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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淮玉] [激情薔薇][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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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火山爆發使她變得孤苦伶仃
在險遭強暴的危急之中他救了她
他把戴在身上十年的項鏈「薔薇新娘」
送給了她 哪知卻為自己惹來牽扯一生的麻煩
為了逃出魔掌,免去被賣入火坑的命運
她恩將仇報誣賴他強暴了她 為了報復,
他花十萬美金賣下了她 並將她丟在他們開設的醫院裡不聞不問
四年後,她成了一朵誘人採擷的野花 為了讓自己的慾望合法化,
他不惜拿自己的婚姻作代價 更不惜在她心裡成為一個索欲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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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5 07:1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九九一年·巴里島·金塔馬尼(Kintanmani)火山群

  時間對辛晏然而言不算是太重要,她算日子的方式不靠日曆,而是靠季節。

  她十六歲,是個發育尚未完全的纖巧女孩;身上穿著寬直藍色長袍和泛黃的白長襪,腳下套著一雙過大的拖鞋,看上去益發顯得脆弱和孩子氣。

  她會說中文,和一點簡單的英文。一個被丟棄的孤兒,像個遊魂似的飄蕩在這個神秘的國度。

  她的父母在五年前死於阿貢山探險之旅。

  火山爆發,奪走了一千多條人命,她是少數存活著。對於這樣的幸運,她毫無一絲感恩之心。

  其實,她並不想這樣活下去。真的!

  沒有靈魂的活下來,和一陣風有什麼不同?

  她還寧願做一陣風,起碼風不會飢餓、風不會怕黑暗。風可以睡在樹葉上、睡在晨曦裡,更可以在花裡歌唱、在海面上歎息——

  是風,該有多好!

  她很少說話,因為說話的機會不多;她總是習慣聆聽,因為這個世界並不需要她來指揮。

  一整個下午,她就待在這個風光明媚的溫泉邊聆聽。她的個頭不高,並不起眼,又像是衣衫破爛的小乞丐,所以坐在石階上並不會礙著誰。

  「諾言,咱們離開這個無聊透頂的地方。」

  說話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大帥哥,他的臉孔古典而柔和,眼眸晶亮又溫文。

  「我曾經阻攔過你的,是你自己該死的非跟來不可。」

  爆出這句斥責的是另一位身著精緻白襯衫和西裝長褲的男子。他非常高大,甚至比金髮男子還要高出半個頭。

  他的發漆黑如子夜,臉龐的輪廓粗獷而深刻,黝黑的膚色顯示出他一定經常曝曬在陽光底下。

  他們兩人的年紀應該差不多,但黑髮紳士看起來似乎凶暴許多,且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讓人害怕的權威和氣勢,臉上就算露出笑容,看起來也一定是冷峻傲慢的笑容。

  「所以我後悔啦!不過這裡的女人真是便宜得不像話。」

  金髮男子抬起頭來,剛好看見辛晏然,他對她綻開一個令她心湖起漣漪的笑容。

  「嗨!小姑娘,你躲在那裡做什麼?」

  辛晏然不自在地看向他,這個人真是親切極了,由他身上的衣著看來,明顯地應該是個有錢的貴族。

  這樣體面的男人住的地方一定是個有充足食物、乾淨衣服的城堡,她真希望能住在那樣的城堡裡,哪怕只有一天。

  黑髮男子正要進入前方的旅店,手裡提著醫藥箱,臉上的表情顯示他心急如焚。「白令海,救人命比你停下來騷擾女孩來得有意義。」

  「我不進去了,看到血令我想吐。」

  黑髮男人朝他們看了一眼,逕自往旅店走去。

  「諾言是優秀的婦產科醫生,中學念不到幾年便直接跳級念醫學院。」他停頓了一下,看著辛晏然。「我白令海,你叫什麼名字?」

  「辛晏然。」她用英文慢慢地拼出她的名字。

  白令海跟著念了一遍。「有一點拗口,你是中國人嗎?」

  辛晏然點點頭。

  「諾言也有中國血統。」他朝旅店努了努嘴。

  「裡頭的病人發生了什麼事情?」辛晏然常常在這一帶溜躂,這裡的人她差不多全認識。

  「有個來這裡旅行的中東婦女懷孕七個多月了,早上開始大量出血,諾言認為可能是『前置胎盤』的問題,一接到求助的電話立刻趕來了。」

  辛晏然並不懂什麼叫作前置胎盤,所以一臉茫然。

  難得有個小聽眾願意聽白令海做個簡單的學術演說,他清了清喉嚨後道:「你知道女人子宮裡的胎盤嗎?」

  辛晏然仍是搖頭。

  「胎盤位於子宮出口處,在胎兒還小時若胎盤有異常情況尚不會有任何問題,但隨著寶寶愈來愈大後,子宮出口處就會受到壓迫,就會發生變化由子宮剝離,造成出血現象。」

  辛晏然聽得一顆心怦怦跳。「那會如何呢?」

  「如此一來,胎盤原來幫助胎兒發育長大的機能會跟著完全消失。」

  辛晏然輕呼出聲:「母親和小孩會死嗎?」

  「原本可能會死,但遇到諾言算他們命大。」白令海說話的語氣充滿了驕傲。

  「你把他說得像造物者般偉大。」她記得剛才迎上那人的目光時,他所散發出來的自負和傲慢。

  「諾言根本是個天才。」

  「你也是個醫生嗎?」辛晏然抬眼看著正說得眉飛色舞的白令海。

  「不是,我只是個小護士,不過,是在今天以前。今天以後我將徹底擺脫這個情況,我怕血,一輩子也不會改變,還是趁早死心算了。」白令海垮著一張臉。

  「你的朋友沒有護士的幫忙,一個人應付得來嗎?」辛晏然換了個姿勢整個人靠在棕櫚樹上。

  「我說過諾言是個天才,面對任何危機,總能冷靜的處理,一會兒你會看到他被一群感激不盡的人簇擁出來。」白令海由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點燃,開始吞雲吐霧。

  「你們來這裡旅行的嗎?」辛晏然隨手輕掃著身旁草皮上的露珠。

  「我是抱著來這裡旅行的心情呀!但是結果和我想像的有點距離。」白令海輕歎了口氣,很是失望。

  「怎麼會?這裡很美呀!到處都像一幅畫。」她對阿貢山附近的記憶深過對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她覺得貧窮並不會減損這個地方的美麗。

  然而天氣變化莫測,十分鐘前才晴空萬里,現在卻下起雨來了。

  溫泉四周的遊客全進入旅店躲雨,只剩下幾隻小狗在雨中玩耍。

  白令海拉著辛晏然的手,自然地往旅店沖,在西方人的眼裡沒有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

  一群人零零散散地佔據旅店的各角落,各懷心事地等待這場煞風景的雨早點停。

  進到旅店躲雨後,辛晏然變回沉默,她本來話就不多,面對陌生人時更覺得話多是危險。

  白令海的眼睛掃過辛晏然濕漉漉的長袍,而被雨淋濕後的衣服緊緊地貼著她的身體,顯露出女性特有的柔美曲線。

  他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純真的辛晏然並不知道自己可能因此而惹上麻煩,男女之間的事她是一無所知。

  白令海年輕氣盛且嗜欲,對於女人,他一向來著不拒。

  他看著她,剛才在外頭和她閒扯一些無聊的話,沒有仔細看她。現在仔細打量之下,他發現她有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細緻精巧的五官和太陽怎樣肆虐也曬不黑的白皙肌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裡飄蕩著不尋常的氣息,那是一種屬於男人想要一個女人的野獸般的慾望。

  天真無邪的辛晏然似乎也嗅出了不對勁,惶惑不安的黑眸閃爍著,她轉過身,看向白令海。「雨變小了,我要走了。」

  白令海靠近她的身體,抓緊她的手腕,邪惡而不懷好意地道:「你陪男人過夜的行情是多少?」

  她害怕而困惑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少裝無知了,女人都有價碼的,說,你一夜值多少?」白令海輕聲道,他來這裡之後,每一晚都召妓,這裡的女人價格便宜得不像話。

  辛晏然反射性地快步離開,從快走轉為小跑步。她雖無知,但男人的骯髒念頭,她隱約知曉。

  白令海呵呵低笑,快步地追了上去。

  辛晏然跑過溫泉的盡頭,終不敵白令海的腳程,被他攔腰抱住。她恐懼地發不出尖叫,受驚的喘息聲急促,顯得楚楚可憐。

  然而,這反應卻讓白令海更加興奮。

  他恨不得將她拖到最近的草堆裡佔有她。

  「放開我!」她微弱地哀求。

  獵物到手豈有放過的道理,他一手罩住辛晏然的乳房,用力捏緊。「女孩,放輕鬆,讓我先看看菜單。」

  他將她扳向他,一臉猥褻,眼眸裡儘是下流的興奮。

  他托起她的下巴想偷個吻,但她奮力抵住他的肩膀,躲開他的嘴。

  白令海將她朝樹林間拖去,她雙手雙腳拚命掙扎,想要擺脫他。「求求你,好心的先生,求求你……」她死命地喊道,淚水滑下臉頰。

  他完全不理會她哀求,輕而易舉地將她壓倒在身下,發出勝利的狂笑。「開個價,不然我當你是自願的。」他伸手就要推高她的袍子。

  她仍只知道哭泣,苦苦哀求。

  倏地,他停了下來,不是因為她的哀求聲,而是後頭有股力量將他拉起。

  「白令海,你玩女人玩得還不夠嗎?把這個小女孩放開。」南諾言咬牙切齒地道。

  白令海不情願地站起身來,一臉的慾求不滿。「誰說她是個小女孩來著,她可是個道道地地的女人了。你看她的乳頭,粉紅色的,光是看,我都要流口水了。」說著,他輕浮地吹了個口哨。

  「你要女人最好到鎮上隨便找一個,如果你再來騷擾這個女孩,小心我的拳頭隨時準備伺候。」南諾言威脅道。

  白令海身體僵了一下,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然後聳聳肩無所謂的離去。

  白令海離開後,辛晏然仍平躺在濕地上,因為害怕身體變得僵硬。

  「你安全了,快點回家,以後不要這麼快相信一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男人一直不停地扮演著不負責任、令人心碎的角色。」南諾言蹲在她身旁似笑非笑地道。

  她緩緩地坐起身,下意識地將雙臂環抱在胸,遮住自己裸露的胸部。

  六尺三寸的身高讓南諾言看起來比許多男人都還要高出許多,他從不曾像這一刻一樣,迫切地希望自己矮小些。

  他能感覺出她的恐懼,經過剛才的被強暴未遂,她看起來驚魂未定。

  「你應該聽得懂英文吧,之前我看到你和白令海聊得蠻愉快的。」他改用中文問道:「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中國人。」辛晏然怯生生地回答。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想要她更放鬆些。

  「辛晏然。」她用樹枝在泥地上寫著。

  他接過她手上的樹枝,在她的名字旁邊寫下他的中文名字。「我叫南諾言,忘掉剛才的事情,快點回家。」

  南諾言脫下他身上的襯衫為她披上。「以後記得出門要穿……呃……胸罩。知道嗎?」

  他是個婦產科醫生,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字眼困擾他才是,但今日面對這個小女孩,他的心裡油然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不自在。

  辛晏然抬頭看進他深邃的黑眸,一個男人竟然生著一對這麼好看的眼睛。

  他提到胸罩嗎?她不確定,因為她活了十六年還沒有看過那樣的東西,是用來遮蔽乳房的衣服吧?

  他輕輕地將她從泥地上拉起,雙腳正好踩住了他們剛才些在地上的名字。

  她瞪大雙眼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像個龐然大物。

  他看向她,她長得好纖細啊!像個搪瓷娃娃,小巧的腳、小巧的肩膀、脆弱的模樣。

  這個弱不禁風的小東西,怎會引起白令海的慾望呢?

  「你今年幾歲了?」他問。

  「十六歲。」她聲如紋吟地答道。

  「有唸書嗎?」

  她搖搖頭,低垂著眼。

  他突然想到,一定是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讓她不自在。

  不自覺地,他自頸上解下一條戴在身上十年之久的項鏈。「來,小晏然,這項鏈送給你。」他拉起她的手,將項鏈放在她的手心。「我替我朋友無恥的行徑向你道歉。」

  她微愣了一下,搖頭推拒著。「我不能收。」

  「你當然可以收。」他很堅持。

  她張開手掌,看著白金項鏈的墜子,像是一朵花,也像是一個長髮美女。

  「墜子是祖母綠,我叫它『薔薇新娘』,我在雅典時買的,已經有十年歷史了。本來,我想送給我未來的妻子,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他落寞地道。

  「為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

  「因為,我不打算結婚了。」

  「為什麼?」她又追問。

  南諾言回過神後道:「別這麼好奇,快點回家不吧!你的家人會擔心的。」

  辛晏然點點頭。「可是項鏈——」

  「送給你,或許有一天你把它賣了,能幫上你的忙也不一定。」世事無絕對,會發生什麼事很難預料。

  「謝謝你。」她泫然欲泣地道謝。「我不會賣掉它的,我會永遠把它帶在身邊。」

  她小心翼翼地將「薔薇新娘」放進口袋裡,轉身往樹林外跑去。

  辛晏然看著四周的景物,前頭古老的建築物是她住了五年的地方,她並不喜歡那裡,她的手仍放在口袋裡,緊握著剛才接受的禮物——薔薇新娘。

  推開老建築的鐵門,這間收容中心的負責人立刻衝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把她拖往他的小辦公室。

  「死小鬼,又跑到哪裡去瘋了?」他咆哮道。

  辛晏然看著收容中心的負責人柯艾迪。

  柯艾迪是一個方圓百里之內包裝得很好的慈善家,他收容了許多六歲到十八歲無家可歸的小孩,提供吃、住、穿給每一個不幸的孩子,讓他贏得大善人的美名和許多不知去向的捐款。

  這真是一個是非顛倒的世界,也是一個瘋狂的世界。不過,辛晏然也只能在心裡吶喊。

  她背貼著石牆,靜靜地站著,心裡清楚免不了又得挨一頓毒打了。

  柯艾迪抓著她的頭髮,一路拉到寫字檯。「不給你一點苦頭吃吃,你這個小娼婦永遠不會聽話學乖。」

  「艾迪,這回讓我用皮鞭抽打吧!」柯艾迪的合夥人之一——摩拉,露出他發黃的大板牙。

  「去拿皮鞭。」柯艾迪咧嘴獰笑。

  柯艾迪將辛晏然推倒在地,讓她面朝地面平臥。

  「給我狠狠地打,這樣其他的小鬼才不會有樣學樣到處閒晃。」柯艾迪發狠地道。

  辛晏然咬著牙,悶不吭聲,儘管皮鞭無情地往她的身上抽打,她仍全力忍著。

  柯艾迪對待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孩子們,就像豢養的動物般,等待時機成熟再將他們賣掉。

  女孩們被賣入妓院,男孩們則多半賣給有錢人家作苦力,多年來卻沒有人敢真正揭穿他們偽善的面具。

  不知道皮鞭落了多少下,她並未仔細算過,她嘗試著在絕然痛苦中想一些較美好的事。

  但是,在她的生命中,美好的回憶並不多,腦海裡儘是些浮光掠影的影像。

  這時,那位送她「薔薇新娘」的好心醫生,驀然浮上她的心頭,她努力回想著這個高大、充滿力量的男人,他像是個不顧一切為她屠龍的騎士。

  這個幻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讓她忘卻了背部被鞭打的痛楚。

  鞭子終於停止了揮動,她一點也不喜歡像個垂死的動物般啜泣,但她的眼淚仍忍不住流了下來。

  「老柯,我看這個小娼婦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賣到好價錢的年紀了,你說呢?」摩拉瞄了一眼躺在地上僵直不動的辛晏然。

  「這小鬼臉蛋長得很美,本來我想把她留在身邊伺候我幾年再賣給妓院的,可惜這個小賤人身上沒長几塊肉,又不聽話,不合我的胃口,還是丟給別人煩惱去吧!」

  「你要把她賣給哪個妓院?」摩拉問道。

  「鎮上的妓院正缺皮包骨型的小處女,前幾天我和老黛西聊天時,聽她說有客人願意付十倍以上的價錢來玩一個小處女,而且年紀愈小愈值錢,這小鬼正好符合各項要求。」柯艾迪邪笑道。

  辛晏然想摀住耳朵,不想聽見他們邪惡的對話,經過早上在樹林裡發生的事後,她對於這番對話並不陌生,但她根本沒有力氣舉起手來。

  「小鬼,這幾年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終於可以讓我討回一些本了。」柯艾迪蹲在她身旁道。

  辛晏然心生一計,抬眼看著他,有點看好戲地道:「我已經不值幾個錢了。」

  「你說什麼?」柯艾迪抓著她的頭髮。

  「我已經不是處女了。」她緩緩地道。

  柯艾迪揮手摑了她一巴掌。「你說什麼瘋話,我和摩拉可是從來沒有碰過你。」說完後他看了一眼摩拉,後者驚恐地揮揮手,極力撇清關係。

  和背上的劇痛比較起來,臉上的火辣已經不算什麼。她看著兩人,輕輕地道:「鎮上來了個年輕多金的醫生,今天我到『喜悅飯店』閒逛時,他正巧也在那裡,他把我拉到附近的樹林裡強暴了我,你們說,我還值幾個錢呢?」

  柯艾迪和摩拉聞言後,整張臉青一陣、白一陣。

  「我為你取的小名一點也沒取錯,你真是有個不折不扣的小賤人。」柯艾迪的臉漲成豬肝色,他真是氣炸了。

  白令海手裡握著一瓶龍舌蘭,不用杯子,就著瓶口喝了起來。「你今天在樹林裡作啥發那麼一頓脾氣?」

  南諾言聞言並未抬頭,仍埋首於滿桌的醫學報告。

  「你不該侵犯一個純真的小女孩。」

  「有什麼大不了的,給她錢就是了,反正這裡的女人全部都想要錢,我給她賺錢的機會有什麼不好?」白令海剛從外祖父那裡繼承了一筆遺產,正愁沒地方花哩!

