧!

  其實她也是在網路上看到的,算起來比他早半個小時知道而已.

  “嗯哼。”他低調的反應讓她有些不滿。

  “所以呢?”他反問。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這個情人節都是女生送禮物,所以他不太注意這個日子。

  “情人節不是應該有所表示嗎?”男女交往最重要的日子,怎麼他一臉茫然的感覺?

  “喔,所以你要送我禮物?”呼,原來是這樣,害他緊張了一下。

  “不是你送我嗎?”在臺灣,不管是中國情人節還是西洋情人節,甚至是這幾年才開始過的白色情人節,都是男生送禮物居多。

  “是這樣嗎?”哦喔,文化差異的衝擊。

  “算了,我早料到你沒有準備。”她故作不在乎,但語氣還是有點失落。

  畢竟這是她有男朋友以來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雖然她也忘了,不過想起來後,還是會有些期待。

  他當然聽得出來,要是今天真的沒什麼表示的話,可能會有幾天都沒飯吃也不一定。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是女生送禮物給男生。”他趕緊解釋。

  封颯月埋怨地看著他,“但這裏是臺灣呀……”

  “是我的錯,不過白色情人節我已經有計畫啦!”

  “真的?”她面露朝待。

  “真的。”當然是臨時掰的。

  “那……今天應該是我要送你禮物……”糟糕,這樣看來,好像是她比較理虧。

  “就是呀!”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是指他現在的囂張行徑吧!

  封颯月跪坐在沙發上,認真的思考。

  糟糕,她完全當真了。

  “呃,那個……”還是隨便給她找個臺階下好了。

  “我想到了!”封颯月擊掌,滿臉興奮。

  “喔?”算了,如果她想到的話,聽聽看也無妨.

  她突然正襟危坐,看著他,很認真的開口,“一直沒機會說,其實我很愛你。”

  相良陸鬥的下巴掉了下來。

  就在稍早,他還以為這輩子沒機會聽她說,現在他真想跳起來大吼大叫,告訴全世界的人他有多快樂!

  “嘿!”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封颯月在他眼前揮揮手,十分鐘過去,她打了個呵欠,先睡覺去了。

  誰教他一直在笑!

  情人節那天晚上,相良陸鬥傻笑了好久,就連睡夢中也是。


  啪嗒啪嗒。

  封颯月快速的敲著電腦鍵盤,這次卻不是為了工作。

  啪嗒啪嗒。

  她敲入關鍵字,很快的螢幕上跳出了幾百萬個搜尋結果,從第一個開始點選,她尋找著自己所要查詢的相關資料。

  螢幕的白光連同網頁的內容反射在她的眼鏡上,她快速的流覽網頁,沒幾分鐘,下方工作列就被幾十個網頁占滿空間,而她還沒找到自己最想要的資料。

  十分鐘後,相良陸鬥從浴室出來,看到她緊盯著電腦螢幕。

  “你快貼到螢幕上了。”他態度從容的提醒。

  “喔。”封颯月拉開了與電腦的距離。

  他晃到衣帽間,穿好衣服出來,又見她的臉貼向螢幕,這次他也懶得用說的,直接走過去,將她的椅子往後拉。

  “嗄!”她嚇了一跳,以為椅子往後倒,趕緊向前穩住,接著轉頭,“是你!想嚇死我呀?!”

  差點以為自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沒有原因死子椅子向後栽的可憐女人,她甚至連報紙的標題都想好了,電腦椅下的女亡魂,呃……雖然比較像鬼故事的書名啦!

  “太靠近了。”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落下。

  “用說的就好啦……”看了他一眼,封颯月一邊將椅子拉回電腦前,一邊咕噥道。

  他的頭髮淌下的水滴,正好滴在她的臉上。

  “去吹頭髮。”她頭也不回的說,間隔三秒後又回頭,“相良陸鬥,去把頭髮吹幹。”

  躺在床上的相良陸鬥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他討厭吹風機的聲音,即便聽不到,但他就是不喜歡用吹風機吹幹頭髮。

  封颯月挑眉,和他相處了那麼久,當然曉得他那一點小小的心思,於是她拿起放在電暖爐前烘乾的大浴巾,走到床邊坐下,替他擦拭滴著水的發梢。

  “嗯……”他像只大貓咪發出舒服的歎息。

  就是知道她絕對受不了有人弄髒或弄濕她的床,吃定她會替他擦頭髮,他才安心裝死。

  啪!

  她大力的拍了下他的頭。

  “噢!”他睜開眼,不解她為何打他。

  “懶蟲。”她冷哼一聲,雙眼卻流露出溫柔。

  有時反而是她自己享受為他服務的感覺,因為不需要言語的時候,她才能率性的表達出自己的心意。所以每當他們冷戰的時候,就是她最生氣的時候,哈!

  清楚她只是嘴上說說,他痞痞地答腔:“很舒服呀!”

  “下次為了節省時間,我拿吹風機幫你。”這傢伙看准她不是真的想發脾氣,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就讓我濕著頭髮睡覺吧!”要他用吹風機?殺了他還比較容易!

  柔嫩的手圈住他的頸項,“或許扭斷你的脖子,讓你以後不用洗頭比較快,你覺得咧?”

  覺得?不知道,他只覺得她笑得好甜。

  怪不得三十六計中有美人計這一項,以美女做為誘餌,魅惑敵人受騙上當,光看她的笑容,不用誘惑,他也會自動投降。

  “那樣的話,我連澡都不用洗了吧?”那是謀殺,牽扯到法律問題。

  聽完他的話後,她默不做聲,表情凝重的鬆開了手。

  相良陸鬥翻身坐起,“怎麼了?”

  他說話已經是氣音和飄忽的語音摻半了,原本他只是聽不見,如果連話都不能說,該怎麼辦?

  “颯月?”他輕喚。

  她稍微回過神來,“啥?”

  “你在想什麼?怎麼突然不說話?”

  “喔,不,沒什麼。”不想讓他知道這難以接受的事實,她用笑容帶過。

  “你反應那麼大,我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他執意要她的答案,直覺告訴他,只有和他有關的事才會讓她出現那樣的表情。

  “真的沒什麼……”連她自己都覺得心虛。

  相良陸鬥沒再說什麼,雙手抱胸,固執的看著她。

  今天她要是不說,他們就不睡覺!