  南諾言停下手中的忙碌,正色道:「她還是個孩子,你要花錢買女人應該找個心甘情願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哭嚷著要你放過她的天真少女。」

  白令海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好了、好了,偉大的正人君子,我說不過你。對了,早上那個產婦真是前置胎盤的問題嗎?」

  南諾言點點頭。「好在前置的程度還算輕微,胎盤只遮住子宮口的一小部分,否則依此地的醫療設備,我根本沒辦法立刻替她施行剖腹生產,後果將不堪設想。」

  「還是你厲害,不論碰到多麼危險的情況都能那麼冷靜,我就不行了。」

  「你確實是個差勁的護士。」南諾言微笑道。

  「沒辦法,想當醫生,分數又不夠。對了,你打算在巴里島待到什麼時候?本以為你真的要來這裡度假的,沒想到是來義診。好在你在英國的阿德烈家族很有錢,不然你準會成為全世界最清貧的醫生,哪有人像你一樣,一年有一半的時間在義診。」

  「沒有你說的這麼誇張,我只不過利用度假的時間順便替一些付不出醫療費的窮人看病罷了。」南諾言一向不喜歡人們拿他這些舉手之勞的小事大作文章,讓他覺得有沽名釣譽之嫌。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不會這麼晚了還有人來求診吧!?」白令海嘟噥道,放下酒瓶走去開門。

  白令海在看見站在門外的三人後,先是吃了一驚。「辛晏然!?」

  南諾言聞言,大步走到門口,看見辛晏然站在兩名壯漢之間,顯得纖細而脆弱。

  「有何指教?」

  「我們想和你們私下談談,請問你們誰是南醫師?」柯艾迪直覺是眼前這位高大的黑髮男人摘了他收容中心最美麗的一朵小花。

  南諾言朝他們頷首。「我是南諾言。」他走回床旁緩緩地坐下。

  柯艾迪拉著辛晏然,將她往南諾言面前推。「我叫柯艾迪,是『愛心收容中心』的負責人,這個女孩今天回收容所後,告訴我們一件事關名譽的事。」

  南諾言討厭柯艾迪賊頭賊腦、欲言又止的樣子。「你直說無妨。」

  「她指控了一件你不小心犯下的邪行。」柯艾迪似笑非笑地道。

  南諾言看了一眼辛晏然,不確定地皺著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請你再說一遍。」

  「我們只是想為她討回公道,她指控你強暴了她。」

  什麼!?他強暴了她!?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辛晏然,只見她瑟縮了一下。

  辛晏然無助地回視他,她知道他現在一定恨透她了。

  她只能在心裡懇求他的原諒:南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褻瀆你的清白,我只是太害怕也太膽小了。如果我能過得了這一關,今生將做牛做馬報答你,我發誓!

  「你們想要勒索多少錢?」南諾言冷冷地問。

  「混帳東西,沒有的事你們要栽贓啊!」白令海一把抓住柯艾迪的前襟。

  柯艾迪用手擋住白令海揮過來的拳頭。「我們沒有要勒索,我們只是要討個公道罷了。」

  「你們想要花多少錢買這個公道?」南諾言仍是面無表情,順手掏出支票本。

  「我們……哎呀!南醫師,不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嘛!我們只是怕晏然因此懷孕罷了,你是知道的,男人與女人做了那檔事之後是會懷孕的,而且根據晏然告訴我們的,你強暴她的那兩次都沒有作任何防範措施,很可能讓她因此而懷孕。」

  柯艾迪叨叨絮絮地說了一大串話顯示自己高貴的情操,好似他想盡辦法也要為吃了虧的辛晏然謀取最好的福利。

  「我問你要多少錢?」南諾言咆哮嚷道。

  「我……」

  「你最好趁我改變主意之前趕快開個價,然後滾出去。」南諾言的情緒已經緊繃到臨界點了,隨時會爆炸。

  「我們要……十萬元美金。」柯艾迪吞了吞口水,他知道就算是將辛晏然賣給妓院,最好的價錢也不值十萬元的十分之一,所以他準備給南諾言討價還價的空間。

  南諾言卻在支票上寫下柯艾迪要的數字。「這個女孩我要了,不准再來找她的麻煩,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再來騷擾她,我會讓你們死無葬生之地,可以嗎?」

  柯艾迪伸手接過支票,噁心地吻著支票上的面額,感歎自己的好運。

  柯艾迪和摩拉離開後,白令海按捺不住地道:「諾言,你瘋了,你為什麼要給他們錢?」

  南諾言輕哼了一聲,睥睨著辛晏然。「你說得對,女人都是有個價碼的。」

  辛晏然整個人呆立在書桌旁,她知道他鄙夷她、看不起她。

  「辛晏然,你為什麼要這麼陷害諾言,如果真有罪行發生在你身上,那也是我對你強暴未遂呀!難道你這麼冷血無情、忘恩負義?要不是諾言阻止了我,我真會在樹林裡強暴你!」白令海尖刻地道。

  「別說了,連白癡都知道我們被耍了。不!正確的說是我被耍了,她和姓柯的傢伙連手騙了我,他們串通好要敲詐勒索我,也許早上在樹林裡發生的事不知已上演了幾百次呢!」南諾言不屑地看著她。

  辛晏然難過地搖搖頭。「不!不是這樣的。」

  南諾言走向她,用力地扣住她的下巴,投射在她眼裡的不在是溫暖和仁慈,換上的是厭惡和憤怒。「你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是經不起醜聞的,所以你利用我人性裡最善良的一面,但你最好知道,我並非總是如此的面貌,相反的,我可以隨時變成一個邪惡的人。」

  「諾言,你準備怎麼處置她?」白令海問,龍舌蘭又回到他的手裡,他實在愛死了這種加入蟲味的酒精。不知是誰發明了這種泡了蟲的酒,他感謝那人,造福了像他一樣熱愛龍舌蘭的酒癡。

  「我看你乾脆把她交給警察處理算了。」白令海吞下一口龍舌蘭繼續說道。

  「不!我要把她送到巴黎去,我在那裡的醫院有附設中途之家,專門收留一些未婚懷孕的少女。」他指著辛晏然,毫不溫柔地道:「你,到巴黎去伺候那些可憐的少女。」

  辛晏然垂下頭,眼淚流了下來。這樣的安排,是他對她最客氣的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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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5 07:16: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九九五年 巴黎

  天氣晴朗,鳥語花香,春天真的來了。

  有的時候,天空的情緒真是變換莫測,前一刻才晴空萬里,下一秒卻又陰雨綿綿;當你正為惱人的霪雨歎息時,天邊又掛上了一道彩虹。

  這就像人生!

  辛晏然擦完廚房地板後站起身來伸伸懶腰,走到洗手台將抹布洗淨、擦乾晾上架子。她來巴黎差不多快四年了,四年前,帶著盛怒的南諾言將她送到醫院附設的中途之家,將她交給這裡的護理長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南諾言離去的背影,護理長用一種屏息的語氣說道:「喔——我真是崇拜南醫師,每次靠近他,我就全身發熱,差點忘了怎麼呼吸,他大概是魔鬼撒旦投胎的完美情人,迷人、英俊、高大,他隨便說句話都能令我發抖。」

  確實,南諾言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凌駕萬人之上,令她不寒而慄。

  這四年來,他未曾來過巴黎,看來是忘了他有個小傭人在巴黎償債。

  只要不再見到他,就不會勾起她的不愉快記憶,也好,她的罪惡感也不會像四年前那麼氾濫。

  醫院裡的工作量很大,除了醫生和護士之外,供人使喚的傭人只有她和一為黑人少婦——希拉以及廚娘傑克森太太。

  希拉上個月結婚,婚後不再待在中途之家過夜,所以許多晚上打雜的工作全落在辛晏然身上。

  小兒科醫師王皓和辛晏然一樣是中國籍,他待她很好,四年前她剛來時背部的鞭痕是傑克森太太情商王皓替她醫好的。從那時起,他一直很照顧她。

  傑克森太太有點小題大做,逼問著她無意間發現的鞭痕是怎麼來的。

  她不想將事情擴大,所以只是笑而不答地矇混過去,日子久了,傑克森太太也就不再勉強她了。

  「晏然,忙完了嗎?」王皓叫她。

  辛晏然回過頭朝他笑了笑。「差不多了,二樓的垃圾清完後,今天的工作就暫告一段落了。」

  「二樓的垃圾我替你清好了。」王皓笑瞇瞇地看著她。

  「垃圾很髒,會弄髒你的手和衣服的。」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你能清理,我一樣也能清理,手髒了、衣服髒了,洗洗就乾淨了。走,你一定還沒吃東西吧!咱們一塊兒去吃。」王皓拉著她的手往他的臥室走去。

  王皓的家鄉在香港,所以和辛晏然一樣住在中途之家,只是他住的是五星級套房,和她的傭人房大大不同。

  辛晏然跟他進了他的房間。「皓哥,我吃過了,傑克森太太烤了個奶油鬆餅給我吃,我吃得很飽,吃不下其他東西了。」

  她很喜歡和王皓在一起,他的房間是全棟樓藏書最豐富的地方,這四年來他就像她的老師一樣,指導她許多書裡的知識。現在她已能自己閱讀了,不論是中文或是英文典籍她都能融會貫通,只有在少數不甚明瞭之處,會請王皓提點一下。

  「你怎麼總是吃不胖?」王皓上下打量著她。

  她的手裡正翻著關於「十字軍東征」的書。「誰說不會胖的,我今天早上秤體重,重了三磅哩!」

  「才重三磅?四年才重三磅!?真是不像話。」王皓取下她手中的書,要她看著他。

  王皓屬於斯斯文文的書生型男人,溫文儒雅而且脾氣很好,和他相處可以不必設防。

  「瘦一點有什麼關係?只要身體好,沒什麼病痛就不礙事啊!」辛晏然知道王皓很關心她,但她不希望他這樣處處緊張她,這讓她有壓力。

  「問啊!我若知道一定回答你。」

  「你來這裡四年了,從沒見你支過薪,為什麼?南醫師一向大方,為什麼你卻得來白做?」王皓一臉疑惑。

  辛晏然故作鎮定地道:「誰說我沒支薪來著,我的薪水老闆直接匯入我的戶頭啊,每個月十好匯入。」

  「可是,我從來沒見你花過一毛錢,你的衣服和用品是慈善機構捐贈的,而且少得可憐。不要說你身上的衣服全是舊衣回收中心的剩餘物資,我還發現你刷牙用鹽、洗臉用衣服上剪下的布。告訴我,南醫師為什麼不給你錢?」王皓用一種少有的逼人語氣問道。

  「我有花錢啊!只是你沒看見罷了。」她不喜歡被人這麼赤裸裸的分析。

  「胡說,我觀察你很久了,一直想不透為什麼,南醫師下個月會來巴黎,我要親自問問他,替你討個公道。」

  辛晏然突地覺得五雷轟頂,烏雲罩上她的身子。

  她的臉霎時慘白。他要來巴黎!?他來做什麼?

  她好怕他,怕他鄙視的眼光,怕他指責她是個騙子。

  「你怎麼了?好像快要昏倒,你是不是不舒服?」王皓忙將她扶上床沿坐下。

  「皓哥,求你不要為我討什麼公道好不好?」

  「為什麼?南醫師不該這樣對你的。」王皓正義凜然地道。

  「要討公道的人是他,不是我。」她害怕得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什麼意思?」

  「皓哥,我不能告訴你原因,如果你真是為我好,求你不要在南醫師面前提到我。」她泫然欲泣。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王皓可急了。

  「別問好嗎?求你。」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疼,千百個要求也會不由自主的答應。

  王皓只好暫時依了她。

  南諾言風塵僕僕地上了協和客機。

  臨行前,白令海仍不忘用利刃挖開他結痂的傷口。「到了巴黎,別忘了替我向小騙子問候問候。」

  如今久違的巴黎就在眼前。

  四年來,他一直避免見到她,直到今日,不得不到巴黎一趟。四年一度的世界級婦產科醫師高峰會議今年在巴黎舉行,從接到邀請函後,他表面上看來雖若無其事,其實心裡一直波動著。

  四年前,她讓他對人性失望,徹底的失望。

  他知道,也許是他太追求完美了。這所有的錯全在他太相信一名少女的單純,以為她可以跳脫貧困,出淤泥而不染,結果她給了他一個當頭棒喝。

  南諾言在心裡一直用兩把尺來做標準。一把寬尺用在他與病人的人際關係上,廣義地說,就是在社會標準上他一向律人一寬;但是,另一把尺卻是嚴格得令人窒息。他對於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事、物,有超乎常人的潔癖,他討厭瑕疵、不接受欺騙,他律己也律人。

  他的性格裡有罕為人知的陰暗面,這一方面的特質他鮮少示人。

  或許四年前他把她想得太好了,所以不能承受她的欺騙。十萬美金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一回事,若她當時開口向他借,誠誠實實的開口,也許他會雙手奉送,就當是捐給紅十字會。但她沒有,她選擇了欺騙他!

  四年,不算短的日子,不論他再如何忙碌,總有一部分的靈魂牽繫著這件事、這個人。

  對她的恨意並未因著歲月的流逝而沖淡,這種強烈的情緒也令他十分迷惘,莫非他性格裡陰暗的一面全像排山倒海般襲向她?

  冗長的醫學會議就在他心不在焉的情況下結束。

  「南,你好像很累的樣子,昨晚替人動手術?」問話的是美國州立醫院的婦產科主任喬治。

  南諾言笑了笑,站起身收拾桌面的開會資料。「沒有,只是有點失神罷了,今天的專題報告恰巧是我最熟悉的婦科疾病,所以我讓自己放肆了一下。」

  「是啊!今天討論的議題了無新意,我也差點睡著了。」喬治心有同感。

  南諾言未答腔。

  喬治拍了拍南諾言的肩膀,「今晚可有地方落腳?如果沒地方睡,可以和我一起到我丈母娘家借住一晚。」

  南諾言稱謝。「我在巴黎有自己的住處。」

  他表示瞭解地點點頭,然後曖昧地笑著。

  南諾言提了公事包頭也不回地離開會場,懶得探究老喬治曖昧的笑裡藏著什麼臆測,就算他下錯判斷,以為他南諾言在巴黎有個小公館又何妨,反正社交圈裡多的是蜚短流長。

  「哇,這真是棒極了!」傑克森太太大笑道。

  整個中途之家上上下下全為著南諾言即將到來而歡欣鼓舞,好像古代臣民迎接國王一樣。

  辛晏然心裡可不作如是想,她一心希望他已經原諒她了,最好忘了她的存在。

  王皓輕靠著她,歎了口氣。「如果你心煩,把你的煩惱告訴我;如果你害怕,深呼吸一下,對你會有幫助,或者,你可以躲起來。」

  她愣了一下,酡紅著臉。「為什麼要躲起來?」

  「我知道你很怕南醫師,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總之我感覺到你怕他,而且很怕。」

  辛晏然雙手絞緊。

  「我猜對了嗎?」他問。

  「皓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的心狂跳。

  「你說。」

  「帶我離開這裡。」她低語懇求。

  「這裡有人囚禁你、限制你的自由嗎?」他很樂意帶她走,但是他想知道原因。

  她搖搖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告訴我真相。」他逼問。

  「沒有真相。」她仍不打算鬆口。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要我如何幫你?」

  「皓哥,假裝我們快要結婚了,結婚後我們計劃到美國去發展,你替我懇求南先生,放我一條生路。」

  此刻的辛晏然是急病亂投醫,雖然她真的很喜歡王皓,也偶爾會幻想嫁給他,但畢竟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有的時候,當她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總會染上一種「癡心妄想症,妄想有人能夠救她脫離苦海,而王皓……是她所能想到對她最好的人。

  王皓聞言笑了。「怎麼世界上有你這麼傻的人?因為要躲一個人而嫁給一個分不清自己愛或不愛的人。」

  「皓哥,我知道我很厚臉皮,不過我不是真的要逼你娶我,我只是想借你一用,讓我有個理由離開這裡。」

  「我會照你的話告訴南醫師,但他不一定會相信。」王皓朝她眨了眨眼。

  「我知道我的階級和身份配不上你……」

  「與階級無關,你別瞎猜。」他打斷她的話。

  「你真好,全巴黎就你和傑克森太太對我這麼仁慈了。」她欣慰地笑道。

  「南醫師到了,南醫師到了!」傑克森太太興奮地嚷道。

  王皓鼓勵地拍拍晏然的肩,「走吧!總要面對的。」

  「嗯。」她嚥了嚥口水,拉好泛白的裙擺,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瞬間加快。

  她強迫自己冷靜,穩住步伐,優雅地走下樓,此時樓下早已鬧哄哄,大家顯得很興奮。

  她移動視線,迎上南諾言的黑眸。

  南諾言的黑眸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一如以往地深不可測,他只是立於原地不動地看著她,然而,心中閃過一抹連自己也難以察覺的波動。

  貴族出身的他自是不同,自信從容,即使僅是隨意的穿著,仍是器宇非凡。

  他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想怎麼樣?」辛晏然不禁尖聲問道。

  樓下交談的人群全靜止下來,所有人奇異的目光全轉向辛晏然。

  「沒什麼,只是想仔細端詳我所遺忘在巴黎的野花。」他輕鬆地道。

  「我不是你的。」

  她挑釁地看著他。

  「你是的。」

  「閉嘴,停止用你現在這種眼神看我。」

  南諾言環顧四周,這裡閒雜人等太多,應該換個地方。「到你房裡去。」

  「休想!」

  大家都在好奇他們的關係,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是兩個小情人之間的鬥嘴。

  「休想嗎?你非要弄得人盡皆知你為什麼會來巴黎嗎?」他捉住她的手臂,將她硬拉往二樓他在這裡的臥室。

  「你不是君子,沒有一點人性。」

  「我不是君子,而你也不是什麼淑女,我們正好配成一對。」

  「你這個自大的壞蛋。」

  「少裝清高,四年過去了,你仍是我從巴里島帶出來的小騙子,骨子裡散發的醜陋騙不了人。」他冷諷道。

  她掙扎著想抽回手,但他抓得更緊。

  「我就要結婚了,我要離開這裡,不再受你控制。」她高傲地甩著頭,比他的態度更倨傲。

  「結婚?你能嫁給誰?有誰願意替你還錢給我?」南諾言笑道。

  「我要嫁給皓哥。」她甜甜地朝他笑了笑。

  「王皓!?」他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哈哈大笑。「你在做白日夢。」他譏諷地對她一笑。

  「我已經受夠你了,我知道你輕視我、鄙視我,覺得我是個卑賤的女人,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怎麼認為,你討厭我、無法接受我,並不代表不會有其他人愛我。」她憤怒地尖叫,轉身想要逃出這個房間。