  他固執,她又何嘗不是,但要是兩個人真的針鋒相對,絕對有互看到隔天早上的潛力,要是明天是周休假日她就奉陪到底,偏偏明天她還要上班,沒那心情和體力陪他互瞪。

  “你……學手語好不好?”她終於將考慮了很久的事情說出來。

  這幾天她都在搜集和手語有開的資料,除了上網查之外,她也到有教授手語課程的訓練班去試聽了幾堂課,有幾家訓練班的課她覺得不錯,接待人員和指導人員親切和善,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很有耐心,在學會之前,他們會反復的指導。

  相良陸鬥的臉色垮了下來。

  “我會說話。”他可不是啞巴。

  “極度聾的影響你應該很清楚,說不定哪天你就不會說話了,到時候難道要用寫字來告訴我們你想表達的意思嗎?”封颯月耐心的勸導他。

  學手語並不是為了其他人,而是為了他自己,或許走在路上會手語的人不多,但在他遇到麻煩時,只要碰到一個,那就夠了。

  他表情冷凝,“到死之前,我都會說話。”

  “如果你只想活到三十幾歲的話,那不學也沒關係!”封颯月也動怒了。

  “等我活到四十歲,還是會用嘴巴告訴你:我還活著。”相較於她形子外的脾氣,他的怒火顯得內斂卻冰冷。

  “如果不行呢?”如果他明天就不會說話了呢?

  “沒問題。”說不出是自信還是自我催眠,他的回答沒有猶豫。

  她無奈的搖搖頭,“你拿什麼保證?”

  就是因為這不是他說可以就能保證的事,所以她才要早一步替他設想未來的規劃,不能說話的替代方式,假如他說:“沒問題,我就算手寫的,也不要學手語。”她或許會比較放心,那代表了他可以接受將來有一天自己在聾了以後,也無法說話的事實。

  她的問題問倒他。

  拿什麼保證?不知道,他從沒想過。

  這不是拿人格或是自尊就可以擔保的事情,就像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明天不會死於天災人禍,他的確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有那麼一天,畢竟他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現在唯一能讓他聽見的,只剩自己的心跳。

  “我知道你覺得學手語就代表承認自己連說話這項能力都放棄,但能完整的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意思,才是說話最重要的功用,不是嗎?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有一天,你真的不能說話,那用手語能表達你的意思,不就跟說話一樣嗎?只不過你的手代替了你的嘴而已。”

  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不會開口,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一直聽他用聲音訴說有多愛她,若不是情勢所逼,打死她都不可能說出要他去學手語的話。

  “我以為……我不會因為失聰而放棄做為一個人應有的權利,如今我卻被迫做出違逆我自己所想的選擇,我不知道接下來我還得放棄什麼。”

  或許是因為他的發音不像以前那麼標準,那種縹緲的感覺讓她特別鼻酸。

  她應該是最支持他的人才對,如今卻逼他做出不樂意的選擇,如果她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就好,那她便可以無視他的感受要求他去做,此時此刻,心軟是她最不需要、最想割捨的東西。

  “那……”一開口,便是一陣灼燒感刺痛喉嚨,不過她裝作沒事,強壓下那股心酸的衝動,“那不是放棄,而是一種戰略。”

  如果他聽得見,便會知道她的聲音和他一樣沙啞。

  “戰……略?”

  “沒錯,當前進卻無法帶來任何好處,反而受到傷害的話,那就以退為進吧!只是戰略上尋求另一種贏得勝利的方法,我們沒必要因勉強前進而弄得渾身是傷。”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出於本能的反應。

  現在,她必須說服他。

  “是這樣嗎?”

  “戰爭的最高指標不就是獲勝嗎?那麼,又何必在乎過程呢?”封颯月頓了下,“學手語並不代表就是放棄說話的能力,只是讓你多了一項與人溝通的方法,那不就是你贏別人的地方嗎?”

  唉,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很扯,要是他不贊同她的論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覺得她說的話很扯,不過,他感受到她的用心,就像她所說的,學手語不一定要放棄說話,應該說是讓他多了一個溝通的管道。

  “可是會手語的人畢竟不多。”他如此說道。

  聽出他的妥協,封颯月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容,“沒關係,可以逼其他人學。”

  其他人,指的就是他們的親朋好友啦。

  “有時候我真欣賞你這股女王般的氣勢。”也許是年紀最長,她的話通常封蒼征他們那些堂弟和堂妹都會聽,但不包括宗宮海翔那個自有步調的表弟就是了。

  “嘿嘿,好說,反正他們都不笨,學東西很快,這是讓他們嘗試新的事物。”封颯月自有一套說法。

  相良陸鬥挑眉,看著她好不得意的笑容,只有一個感覺……

  “唉,被你說服了。”

  “哎呀,學手語又不會吃虧,要知道,將來職場上要的不只是第二語言,還會要求第三、第四語言咧!”太開心了,她開始胡亂瞎扯。

  “我會中日英三種語言還不夠?”哼,一下子就得意起來。

  “那就多學一種呀!總會給你碰到用手語才會溝通的生意人吧!”雖然對方可能會帶個發言人。“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商人,不做生意。”他提出最重要的一點。

  “又不是只有商人會碰到聾啞人士。”她馬上反駁。真是伶牙俐齒的女人。

  “啊,算了、算了,反正說不過你。”他懶得在言語上爭輸贏。

  “嘻嘻。”聽到他認輸,她更樂得像要飛上天。

  “睡覺吧!”勞心勞力的對話後,他需要養足精神。

  封颯月關掉電腦後,窩進他的懷裏,發出滿足的喟歎。

  “陸鬥。”她輕聲喊道。黑暗中,他聽不見她說話。於是她抓起他的手掌,在上面寫了三個字。好不容易看懂的相良陸鬥笑了,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吻。窗外的北風呼呼吹,窗內的暖意卻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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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月十二日這天是封颯月的生曰。

  相良陸鬥在他家為她辦了個小小的生日派對,幾乎所有的人都來了。

  香檳、蛋糕和三十一歲的蠟燭。

  “又是一個新關卡的開始。”宗宮海翔一副棺材板的臉孔,永遠和說出來的話不相搭。

  封颯月挑起一邊眉頭,“聽你說這話,真是令人不快。”

  “恭喜你實踐三十歲處女之路。”於是宗宮海翔換了個說法。

  “有時候我真想拿衝鋒槍朝你掃射。”她嘴上這麼說,卻又覺得他說的話很好笑。

  “那我只好……”宗宮海翔慢吞吞的開口,卻動作迅速的躲到站在他旁邊的封蒼征身後,“拿蒼征當擋箭牌了。”

  “什麼擋箭牌?”沒參與他們談話的封蒼征一頭霧水。

  封颯月搖搖食指,糾正他,“是防彈衣才對。”

  “那我要把蒼征穿在身上囉!”空洞的眼神,宗宮海翔嘗試“把封蒼征穿在身上”。

  “真是夠了,不要亂扯別人下水。”感覺自己被他們聯手當白癡耍,封蒼征出聲制止。

  再不阻止,他們只會越來越離譜。

  “喂,三十一歲的老壽星,快過來。”封士泉對著他們三人大喊。

  封颯月滿臉微笑的上前,經過封士泉旁邊時,狠狠的打了他一下。

  “年輕了不起,也不想想自己再四年就要跟我同年了。”

  “堂姐,我想你有點搞錯囉,再四年我是三十歲,不是三十一,而且四年後你是三十五,我怎麼樣都跟你有四到五歲的微小差距呀!”就這微小差距,註定他永遠比她年輕,誰叫她要先出生。

  她又是一拳打在他頭上,“沒吹蠟燭前,我都是三十歲!”

  “噢!好痛!”封士泉抱著頭,閃到一邊去。

  “那你是決定今天不吹蠟燭了嗎?”宗宮海翔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插進他們的對話。

  “這樣的話,哥哥不就不能表演他準備很久的小提琴演奏?”相良春日語氣困擾的問。

  眾人的目光看向她,她則看向相良陸鬥。

  沒有聽見妹妹說什麼,他完全不瞭解情況。

  早在一個星期前,他便為了給她驚喜而展開練習,幾乎每天都在相良春日家待到很晚,當然,表演的曲目保密到家,不給她任何可能事先知道的機會。

  “……我要吹啦!”

  於是最靠近開關的南綺幫忙熄燈。

  封颯月雙手交握在胸前,認真的許願。

  三分鐘過去了。

  “你還沒許完願呀?”封士泉忍不住問。

  “你懂什麼?許願是要專心一意的。”封颯月駁斥。

  “你專心的時間未免太長了。”

  “我想等這討人厭的蠟燭融化後再吹。”她閉著眼睛回答。

利用別人生日許願的宗宮海翔同樣閉著眼,“等到那個時候,我們也不用吃蛋糕了。”

  “偷用別人生日願望額度的人沒資格說話。”

  不用睜開眼,她也知道宗宮海翔在做什麼。

  “總之,快吹蠟燭吧!蠟油在滴了。”封蒼征出聲打圓場。

  封颯月在心裏快速的念了願望三次,然後吹熄燭火。

  南綺按下開關,燈又照亮滿室。

  宗宮海翔充當司儀,拿著切蛋糕的刀子當麥克風,說:“那麼接下來就請聽相良陸鬥帶來的曲目——聽不到,小提琴版。”

  站在客廳正中央,從頭到尾一語不發的相良陸鬥,手握著那把純黑色的小提琴,悠揚的琴聲流洩而出。

  最近為了記住歌詞甚少說話的他,輕啟唇瓣,用不甚完美的音準唱出最完美的歌曲!

  “夜,黑夜,寂寞的夜裏,氣,生氣,對自己生氣,軟弱的電話,又打給你,想,聽你,那邊的空氣,有,什麼,精彩的話題,你還是溫柔,給我婉轉的距離……

  “我的聲音在笑,淚在飄,電話那頭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麼大,為何我要忘你,無處逃,我的聲音在笑,淚在飄,電話那頭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麼小,為何我的真心,你聽不到……

  “會,很會,偽裝我自己,你,不該,背我的秘密,沉重都給我,微笑給你,奔,狂奔,空曠的感情,走,暴走,暴走的傷心,透明的歎息,最後還是我的秘密……

  “聽不到聽不到我的執著,撲通撲通一直在跳,直到你有一天能夠明瞭,我做得到,我做得到……”(作詞:阿信)

  曲畢。

  眾人撫掌。

  封颯月臉上始終掛著淺笑。

  他們之間有著一段距離,他上前,主動縮短。

  她微微抬頭,望進他黑潤的瞳孔。

  他緩緩的露出笑容,把準備了好久的那句臺詞送給她——

  “生日快樂。”

  他以為自己完整的說出口,卻只是氣音。

  周圍的空氣仿佛凍結。

  每個人都露出怔愣的表情。

  只有她臉色不變,嘴角上揚。

  “謝謝。”她用力的抱住他.

  宗宮海翔最先從驚愣中回過神來,趕緊拍手。

  其他人立刻跟進。

  於是沒有人告訴他,他終於不會發聲了。

  “照相啦!要照相!”封士泉起哄,想要化解因方才發生的事而顯得有點低落的氣氛。

  封颯月離開他的懷抱,找到擱在桌上的數位相機。

  “哎呀,沒電了。你們先吃蛋糕?我去找備用電池。”

  “快點來喲。”南綺朝她輕喊,看得出大夥都有點恍神。

  “嗯。”封颯月笑著點點頭,跑回臥房。

  門一合上,她歎了一口輕到不能再輕的氣息。

  然後,地上出現一滴水滴……彙集成一攤水。

  “終於……”

很久以前封蒼征就曾跟她說過,如果是在學習語言的年紀就極度聾,那便會影響語言能力,雖然相良陸鬥是過了那個階段才進入極度聾,卻不能保證不會受到影響。

  他不是還能說話嗎?那時候的她這麼問。

  人是很健忘的動物,就像你雖然有汽車駕照,一陣子沒開便會忘記開車的方法一樣,陸鬥二十五歲的時候完全失去聽力。那時候的他說話和平常人沒什麼差別,不過相信你也發現他現在說話的聲音飄忽不定,陸鬥他漸漸在還忘說話的方法……

  那是封蒼征告訴她的。

  大約三個月前她就開始發現他音不准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沒想到只不過是一陣子減少說話的時數,便會讓他忘記說話的能力。

  人真的很健忘,如果不持續練習的話,就連原本屬於自己所及的能力範圍都會還失。

  現在想起來,那時封蒼征是在提醒她事情的嚴重性吧!只是不知道過往他從完全失去聽力到現在有多大的差別,讓她忽略了這件事情有多迫切,等她終於知道要正視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糟糕!不能哭的!她用手拼命扇。

  她抬起頭,努力瞠大眼,不想讓盈眶的淚水滴下來,卻有更多更多的淚珠順著臉龐滑落,她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哭聲逸出唇畔,不能讓外面的人,尤其是他,發現她在哭。

  臥房外,氣氛還是輕快,卻和初時有點不一樣。

  宗宮海翔主動在老友身邊坐下。

  “我聽颯月說你開始學手語了。”