  南諾言隨即抓住她的手腕,並將之反扣在後。

  她嘗試用牙齒咬他,又用腳踢他,卻踉蹌倒地,拉他一把,兩人一起跌落地。

  「你們根本不相配,而且他不可能娶你的。」

  「你狗眼看人低!」她實在太生氣了,所以口不擇言。

  「如果你真的嫁給王皓,不出半年你就會後悔,然後你會痛苦地想要離開他。」

  「你嫉妒他對不對?因為我並沒有想許多愛慕你的女人一樣愛慕你,因為我不像你預期的像個花癡一般在巴黎等著你看我一眼;更沒有像其他女人迫不及待地為你暖床。」她的頭髮全亂了,像個夜叉。

  他完全不答腔,只是低下頭印上她的唇,他的唇堅硬、需索、火熱,一點也不溫柔,蠻橫地想表示他的憤怒;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樣看輕他的人格。

  他用力分開她的唇,舌尖野蠻的入侵。

  她不要他的吻,甚至厭惡他的碰觸,他怎麼恨她、這麼輕視她,卻用吻來懲罰她,根本把她當作娼妓。

  他像是被下了藥似的,更像被慾望的火焰燃燒。

  他性格的黑暗面在她面前又不自覺地蹦了出來,他抬起頭嗤笑了一聲。「有件事你應該要知道,我比王皓有錢幾百倍。」

  辛晏然掙扎著想要起身,更想伸手打他,想將他臉上的嘲弄給撕碎;但卻被他輕易抓住雙手,壓制在頭頂,不爭氣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

  見到她的淚水,他眉頭微蹙,抓住她的手拉她站起來。「你是自找的。」

  「你羞辱我羞辱夠了吧!現在你可以放過我了嗎?」

  「王皓不會娶你的,他有家族義務要盡,不是你這個小淘金女可以高攀的。」

  「我和皓哥的事你少管,只求你不要從中作梗。」她對他已起了極度反感之心。

  「哈哈!還沒飛上枝頭做鳳凰,已經開始端起架子來了。」南諾言粗魯地抓起她的手。「瞧你手上的厚繭,哼!我知道你一直攻於心計,可惜你遇見了我,我生平最恨投機分子,你最好管管你那顆貪婪的心,要玩釣金龜婿的遊戲也不要不自量力找錯對象。」

  「南諾言醫師,或許你出身高貴,常常玩男歡女愛的遊戲,對遊戲的規則比一般人熟悉。但又如何?就像你們有錢有勢人一樣,我的目的只是要贏,至於手段和方法……哼!已經不是我所在乎的,因為我一定要贏。」她甩開他的手,高高地揚起不馴的下巴,下意識地藏起她粗紅起繭的手。

  「王皓不會要你的。」他仍然如此確定。

  「我會證明給你看你是錯的!」

  「過來這裡!」見她如此固執,他心裡很不高興。

  「想都別想。」她轉身奔了出去。

  「我們來打個賭,很快你便會知道結束。」南諾言無情地在她背後喊道。

  正如南諾言所說的,隔天一早,王皓便急著找辛晏然。

  「南醫師要炒我魷魚。」王皓可慌了。

  「他就像封建時代的君王一樣,想怎樣就怎樣。」她不悅地道。

  他困擾地道:「南醫師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是多久以前?」她可不太相信他會有多好。

  「你來巴黎以前。」

  「我想他只是想籍由你來提醒我,要記得自己的身份,而且最好不要忘了我只是一名女僕。皓哥,別擔心,他不會真正炒你魷魚的,只要我允諾不嫁給你。」她咬牙道。

  「是這樣嗎?南醫師為什麼要這樣待你?」他仍是不解,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因為我得罪過他。」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又有什麼深仇大恨不能化解的?」王皓被搞糊塗了,昨天看見他們見面時劍拔弩張的模樣,好像兩國交戰前風雨欲來的情勢。

  「若要仔細探究,一開始不就做錯了。」她的記憶拉回四年前,也許她當時應該認命、安分地被賣入妓院,而不該利用他;總好過四年後面對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局面。

  「我不想再提過去的事,那不是什麼太光彩的歷史,你還是捧牢飯碗要緊。」她苦澀地笑道。

  「晏然,我從沒更你提過我在香港的家對不對?」王皓不想讓她誤以為自己是現實的人,所以他必須告訴她真相。

  「不曾。」

  「我在香港,有個奉父母之命娶的妻子,我對她沒有感情卻有責任,我們八九年結的婚,下個星期正好滿六年。」他迴避她的目光,怕在她的眼裡看到不信任。

  辛晏然吃了一驚,因為王皓的行事一直讓人以為他還單身,難怪他從沒有紅粉知己,與仰慕的女人們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原來他早有妻室,只是他為什麼要隱瞞呢?就因為他不夠愛妻子嗎?

  「為什麼現在告訴我?」她其實已猜出九成,肯定和南諾言脫不了關係。

  「他要我立刻說明真相,否則就得離開這裡。」

  他——指的是南諾言。

  「你的妻子一個人在香港獨守空閨,你真忍得下心?」她一向心軟。

  「她住在療養院,不知道我來巴黎,她甚至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他苦澀地道。妻子的失常,他難辭其咎,是他間接逼瘋她的,他未在臨界點拉她一把,就這麼任她自生自滅,只為了想要得回失去的自由之身;既然不能離婚,那麼籍由距離讓他得到短暫的自由,有何不可?或許,他真是個自私的人。

  辛晏然可憐那個被丟棄在香港療養院的王太太,對於心目中立於仁慈地位的王皓,她有了新的看法。

  「這是個秘密對不對?我猜傑克森太太他們也不知道。」

  他點點頭。「除了南醫生之外,你是第二個知道的。」

  「起碼你對他很誠實。」

  「你不知道嗎?在這裡服務的每個人,南醫師全派了徵信社調查過,沒有人能夠欺騙他。」

  「而他在知道後仍錄用你?」辛晏然狐疑地問。

  「我雖然是全世界最差勁的丈夫,但卻是個頂尖的小兒科醫生,這點自信我還有。」他認真地瞅著她。「你會原諒我對你的隱瞞吧?」

  辛晏然柔聲歎了口氣。「你總有個優點來平衡你所犯下的錯,而我呢?連一些值得歌功頌德的美德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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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5 07:1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皓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訣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碟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

  辛晏然雙手環抱肩膀,苦惱地窩在床上,經過與南諾言的那常爭吵,她實在不認為繼續待在巴黎是好主意。但是,她能逃到哪裡去呢?她沒有錢,除了幾件洗得變色的衣裙之外,她也無任何東西可變賣。除了那條項鏈……但她知道自己是不會將它變賣的。

  說起來,在現代這個文明的社會,尤其在花都巴黎,大概已經沒有女孩子處理生理期的穢物不用衛生棉,而是用可以反覆清洗重複使用的棉布了,她應該算是碩果僅存的一位。

  她利用慈善機構捐贈的舊衣裁成方行,每個月用來代替衛生棉,貧窮的她甚至連一般的衛生棉怎麼使用都沒啥概念。

  無助,令辛晏然流下了眼淚。她努力壓抑自己,一面啜泣聲引來她不需要的關心,她用手背抹去眼淚,心想:難道自己這一輩子注定得這樣悲苦下去嗎?

  她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走到走廊,四處張望之後確定沒有人注意她,才快步閃出大門。

  她想到街上散散佈,要不是她不甘心就這麼毫無意義的死去,她真想一死了之。

  「嗨,小花,原來你躲到巴黎來了。」

  一到夢魘中才會有的聲音驀地在她身後響起,那是柯艾迪的聲音!

  辛晏然覺得不寒而慄,慢慢地回過頭,她根本開不了口,只想以跑百米的速度快速消失在他面前,無奈腳下卻像是生了根,無論如何就是抬不起腳。

  摩拉在不遠處的牆角撒了一泡尿後,踱向柯艾迪身旁,吹了一聲口哨。「好傢伙,艾迪,你真是聰明,提議到巴黎來度假,沒想到會遇見這棵一等一的搖錢樹。」

  柯艾迪野蠻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往中途之家的反方向拉去。

  「你快放手,我要喊救命了。」辛晏然掙扎地尖叫。

  「哈哈,大白癡,這裡的人有誰會冒險來救一個小乞丐!」摩拉狂笑到。

  「雖然你已經不是處女了,不過以你的臉蛋應該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柯艾迪在心中盤算著。

  「我現在是南醫師的人,你們答應過他不能再來打擾我,否則他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柯艾迪初聞她的話,確實有些顧忌,但是,待他上下打量她的穿著之後,他朝摩拉看了一眼,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南先生是個貴族,怎會讓他的女人穿著一身小乞丐裝出來閒晃。」柯艾迪可不想被人當白癡耍。

  「是真的,你們可以到前面的醫院隨便問個人。」她開始後悔自己未安分的待在房裡,不安分的結果卻是將自己推向險境。

  「柯艾迪,放手!」一個有力、充滿威嚴的男性聲音怒喝道。

  柯艾迪見來人是南諾言,微愣了一下,猶豫著該進該退,好不容易到手的肥羊豈有放手的道理,何況他最近缺錢缺得凶。

  「給錢。」柯艾迪賊眼一閃,嬉皮笑臉地道。

  「憑什麼?」

  「巴黎的媒體應該對慈善家南諾言強姦了無助少女的新聞會有興趣才是,你不花錢小消災,我只好選擇另辟財路。」柯艾迪食髓知味,深知上流社會的貴族和富賈一向怕被醜聞沾身,一旦被醜聞纏身,想要脫身談何容易,他算準南諾言不得不低頭。

  摩拉鼓掌叫好,對柯艾迪的崇拜又添加幾分。

  「小心你們的措辭!你們現在綁架的可是我的未婚妻。」南諾言突發驚人之語。

  「你說謊。」開口的是摩拉。

  「你們是我最不屑欺騙的無賴,快放了她!」

  柯艾迪狡猾的看著南諾言。「你以為我們看起來很像白癡嗎?你的身份地位如此崇高,怎麼可能娶這個小鬼。給錢,否則準備名譽掃地。」

  南諾言哈哈大笑。「歡迎你賣消息給巴黎的媒體,不過,小心被丟出報社的門。」

  「我真的敢這麼做,你最好別激我。」柯艾迪咆哮道。

  「我當然知道你敢做,可惜我和晏然明天就要結婚了,你的指控只會讓媒體解讀成一則浪漫的邂逅,而我當時在荷爾蒙的作祟下,情不自禁地與她有了肌膚之親。如何?你說,會不會有媒體不識相的報導負面消息呢?」南諾言淡然回答。

  「我們不相信!」摩拉反駁。

  「哼!少來了,你不可能娶這個窮酸的小花。」柯艾迪也道。

  「是嗎?那麼,明天歡迎你們來觀禮,你們是辛晏然在巴里島的朋友,可以代表女方出席婚宴;我的婚禮很簡單,你們來湊熱鬧,我和晏然將會很高興。」

  柯艾迪這時鬆開抓住辛晏然手臂的手。「我們明天一定會到場觀禮,要是你敢耍老子,我會把那件事加油添醋地說出去,到時候可不是一、兩百萬能擺平的。」

  柯艾迪和摩拉走後,辛晏然冷厲地看著他。「他們已經走遠,你可以停止假裝了。」

  「我假裝!?你這個沒心肝的女人,你很清楚他們真的會召開記者會。」

  「我可以告訴媒體記者,我當年並沒有被強暴。」

  「誰會相信你的話?」他實際地道出重點。

  「我——」

  「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嗎?」

  「給他們錢,我再慢慢還你。」

  「你已經欠我夠多錢了,就算再次替你充凱子又如何?他們是個無論你怎麼填都填不滿的無底洞。」

  他古銅色的臉龐充滿了力量,黑眸冷峻地看著她。

  「總之,我不會嫁給你的。」她堅持地說道。

  「是嗎?即使為了我的財富和優渥的生活條件也不嗎?」

  「我恨你,又怎麼可能會答應嫁給你?何況你也恨我,兩個相恨的人是不會有幸福可言的。」她悶悶地道。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只好被迫殺了他們。」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當然這不是真的,他只是要嚇唬她罷了。

  她倒抽了一口氣。「你不是真心的。」

  「信不信由你。」他平靜地道。「我已經厭倦一再向你解釋了。」

  辛晏然迷惑地看著他。「沒有道理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大可把我一腳踢開或是交給柯艾迪,我只是個小乞丐,而你家財萬貫,你不需要當烈士,犧牲一生的幸福。」

  他的臉龐線條依舊僵硬,眼神深不可測。

  「誰說我在這樁婚姻裡一點好處也沒有?至少我想要你,渴望得到你。」

  「殺了我也不會答應。」她有些心慌意亂。

  「不管你答不答應,現在立刻和我回中途之家。」

  但是這一切並不是辛晏然可以控制的,四年前,她造了一個因,現在結了果,豈有逃脫的機會。

  柯艾迪和摩拉一早便通知一群媒體記者造訪醫院人人皆抱著看好戲的心情。

  是的,南諾言在社交界素來以人格完美、慈善的形象聞名五大洲,一個沒有瑕疵的人對與媒體而言,幾乎等於索然無味的代名詞,畢竟人性光輝總是敵不過花花大少的新聞有賣點。

  辛晏然渾身顫抖著,為著門外熱鬧非凡的人群不知所措。

  這時,王皓走進她的房間,疑惑地問:「怎麼回事?」

  她不知該從何解釋起。「南……醫師在這裡嗎?」

  「他在他房裡。」

  「他沒有出來應付外頭那些人?」她知道南諾言是故意的,他要她收拾這一團混亂。她遲疑一下,站起身來。

  「你要去哪裡?」

  「找南醫師。」

  她站在走廊上,筆直地往南諾言的臥室走去,好在傑克森太太嚴禁眾媒體上二樓,否則她不認為她能招架得住這一切紛亂。

  她在他的門外站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敲門,心裡怦怦直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進來。」好像知道是她敲門,屋內的他連問都沒問就叫她進入。

  南諾言優雅地坐在窗邊的橫木上,倚著窗欞看著窗外的初陽,他一直沒有開口問她的來意。

  辛晏然深呼吸了一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我……」但她還是猶豫了。

  倏地,他猛一回頭。「說下去。」

  她被他嚇了一跳,也被他那銳利的眼神看得頗不自在。「我想——可能需要你出面才能平息這場可笑的鬧劇。」

  「哦?我說過,我不可能再為你那兩位巴里島的老朋友填補無底洞,給他們的錢不如替醫院裡可憐的病童買藥。」他不慍不火地道。

  她垂下頭,咬咬下唇。「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辦法我已經告訴你了,四年前你拖我下水的。解鈴還需繫鈴人,現在該是你為過去所捏造的事補償我的時候,如果我今日為了你惹上醜聞,我相信你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

  「我——我答應嫁給你。」她輕聲道。

  「很好,你不但可以脫離貧窮,更可以因此躍升貴婦人之級,你將要嫁的丈夫是全世界的富賈名流之一,而且是非常富有的一位。」他繞到她面前,輕輕托起她的下顎。

  「至少我很誠實,我從沒假裝愛上你,而且你也一直知道我根本不喜歡你。」她反擊道。

  「這是公平的,因為我也不愛你。」他殘忍地回道。

  「既是如此,你又為什麼要娶我?」

  「我雖不愛你,但我渴望你的身體,我是很少有渴望的人。」

  「而我卻一點也不渴望你。」她胡亂回話,未經世事的她,哪裡懂得什麼叫渴望?

  他冷冷地看著她。「我不在乎,但是你得躺在我的床上盡義務。」

  她喪氣極了,時勢所迫令人沮喪。

  「我會盡量忍受。」事到如今,不認命也不行了。

  她的話引來南諾言的嗤笑。「很好,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歡做那件事,但是你必須配合我的『性趣』。」

  「你可以出去找別人。」

  「謝謝你的大方,這道免死金牌我會牢記在心,有一天我想我會用得到。」

  「現在呢?該怎麼做?」她知道一樓的媒體記者早已沒有耐心等下去了。

  他沉默了半晌。

  「我會同志樓下那些不速之客到聖母天主堂觀禮,而你……傑克森太太和珊珊會陪你到時尚街挑選現成的禮服,珊珊對衣服有不錯的品味,她會幫助你。」

  「那你呢?」

  「我們在聖母天主堂會合,我會在你出現前滿足媒體的好奇心。」

  天氣不錯,珊珊為辛晏然挑的禮服不是傳統的白色,而是象牙白的緞面禮服。領口優雅的設計,恰好襯托出她美好的頸項弧度。

  因為時間緊迫,辛晏然的身上並未佩戴任何首飾,只除了四年前他給她的「薔薇新娘」。

  送她出閣的是南諾言的指導教授,他恰巧今天也到巴黎參加醫學會議,十分鐘前他們才被介紹認識。王皓是伴郎,珊珊是伴娘,新郎就在紅毯的另一端。

  辛晏然開始向前走,不敢直視南諾言,他穿著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裝,好看極了;很快地,她被帶到他身旁。

  她顫抖地將誓言說出,而他也堅定地說出他的誓言。然後,新郎新娘互吻,結束了這場夢幻的婚禮。

  他是怎麼辦到的?她無法將一切程序連貫起來,她甚至忘了他何時將戒指套在她手指上。

  應媒體要求,他們站在教堂前院讓記者們拍照,盡情捕捉新郎、新娘臉上的虛情假意。

  一場戲快近尾聲時,柯艾迪和摩拉擠向辛晏然。

  「你穿上這件禮服一點也不像小乞丐,倒像一位美麗的異國公主。」摩拉偏著頭看她。

  「這是一場荒謬至極的婚禮,我仍不相信這是真的,現場太多錯愕的表情,不過,我會按兵不動,先不掀你們的底。畢竟你丈夫實在太有錢了,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我可不想死於非命。放心好了,下午我和摩拉就要回巴里島了,暫時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柯艾迪故作好心狀。

  「你們和我的小妻子聊些什麼?我好像眼花,看到晏然在發抖。」

  南諾言突然出現,摟住辛晏然的腰肢安撫她的情緒。

  「我們只是話別罷了,再見!小花。」柯艾迪悻悻然地說完,便和摩拉一起離去。

  他們回到中途之家已是下午兩點半,南諾言差司機先送女眷們回家,除了輪班的醫生和護士之外,只有王皓一人留下來。

  王皓走進辛晏然的房間。「南醫師又出去了,他總是這麼忙碌,就算是大喜之日還是不得清閒。」

  辛晏然身上仍穿著新娘禮服,一時之間還不能適應這場鬧劇婚禮所帶給她的感覺。

  「真是戲劇化,你們就這樣結婚了。」王皓也有些無法相信。

  「婚姻並不代表什麼,你不也結婚了嗎?還不是一樣自在瀟灑。」她感歎地低語。

  「如果我仍單身,一切將會不同,或許我會娶你。」

  她笑了,「如果我不是這般貧窮與落魄,我會抱獨身主義。」

  這時候,房門被無禮地推開,兩人一驚,明明什麼事也沒發生,卻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

  南諾言冷硬的聲音響起:「晏然,你走錯房間,這裡已經不再是你的房間了。」

  他的眼眸透出一抹信息,不喜歡看見眼前的這一幕。

  「恭喜你們,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的婚禮真是浪漫。」王皓咧嘴微笑。

  「我和晏然都不是愛鋪張的人,也不想引人注目,沒想到還是驚動了媒體。」

  「啊,你們一定等不及要獨處,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王皓識趣地離開房間。

  「真奇怪,王皓沒告訴你他已經結婚了嗎?他可真是明目張膽!」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面孔卻是嚴肅的。

  「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她很怕將他的怒氣撩起。

  「我有指責你什麼嗎?」

  「因為本來就沒有什麼是你能指責的。」

  「是嗎?那是因為我回來得夠早。」他捏著她的下巴。

  「你太神經質了。」

  「沒辦法,你曾說過你要嫁給他,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我希望你能慢慢淡忘這份感情,對我忠貞。」他很認真的看著她。

  「我一向光明磊落。」

  「是這樣嗎?我們都該記得四年前你是怎樣光明磊落的對待我。」他又開始譏諷她了。

  「你非要這麼殘忍,不斷的提醒我嗎?我已經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了,如果不是為了彌補過錯,根本不會有今天的婚禮。」她都已經和他結婚了,他還想怎樣?