  之前他曾說過,不管怎樣,他這輩子都要用嘴巴說話,所以絕對不學手語,看來封颯月讓他妥協了。

  “嗯。”手中握著香檳,相良陸鬥應允。

  “因為你知道自己不會說話了嗎?”宗宮海翔一針見血的戳破其他人亟欲隱瞞他的事。

  “我不知道……我會這麼告訴你。”也是他唯一的答案。

  相良陸鬥現在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多數是氣音。

  “你明明知道。”宗宮海翔說得毫不留情。

  他當然知道,因為他剛才是那麼認真的凝視著她,她臉上有什麼情緒一閃,他都能捕捉到,她會隱瞞他也知道,所以他就算知道,也得說不知道。

  “但我不能說。”他的眼裏有著濃濃的哀傷。

  宗宮海翔首次說不出話。

  “就像我現在明明知道她在房裏泣不成聲,還是什麼都不能說,否則便會辜負她不想讓我知道而強逼自己假裝沒事,什麼都沒變的體貼,因為我是那麼的清楚她的用心,我才這麼做。”他永遠無法擁抱哭泣的她,當她合上門扉的同時,就已經將他拒絕在外,他只能隔著一扇門板感覺她因心疼他而落下的淚水。

  “為什麼不相信颯月很堅強?”宗宮海翔心想,如果是颯月,一定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相良陸鬥露出苦笑,“就因為她很堅強,所以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她會完全崩潰。”

  他從沒見過相良陸鬥這麼笑,即使是在知道自己即將聽不見的事實,他都只是平靜的接受,不問為什麼,如今他居然露出這種手足無措,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有時候我真恨我自己不是看不見,不然她就不需要在我面前露出那種體貼的微笑,她不用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才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連哭泣都得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

  但是他又矛盾的感謝上天讓他看得見她,一顰一笑,每個眼波流轉,他在怨恨的同時,卻又感到慶倖。

  一直在旁聽他們對話的封士泉開口,“你知道嗎?要是我是你,我會二話不說,開門進去給颯月一個溫暖的擁抱。”沒有人喜歡獨自哭泣,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人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相良陸鬥陷入沉思。

  “可是你不是我。”良久,他這麼回答。

  臥房的門開了,封颯月從房裏走出來。

  “抱歉,找了一下。”

  雖然很淡,不過在場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她的眼眶有些泛紅。

  “那來照相吧!”一開始提議照相的封士泉從她手上接過數位相機。

  大家排排坐,封颯月和相良陸鬥很自然的被推到中間。

  “跟我說,七。”拿著相機卻硬要在相片裏出現的封士泉,對準所有的人後,按下快門。

  這是她三十一歲的生日。

  而他……終於不會說話。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吃了蛋糕後,相良春日把封颯月拉到陽臺。

  “生日快樂,這個給你。”她遞給她一張MD。

  “謝謝。”封颯月接過,“這是什麼?”

  “是哥哥這幾天在我家練唱時,我偷錄的。”其實她也發現相良陸鬥說話時氣音增加,所以才想錄下他的聲音。

  封颯月盯著手中的MD。

  “其實在這首歌出來之前,哥哥就已經聽不到了,所以這首歌他是憑曲譜來唱的,才會唱成那樣。”相良春日解釋。

  封颯月默不做聲。

  “如何?有感動到想哭嗎?”相良春日笑問.

  “你知道嗎?我常想,人為什麼會感動到哭?為什麼會喜極而泣?”封颯月的目光變得深遠,注視著只有幾顆星子的夜空。

  她期待有一顆流星劃過,現在她有非常想要實現的願望。

  她的眼神迷蒙,對於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包含在內的意思。

  “高興不是應該笑嗎?不論是淺笑,微笑,各種笑容的最高級應該是大笑吧!”封颯月頓了下,“最後我才知道,會喜極而泣是因為高興到了極點,反而難過得落下眼淚,舉例來說,就跟我們笑到不可抑制會肚子疼的意思相同。”

  相良春日靜靜地看著她堅毅的側臉,等她說完。

  “但是,我不能在他面前喜極而泣。”

  封颯月拉回視線,看著相良春日,眼神裏充滿無比的認真。

  “沒有人哭的時候臉上不會流露難過的表情,正因為他聽不見,只能看見我用憂傷的表情在流淚,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麼而哭,這樣一來,他勢必會感到自責,認為是他失嗯的關係。

“所以在他面前,我只能有很難過、很難過的哭泣,和很快樂,很快樂的笑容,不會有很快樂的淚水,認識他之後,我的快樂最高級只到不可抑制的大笑,如此而已。”她緩緩的說完,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說穿了,你們都在為彼此擔心、體貼,卻從未向對方說明。”宗宮海翔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嗄?!”

  兩個女人同時嚇了一跳。

  他不知從何時開始,蹲在一旁聽她們談話。

  “看來你的道德觀念還要再建造才行。”沒有人告訴他,偷聽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行為嗎?

  宗宮海翔站起身,拍拍灰塵,“我以為我們兩個差不多。”

  “那你今天總該知道我們差很多了吧!”封颯月冷嗤一聲。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呀?”他話鋒一轉。

  “啥?”話題未免也跳得太快了吧!

  結婚,她聽不懂嗎?好,那換個說詞。

  “就是演奏結婚進行曲,由小舅舅牽著你走過紅毯,然後互相發誓說我願意的那個儀式。”

  “難道你覺得這個說法有比結婚兩個字好懂嗎?”相良春日差點被他打敗。

  “我一開始的確是說結婚呀!”是她們聽不懂,他才解釋的。

  懶得搭理他。相良春日連忙問道:“對呀,颯月姐,你和哥哥什麼時候結婚?”

  “呃……我們沒討論過這個問題。”搔搔頭,封颯月尷尬的笑了笑.

  “啥?到現在還沒討論?”會不會太久了點?

  “那現在去說就好啦。”雖然面無表情,但這的確是宗宮海翔最輕快的語調。

  封颯月緊蹙眉頭,“咦?”

  他是要她主動去求婚嗎?

  那可不行,她雖然說過不想結婚的話,但如果真要步入禮堂,攜手共度一生,那絕對要由男方主動求婚,這是女人在婚前最後的浪漫呀!

  “笨,今天是你的生日。”宗宮海翔如是說。

  嘖!他居然罵她笨!

  “所以?”好吧,她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所以暫時不跟他計較。

  “去許願。”

  “剛才不是許過了?你這個偷使用我願望的壞蛋,要是害我的願望不能實現的話,我就用戰車把你家轟了。”

  “放心,我家是用防核彈的堅固合金建造,普通的子彈根本傷不了分毫。”

  每次聽他們的對話,都有種聽軍事演習的感覺。相良春日暗付。

  “重點不是這個吧!”她只好出聲點醒這兩個軍事戰鬥迷。

  “總之,你只要許願讓他跟你求婚,不就成了?!”只要她一開口,相良陸鬥說不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已經許完了!”真是。生眼睛沒看過那麼番的人。

  “我是要你跟他許。”她的理解力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差?

  封颯月翻了個白眼,“那還不等於是我主動開口.”

  “要不然你要傳紙條給他也可以。”他立刻提供第二個方法。

  誰在跟他說這個?!她的意思是,不用提醒,他自己就該想到。

  “這年頭誰還這麼扭扭捏捏?多的是女人主動提結婚。”

  “我思想保守,可以吧!”封颯月怒聲反駁。

  她就是想要他自己主動想到,主動提起,這樣不行嗎?“在吵什麼?”相良陸鬥忽然出現在陽臺。

  宗宮海翔維持一貫說話的步調,卻搶在她前頭開口,“我跟颯月打賭,賭她敢不敢跟你求婚。”

  “誰跟你賭了?!”封颯月搶白。

  “這麼說,你不敢囉?”趁她在氣頭上,思慮不夠清楚,宗宮海翔故意激地。

  “誰說我不敢!”果然,她立刻上當。

  “那你向陸鬥求婚呀!”宗宮海翔給她最後一擊。

  封颯月氣瘋了,當下對著相良陸鬥脫口而出,“說你願意娶我!”

  相良陸鬥也傻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她說什麼。

  “什麼時候?”宗宮海翔又在一旁補充。

  “現在!”她氣得扯頭髮大吼。

  “那麼大家都聽見了吧!如果沒聽見,我有錄下來。”封士泉賊兮兮的笑說,從口袋裏拿出錄音筆。

  “我一直以為會是相良向颯月求婚呢!恭喜兩位。”南綺輕笑。

  攬著老婆的肩,封蒼征同意她說的話,“是啊,想不到是颯月向陸鬥求婚。”

  “總之,要恭喜你們囉!”相良春日拿著數位相機,猛拍兩位主角。

  封颯月看看所有的人,再看看他。

  相良陸鬥笑得很開心,“我願意。”

  婚事,拍案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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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嗎?”

  “這孩子,都要結婚了,還在睡!”

  “總之,先把她抬進新娘休息室吧!”

  睡夢中,她聽到好多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七嘴八舌的,然後有一副溫暖胸膛的主人將她抱起,換了個位置讓她睡覺。

  接著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她臉上滑來滑去,她動手揮趕,卻怎麼也趕不走那不知名的東西,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之後,終於有人抓著她的衣領,對著她的耳朵大喊——

  “封颯月!快起床!”

  “啊!”

  封颯月從睡夢中驚醒,首先印入眼簾的是母親那張好像沒有隨著時間改變的臉龐。

  “喔,媽,是你啊,”

  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別說是淑女,她看起來一點氣質都沒有。

  “你這懶蟲,婚禮都快開始了,還在睡!是想被抬進禮堂嗎?”要不是她已經上好妝,蔚詩陽肯定賞她兩巴掌,讓她提神醒腦。

  “啥?婚禮?誰的呀?”

  她從長椅上下來,搔搔頭發又抓抓癢,除了臉以外,整個人只能用邁還形容。

  “誰?我還想問你咧!”

  這個女兒要結婚也不通知一聲,說結就結!

  “問我?”深邃的眼睛轉了一圈,“誰呀?”

  她怎麼不知道最近又有人紅鸞星動?

  “不就是你嗎?”

  你媽?難道是……

  “媽,我怎麼不知道你和爸離婚了?!”這下子她的瞌睡蟲完全散去。

  “我想離婚,你爸還不肯咧!”她這女兒現在是裝什麼傻?

  “那你為什麼要結婚?跟兩個男人結婚,在法律上犯了重婚罪喲。”以為母親不知道,她好心的提醒。

  蔚詩陽賞了她一記爆栗,“你娘八百年前就已經結婚啦!現在要結婚的人是你!”

  撫著被揍的地方,封颯月傻笑道:“喔,原來不是娘你要結婚呀……”

  等等……她剛剛說什麼?!

  “我要結婚?!”這比得知她娘犯下重婚罪還更令她驚訝。

  怎麼她睡一覺起來就天地變色,是非顛倒?大家說的都是中文,她卻聽不懂他們說的意思,滿臉問號。

  “海翔打電話給我,說你們決定得很突然,連喜帖都來不及印,要我們今天出席婚禮,一大早還是陸鬥把你扛過來的。”也不知道他們小倆口急什麼,又沒人反對,結個婚還像火燒屁股一樣忽忙。

  “娘,你是不是蘇格蘭住久了,連中文的文法都不會用?”結婚?她今天要結婚,怎麼她本人完全下清楚,還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閒感?

  “不要再讓我重複一次。”蔚詩陽皮笑肉不笑的說。

  老實說,她也覺得娘親不像是在開玩笑,那麼是真的了?

  前一晚被逼著求婚的經過霎時歷歷在目,所有的人歡笑恭喜的畫面,她發現自己被老套的激將法耍得團團轉……

  整件事突然兜起來,而主導這一切的主嫌就是——

  “宗宮海翔……”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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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3 02:40: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

  小鳥在笑,賓客在笑,新娘封颯月的臉很臭,一點都不快樂。

  因為她知道自己被設計了,狠狠的瞪著坐在面前的宗宮海翔。

  “你這樣看我,會讓我以為你是想嫁給我。”沒有死到臨頭的自知之明,宗宮海翔還是一臉滿不在乎,事實上他一直都是這個表情。

  “想嫁給你?我現在想來一場軍事演習啦!”

  這個兔崽子!她以為昨天他只是故意鬧他們,她也決定當那是一場整人遊戲,怎知八個小時後她端坐在椅子上,身旁還有人替她梳頭發整理門面,順便告知她,她是今天的新娘,不用操心,因為有人已經替她打理好一切。

  有人?如果是指眼前這個王八蛋,她就先撕了他的嘴。

  “是這樣嗎?雖然我也早就料到……”宗宮海翔的眼神仍是空洞,卻在下一刻由背後拿出一把漆彈槍,“還好我有準備。”

  封颯月挑眉,“那我的呢?”

  “喏。”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把三十元的玩具手槍,是那種裝水還可看到水位在哪裡的綠色透明水槍。

  她盯著手中的廉價水槍,“這簡直就像鎮暴員警對上拿著玩具刀的激進抗議民眾,超級不公平。”

  “人,生來就不是站在平等的出發點上。”他將子彈上膛。

  “這句話去跟制定中華民國憲法第七條的人說。”呿!至少也要裝水呀!

  新娘休息室裏的一窩工作人員看傻了眼,只有新娘的親屬團早就見怪不怪。

  “給我住手!”

  兩道女聲同時爆出,下一秒兩個鬧事者同時被狠狠的揍了一拳。

  “噢!”