  南諾言搖搖頭。「還不夠,今晚就讓你好好的表演一下。」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珊珊推門而入。「南醫師,三樓有個產婦嚴重痙攣、呼吸困難、眼底出血,威克大夫正在處理剖腹生產的孕婦,沒辦法過去看。」

  「糟了,有可能是可怕的子癇症,我立刻趕過去。」

  南諾言十萬火急的往三樓沖,留下珊珊和辛晏然。

  「南醫師一定是天父派下來的使者,標準的工作狂,對病人的耐心是許多人都比不上的。」珊珊有點不好意思,身為護理長很自然地以病患為重,卻怕辛晏然怪她打擾了他們兩人的繾綣之情。

  「是三樓的露易絲嗎?」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嗯!她本來就有妊娠毒血症,現在又引起子癇症,母親和胎兒恐怕都會有生命危險。」

  辛晏然驚呼了一聲,露易絲才十九歲,這麼年輕卻必須面對生死關頭,令人不勝欷吁。

  「你休息一下,我上樓去看看。」

  正欲掩上門之前,珊珊又補上一句:「晏然,你很真的很幸運。」

  全世界的人大概都會這麼認為,但辛晏然對這份幸運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夜裡,辛晏然洗了澡換上休閒運動服,在床上躺了一下,便不敵睡神來襲。

  南諾言輕聲走進房,當他的手碰到她的腰時,她驚喘出聲,她素來淺眠,一點點小小的聲音都能讓她醒來。

  「到我房間去,這張床太小了。」他攔腰將她抱起。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他的接近讓她很不自在。

  「你輕得像一張紙,抱在手裡一點感覺也沒有。」他誇張的形容,好像她不太有重量似的。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走向床畔,將她輕放在四柱床上。

  辛晏然的心狂跳著,雙頰彷彿有火焰在燃燒,她害怕極了!

  這個房間她很陌生,好不習慣啊!她拉了被單蓋住自己,盯和他的一舉一動。

  「不准反悔!」他似乎看出了她退縮的意圖。

  「我沒有反悔,只是……若有更好的選擇,你大可不必非我不可。」她好想逃開。

  「我不渴望任何人,我只渴望你。」他的笑容隱去。

  他開始脫衣服,很快便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面前。

  她不太敢正眼打量他,只知道他很高大,赤裸的身體曬成麥金色,他的肩膀非常地結實,有力的手臂像砍柴的樵夫,又像打鐵的鐵匠,一點也不像拿手術刀替人接生的婦產科醫師。

  她很懷疑他除了中國、英國血統之外,是否還有印第安人的血液在他身上流著。

  南諾言雙手叉腰,熾熱的看著她。「起來,脫掉你的衣服。」

  她縮在被單裡,緊張地直打哆嗦。她實在痛恨他的冷靜,好像這不知是他第幾百次和女人在一起似的。

  「南醫師,如果你像大家所說的慈悲為懷,你就不該在今晚非要這樣勉強我不可。」

  「起來脫下你身上的衣服,立刻。」他冷冷地道。

  「我們根本不算認識,你不能這樣霸道的勉強我。」她沒想到他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更沒想到他竟真的要她。

  「別在我的床上擺臭架子,在這樁婚姻裡,除了你的身體之外,你還有什麼可以提供的?」

  「為什麼你在大家面前是個完美的聖人,在我面前卻化身為一頭禽獸?」她不禁流下眼淚。

  他邪笑地看著她。「因為你挑起了我最陰暗的一面。」

  他爬上了床,來到她的身上,動作迅速如美洲豹。她在他厚實的身體下不斷的掙扎,卻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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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晏然,廚房桌上留有烤羊排,還熱著呢,快去吃了。」傑克森太太手裡抹著桌子,慈愛地笑道。

  辛晏然不自在地絞著手,酡紅著臉,她覺得好像整棟樓的人全知道昨晚她和南諾言做了什麼事。

  「南醫師天還沒亮就出去了,有位住在蘇活區的亞洲女人難產,他趕去處理,看看時間,應該就快回來了。」

  「一會兒我會加快速度把清潔工作做完。」她記得她有一堆例行的打掃洗刷工作要做。

  「不用了,全做好了。」接可森太太道。

  「啊?」怎會如此?

  「昨天南醫師請來工作的兩位女孩今天早上已經來上工了,現在大概在午休。」

  這麼快她的飯碗已經有人搶著要了?而且一請就請了兩位。

  「你終於熬出頭了,這四年來,我們都不知道你和南醫師有一段那麼浪漫的邂逅,你還真沉得住氣,不過我們全猜想你們之間一定有過什麼誤會,不然南醫師怎會捨得讓你這麼辛苦的做這些粗活。」

  傑克森太太人長得福福泰泰的,心地非常好。辛晏然很幸運,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對她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奇遇冷嘲熱諷過;大多相信了南諾言編的故事,說什麼她是他在巴里島旅遊時遇上的小精靈,他們一見鍾情,諸如此類……

  「是我太任性了,跟他打賭,說我可以一貧如洗的過日子,因為不服輸,才會繞了這麼一大圈。」

  「不要緊,結果還是好的不是嗎?天父會祝福你們。」

  傑克森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哼著法國民謠輕快的離去。

  愉快的氣氛同時也感染了辛晏然,她心裡不自禁地想著,是否屬於她的新人生已經開始了。嫁給南諾言代表脫離貧窮,這是她不敢有的美夢;事實上她並非渴望過著富有的生活,她要求的只是一個普通平凡安定的生活,這應該不算是幻想吧!

  她走進廚房,看著井然有序的廚具,還真的不太習慣這一切。若是平日,這些工作是她分內之事,差不多從每天睜開眼睛開始,忙碌兩個子就開始伴隨著她。

  她推開烘乾機的門,拿起杯子倒了爐上的咖啡悠閒地喝著,她從未像此刻般清閒。突地,一片漆黑罩頂而來,一陣暈眩感讓她失去知覺……

  外面風聲怒吼,雨勢傾盆,南諾言坐在窗欞上看著外頭的狂風暴雨。

  他的襯衫敞開,臉上佈滿憔悴,眼裡的紅絲來自於睡眠不足。

  她走了,一聲不響、不留痕跡的走了。他有能力將一名子癇症的孕婦從鬼門關救回來,卻沒有能力留住他的新婚妻子,好諷刺啊!

  她真的這麼討厭他嗎?在他對她做了那件事後,她邊立即在他眼前消失。

  早上,他還興沖沖地請了地產仲介為他介紹巴黎待售的華宅,準備安置他未來的夢想,構築他的新家;他帶著感恩的心情慶幸得此天賜良緣,而她竟然如此殘忍地對待他。若她真的對他無情意,又為何隨身戴著四年前他贈予她的寶石項鏈——薔薇新娘!她大可將它變賣,他記得當年買下它時所費不貲。

  他提著簡單的行李,經過護理站時和珊珊點頭示意,然後離開了巴黎。

  一九九六年聖誕前夕

  辛晏然一早醒來,發現外頭飄著細雪,今年巴黎的第一場雪開始下了,外面街上被白雪妝點得美極了,像是灑上銀白的胭脂。

  來到這裡已一年多,直到半年前,她才知道自己人仍在巴黎,被囚禁在一間精神病院裡,一個人在不到兩坪大的斗室裡,身不由己的看著日昇日落。

  剛來時,她對每一個她難得一見的法國醫療人員解釋她的際遇,告訴每一個人她是正常人,不是什麼精神病患,卻沒有人肯相信她。

  這半年來,她得到可以每日下午到花園散心曬太陽的機會,雖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分鐘,但彌足珍貴。

  冬雪開始下了,或許難得的而是分鐘自由又將被剝奪。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怎會被迷昏送到這裡來?又是誰想害她?

  在這裡,寂寞地想了一百遍也想不出答案。是諾言嗎?那個她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所嫁的男人。她的眼淚早已流乾,問號還是解不開。

  房門這時被打開,是醫生例行的巡房;今天應該輪到艾德醫生來和他們這些精神病患對話。艾德很喜歡笑,人也很和氣,每回來看她時都會帶幾本書來給她解悶。

  「晏然,今天早上心情好不好?」他坐在床旁的椅子上。

  辛晏然縮在床角,蜷縮成蝦米狀。她本來就不胖,現在更瘦了,而且食慾很差,一天只吃得下兩餐。「為什麼沒有人肯相信我是正常人?」她張著大眼看著艾德,希望他能大發慈悲相信她說的話。

  「因為送你進來的人提供了他從前就醫時留下的完整病歷報告,那些資料足以證實你從十歲開始便得了精神官能症。別在鑽牛角尖了,好好待在這裡接受治療。」

  「送我來的人?是誰送我來的?」

  「你的丈夫啊,你不記得了嗎?」艾德搖搖頭,很同情她不記得自己的丈夫。

  「我的丈夫!?」諾言嗎?

  「是啊!不過他也只來過那一次,然後就沒再來過,我想——或許他有可能再婚了。不過不要太難過,你只要好好休養,出院後再找個好男人過一生。」

  艾德看著晏然。她真的好瘦小,可是卻有著傾城的美貌。她的皮膚很好,就像嬰兒的皮膚,真可惜她是個精神病患,不然又該是個讓男人爭相疼惜的女人。

  「能說說他長什麼樣子嗎?」她試探地問。

  「誰?」艾德回過神。

  「我的丈夫。」

  「哦——印象已經有點模糊,畢竟只見過他一次。他的個頭不高,大約只有五尺兩寸,看起來像阿拉伯人。」艾德回憶道。

  「他不是我的丈夫。」辛晏然幽幽地道,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知道不是南諾言絕情至極地將她送來這裡,她好滿足、好欣慰,然後開始落淚。

  「不是你丈夫!?那他是誰?」艾德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才結婚一天,只記得我第二天早上在廚房時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後來就不省人事,卻在這張床上醒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這樣?」艾德小心翼翼地分辨著她說的話,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一名精神病患說的話,他怕這又是另一場語無倫次的言語陷阱。

  「你的丈夫呢?叫什麼名字?」艾德好奇的問。

  她猶豫著是否要告訴他。算了,再壞的處境也不會比被莫名其妙的關在這裡壞了。「我的丈夫是阿德烈家族的南諾言。」

  「你說的人是英國出身的南諾言先生嗎?婦產科醫生?」

  辛晏然點點頭。「你一定不相信對不對?」

  艾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被看穿了心事般。

  「我的家世與出身,的確配不上阿德烈家族。」她瞭解艾德的難堪。

  「你真的是南諾言的妻子?」他不敢相信,卻又覺得有此可能。

  辛晏然有一種不尋常的清新脫俗之美,或許這是吸引南諾言的致命吸引力。像他,好幾次幾乎要迷失在她會說話的眼瞳裡。

  「如果你不相信,想要求證,你可以查去年五月二十六日的報紙,我想上頭應該有刊登我和諾言結婚的消息。」

  「我會的,下午我再來看你。」艾德站起身來,匆匆離去。

  「我好想回家。」說話的是辛晏然在療養院認識的朋友多娜,她比辛晏然大三歲。

  「你可以請家人來帶你回去啊!」有家人真好。

  「不可能的,我哥哥結婚了,新來的嫂嫂不准我住在家裡,否則她會離家出走,上次就是這樣,所以我才又回到這裡的。」多娜快哭出來了。

  「嫂嫂不瞭解你,所以才會不願意你住在家裡。」

  多娜患有憂鬱症,再加上厭食、自殺上癮……等等諸多因素而被家人送來這裡。

  多娜曾和辛晏然談起過她多次的自殺經驗,兩隻手臂老早就被她割得慘不忍睹。辛晏然不明白,到底有什麼傷心事能讓多娜不斷地想尋死呢?

  她問過多娜,多娜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拒她說她就是不能控制自己,想盡各種方法,就是想死。

  「昨天我又睡不著了,好煩。我覺得我哥哥的太太會雇殺手殺了我,不如我自己死來得好。」

  多娜又開始偏激了起來,辛晏然很擔心她真又走上絕路。

  二十分鐘太短暫,她來不及勸多娜什麼,就又被趕回病房裡了。

  艾德走進辛晏然的小房間,笑容逸去,眉頭深鎖。

  「為什麼有人這麼殘忍,想要你生不如死?」對於一個精神狀態正常的人而言,被關在這裡一年多,包圍在這麼多詭異的問號裡,對她來說簡直是折磨。

  「你相信我了嗎?」辛晏然喜出望外。

  「我到圖書館查了那天的報紙,裡頭詳實記載了你的婚禮情況,不過你們——結婚似乎結得很突然。」

  她點點頭,神情有些許落寞。「是的,我高攀了一顆不該屬於我的星辰。」

  「你的丈夫……可能另結新歡了,昨天我參加一個巴黎藝術展,恰巧遇見你的丈夫,他的身邊有個大家閨秀柔情似水的偎著他。」

  她的黑眸倏地變暗。「你認識諾言?」

  「不是很熟,算是點頭之交,他曾經支援過療養院婦產科一陣子,六年前吧!」

  這家療養院是貴族式療養院,專門收容有錢人家裡視為恥辱的精神病患,有錢自然能使鬼推磨,這間療養院請了各科醫師駐診,吸引了上流社會有此需要的人士將家族罹患精神病的家人往這裡送,專業又保密,光是保密這一項,就讓許多人安心。

  「我在這裡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不過——我可以用非正式管道將你弄出去。」

  「可以嗎?你真的有辦法嗎?」

  「你得再忍耐幾天,可以嗎?」

  她笑了,「謝謝你。」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囚籠了。

  南諾言醉了,也許是因為今天是聖誕節,街上正洋溢著歡樂的氣氛,所以他多喝了點酒,今晚他不準備出診。

  也許是因為那個結婚後第二天便告失蹤的小妻子。她就像蒸發了一樣,他找了許多地方,卻毫無她的音訊。她身無分文,能躲到哪裡去呢?

  辛晏然,你讓我整顆心都擰碎了。他到底有什麼魔力,可以如此殘酷地待我。他在心中吶喊,苦澀地狂笑。他真該死,為什麼非要在新婚之夜強迫她,結果把她逼走了。她好嗎?懷孕了嗎?他好怕她選擇孤孤單單地生下孩子,更怕她用什麼土防噶墮胎,危害到自己的身體。

  他走下他的保時捷,東倒西歪地走回他在巴黎剛買下的豪宅。

  應門的是管家巴金,當他看見叫門的人是主人時,微愣了下。在巴金的眼裡,這位自律甚嚴的主人是滴酒不沾的,今天怎會帶著滿身酒氣和醉容回家呢?