  “噢。”

  他們也是異口同聲的發出痛吟,不過語氣不一樣。

  “媽,別忘了你只有我這個女兒耶!”她媽揍人越來越不手下留情了。

  “就是因為只有你一個,不揍你揍誰?!”蔚詩陽瞠大眼反問。

  “怎麼這樣說!”封颯月不悅地嘟起唇。

  宗宮海翔在一旁見了,依樣畫葫蘆。

  “媽,別忘了你只有我這個兒子。”

  封希羽露出天下太平的甜笑,“真好,要是沒有你的話,我鐵定無法享受教育自己孩子的個中樂趣。”

  “說得也是。”宗宮海翔受教的頷首.

  從沒看過這樣的母子和母女。在場的工作人員同時閃過這樣的心聲。

  “封阿姨,該讓颯月姐換上新娘禮服了。”相良春日趕緊出聲打圓場。

  “也是。”蔚詩陽一把將封颯月推向更衣問。

  那一瞬間,她有種被推入火坑的錯覺,突然冒出一句話,“真的要結婚嗎?”

  眾人頓住手邊的工作。

  “快點!婚禮要開始了。”

  不知道誰這麼喊,所有的人又當沒聽見新娘說的話,繼續手邊的工作。

  不一會兒,一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取代剛才邋裏邋遢的瘋婆子。

  “哇,颯月姐好漂亮。”相良春日將捧花交給她。

  來幫忙的南綺也笑說:“相良一定會被你迷得團團轉。”

  好不容易,封颯月終於露出笑容。

  “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三十一歲的新娘。”就是有人不識相。

  又是哪個人多嘴?!所有的人暗暗咒駡。

  新嫁娘的笑容有一絲龜裂。

  “是要我撕爛你的嘴嗎?”封颯月掐起宗宮海翔的上下唇,直直往外扯。

  “我錯了……”他口齒不清的求饒.

  禮堂那邊傳來音樂聲。

  “糟了!結婚進行曲開始了!”

  封颯月被所有的人趕鴨子上架地推出新娘休息室,等在門外的是從小寵她的父親。

  封北辰滿臉欣慰的笑容,朝她伸出手,“我的好寶貝。”

  有股哽咽直沖她的喉頭,讓她不能言語。

  她這才真正感覺到自己今天就要嫁做人婦,戴著白手套的手勾住父親從小牽著她的手,然後她在紅毯的盡頭看見那個即將託付終身的男人,他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待父親把她的手交到他的手中,她看見從來不曾流淚的父親眼眶蓄著淚水。

  “我把她交給你了。”封北辰低聲道。

  霎時,換她淚眼婆娑。

  相良陸鬥笑而不答,臉上的神情像是在告訴他:我以一生保證她的幸福。

  唔,她快憋不住眼淚了……不能哭,今天應該是快樂的日子,不能哭!

  他轉頭,正好看到她偷偷擦拭淚水。

  感覺到他的視線,她抬頭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就連這個時刻她都不敢哭出聲,她一定是怕他誤會她不想嫁給他,所以才會笑得那麼開心吧!

  為什麼不相信颯月很堅強?

  宗宮海翔說過的話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是啊,她很堅強,堅強到連哭泣都不想讓他看見,但他還是想在她哭泣的時候給她溫暖的擁抱,讓她依靠。

  “不好意思,神父,可以請你等一下嗎?”他揚手要所有的聲音都暫停,雖然他聽不見,卻不想讓任何聲響蓋過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封颯月一臉疑惑。

  “我從小就認識你。”

  “我知道。”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嗎?

  “我認識的封颯月是個快樂的時候會大笑,生氣時會用恐怖言語拐彎抹角罵人,關心人卻因為不好意思而用很多惡毒的話包裝,總是想很多,很體貼人的可愛女人。

“我知道你會因為不想嚇到我而不從背後叫我,繞遠路從我正面出現,為了不想讓我知道我不會說話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然後躲起來暗自因心疼我而哭泣,我喜歡那麼堅強的你,但是我必須說,我想要分享的不只是你的快樂,還有你的痛苦難過——因為是你、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情緒我都能接受,就像你毫無怨言的接受我的一切一樣。”

  他想告訴她,就像她知道他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他也知道她為他做的所有貼心舉動。

  畢竟他們是如此的為對方著想,沒道理因此而將對方推拒在心門外,永遠保留一塊不能被對方跨入的禁地,被宗宮海翔那麼一說後,他的確有些想不起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讓他們在原地打轉。

  因為互相體諒,而不敢向對方說明所築起的圍籬,現在他要打破。

  他那雙拉小提琴的細長手指撫上她的兩頰,拭去流不停的淚珠。

  “從今以後,不管是喜極而泣也好,放聲大哭也沒關係,我陪你。”

  封颯月泣不成聲.

  她以為只有在背對著他哭泣的時候,才會為了下驚動他,小心不哭出聲,原來喜極而泣的更高級是泣不成聲。

  “所以,如果你想哭的話,隨時轉身,我就在這裏等你。”

  即便他是用那氣音多過於飄忽音準的聲音在說話,她還是一字不漏,聽得很清楚,如果不是非常努力,他根本連每個字怎麼念都快忘光了。

  “我不會哭。”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用力抹去淚痕。

  相良陸鬥覺得落寞。他以為她會懂……

“因為接下來我們要過的是快快樂樂的日子,沒有哭泣的必要。”綻放出連當空微笑的太陽都比不過的笑靨,她愉快的宣佈。

  “並不是結婚就代表Happy  Ending,離婚率持續向上攀升,屢屢刷新紀錄呀。”那個超不識相的人又插嘴。

  砰!

  “呵呵,沒事,你們繼續。”封希羽掩唇嬌笑。

  宗宮海翔就倒在她腳邊,抱著被揍痛的腹部悶哼。

  呼,差點就要駕鶴西歸了。

  中斷的婚禮繼續下去。

  “耶和華上帝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聖壇上的神父開始念起那一長串的證婚詞。

  “我本來還以為你不來了。”只知道神父在碎碎念的相良陸鬥,提起剛才她遲了些出現在紅毯另一端時。他有多緊張。

  “我怎麼知道自己今天要結婚,遲到是應該的。”沒鬧不來就不錯了。

  “我明明要海翔去叫你起床……”

  “就是因為你叫他來,我才會遲到。”要是沒看到他,他們就不會亂鬧,也不會浪費時間。

  “畢竟他是今天的總召集人,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做。”雖然他也有參與打電話通知親友參加婚禮的行列,但聰明的話,就不該告訴她。

  “我跟他還因為這件事差點大打出手。”要不是有人阻止,這裏早變成漆彈射擊場。

  “你這麼不想在今天結婚?”早料到她會不開心,但他不希望她帶著一丁點不願意的心情結婚。

  她是不希望求婚的人是她自己!

  “哼!”這種話她說不出口。

  “現在辦不也挺好的,剛好大家都在。”相良陸鬥安慰道,試著讓她開心點。

  “有總召集人在,還怕大家不來嗎?”誰知道他是怎麼有辦法在今天辦一場完整的婚禮的?

  有時候,他真的像個彌漫著謎團的人。

  “也對。”大至禮堂的使用權,小至新娘耳朵上要戴什麼耳環,都是宗宮海翔替他們張羅的.

  “咳、咳。”有人對新人們越說越大聲發出抗議。

  “喂,該說我願意了。”宗宮海翔插嘴。

  “啊?”

  新人們對看一眼。

  相良陸鬥發現神父用疑問的眼神盯著他。

  “不好意思,再說一次好嗎?”

  上了年紀的神父將手中的聖經翻到最前面,喝口水,打算從頭開始。

  霎時間,痛苦的哀歎聲響起。

  那麼一長串,再念一次,他們都要昏倒了。

  “喔,不用了,最後一句就可以。”封颯月趕緊攔阻。

  神父瞥了她一眼:將聖經翻回最後。

  “那麼……你願意承認接受她為你的妻子嗎?”

  “我願意。”相良陸鬥回答。

  “你願意承認接受他為你的老公嗎?”

  “我願意。”封颯月回答。

  “你們是夫妻了。”神父宣佈。


  婚禮進行中,有人吹口哨,人人臉上洋溢著笑。

  戒指還沒交換,捧花還沒扔,他們該仿的儀式都還沒完成。

  咻!

  一團紅紅的液體滴落在封颯月的婚紗裙上,阻止了他們接下來的動作。

  她眯眼細看。

  是漆。

  抬起頭,以宗宮海翔為首,所有的親朋好友都穿上防護裝備,人人手執漆彈槍,對著他們,簡直就像恐怖分子大鬧婚禮。

  “接下來是餘興節目,追殺新娘。”宗宮海翔戴上日本烏鴉天狗的面具,那是他母親的收藏品之一。

  “啊?”現在是怎麼回事?

  聽見她的疑問詞,宗宮海翔又拉下面具。

  “我來解釋一下,你的防護裝備和武器都藏起來了,在你找到之前,是我們追殺新娘的遊戲。”

  所以找到之前她得任由他們追殺囉?有沒有天理呀?!那麼多人追她一個穿著不方便行動的禮服,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你聽到了嗎?”眼睛注視著前方蠢蠢欲動的人們,封颯月呆呆的問。

  沒看到她說話,但早已培養出默契,相良陸鬥早知道她會這麼問。

  “對了,因為這是追殺新娘的遊戲,所以陸鬥,你可以選擇要幫她,還是跟我們同隊。”封士泉手上還有一套防護裝備和武器,“選擇跟我們同隊,這個就給你。”

  劇情急轉直下,不過想也知道是宗宮海翔主導。

  說不定對他而言,他們的婚禮是其次,這次大鬧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你怎麼說?”封颯月問。

  相良陸鬥垂首看著她,“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不管呢?!”

  “是嗎?”要是她,一定二話不說,選擇棄暗投明。

  “我加入你們那邊。”下一刻,他乾脆的放棄她。

  就知道。

  同一時間,封颯月抓起阻礙行動的裙擺,瘋狂的往前跑。

  開玩笑,玩捉迷藏,她從來沒輸過,更別說是她在行的漆彈射擊遊戲。

  “目標新娘,大家沖呀!”沒精神的語氣,宗宮海翔一聲令下,參與的人全部追在封颯月身後跑。

  青天白雲,太陽當空照。

  熱血的青年朋友們在草地上追逐……用漆彈槍追逐。

  一直到太陽快要西下,封颯月才找到被藏起來的防護裝備和武器,因為上頭用一張超大的紙寫著:你要找的東西在這裏。

  她小心翼翼的靠上去,以防這是個騙局。

  “放心吧!留守的人是我。”相良陸鬥由暗處出現.

  “你留守?”那就更可疑了。

  此刻的他早已脫下新郎裝扮,換上輕鬆的T恤牛仔褲。

  “大家都回去啦!”

  “什麼?”可惡!那她躲得那麼辛苦,是被要著玩的?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海翔,自顧自的結束活動是他的長項呀!”走到她面前,相良陸鬥用手指替她撥開淩亂的發絲。

  雖然清楚宗宮海翔只是鬧著玩,但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模樣,還是讓他有點生氣。

  “那我要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她嗅到陰謀的味道,該不會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不知道,去看看吧!”

  他們走回聖壇,在那裏找到一個萬花筒。

  “我努力那麼久,就為了這個鬼東西?”說不失望是騙人的。

  好歹宗宮海翔也拿一整套防護裝備來換,她會比較高興,至少下次他們去玩生存遊戲的時候,她可以拿來用。

  “等等。”他記得剛才宗宮海翔拿了個盒子給他。

  看著他從牛仔褲口袋中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她湊向前。

  “是什麼?”

  “海翔給我的。”

  “呿!他給你的東西比給我的還好。”她小小的埋怨一下。

  相良陸鬥笑了笑,打開包裝。

  “手電筒?”

  他拿著手電筒把玩了一會兒,猜不透宗宮海翔的用意。

  “算了,我們都忘記海翔送禮是依照自己的興趣,而不是實用性或別人的希望。”聳聳肩,封颯月轉動萬花筒。

  “是這樣嗎?”可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是因為他說:“到時候可以派上用場。”所以他才會有這種感覺嗎?還是他想太多了?

  “咦?”奇怪……

  “陸鬥,手電筒借我一下。”她繼續轉動萬花筒,騰出一隻手跟他拿手電筒。

  “怎麼了嗎?”他將手電筒交給她。

  “我在想……”她打開手電筒的開關,對著萬花筒照,“會不會是這樣用?”

  刹那間,牆壁上投射出一張他們小時候的照片。

  “是我們。”

  照片是在他們熟睡的時候拍的。

  “回想起來,那個年紀的我們要是醒著的話,是不可能這麼和平的。”相良陸鬥看著照片,有些出神。

  “是啊!”封颯月繼續轉動萬花筒。

  是他們到東京狄斯奈樂園玩的照片。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帶著我和海翔亂跑,差點迷路咧!”

  “明明是你說要看米奇,我才會帶著你們去找的。”相良陸鬥沒好氣的說。

  怎麼小時候他替她做的事,都會被她誤解成不好的方向?