  「巴金,我不是放你假了嗎?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怕主人一個人寂寞,所以留下來陪你,我太太也來了。」

  「哦!叫你太太以後也搬進來住吧!夫妻分隔兩地是大不幸,你們應該住在一起。」南諾言進入大門後,意有所指地道。

  「謝謝主人。」巴金笑了。

  「你們過節去吧,我很好。」

  他踉蹌了一下,巴金立即上前扶著他。

  「主人,你有個朋友來訪。」

  「朋友?」他在巴黎,不想見什麼朋友。

  「是白令海先生,他在健身房。」

  「叫他明天一早就離開,我不想見到他。」南諾言嚷道,白令海曾欺侮過他的晏然,他早該把他開除於朋友名單上。

  南諾言緩步回到自己的臥房,隨即倒臥在四柱床上,瞪著天花板出神。

  他的心恍若被利刃凌遲般,他不曾追過女人,一向只有女人倒追他,而辛晏然是少數他想追求的女人。

  壞就壞在他們相識的方式,讓整個美好人生從此變了調,蒼天不仁,莫過於此。

  終於,睡意來襲,讓他暫時能夠不去思考。

  翌日清晨,敲門聲讓南諾言不得不清醒。他開了門,卻沒打算請白令海入內,只是站在走廊,迎上白令海火冒三丈的眼神。

  「我得罪你了嗎?為什麼要趕我走?」

  「我不想被打擾。」他冷冷地說。

  「我們是朋友,你竟為了一個女人,連老朋友也不要了。」白令海無法忍受。

  「我的壞心情讓我無法招呼朋友,你還是走吧,我只想清靜一下。」南諾言語氣平淡。

  「沒想到你真的會娶那個骨瘦如柴的小鬼。」白令海想到在巴里島發生的事。

  「不准你再用任何輕蔑的字眼形容我的妻子。」他憤怒地道。

  「世界上哪有這麼古怪的婚姻?不過她走了不是更好?你應該盡早訴請離婚好脫離苦海,那個女人沾不得,她總是在利用你的好心。」

  「閉嘴!」南諾言挺直肩膀,昨夜喝了太多酒,腦袋瓜現在隱隱作痛著。

  「好吧!我讓你冷靜冷靜。」白令海氣憤地轉身離去。

  溫柔的路依蓮正奏著豎琴,眼裡汪汪的秋水可以讓所有仰慕的男人沉醉其間。

  白令海依在門扉處看得醉心不已。

  「昨天是耶誕節,你和諾言一起過的嗎?」他突然開口。

  琴音倏地停止,戛然而止的韻律讓空氣有點不自然。

  「他喝了不少酒。」她幽幽地道,溫柔的氣質讓人心疼。

  「是啊!早上我見到他時還能從他身上聞到酒氣。」

  「家裡昨晚辦了舞會,好不容易才邀到他來參加,他卻在陽台站了一晚,也喝了一晚的酒。他一向滴酒不沾的,昨晚卻那樣放肆的喝了一夜,而且是烈酒。」

  「你一定擔心極了。」

  路依蓮點點頭,歎了一口長氣,站起身來。「我第一次看見他掉眼淚,而且是為了一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女人,他還是忘不了她。我不明白,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這麼短暫,他為什麼仍然陷得這麼深?」

  白令海想了一下。「大概是孽緣。」

  她看著他,表情痛苦。「你也這麼認為?」

  「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不出其他答案。你長得這麼美,家世又好,諾言沒有理由不愛你而要她。」

  「你說你從他那裡過來的,他還好嗎?」她站在落地鏡前看著自己嬌好的容貌。

  「他一點也不好,幾乎想把我轟出來,他根本不想要我這個朋友了,你說殘不殘忍?」白令海抱怨道。

  「我想見他。」

  「他可能不會見你,你去只會吃閉門羹。」

  路依蓮聽不下勸,一定要去見心上人。

  當她來到南諾言家,見到諾言時,他剛洗了澡,刮了鬍子,清爽的味道十分好聞,看不出來昨夜的宿醉。

  「忘了她好嗎?」路依蓮柔弱、楚楚可憐地道。

  南諾言停在她的面前,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我忘不了。」

  她倒抽了一口氣。「她走了快兩年,她根本不要你,也不要這個婚姻了,你這樣癡心讓我好心疼。」

  他猛然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顎。「我花了好多年的時間才找到她,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令我這麼狂熱的想要擁有,這是宿命。」

  他鬆開她的下顎,路依蓮差點跌了一跤。「可是她並沒有回以同等的熱情。」

  「我知道,這也是我的宿命。」他苦澀地道。

  「談到宿命,你忘了你的家族使命了嗎?你的兄弟們等著和你有相見的一天不是嗎?十年之約就要到了,你不能缺席的。」路依蓮提醒他。

  「算來,我是六兄弟中第一個結婚的,怎麼能說我破壞了家族的約定呢?」他的晏然結婚的消息宣佈得太突然,而且新娘子第二天便失蹤,兄弟們全沒當真,但在法律上,他確實是已婚的身份。

  「諾言,我愛你。」路依蓮很少這麼坦白的爭取她要的東西,這是頭一回她為感情奮力一爭。

  南諾言身體一僵。「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只是少女情懷罷了。」

  「諾言,我真的好愛你。」

  路依蓮生長在醫生世家,祖父母、父親、和三個哥哥、一位姐夫全是法國頂尖的醫師。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南諾言了,一直偷偷地愛慕他,放在心裡不敢表白,直到今天。

  昨天是她二十歲的生日,或許「成年」給了她勇氣。

  「小傻瓜,你只是不成熟的迷戀罷了,我不適合你,我太老了。」

  「你不老,你一點也不老。辛晏然嫁給你時也才二十歲,你不也不認為自己老。」路依蓮可不服氣了。

  「那是不同的,我把她當女人看待,而你只是小妹妹罷了。」南諾言心想,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苦口婆心的向她解釋了,他不想愈描愈黑,有的時候真理未必愈辯愈明。

  小妹妹不等於女人嗎?為什麼諾言劃分得這麼奇怪,她的小腦袋哪裡能接受!

  「我偏偏只愛你,誰也不愛。」路依蓮表現出固執的一面。

  南諾言看著她,打算隨她去。假以時日,她遇上了自己真正鍾情的男子,她會明白此刻的愛戀只是一種迷惑而已,他稱作「後青春期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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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九九七年秋

  秋高氣爽,辛晏然躺在樹蔭下曬太陽。

  經過幾個月恬淡的生活,她的身子多長了幾塊肉,不再骨瘦如柴。

  而這全部的功勞應該算是艾德的。艾德將她救出精神療養院,讓她過正常人的生活,每天聽著鳥語、聞著花香,享受著人生。

  這裡是艾德的家,嚴格說起來是一座鳥園,養著各類的鳥,有山鳩、夜鶯、貓頭鷹、杜鵑、黃鸝……以及許多她還不太認識的鳥。

  「晏然,快來看,我的鵪鶉生小鵪鶉蛋了。」艾德在不遠處嚷道。

  辛晏然應聲跳了起來。

  「哇——好可愛的小蛋哦。」她就著樹梯爬上樹梢驚歎道;這裡的每一處、每一天都有不同的驚喜。

  「母鵪鶉一點也不怕你。」

  「當然,我是它的朋友,它不需要怕我。」艾德捲起袖子撫摸著每顆鵪鶉蛋,好像將要出生的是他的孩子似的。

  辛晏然看向他,咯咯笑著。「母鵪鶉大概以為你生病了,摸著她的蛋傻笑。」

  艾德跟著大笑。「我應該做獸醫的,面對這些可愛的動物可有趣多了。」

  「那又為什麼沒做成呢?」她也跟著撫摸著可愛的小蛋。

  「一念之差吧!我小時候住在鄉下,鄰居有一戶人家帶有精神病的遺傳基因,每個家族裡的成員皆在不同年齡裡發病,我很想幫助他們卻無能為力。長大後我選擇了這個行業,或許是想改變世界上運轉已久的定律。」他娓娓道來。

  「結果呢?」她偏著頭看他。

  艾德聳聳肩。「人類的力量真的很渺小,許多上天的安排不是我們能改變的。」

  「謝謝你,艾德,要不是你,我可能還待在那裡,老死以終。」

  「也只有讓大家以為你死了才會有安寧。」

  「有人起疑嗎?」這是她這幾個月以來最擔心的問題之一。

  「目前沒有,這和我們挑選的時間有關,凌晨三點,大家都想打個盹。」

  「多娜呢?她的家人把她接回去了嗎?」她問。

  「多娜前天夜裡用床單上吊死了。」艾德爬下梯子歎了一口氣,這是人無法勝天的無奈之一,縱然院方一直很小心,悲劇依然發生。

  辛晏然訝然出聲,站在梯子上的雙腿不自禁地顫抖,使盡了力氣才緩緩爬下梯子。「我總是勸她放寬心的。」

  「如果規勸有用,她也不會住進去了。」

  「多娜的家人可以多付出一些心力的,他們不該將她丟在療養院裡。」她想起了王皓的妻子,那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家人通常也是不得已的,精神病患通常是顆不定時炸彈,有的時候很難照顧。」

  「若不是曾在裡面住過,我還不知道世界上有著那麼多身不由己的人。」

  「晚上蘇活區有個Party,要不要去透透氣?」艾德問。

  「方便嗎?我是開有死亡證明書的哦!」

  「其實死亡證明書上寫的並不是你名字的完整法文拼音,何況你的外貌比以前豐腴多了,除了療養院見過你的人,根本不會有什麼人認出你。」

  辛晏然心裡很矛盾,不知道該不該再度走入人群,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這個地方,或許艾德說得對,該出去走走了。

  蘇活區迎秋舞會

  這個地區文人藝術家特別多,許多來自於世界各地才華洋溢想要冒出頭的人,一時之間全聚在這裡。

  「好熱鬧!」辛晏然呼出一口氣,她今天穿了一襲紫芋色的洋裝,襯出她白皙的肌膚,渾身上下散發出高雅的氣質。

  當她步入大廳時,慢舞的音樂正好開始演奏,三五成群的客人紛紛停止閒聊,全走進舞池裡。

  辛晏然不會跳舞,只是微笑地看著每一個熱情快樂的舞者,艾德到二樓找朋友去了,暫時將她留在樓下。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

  背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心裡狂亂不已;她慢慢的回頭。「是你!?」

  「我美麗的小妻子,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

  辛晏然的臉色瞬間刷白,在看到南諾言的一剎那,心中百感交集,好想撲進他的懷裡,向他哭訴這段分離的日子裡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幸。

  但他的臉色十分難看,令她望而生畏。

  南諾言幾乎無法移動,儘管他的心一再告訴自己,她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並不如他想像的沒有他而活不下去。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心中強烈的狂喜,他想要狠狠地吻她,吻得她喘不過氣來,然後拖她到最近的一張床上瘋狂地和她做愛。

  這兩年來,他過著無性的生活,好像在為她守節似的,任何女人都引不起他的「性趣」,他幾乎認定自己生病了,卻在看見她的此刻情潮氾濫,幾乎淹沒了他。

  他太久沒有性交了,如今終於找到她,不知道今晚他對她會有多少耐心,或許他根本無法溫柔地待她就要了她。就像每一次見到她時同樣的反應,她總是可以挑起他人性裡最原始、黑暗的一面。

  他抓住她的手臂,她嚇得驚喘出聲。

  「放開她,南諾言。」艾德走向他們,保護欲十足地道。

  南諾言轉頭看向他,表情冷然地道:「少管閒事!」

  「放開她,否則我要報警了。」艾德絲毫不怕他。

  「滾開!」南諾言大聲咆哮。

  「艾德,我不會有事的,諾言只是要和我聊聊天。」辛晏然好怕他們打起來。

  「南諾言,你不能強迫帶她走。」艾德仍不妥協。

  「我不能嗎?我是她的丈夫,在法律上是,在肉體上也是,而且這一生永遠不會改變。」

  辛晏然吞了吞口水,似乎害怕這一刻,也期待這一刻。「不會有事的,艾德,我和他出去一下,談完話就回來。」

  「不是出去一下,你——得和我回家。」他冷硬地糾正她的說法。

  艾德很焦慮,想幫忙卻使不上力。

  辛晏然朝他笑了笑,要他不用擔心。

  她看向南諾言嚴肅的臉,知道自己這一生最大的毀滅時刻將要來臨。

  辛晏然跟著南諾言上了他的保時捷。正確地說,她是被拖上車的,整段路程上,她不敢開口說話,更不敢問問題,她的身體只是緊張地直打哆嗦。

  「你冷嗎?」他將暖氣轉大,臉上一如寒冰似的沒有表情。

  「不冷。」她看著窗外的街景,仍是不敢看他。

  車子停在一棟辛晏然從沒見過的豪宅前,他為她開了車門讓她下車,好像他是個有禮的紳士,正慇勤地追求一位令人夢寐以求的淑女。

  他脫下自己身上的風衣,為她披上。

  這時,管家巴金為他們開了門。

  南諾言輕描淡寫地問他們介紹:「管家巴金,是這棟房子的老大;巴金,這是我的妻子,南夫人。」

  巴金就算心裡吃了一驚,也只是閃過幾秒鐘,他很早以前就耳聞南醫師有個娶了一天的妻子,在第二天不告而別,行蹤成謎。今夜突然出現,不知又會有一番怎樣的風雨。

  「我的臥房在樓上,左手邊第一間。」他看著她,視線往下移。

  辛晏然不自覺地將風衣拉得更緊。

  「先洗個澡,我們再談。」他當然不會只是想談話。

  「我沒帶換洗的衣服。」她的不安全感正在心中擴散。

  「我的房裡有,全新的,它們一直等著你回來,回到我身邊。」

  她猶豫著,他由後推了她一把。

  「浴室在左側,十五分鐘,我只有十五分鐘的耐性;過了十五分鐘,不管你洗好了沒,我都會打開浴室的門。」他轉過身,又想到什麼似地道:「不准離開,否則艾德將吃上誘騙良家婦女的官司,我會告得他身敗名裂。」

  惡霸式的警告立刻奏效,辛晏然一向怕他,今日重逢,情況也未見改善。

  她比南諾言訂下的時間快了五分鐘,她胡亂拉開衣櫃抽屜東翻西找,翻出一套較為保守的內衣和睡衣穿上,立刻窩進被窩裡,心中五味雜陳的等待。

  時間一到,房門立刻被推開又關上。她的心怦染悸動,他像豹子一樣接近她。

  她嚇得想要逃開,而後被拖拉回。「不要反抗我。」

  南諾言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來,低下頭狂烈地吻著,她發出小小的抗議。

  他半懇求、半命令地道:「別再反抗,不許再反抗,你是屬於我的。」

  他快速地脫下她的衣服,想要看她,他等得太久了。她不再出聲抗議,只是靜靜地任他為所欲為。

  「我一直想要忘了你,卻做不到。兩年前,你不告而別,憤怒足以讓我拆掉整個城市。」

  南諾言俯視著她,額頭沁出了汗水,身體的血液快速奔流,比兩年多前他們初次交合更令他渴望。

  「讓你的身體自己去感覺。」他邊說邊進入她。「不會痛了對不對?」他的唇溫柔地灑下蝴蝶吻花蕊般的細吻。

  她開始呻吟,被他逗弄得如癡如醉,她的經驗生澀,輕輕的挑逗就能撩起她的情慾。

  南諾言的動作變得更加劇烈,床也更著劇烈搖動,她細瘦的雙腿圈住他的臀,接受他的衝刺。

  烈火與熾情的結合,兩人精疲力竭地墜入無意識的情潮裡不可自拔。

  儘管夜晚兩人一遍又一遍的纏綿,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們還是尷尬相對。

  他們盡量避免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碰觸彼此,連談話也是禮貌性的談話。辛晏然訝異他的理智,在昨夜他們狂野的在一起之後,他竟還能如此冷硬的對她!

  用過早餐後,他問道:「今天你想如何打發時間?」

  「呃,我要出去買些東西。」她輕聲道。

  「是買些東西,還是去找艾德?」他的下顎緊繃,一副看透她心思的模樣。

  「艾德是我的朋友,他幫了我很多忙,而且不求回報,他昨天很擔心。」

  「擔心什麼?我是你丈夫,他怕我把你吃了嗎?你是不是愛上他了?」他冷冷地瞪著她。

  「你胡說什麼?」

  「昨夜我在你眼中看見了光亮,不是為我而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他當時心裡妒意十足。

  「那純粹是你的想像。」

  「我知道你並不愛我,你的意思是在告訴我,你也不愛風度翩翩的艾德醫生嗎?」得不到答案,他無法放心。

  「你也不愛我不是嗎?所以這是公平的。」她提醒他,他們之間的結合併非出自於情愛。

  「兩年的時間讓你變得伶牙俐齒了。這兩年來,你到哪裡去了?你走的時候身無分文,如何謀生?由昨夜我們在一起時,你的反應和我進入你時的狹窄,不像是靠肉體謀生的女人該有的身體,告訴我,你到底躲到哪裡去了,讓我遍尋不著?」

  他的心裡雖焦急,卻未顯露。昨天他太急著想要她,所以沒有先問問她這兩年的行蹤。

  辛晏然本以為他根本不會問起,也沒有興趣知道。而她在療養院那一年多來的脆弱與無助,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的;她頓時沉默了下來。

  南諾言誤以為她不願多談,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故意冷諷道:「難以啟齒是嗎?」

  她不喜歡他說這話的口氣,好像將她看得很低賤,因此起了反抗之心。「沒錯!是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所以不方便在這麼高級的豪宅裡說出口。」

  「你——」他的脾氣也上來了。

  「如果你覺得我不配冠上南諾言太太的頭銜,我很樂意下堂求去。」她挑釁地看著他。

  「休想!你這一生休想逃開我。」他咆哮道。

  辛晏然苦澀地笑了笑。「有些事恐怕也不是你能主宰的。」

  「那麼,我只有選擇將你鏈在床上,關在古堡裡。」就像一則古老的傳說。

  「你不敢!」

  「我不敢嗎?如果你又不告而別或嘗試離開我,你看我敢不敢!」他冷峻地威脅她。但他不禁有些感歎,自己竟為了一個小女人如此瘋狂。

  他南諾言要什麼女人沒有?偏偏弱水三千隻取她這一瓢。

  這時,管家巴金正巧送上一束美麗的鬱金香。

  「南夫人,歡迎你回到主人身邊。」

  辛晏然看見紫色鬱金香,歡喜得不得了,長這麼大,她還不曾擁抱過這麼大的一束花。她笑得比陽光更燦爛,「謝謝你,巴金。」

  巴金點點頭。「這是我的我太太的一點心意,我太太是荷蘭人,很喜歡鬱金香,她認為你也一定會喜歡。」

  「是的,我很喜歡。」她接過花捧在心口,像個滿足的小女孩。

  「沒想到巴金夫婦的一束花就能逗你笑。」南諾言抱怨出聲。

  她的笑瞬間凝住,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巴金輕咳一聲。「南先生,依蓮小姐剛才來電話,說她身體又不舒服,想請您過去一趟。」

  南諾言推開椅子站起來。「早點回來。」他對她說完後,便步出餐室。

  依蓮?誰是依蓮?為什麼她的身體一不舒服,就十萬火急地要諾言跑一趟?

  巴金似是看出了辛晏然的疑惑。「依蓮小姐是南先生好友的女兒,嬌貴得不得了,只是身體不是很好。」

  「諾言是她的家庭醫師嗎?她得的是婦科疾病嗎?」

  巴金掩嘴而笑。「當然不是,據我所知,依蓮小姐得的應該是心病。」

  「心病?」心臟病嗎?婦產科醫生可以看心臟病嗎?

  「呃,一種只有南先生才能治癒的心病,一見到南先生就不藥而癒了。」

  這句話她聽懂了,巴金說的該是俗稱相思的心病吧!原來那位叫依蓮的小姐戀著她的丈夫。

  路依蓮的事,放在辛晏然的心上,很快形成一種懸念,讓她牽腸掛肚、心不在焉。來到艾德的家門口,他就站在眼前,她卻一直失神,視而不見。

  艾德拍了她一下。「你怎麼了,被嚇傻了嗎?還是你丈夫昨天揍了你一頓,把你給揍傻了。」

  她淡然一笑,跟著艾德走進他的鳥園。「艾德,你覺得我是不是長得很平凡?」

  「你明知道你長得有多美,要是不美,南諾言會看上你嗎?小傻瓜。」

  「諾言娶我才不是看上我的長相外貌,他是不得已的。」她歎了一口長氣,艾德是不會知道箇中原因的。

  「不是因為愛上你,還會因為什麼?」艾德閒閒地問,覺得她只是自尋煩惱。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辛晏然信任艾德,把他當親人看待,所以決定告訴他真相。

  聽完她的敘述之後,艾德沉思了片刻。「你認為南諾言娶你是為了保全他的名譽?」真是匪夷所思。

  辛晏然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他不願付錢給那兩個痞子,而寧願跳入婚姻的墳墓娶你,然後在你失蹤的兩年裡心急如焚!?」他才不相信。

  「他沒有心急如焚。」她急忙反駁。

  「昨晚我明明看見他眼裡的在乎。」

  「你眼花了,他恨不得我死,好早日擺脫我。」

  「憑他的身份和影響力,要宣佈婚姻無效實在太容易了,更不可能會受那兩個痞子的威脅而做自己不願做的事。」他明白自己是旁觀者清,而她是當局者迷。

  「艾德,你並不明白我和他之間的情況。」

  「是嗎?我覺得真正搞不清狀況的人是你。」

  「先不提這些,對了,有個依蓮小姐,你認識嗎?」她已經忍了一個下午,決定弄個水落石出。

  「依蓮?」艾德細想了下。「誰的朋友?」

  「諾言有個身體柔弱的朋友叫依蓮。」

  「路依蓮嗎?醫生世家的路依蓮小姐。」艾德猜想應該是上回伴在南諾言身旁的那個千金小姐。

  她搖搖頭。「不是很確定。」

  「我倒不覺得她柔弱,她只是外表柔弱而已。她是路亨利的女兒,路亨利是世界醫界的龍頭老大之一,名下有十家大型的教學醫院,你的丈夫和路亨利是忘年之交,這是社交圈眾所周知的事。起初,各方媒體皆猜測,路亨利會把女兒嫁給南諾言。」

  「結果為什麼不了?」她急著想知道。

  「結果——他娶了你。」

  「路依蓮一定很傷心。不過,這是可以補救的,我可以和諾言離婚,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她並不想霸住南諾言,只要擁有過,不一定非要天長地久。

  「別傻了,你丈夫不會同意的。」

  「他的路依蓮才是一對璧人,我只是黃毛丫頭,怎麼看都不像大家閨秀。」

  「是不是大家閨秀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才是你的真命天子。放心好了,如果你丈夫愛的是路依蓮,他有許多機會可以娶她,不會在娶了你之後又回頭考慮她。」艾德取笑了她一番,總覺得晏然杞人憂天。

  「艾德,你為什麼沒有打算找個心愛的女人共組家庭?」她突然轉移話題;怎麼看,都覺得艾德心中有個秘密。

  「心愛的女人不是天天回出現的,而且『愛情』這玩意兒也是有著有效期限的。我碰到的女人全像是有效期限短暫的鮮奶,你說我是喝還是不喝?喝了,從此消失;不喝,又不能擺太久。」艾德逗著他手上的小白鴿。

  「你才剛才鼓勵我,自己又悲觀了。」

  小白鴿飛到她的頭頂,咕咕叫著,艾德一揮手趕走它。

  「不是悲觀。」他認真地看她。「如果不是南諾言捷足先登娶走了你,我想,我或許會追求你。」

  「我也是有保存期限的,放久了也會餿,正如你說的。」辛晏然哈哈大笑,艾德的形容詞太好玩了。

  「不!從療養院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注意到你脫俗的美。」

  她又忍不住噗嗤一笑。「別用這種表情看我,我會笑破肚皮的。」

  「我再認真不過,你別當笑話。」

  她忍住笑,正經地道:「你說我美,我充其量不過是個美麗的瘋子。」

  艾德輕撫著她的發。「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堅強的性情,在經歷這麼多事和折磨之後還能笑得這麼無邪。」

  她握住他撫發的手掌。「艾德,你真是個好人。」

  「我的好人?那麼南諾言呢?他是不是好人?」

  辛晏然僵了一下,幽幽地道:「諾言是我的恩人。」

  恩人和好人有什麼不同?這大概是她至今仍無法分辨的事。

  路依蓮倚窗而立。

  「他來了嗎?」

  路依蓮回過頭看了母親一眼,搖搖頭。「還沒有。」

  「依蓮,諾言已經有妻子了,你應該要考慮放棄他。」路夫人與女兒並肩而立。

  「不要,我誰也不要,只除了諾言。」

  「我聽到消息,他的妻子回來了。」

  「也許,她根本不曾離開過巴黎,只是故意吊諾言的胃口,讓他擔心,左右他的情緒。」她對母親平板地道。

  「如果你不想放棄他,那麼就要不擇手段得到他,而不是站在這裡苦苦等待。」路夫人冷硬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我不想太蠻橫,我怕諾言會不喜歡。」她心中仍有所顧忌。

  「以我都年對男人的瞭解,和對男人的駕馭心得,可以坦白告訴你一句話:對自己心愛的男人要懂得爭奪的技巧。你的父親也是不好駕馭的,你應該明白。」

  「母親,你是怎麼做到的?」路依蓮當然知道父親權傾一身,多金又極具魅力,母親常常必須面對強敵對父親的覬覦,但無論經過多少風波,母親都是最終的贏家。

  「擅用自己的長處,投其所好。諾言喜歡你如何?」路夫人問,該是她教育女兒的時刻了。在此之前,她總是讓女兒自行發揮,從未干涉,既然事實證明依蓮自己的方法無效,她這做母親的只好教她幾招。

  別說依蓮喜歡諾言,她自己心裡也曾想過,若是能讓她年輕十歲,她相信世界上沒有女人會是她的對手,南諾言一定會對她忠心耿耿。路亨利當年就是因為她長得像玉婆伊麗莎白·泰勒,才對她如癡如狂,猛烈追求。

  「諾言難以拒絕我的柔弱,每回只要我生病,他總是好擔心。」路依蓮驕傲地笑著。

  「這是不夠的,一個有愛心、仁慈的醫生對病人也可能充滿同情。」路夫人對依蓮潑了一桶冷水。

  「諾言喜歡我彈琴給他聽,他說我的琴音令人忘憂。」

  「這是一句客套話,我記得他說這句話時是你十六歲的生日。琴音令『人』忘憂,並不是令『他』忘憂,這話說得還不夠明顯嗎?」路夫人覺得女兒太單純了,想要橫刀奪愛卻只會硬往死胡同裡鑽,鑽不出來時只好自認倒霉。

  「母親,教教我,我該怎麼做呢?」路依蓮開始著急了。

  路夫人風情萬種地看著女兒。「一個女人,如果不懂得運用女人的本錢就太暴殄天物了。噓!你的神來了。」路夫人推了依蓮一把。「去!將他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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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5 07:20: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南諾言駕著他的保時捷在三十分鐘內趕到路家。

  路亨利十年前有恩於他,十年來他銘感於內,只要路家有什麼大大小小的事需要他效勞,能力所及,他總是義不容辭。

  路家在醫界的勢力不容小覷,路亨利名下擁有十家醫院,分佈在全球各洲,醫院院長的職務分別由路亨利指明在醫界執牛耳地位的精英所擔任。當然他自己的兒子、女婿……一干親戚先佔去了大半位置。

  路亨利亦想延攬南諾言擔任法國聖保羅分院的院長,但為南諾言所拒。

  在他的想法裡,他不需要浮華的虛名。父親身後留給他的遺產足以讓他經營三家以上的醫院,所以他放棄了比較順坦的一條路,他要的是靠自己的能力經營三家醫院。

  目前他在法國所設立的阿德烈紀念醫院和中途之家,是他的理想付諸現實的成果,雖然尚未完全達到他的標準,但處處可見他的用心。

  推開路依蓮琴室的門,她正捧腹蹙眉。他趨向前蹲在她身前,關心地問:「很疼嗎?」

  路依蓮眼中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對不起,我聽說你失蹤兩年的妻子回來了,你一定很想過兩人世界的生活,我不該以身體的不適來打擾你的。」

  「亨利也是婦產科醫師,他對你的疼痛給過意見嗎?」他皺眉問。

  「父親到新加坡去了,他總認為生理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路依蓮整個身體傾往南諾言懷裡偎著。

  「下午到醫院去,我安排醫生替你做個徹底的檢查。」

  「不要,諾言,我不要別的醫生,我只要你。」路依蓮抬起頭。

  「別孩子氣,讓湯姆看看,他是這方面的權威,去年他還針對女性這方面的病症發表過一篇論文,頗受同業的認同,由他來替你檢查最恰當不過了。」他知道依蓮自小依賴他,他盡可能地照顧這個小妹妹,也處處與她保持距離,更何況他現在已有家室,在處理許多異性關係上,他必須小心。

  這也是對晏然的一種尊重。

  「湯姆好囉唆,喜歡問東問西,讓人好受不了,上回我只不過請他開個止痛藥給我,他足足問了我二十分鐘的問題,讓人好尷尬。」路依蓮批評湯姆。

  「湯姆是個仔細的醫生,自然會問得清楚些,這樣的醫生在我看來是再好不過的,他對你的情況知道的愈多,也就愈能做對判斷,減少誤診的可能。若是我在問診,一樣也會問得仔細。」

  「若由你來問,任何問題都不會讓我感到不自在。」路依蓮因病顯得比平日更脆弱。

  南諾言笑了笑,像是縱容一個小妹妹。路亨利是他的朋友,而這個小妹妹對他很迷戀,他得更小心處理。「聽話,讓湯姆看看,我會請湯姆少問你一些問題。」

  路依蓮深諳適時妥協的必要,知道不能在這件事上一直兜圈子,她決定先讓步。

  「好吧,我聽話。不過,你得陪我一道去。」

  南諾言回到家時已是傍晚時分。

  知道辛晏然尚未歸來,他的情緒頓時變得陰暗不定。

  她似乎總有本事惹他發怒,她竟敢比他晚回來。她說她去找誰來著?艾德……

  他記得那日在舞會裡見到的那個男人,應該是道地的法國人,她很喜歡他嗎?

  巴金輕咳了一聲,打斷他的沉思。「南先生,醫院來電話。」

  「問他什麼事,若沒什麼的不了的事,明早等我到醫院再處理。」此刻的他沒心情理會醫院芝麻蒜皮的小事。

  「是副院長打來的。」

  「羅森?」南諾言立即接過無線電話,他知道羅森會打電話來,肯定有重要的事。

  對方說了一大串話,讓南諾言眉頭愈鎖愈深。

  「南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嗎?」巴金在電話收線後關心地問。羅森副院長一向很少打電話來公館的,一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

  「一名住院病人的五歲女兒,在醫院的噴水池旁被人發現,而且——已經死了好幾個鐘頭了。」南諾言歎了一口氣,心情沉重,也為女孩短暫的生命歎息。

  巴金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阿門!」

  「我到醫院一趟,現在醫院擠滿了媒體和警方人員,我得到現場去,以免他們吵著了其他病人。」

  南諾言離開後一個鐘頭,辛晏然才回到家。

  巴金夫婦朝她點頭打了招呼,告訴她諾言到醫院處理一些事,不會太快回來。

  辛晏然洗完澡後,閒著無事,便到宅邸四處閒晃。她生平第一次有回到家的感覺,這種歸屬感來自與南諾言的慷慨。若不是他的慷慨,她想他是不會娶她的。

  就這樣胡思亂想地,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隱約傳來南諾言的聲音,知道他回來了,她很快地溜回到樓上的臥房。

  她一溜煙地逃回房間後,縮進被窩裝睡。

  她靜靜躺著,等他打開門時,她的身體仍止不住地顫抖著,她實在太怕他了。

  南諾言進房後並未直接來到她的身邊,而是進到與房間相連的浴室洗澡。

  約莫十分鐘後,水聲停止了,然後是開門聲。她繼續閉上眼睛裝睡,心卻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隔了一會兒,她卻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偷偷地睜開眼睛,卻發現他就站在床前,直盯著她瞧。

  他笑了,眼神狂熱地看著她。「睡了嗎?」

  赤裸著上身的他,讓她不禁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辛晏然充滿警戒地看著他,兩人目光相鎖,她柔和黑色的眸子對應著另一對深邃、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眸子。

  「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他低聲問道。

  「何必關心我何時回來。」

  「因為你不值得信任。」他注視著她的眼睛。

  「你和路依蓮呢?又是怎麼回事?」

  南諾言將身體驅向她,唇覆上她的,舌尖一遍又一遍地輕舔她的唇,逗弄探索她的情慾。

  「住手,請你……住手。」

  他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她想要扭開身子,但他的手臂太結實,將她囚禁著。

  他抓住她的雙手舉過頭,脫下她身上的衣物,不斷地用舌頭碰觸她的全身。

  她屏息、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因情不自禁而喊叫出聲,她不想讓他沾沾自喜地以為她的慾望被他挑起,她不要他以征服者的姿態在她面前出現。

  感覺來得實在太快了,辛晏然掙扎著想要呼吸。

  「如果你不想張開眼睛看我,那麼我會努力地讓你不能忽視我的存在。感覺到了嗎?感覺我在你裡面強悍的律動嗎?」

  她忍受不住地張開眼,迎上他充滿情慾的臉。「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快要無法承受了。」

  他的手指扣緊她的下顎,狂熱地吻她。「我希望今晚能讓你覺得我的獸行比較可以忍受。」

  整個世界似乎在一瞬間爆發。

  他吻著她柔嫩的乳房,「天亮了。」

  她咕噥著,不想睜開眼睛。

  南諾言繼續吻她,她像是受到驚嚇似地張開眼睛,想起昨夜的事,立刻想要起身,但他堅實的手用力地將她拉住。

  「我弄痛你了嗎?」他擔憂地問,想要掀開被子檢查她的傷勢。

  她推拒著,不讓他靠近。

  「說話啊!跟我說話!」他急切地道,左手勾起她掛在頸上的「薔薇新娘」。「真奇怪,我當年竟會將它送給你,這原是我買來要送給我未來妻子的定情之物。」

  「若是你後悔了,現在可以將它收回去。」她看向項鏈,故意不去看他的表情。

  「可惜,它得拴你拴一輩子了,你已經成了我的新娘。永遠不准離開我,知道嗎?」他將她用力地擁進懷中。

  「你拴錯人了。」她忍不住輕歎。

  「什麼?」他不知道她的意思。

  「我說你應該拴的人是依蓮小姐,不是我這個從巴里島帶回來的小乞丐。」她苦澀地道。

  「這跟依蓮有什麼關係?」南諾言不懂他們之間的事與路亨利的女兒有什麼關係?

  「她和你才是郎才女貌,我配你是王子與乞丐婆。」說著說著,她伸手取下「薔薇新娘」交給他。

  這個舉動惹惱了他。「你想擺脫我是嗎?」他怒斥道。

  「不是,我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將它送給你,代表認定這一生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孩子唯一的母親,明白嗎?」他生氣地輕吼。

  「至死方休嗎?」她泫然欲泣。想哭是因為他並不愛她,而是只想擁有她,這是因為她的出身嗎?他以為她沒有感覺神經,不會吃醋、不會嫉妒嗎?以為她這個南太太,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一哭、而鬧、三上吊,他愛結交多少紅粉知己、名門嬌娃都成,反正她也不敢有意見。

  「是,至死方休。」他頓了一會兒,盯著她。「或許,來生我也不會放你走。」

  他太癡了!對她。

  有時候他也害怕自己用情太深會傷到她,更怕她知道他的深情後會嚇壞她,所以他並不打算對她明白示愛,隱藏在內心的澎湃情意或許能將她留在他身邊。

  他將她取下的「薔薇新娘」重新戴回她脖子上。看著她嬌美的模樣,他不禁又動情了;他自己也很訝異,以前他未曾對任何女人這樣癡狂過,此生除她,恐怕他在也無法愛了。

  她抬手試圖推開他,卻不敵他的力氣。他開始吻她,她甩動頭想要避開他。

  「不要……求你,不要……」

  「不要反抗我。」他溫柔的說。

  「我沒有……反抗你。」她微弱地道。

  「沒有嗎?你不肯享受我帶給你的歡愉,你這種冷漠的態度殘忍地折磨我。」他的語氣帶著苦澀。

  「你是我的丈夫,就像我的天一樣,你要怎麼對我為所欲為,我又能奈你何?我只要乖乖地對你盡妻子的義務,靜靜地躺在這張床上就算問心無愧,你不該再要求額外的付出。」她管不住自己的舌頭,因愛他、恨他,所以想要氣他。

  效果立桿見影,他立刻翻離她的身上。「你有一張惡毒的嘴和一顆不知感恩的心。」

  憤怒地走向浴室,他快速地洗淨自己,換上式樣簡單的白襯衫、黑皮褲、黑皮靴,然後走到床邊站直身子,打量著一動也不動,依舊躺在床上的妻子。

  她看起來非常蒼白、年輕、孤獨、脆弱,比時時喊病痛的依蓮更加柔弱。他想給她溫柔的安慰,但他知道她一向拒他於千里之外,所以他只說了幾句冷硬的話。

  「我到醫院去了,如果太累的話,就在床上好好補個眠吧!」

  她別開臉,不看他。

  「恨我吧!不管你多恨我,你仍是我南諾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

  他走後,辛晏然才睜開眼眸。她喜歡他剛才所用的字眼,唯一的女人——南諾言的妻子。

  她多想承認內心的喜悅,如果他也能愛她,該有多美好呀!