然後又出現了許許多多他或她在各個時期的生活照,有他在體育祭賽跑的照片,她國中剛入學時的香菇頭,他認真的拉著小提琴,她考上理想的大學,他的成人禮,她穿著學士服畢業,他的第一場公開演奏會,她梳包頭一身上班族裝扮……一直到昨晚她生日時的照片。

  “想不到他也能送出這樣有意義的禮物。”封颯月有感而發的說。

  “我只感覺原來自己被跟拍了那麼多年。”相良陸鬥打了個寒顫。

  雖然看到很多他沒看過有關她的照片,但也出現不少連他都沒見過有關他自己的照片,不是被跟拍是什麼?

  “老實說,我也這麼覺得。”她搓搓自己的手臂,同樣感覺有點冷。

  不過,他們都感受到他的心意了。

  收起東西,相良陸鬥牽著封颯月往外走。

  “對了,禮服怎麼辦?”看著自己身上花花綠綠的禮服,不知道送還婚紗店,人家還要不要?!

  “海翔買下來了。”他頓了下,“他說這是送給你的結婚紀念回憶之一。”

  “之一?難道還有其他的?”她這麼一說,他才發現宗宮海翔的語病。“不知道……可能是指這個吧!”他晃了晃手電筒和萬花筒。偏著頭,她壓下心中的異樣戚,“可能吧……”直到回到家,這對新人才瞭解到什麼叫做“回憶之一”。那絕對是他們這一生最恐怖的回億。至於是什麼?噓,不能告訴你。

  洞房花燭夜。稍作喘息之後,封颯月趴在相良陸鬥的胸膛上。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視線,他睜開眼。

  “突然想到海翔說的,我真的到了三十歲都還是處女。”

  “所以?”他沒說出自己其實很滿意這點。

  “那天我看了一本雜誌,上面寫到,現在的男人怕的不是豪放女,而是處女,讓我很sad。”時代在變遷,思想觀念也在改變。

  以前宗宮海翔就曾說過,她一定到很老都還是處女,年輕的時候她還敢信心滿滿的告訴他不可能,等到她二十五歲之後,她回答不可能都只是欺騙自己,也欺騙別人。

  而現在她必須承認,自己的確到三十歲都還是處女的事實。

  “那只是某部分人的想法吧!”他就很高興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反正她以後也不可能有第二個。

  “是這樣嗎?”可是……

  “但雜誌上還寫說,沒有經驗的女人比較難搞。”

  唉,下次她看雜誌之前,他一定要先檢查內容。

  “你覺得咧?”

  “什麼?”

  “我很難搞嗎?”

  會有女人這樣說自己的嗎?他暗付。

  “我覺得你用的詞不太好。”

  “誰在跟你說這個!”輕拍他的胸膛,她嬌嗔。

  長臂環上她的腰肢,略微使勁,讓她感覺得到他的迫切需要。

  “這樣你說呢?”要不是顧忌她是第一次,他也不需要忍得那麼辛苦,就這點上來說,處女的確是不太好“搞”。

  封颯月漲紅了臉,囁嚅的應了聲:“喔……”

  “睡吧。”拍拍她的背,相良陸鬥哄她睡覺。

  “嗯……”激烈運動後,她也累了,“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她需要催眠曲。

  “唱什麼?”他的掌心沉穩的拍撫著她的背。

  “都可以。”雙手撐著下巴,她微眯著眼。

  “嗯……我想想……那唱‘四次我愛你’?”

  “嗯!”揚起可愛的笑容,她輕輕點了下頭。

  “不過我有稍微改編歌詞。”

  封颯月好奇的瞠大眼。

  “想把你抱在我懷裏,就這樣下讓你離去,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不做什麼也沒關係……”

  封颯月眨眨眼,緩緩趴在他的胸膛上。

  “不結婚當然不行,因為我要的只有你,雖然只是張紙而已,我會鎖在保險箱裏……”用已經只剩氣音的聲音唱著,他臨時改編,所以有點不順暢。

  但她還是邊聽邊笑。

  “有句話,我一定要,連續四次講給你聽……”

  沉穩的震動透過他的胸膛傳來,她輕啟唇瓣,緩緩的附和著他——

  “那就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最後一個尾音,消失在他們緊貼的唇間。

  四次我愛你的意思,並不是只想說四次,而是會一直說給她聽。


  夜半,等著她睡著的相良陸鬥,悄悄張開眼。

  在黑暗中摸索出今天婚禮上來不及交換的戒指,拉起她的手,他將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然後在她耳邊悄聲道——

  “老婆,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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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10-6-3 02:41:1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又是一個盛夏的夜晚。

  “爸!拜託你下次不要用手語偷罵我同學好不好?”

  相良陸鬥那張娃娃臉似乎不會老,他滿臉無辜的看著兒子,雙手在半空中比畫。是他們先在我背後說我壞話!

  “那你也不能問候人家母親呀!”相良誠同樣跟他比手畫腳,但為了加強語氣,他邊比邊說。

  “老公,你又問候別人的母親了?”在一旁聽到父子倆對話的封颯月,眉頭不悅的蹙起。

  我沒有喲。相良陸鬥趕緊撇清。

  “他明明就有!我同學說他經過爸身邊的時候,正好轉頭看他,才會發現他在偷罵人。”已經習慣用手語交談的相良誠,就連跟母親交談時都會加上手語。

  咦?

  等等。

  封颯月突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同學看得懂手語?”

  “他們常看我在比,都會問我呀!況且爸比的可是全世界通用的‘手語’。”

  要不是他同學也用同樣的手語問候他母親,他哪會那麼清楚?!

  “什麼意思?”封颯月聽得一頭霧水。

  “你自己問爸。”相良誠顯然不願意自己比出那個手勢。

  封颯月轉頭,面對那個吃水果看電視裝死的老公,笑道:“所以那個手勢是什麼呢?老公。”

  啥?我忘了。相良陸鬥做出健忘的表情。

  “少來!那種手勢要等投胎了以後才忘得了!”相良誠馬上反駁。

  “別亂說!”封颯月制止兒子的快言快語,“你爸只是到了可能得老年癡呆症的年紀,要體諒他。”

  喂喂,我看得懂你們在說什麼。相良陸鬥要他們別太超過。

  “那麼那個手語到底是什麼呢?”封颯月笑吟吟地問。

  他撇開頭,吹口哨。

  封颯月和相良誠對看一眼,沒再說什麼。

  十分鐘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水果看新聞。

  相良誠突然開口,“爸,你右手中指上是什麼?”

  相良陸鬥反射性的伸出中指,想看看兒子說的是什麼。

  “媽,現在你知道爸到底比什麼了吧!”相良誠立刻大聲嚷道。

  嘖!奸詐狡猾的小鬼頭!相良陸鬥這才發現自己中計了。

  “老公。”封颯月甜甜的喚道。

  呃……什麼事?他感覺到背部有冷汗流下。

“也許我們該好好談談關於手語的言論道德這個問題了……”

  夜還很長,他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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