  重逢後的這段日子,一直充滿了緊張。白天的時間,南諾言都不在家,據巴金的說法是:他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夜晚時,總是她先回房裡。

  有幾個夜裡,南諾言接到電話後匆匆忙忙就出門了,他從來不解釋,但她知道多半是醫院的緊急電話,不是某個病人情況危急,就是某個產婦要生產了。

  「其實南先生不需要那麼辛苦的,他就是太有責任心,也太以身作則了,所以和院裡的所有醫生一樣,上山下海什麼事都做。」巴金有感而發。

  「南先生有沒有告訴你,今晚他到哪裡去了?」辛晏然悶悶地道,她這個妻子一點也不像個妻子,連丈夫的行蹤都要透過下人得知。

  「夫人不知道嗎?先生今晚去參加一個慈善晚會。」

  「是啊!路亨利爵士舉辦的慈善晚會,一向是巴黎最具號召力的社交活動之一。」巴金太太描述道。

  「哦——我記起來了,原來是路爵士的慈善晚會,南先生幾天前曾向我提起過,我還告訴他我今天有點事,不能陪他一道去的,我真健忘。」辛晏然裝模作樣地道,她覺得自己像傻瓜一樣。

  不過,這是她自找的。早上,南諾言問她晚上有空否,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還大聲地告訴他,她要去艾德的鳥園打掃。

  但她現在卻後悔了,自己竟放任心愛的男人與美麗的路依蓮溫柔繾綣去也。

  「你們去睡吧!我出去一下。」

  「夫人上哪兒去?」巴金可不希望南先生回來後找不到夫人,又要發一頓脾氣。

  「我去接先生回家,你們甭擔心。」

  她不等巴金夫婦表示意見,推門而出,攔了輛計程車直奔路依蓮位於高級住宅區的別墅。晚會應該是在那兒舉辦,艾德一個禮拜前曾開車載她經過那裡。

  當然,她不是刻意弄擰這份看似平靜無波的關係,她只是想知道諾言與路依蓮要好的程度。

  她不會驚動任何人,也不想吹皺一池春水,更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她今晚無聊的行徑,就當作她來看看路依蓮的美貌好了。

  她沒有請柬,想進去實在有些困難。對於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女人而言,哪裡會想到這一層,上流社會舉辦的活動,不是像電影院買張票就能進場的,驗明正身是第一道關卡!

  警衛打量著辛晏然一身的穿著打扮,立刻將她擋下。這也難怪,有誰會穿著沾了泥土和鳥糞的工作服與球鞋的女孩進入上流階層的慈善晚會呢?

  「小鬼,你走錯地方了,這裡不是迪士尼樂園,沒有邀請函的人不能進去。」高頭大馬的警衛駭人地道。

  「裡頭不是舉辦慈善晚會嗎?」她客氣地問。

  「是舉辦慈善晚會,但沒有邀請函的人不能進去。」

  「可是……」她嚥了嚥口水,她本想表明身份,告訴他們自己是南諾言的妻子,但又思及若此話一出,可能會自取其辱地被當成一則笑話看待。

  這時,遠處來了一位摟著金髮美女的男子。「什麼事?」

  「白先生,這個小鬼想要混進晚會會場。」

  白令海看了一眼辛晏然。「是你!?」他的語氣裡充滿驚訝。

  辛晏然也認出了他,瑟縮了一下,低垂下頭。

  「你要找諾言嗎?」他明知故問。

  辛晏然點點頭。

  「跟我進來吧!」他冷冷地道,然後朝警衛說:「她是我的朋友,我帶她進去找她的丈夫。」

  警衛像是不太相信,不過還是放行。白令海與路家有點交情,經常出入路家,所以路家的警衛還是會賣他的帳。

  辛晏然頭一次看見這麼盛大的場面,衣香鬢影,男的體面、高雅;女的嬌俏、高貴。置身其中更讓她自覺寒酸,恨不得掉頭離開。

  她不敢隨意東張西望,怕引來別人的注意。這這種場合,華麗盛裝是正常的,像她如此寒傖自然特別顯眼,容易讓人行注目禮。

  「白先生,可不可以告訴我諾言在哪裡?」她只有求助於白令海。

  「諾言老早就離開了,他今晚心不在焉,只待了二十多分鐘就走了。」

  辛晏然怔了一下,開始覺得恐懼。

  「你一定覺得奇怪,我為什麼剛才在門口時不直接告訴你。其實我的理由很簡單,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裡的人,和感染一下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順便介紹你認識一下這裡的主人路依蓮小姐。」白令海譏諷地看著窘迫至極的辛晏然。

  「我要——回去了。」她轉身想離去,卻被他擋住了去路。

  「既然來了就該看看你最大、最重要的情敵,哪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我不想……認識她。」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她已經站在你後面了。」白令海朝她後方努了努嘴。

  辛晏然猛然一轉身,只見路依蓮像個高貴的公主一樣美麗動人。她和傳說中一樣,氣質高貴、溫柔可人,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是教養十足。

  「你就是南諾言的太太?」

  辛晏然很想否認,怕自己的寒酸讓諾言丟盡臉。

  「你不敢承認還是不好意思承認?」路依蓮微笑問道。

  「你們到露天平台聊聊天,這裡人太多,沒有什麼隱密性。」白令海建議道。

  路依蓮率先轉身往平台走去,辛晏然提著膽跟隨在後,她已經不再像初見路依蓮時的膽怯。

  「你覺得你能夠勝任南諾言妻子的身份嗎?」路依蓮要了杯咖啡,閒閒地道。

  辛晏然不語,靜待下文。

  「你配不上諾言的一切。」路依蓮逕自下了結論。

  「我知道,但這不是我可以選擇的。」

  「不是你可以選擇的!?你覺得你很特別嗎?」路依蓮妒火中燒地嚷道,失去平日的溫柔形象。

  「我不曾覺得自己很特別。」她的情緒也被挑起。

  「我希望你自動離開諾言。」

  「我說過,這不是我能自主的,諾言要我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諾言的醫院,前些日子有個女病人的女兒被人殺死,棄屍在醫院裡的噴水池旁,兇手是名檢驗師,這件事多少影響了阿德烈紀念醫院的聲譽。」路依蓮改用迂迴方式勸道。

  「這個不幸事件,我聽說了。」辛晏然像個被擺佈的木偶,不知劇本要怎麼演下去。

  「而你……曾是療養院的精神病患,你以為世人會接受完美仁慈的南諾言院長有個精神病妻子嗎?」

  辛晏然立時感到眼前一黑,幾乎要暈了過去。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不要太吃驚,你住的療養院,我父親是最大的股東。我曾在療養院的花園見過你,你當時正在外頭曬太陽。」

  「你……一定是看錯人了。」她的神情落寞。

  「不可能會看錯,你的頸子上戴著一條令人無法忘記的祖母綠墜子項鏈,你敢說你的脖子上沒有那樣東西嗎?」

  路依蓮無禮地探了探她的頸子,「薔薇新娘」在月光下所發出的綠光令人不禁讚歎。

  「這是諾言送你的?」

  辛晏然推開她的手,將「薔薇新娘」藏回衣領內。

  「如果你也愛諾言,就不該讓他蒙羞。」路依蓮想要動之以情,她牢記母親的教誨——不擇手段。

  「不不會讓他蒙羞的,我當時是被人陷害才會被關在療養院裡的。」辛晏然想解釋。

  「你今晚在這裡出現,已經讓諾言蒙羞了。」路依蓮刻意將目光飄向她一身寒酸的穿著。

  「我有許多漂亮的衣服,是諾言買給我的,我只是……只是……」她支支吾吾地道。

  「只是什麼?只是不習慣穿上它們是嗎?衣服過於高貴、過於美麗,會使你不安是嗎?」

  路依蓮一針見血的評論。「你根本不是屬於我和諾言這個世界裡的人,強迫自己過這樣的生活,只會讓你和諾言互相痛苦罷了。」

  「我會努力適應,只要給我一點時間。」她知道路依蓮說的話很有道理,但仍想反駁她。

  「辛晏然,你太天真了,貴族的血液是天生流動著的,後天的模仿只會讓人感到造作。何況,你的精神病史是很難磨滅的。」

  「我是被人陷害的!」她憤怒地吼著。

  「你有妄想症,才會認為自已被人陷害,正確說來這也是精神病的一種,這叫什麼來著——被害妄想症吧!我得建議諾言帶你去看看醫生才行。」

  「你不要將這事告訴諾言,拜託!」

  路依蓮冷酷地道:「除非你離開他。」

  「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就算是真的,有誰會相信?」路依蓮好笑的看著她。

  是的,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唯一相信她的人大概只有艾德。

  「我有人證。」

  「是嗎?媒體喜歡炒作、喜歡誇大的話題,你說得愈多只會愈描愈黑,只會讓諾言身敗名裂。白令海將你精彩絕倫的小乞丐歷史全告訴我了。」對不起了,辛晏然!我一定要不擇手段得到心愛的諾言。

  她已被逼得進退維谷,一個家世一流、年輕貌美的富家千金,竟為了奪得所愛而不擇手段。

  「你要我怎麼做?」辛晏然實在已經無計可施。

  「很簡單,讓諾言討厭你,然後將你趕走。」

  辛晏然回到家時,巴金夫婦正憂心地等候著。

  「夫人,你到哪兒去了?南先生一回到家見你還沒回來,發了狂似的出去找你了。」

  辛晏然苦笑了下,什麼話也沒說,逕自走回臥房。她的心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何況就算告訴巴金夫婦又能如何?不過多一些人替她煩惱罷了。

  她知道,為了得到諾言,路依蓮非逼走她不可。她誰也不怨,只怨命運捉弄人。

  她呆坐在梳妝台前,突然被一道怒吼嚇了一跳。

  「你究竟到哪裡去了?」

  辛晏然站了起來,突然覺得一陣暈眩,她想面對他,但是精神與體力似乎由不得她。

  他見她不發一語,衝上前抓住她。「你又想玩失蹤了是嗎?」

  辛晏然開口欲言,哀求的眼神黯淡下來,突然倒在他懷裡。

  在他懷裡暈倒的前一秒,她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如果能夠就此不再醒來、不問世事,不知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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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5 07:2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阿德烈紀念醫院

  經過一夜的休息,辛晏然終於甦醒。當她緩緩睜開雙眼時,南諾言略顯疲累的臉龐首先躍入她的眼裡。

  「你把我嚇壞了。」他緊握住她的右手低聲說道。

  「我怎麼了?」

  「你昏倒了,這裡是醫院。」

  「我不想住院,我要回家。」她討厭醫院,情緒不安地嚷道,她怕一旦住院又不知會被關多久。

  「好,好,你不要激動,我立刻帶你回家。」

  「諾言,我很好,真的不需要住院。」她已經平靜了些。

  「我已經叫巴金太太弄了些開胃的早餐,一會兒吃了之後,我再帶你回家。」南諾言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恨自己昨晚太過嚴厲,讓她受到驚嚇。

  「我不餓,什麼都吃不下。」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多少吃點東西,否則怎有體力?」

  「我想回去後再吃。」她聞到醫院的藥水味就恐慌。

  南諾言點點頭,只要她沒事,她現在說什麼他都順著她。昨夜當她在他眼前倒下時,他的心裡一陣慌亂,他好怕失去她啊!

  不一會兒,他們便已回到家。

  回到家後,南諾言攔腰將她抱進臥房,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好好休息,我去廚房拿些東西來給你吃。」

  她抓住他的手,「陪我。」

  「我去一會兒就回來!」

  「我不餓,真的。」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剛放下的憂心又被挑起。

  「不是的,我只是胃口不大好,或許一會兒我又會想吃些東西。」

  「不成,你現在就得吃點東西,稀飯好不好?記得小時候,每回我們六兄弟有人生病,母親都會熬稀飯給我們吃。」稀飯對於胃口不好的人是項不錯的選擇。

  「不用這麼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我叫巴金到街上中國人開的餐館買些米回來。」

  南諾言本就是個擅於照顧人的醫生,對於自己心愛的人,他更是滿腔熱情。他安撫著她,轉身離開房間。

  然而,辛晏然自己知道,她根本沒病,只是心情不好罷了。一想到要離開諾言,她的心更是像滴血一般。她有些不明白老天爺到底在變什麼把戲,為什麼給了她天上人間最好的丈夫,又要從她手中奪回?

  一小時後,南諾言盛了一碗稀飯走進房,扶她起身,一口一口溫柔地餵她。

  「很幸運,巴金沒找太久就買到白米了,而且對方家中恰巧還留有兩瓶醬瓜,很下飯的,只是不知道你吃得慣否?」看到稀飯和醬瓜,讓他想起童年的回憶。

  辛晏然朝他笑了笑。「你別忘了,我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巴里島人,十歲以前,我的生活是很中國化的,你碗裡的東西,我也曾吃過,只是距離現在有些遙遠了。」她很少向人提起這些往事,不是不願提,而是記憶很模糊了。

  「來,給我的廚藝一些鼓勵吧!」他滿足於這份寧靜。從他們相識以來,他覺得他總是在她面前表現出性格裡最不可愛的一面,從不像此刻能給人溫暖和慰籍。他對病人一向有耐心,可是這些美好的特質,他的妻子卻是在今日才得以見到。

  也許是因為面對她時他老是太執著,不能以平常心待之。因為太怕失去,反而弄巧成拙。

  「謝謝你。」辛晏然吃光了碗裡的稀飯。

  「不許這麼見外,我們是夫妻啊!」從現在開始,他不想再隱藏對她的愛。

  辛晏然微弱地笑了笑,諾言終於願意原諒她,像對待妻子一樣的對待她,可惜,她卻快要沒有這個福氣享受他的溫柔多情了,她答應過路依蓮,一個月內離開這裡、離開諾言,她不能讓諾言因為她而被上流社會排擠。

  「你再睡一會兒。」他將她的手放入被窩裡。「別著涼了。」

  「你呢?你也累了吧!一夜沒睡了。」他愈是有情有義,她愈是要保全他的名譽與地位。

  「我要回醫院一趟,晚上有位病人要做子宮摘除手術,操刀的醫生是個新手,我必須在場。」他責任感十足地道。

  辛晏然覺得自己對他的愛又更強烈了。「你去忙吧!我沒事了。」

  白令海站在路家的吧台前調著酒。「依蓮,來嘗嘗我調的酒。」

  路依蓮搖搖頭。「我討厭酒精。」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正經?偶爾放肆一下也不會。」白令海並未因此而被掃興,他頗能自得其樂。

  「若不正正經經的,如何能配得上諾言。」

  白令海嗤笑了一聲。「拜託,你不是為諾言而活的。」

  「我很想只為他一人而活,只是他……並不領情。」她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那是諾言沒有福氣,誰不想娶路亨利的女兒?」如果依蓮願轉換目標,他很樂意接手。

  「你是因為我是路亨利的女兒,才對我這麼慇勤的嗎?」其實路依蓮早已看穿此點。

  白令海驚覺自己的失言。「當然不是……大家都喜歡你,不只是因為你是路亨利的女兒。」

  「不是嗎?我認為你站在這裡,也是因為我是路亨利的女兒。」她不怕得罪人,尤其是像白令海這樣的人。

  白令海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被人看破心事,他倒真有點困窘。

  「不用覺得罪惡感,自我有記憶以來,懂得思考開始,我就已經知道大部分的人接近我、想認識我、千方百計巴結我,全因為我是路亨利的女兒。」嚴格說起來,她根本沒有朋友,她的朋友全是有目的才會靠近她的功利主義投機分子,她不怕承認這些聽來殘酷的事實。

  白令海十分訝異。「你十分早熟。」

  「只有諾言,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不是為路家的財富而來的。」

  「所以你才會愛上他?」他很久以前就想弄清楚這問題的答案。

  「是的!可惜,諾言似乎對我並不感興趣。」這是富家女最大的遺憾,心愛的人並不愛自己。

  「依蓮,你真的很想得到諾言嗎?」白令海小心翼翼地問,他想幫忙,但卻不願拍錯馬屁。

  「我自小什麼都不缺,而愛情,是我唯一缺少的。」她沒有把握辛晏然會真的照她的計劃行事,或許她捨不得放棄優渥高格調的生活。

  「讓我幫助你。」白令海毛遂自薦。

  路依蓮打量著他。「你能怎麼幫我?事成之後我又得付出什麼代價?」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白令海不是笨蛋,當然有他想要的東西,否則他不必多管閒事。「事成之後,我想在蘇活區開一間PUB。」他坦白道。

  聰明人,一聽就瞭解。「交易成立,一間PUB很簡單,我一個月的零用錢就能幫你完成這個心願。只是……你要如何幫我?」

  「你想要我如何幫你?」他雙臂交握於前。

  「我不知道你的本事。」

  「兩年前,辛晏然曾經進了療養院,你知道這件事嗎?」白令海輕描淡寫地問。

  「我知道這件事。」

  「誰告訴你的?」他微蹙眉。

  「你可能不知道,那家療養院是路家的財產。」

  「那件事……不巧是我的傑作。」

  「什麼?是你將辛晏然送進療養院的?」路依蓮訝異地瞪大了眼,看來她得重新評估白令海這個人。

  「很驚訝吧!」白令海一點悔恨之意也沒有。

  「你的目的是什麼?」路依蓮很好奇。

  「我很自責,當年要不是因為我一時衝動招惹了辛晏然,也不會讓諾言後來被逼得不得不娶她為妻。」

  「而你因為只要諾言擺脫了辛晏然,他就能自由了。」

  「起初我是這麼認為,現在看起來,辛晏然並不如她外表那般單純。」白令海點燃一根煙。

  「那日慈善晚會,你是刻意讓我見到她的?」

  白令海點頭承認。「沒錯,情勢已經很明顯了,有她就沒有你,你準備怎麼做?」

  「我威脅她,以保守她進過療養院的秘密,作為交換她離開諾言的條件。」

  「她會照著你的意思做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路依蓮聳聳肩,這一點她沒把握。

  「必要時,我可以幫你。」

  她並沒有說什麼,這個男人不值得信任,但如果他可以幫她趕走辛晏然,也沒什麼不好。

  辛晏然用冷水洗了臉,希望自己能夠清醒些。自從那日沒來由的暈倒後,南諾言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他從未說過愛她的話語,但表現出來的款款深情總是讓她不知所措。

  管家巴金在門外喚道:「夫人,有位南先生的朋友來訪。」

  「告訴他南先生不在家。」她不想見客,尤其諾言的朋友都是上流社會的人物,她對於招呼他們仍有障礙,相見不如不見。

  「可是那位白先生說,你也認識他。」

  白令海!?他來作啥?

  「請他到起居室去。」

  她換下身上的休閒服,穿上諾言買給她的連身長洋裝,來到起居室。

  白令海定定地打量她,玩世不恭的吹了一聲口哨。「不賴嘛,怎麼看也不像巴里島的小乞丐了。」

  她不安地絞著手,終於開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你。」他目光灼熱地看著她。

  「什麼意思?」

  他邪邪地一笑。「我老早就想完成多年前在巴里島樹林裡未完成的情慾課程,本來應該是我為你上第一課的,結果卻被諾言捷足先登,不過我和他的滋味和技巧不同,你可以比較一下。」

  白令海站起身,朝她走了過去。辛晏然僵住了,恐懼席捲全身。

  他粗魯地捉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向起居室旁的房間,那是南諾言專屬的書房。

  她尖叫著,奮力舉拳捶打他的身體。

  「叫也沒用的,你或許不知道,諾言的房子每間房間的隔音設備都是一流的不只你現在的尖叫聲樓下聽不見,就連待會兒你在興奮之中情不自禁叫喊的聲音也不會有人聽見,不是很安全嗎?」

  他的手放肆地在她身上撫摸,她試圖掙開,拚命掙扎,混亂之中,兩人撲跌在地毯上。

  白令海發了狂地把她的衣服往上掀,使用蠻力脫下她身上的羊毛長洋裝,她用牙齒咬他的手臂,他痛得大叫:「你這個賤人,等會兒有你受的,竟敢亂咬人。」

  他狠力揮出一巴掌,打得辛晏然眼冒金星。他的手緊掐住她的下顎,將他的厚唇覆上她的唇,她甩頭掙扎著,寧死不屈。他改用手撕扯她的胸衣,露出她粉嫩的胸脯和一條項鏈,白皙的皮膚襯著祖母綠的項鏈,這景象讓他愣了一下;他突然明白為什麼諾言這麼迷戀她了。

  她真美,比他所曾擁有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還要美。白令海將她的手高舉過頭,用一隻手壓制住她的兩隻手,然後用另一隻手脫下自己的長褲,他的下體早已亢奮不已。

  他用口含住她一邊的乳頭。「好漂亮的顏色,像是處女才會有的顏色。」

  辛晏然嗚咽出聲,準備咬舌自盡。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撞開,就像拎小貓似的,白令海被人高高拉起,然後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身上,打得他哀聲求饒。

  「我的女人、我的妻子,你也敢碰!」南諾言發了瘋似地向他揮拳,讓白令海找不到空隙反擊。

  一旁的辛晏然抓去羊毛長洋裝遮住自己的赤裸,衝向南諾言,拉住他正欲揮出的手。「諾言,不要再打下去了,會鬧出人命的,我不要你因為我而坐牢。」

  南諾言聽見她的哀求聲才罷手。「這個混帳東西死不足惜,竟敢兩次試圖侵犯你,我要殺了他。」

  辛晏然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不要為我殺人,你趕回來的時間正好救了我,他並沒有對我造成真正的傷害,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

  南諾言轉過身,望著像狗一樣躺在地毯上的白令海。「快滾!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白令海聞言,立即套上褲子,奪門而出。

  南諾言愛憐地撫著妻子微紅的臉頰。「他打你?」

  她點點頭,偎在他懷裡。「幸好你趕回來,不然我可能永遠見不到你了,我正準備咬舌自盡。」

  他的心頭一驚,將她擁得更緊。「你總是讓我擔心受怕,以後不准你有這種念頭,我會保護你的。」

  「什麼!?」路依蓮驚訝地喊道。

  「我以為諾言不會那麼快回家的。」白令海全身多處是傷,他沒料到諾言出手會這麼重。

  「你說的辦法就是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好在諾言早就知道你是好色之徒,否則豈不是連帶壞了我的計劃?」

  「諾言不會將這件事與你作任何聯想,他要絕交的人是我,不是你。哼!辛晏然,這次算她走運,只要再給我三十秒,我已經成功了,如果我得手,諾言想要殺的人可能是她。」白令海怨懟至極。

  「諾言經過這件事之後,肯定會將她看得更緊。你不會再有機會了,我勸你還是打消念頭吧!」依蓮深吸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得到她,就算只有一次,也值得。」白令海仍癡心妄想著。

  「你瘋了,世上的女人多得是,何必為了那個女人冒險?你的名譽可能因此被媒體踩在腳底下。」

  「我會很小心,讓辛晏然啞巴吃黃連。」白令海已經管不了道德之心。

  「你愛怎麼胡來是你的自由,別再把我扯進去。不過,諾言對於自己的東西,通常佔有慾很強,如果你敢再胡來,被他抓到下場會很慘。」路依蓮提醒他。

  「你們倆在聊什麼?」路夫人走了過來,加入他們的談話。

  路依蓮回過頭,對母親燦爛一笑。「沒什麼。」

  路夫人看向白令海。「小白,你被車撞了呀!」

  路依蓮嬌媚地笑著,「不是被車撞了,是不小心撞到人家的大拳頭。」

  路夫人立刻會意,掩嘴而笑,弄得白令海羞紅了臉。路夫人雖早已過了一枝花的年紀,但因保養得宜,看起來像才三十出頭的成熟女人。

  「依蓮,你爹地要你到他的辦公室一趟,現在就去。」路夫人慢條斯理地道。

  「我馬上去。」路依蓮說完便離開,留下白令海與路夫人獨處。

  路夫人注意白令海很久了,早想和他來一段韻事。本來,她的目標是南諾言,但南諾言一直不受誘惑,不論她下多少功夫,他仍不動如山。

  沒有南諾言,白令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主要是他年輕氣盛、身材高大,很合她的胃口。

  想要逮到這個兩人獨處的大好機會並不容易,路夫人放浪地朝白令海頻送秋波,整個人差不多掛在他身上了。「你想偷誰偷不成?被人打成這樣!」

  白令海被路夫人的舉動下了一跳,但很快便進入情況。她雖已四十多歲,但美貌不減,與生澀的小女人自有不同的風味。

  她大膽的吻他,他也不推拒,反倒激烈地回應著,腦海裡卻想著辛晏然的容顏。管她是誰,就當她是辛晏然吧!

  她自動自發地脫了自己的衣服和他身上的衣服,省了他不少麻煩;與經驗豐富又心甘情願的女人做愛就有這點好處,可以將他的生理需求伺候得好好的。

  兩人就這樣在路亨利的房子裡翻雲覆雨,奇怪的是竟沒有任何人闖入打擾。

  一個鐘頭之後,兩人的衣服才又回到各自的身上。

  「不錯嘛!感覺得出來,你有過的女人一定不少。」路夫人半諷刺半戲謔地道。

  「數量驚人,不過你是個了不起的對手。」他也回敬一句。經過方才兩人放蕩的行徑,他已不把她當長輩看待了,只當她是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渴望愛與被滿足的女人。

  「看在你剛才這麼賣力的份上,開個價吧!」路夫人一向大方,尤其是讓她滿意的男人。

  白令海準備放長線釣大魚。「這次不用了,放在你那裡生利息。」

  路夫人笑了,可是很冷淡。「你倒是很聰明。」

  「對了,我剛才忘了用保險套,如果不小心讓你受孕,你自己能處理嗎?」白令海閒閒地看著她。

  路夫人站起身來。「我的男人只有亨利,今天你竟敢不用保險套,不過我不會因此殺你滅口,就算不幸懷孕了,我有專屬為我墮胎的醫生。」

  「你很大方,也很乾脆,寂寞的時候隨時可以來找我。」白令海邪笑道。

  路夫人柔媚地撥了撥雲鬢。「我會的。」

  春來了,春暖花開,處處繽紛。

  辛晏然在巴黎的生活進入了一定的模式。白天,她和南諾言之間仍有隱隱約約的距離;但到了夜晚,兩人又比任何人更熱情、更狂野,他們眷戀和彼此的身體,連靈魂深處的歎息都可觸及。

  但他們之間,卻沒有任何一方吐露出愛語,心中皆懷疑的認為對方不愛自己。

  剛才,他們劇烈的做愛,辛晏然疲累不語,幾乎要先睡著了。

  南諾言突然問道:「你當初為什麼願意嫁給我?」

  她清醒了些,考慮了一下。「是你逼我的。」

  他的身子僵住。「現在呢?你後悔嫁給我了嗎?」

  她很想大聲地說:諾言,我愛你!但她不敢。路依蓮的威脅仍然存在,今早,她派人來對她下了最後通牒,她究竟該怎麼辦?

  「你呢?你後悔嗎?」她不答反問。

  南諾言輕歎了一聲。「從我將『薔薇新娘』送給你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已結下了不解之緣。」

  「你當初娶我也是出於無奈。」

  「未必!人們在做一個決定時,背後的原因是很複雜的。表面上看起來是不得已,有的時候只是一種粉飾後的偽裝。」

  「愈是瞭解你,愈覺得自己的渺小,我的出身在你偉大的家族裡是卑賤的,我怕他們不會接納我。」

  「不會的,我的兄弟們全是性情中人,若不是我告訴過你的家族詛咒,我真恨不得早點將你介紹給大家認識。」

  她更偎緊他。「他們跟你長得像不像?」

  「輪廓有些神似,但不是很相像,不過長得都很高大,全遺傳了父親方面的血統基因。因為受詛咒之故,我們六兄弟將近十年沒有見面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一家人才可以團聚在一起。」說到自家的悲劇,他的心情顯得有些低落。

  「十年之約將至,你們很快就能見面了。」她柔聲安慰他。

  「是呀!希望大家能像我這麼幸運娶得美嬌娘,真不只諾揚和諾風的妻子看到彼此的丈夫相同的樣貌會不會發出尖叫,分辨不出。」他想像著那一刻,一定會很有意思。

  「他們是雙胞胎啊!?」

  「嗯!小的時候照顧他們的保姆也是對雙胞胎,一對天才保姆和我的兩個天才弟弟,常發生許多烏龍事件。」想起愉快的童年讓他心情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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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5 07:22: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南諾言早上出門前要辛晏然出去走走,她遂決定到中途之家轉轉。

  她在那裡住了四年,有許多點點滴滴的回憶,雖然生活清貧而辛苦,但至少平靜。

  如今,在物質上,她應有盡有;在精神上,卻常有忐忑之感,總是無法踏實,好像踩在雲端上。頭上的光環隨時都會被人摘去,無法真正快樂起來。

  先見到辛晏然的人是珊珊。「你是——晏然!?」她尖叫著,像是見到親姐妹般親熱。

  辛晏然見到珊珊也很高興。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回來了,不然南醫師不會那麼神清氣爽。你不會來一下了就走吧,我還有一點事去處理一下,待會兒再跟你好好聊聊。」

  「呃,你去忙吧!我會待到中午才走。」

  珊珊快樂似雲雀,這麼多年來沒什麼事讓她改變。

  這時,王皓也走了過來,「晏然——」他的聲音裡有著訝異。

  她回眸一笑。「皓哥。」

  見到王皓,立刻讓她想起他在香港的妻子,一個住在精神療養院裡的可憐女子。

  「你終於來看我們了。」王皓小心翼翼地使用「我們」兩字,怕惹來是非,她現在身份不同了,是他老闆的妻子,不再像以前一樣,是個需要他幫助的小可憐。

  「你——好嗎?」她本想問的是:你太太好嗎?

  「還好。你呢?你的臉頰終於長了點肉,人也精神多了,有的時候財富是可以堆砌出快樂。」王皓開玩笑地道。

  「不!在我身上,財富堆砌出的是脂肪不是快樂。」她要的快樂,萬貫家財也買不到。不論多少前都買不回她父母的生命、買不回她快樂的童年。

  但如果一切過往皆可改寫,或許她和諾言也不會相遇。

  「不或好像也沒堆出多少脂肪。」他笑著補充。

  「我以為你離開中途之家了呢!」

  「一年前,我一度想要離開,後來南醫師將我留了下來。我和珊珊下個月就要結婚了,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吧!」王皓喜上眉梢地道。

  她吃了一驚。「你和珊珊?你在香港的妻子呢?離婚了嗎?」

  「她死了,在一年前自殺死的。」很久不曾有過的自責再度湧上他心頭。

  「怎麼會這樣?」她想起了多娜。

  「她清醒時寫下一封遺書,說不想拖累我,唯有她的死亡才能了結這一切折磨。」

  辛晏然雙腳幾乎癱軟無法站直。一個女人,為了丈夫而自行了斷,成全了丈夫的自由,活生生的例子難道是她最好的啟示……

  王皓見她表情不對勁,忙問:「你怎麼了?」

  她看向他。「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的妻子是個偉大的女性,她很勇敢,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如此犧牲。」

  王皓心虛地點點頭,「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對不對?」

  「這已不是我可以評論的,只要你覺得心安就好。」

  他真的能心安嗎?其實他一直良心不安,如果能心安,他也不會常常做噩夢;也不會於一年前在萬念俱灰之下想要離開巴黎,到不知名的地方流浪。

  「我痛苦過,要不是南醫師開導我,我可能已經到世界的盡頭浪跡天涯去了。」王皓苦澀地道。

  「諾言?」他對這樣的事會有何看法?

  「是的,他要我將贖罪的心轉移到濟世救人上頭,人都會犯錯,對於不能挽回的錯要想辦法調適,找出紓解情緒的出口,他鼓勵我不斷進修,以更高深的醫術救更多的人,彌補我在婚姻裡鑄下的錯。」

  她內心的擔憂突然放下,知道諾言面對這樣的變局也能安然面對,她或許就能捨得下了。

  「若你真的做到,我想你死去的妻子在天上看著你也會很感動的。」

  「但願如此。」

  路依蓮已經失去耐心了,她約了辛晏然想最後一次提醒她。

  「不管你的打算是什麼,我都準備要公佈那件事,到時不只是你有事,連你的共犯艾德醫師也會被牽連。」

  「這不關艾德的事。」辛晏然心急如焚。

  「是嗎?艾德偽造了一張死亡證明書,你說這關不關他的事。」路依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就別像白癡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問。」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辛晏然懇求道。

  「你覺得這家店經營得如何?」路依蓮並不針對問題回答。

  辛晏然環顧氣氛優美的Coffee Shop。「生意似乎不錯,尤其是在白天的下午時段。」

  「這裡的老闆本來是個美國人,她開這家店的時候每個月都是赤字,後來她找我投資,我出了一筆錢,給她半年的時間,告訴她若在半年之內仍不能有起色,那麼我將把這家Coffee

  Shop買下來自已經營。半年之約很快就到了,店的營業額仍是赤字,那個不適合當老闆的女人懇求我再給她半年的時間,你猜我給了嗎?」路依蓮問她。

  「沒有。」辛晏然覺得路依蓮是鐵石心腸,不可能答應的。

  路依蓮淡淡一笑。「猜錯了,我給了。」

  辛晏然有些訝異。「然後呢?」

  「然後這家店依然赤字,直到由我來經營。」路依蓮揚起了俏眉。「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很多人不論給多少時間,結果依舊相同。」

  「你才二十一歲,可是我發現你很有生意頭腦。」辛晏然不得不佩服她。

  「我從六歲開始,就跟在我父親身邊看他如何經營一家醫院,雖然後來我放棄走醫學的路,不過還是學會了一身本事。」

  路依蓮是跳級直升大學,二十歲便從哈佛大學畢業,美國哈佛的生涯讓她整個人脫胎換骨。

  「或許你的看法正確,你比我更適合諾言。」

  「很高興你終於想通了這一點。」路依蓮開心極了。

  「你外表柔弱,內心卻是個強者。」辛晏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而你才是真正柔情似水、需要男人保護的女人。其實諾言是個強而有力的保護者,只可惜我不想放掉他。」路依蓮不得不重申她的立場。

  「我知道。」

  這些日子來,南諾言和辛晏然的婚姻生活有如倒吃甘蔗一般,他相信假以時日,她也會像他愛她一樣的愛他。

  他神遊了幾秒,病人焦急的問話讓他回神。

  「醫師,我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你。」

  病人是一對夫妻,兩人臉上的表情看來有著不安。

  「放輕鬆,任何問題都可以討論。」南諾言體貼地道。

  「我太太懷孕到現在為止,差不多七個月了,可是最近卻開始出現腰酸背痛的現象,而且有的時候還會有抽筋的感覺。」將為人父的懷特先生有些緊張。

  「這是懷孕期間會有的一種症狀,懷特太太從現在開始休息的時間要增長,背部靠著牆壁,伸直腳尖;或躺下時抬起腳尖。泡熱水澡也能減輕酸痛的感覺,如果這些方法都沒有什麼效果的話,再來找我。」

  「對了,醫生,我還有一個問題……」懷特先生看來欲言又止,好像有些難以啟齒似的。

  南諾言看著他們。「有話直說。」

  「我先生是想問你,我的肚子已經這麼大了,還能不能做愛?」懷特太太羞紅著臉問道。

  南諾言親切地笑了笑,然後在紙上用筆畫了一些性交姿勢。「基本上仍可以維持性生活,不過要小心,可以試試這些體位。到預產期最後一個月時最好停止一切性生活,比較安全。」

  懷特夫婦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笑著離去。

  這就是他的工作,好像例行公事,沒有所謂的尷尬,所有敏感的字眼在他說來都很自然,因為他早已將他的工作以健康的眼光看待。

  他看了看手錶,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

  翻了翻病歷,懷特太太是他今日看診的最後一位病人,他可以下班了。

  開著保時捷,聽著莫扎特的音樂,想到家裡有著心愛的女人等著他,人生至此再也沒什麼可求的了。而且,他認為他的小妻子很可能懷孕了,她的生理期一向準確,但是這個月……

  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知曉?

  艾德上街給鳥兒買鳥食,差不多一個月有一次這樣的活動,辛晏然總是笑他滿腦子的鳥子鳥孫。

  鳥食店距離他的鳥園只有一小段路,散散步,不一會兒就到了。他背著帆布袋,手插入褲袋,吹著鄉村小調,愉快地走著。

  一隻知更鳥突然衝向他,然後掉落在他的腳前,鳥兒的舉動恰巧同時驚嚇到與艾德一前一後走著的路依蓮。

  艾德蹲下來,探探鳥兒的心跳。「死了。」

  路依蓮輕撫胸口,不明所以地問:「一隻鳥竟然在我們眼前自殺,為什麼?」

  「不知道,我得帶回去解剖後才知道。」艾德由背包裡拿出裝鳥食的小袋子,倒出袋裝鳥食,然後將知更鳥的屍體放如空出的袋內。

  「告訴我解剖後的結果。」路依蓮皺著眉頭。

  突然,另外一隻知更鳥朝他們站立的矮牆快速衝去,不用說,可憐的鳥兒當場死亡。

  路依蓮見狀尖叫出聲。

  艾德奔了過去,將第二隻知更鳥收拾進背包裡。

  「怎麼會這樣?」路依蓮不相信鳥類也會自殺,而且是一連兩隻。「不會有第三隻吧!」

  「應該不會。第一隻死亡的是只母鳥,第二隻死亡的是只公鳥,它們可能是殉情。」艾德正色地道。

  「殉情?」她覺得匪夷所思。

  「有沒有興趣知道答案?我的鳥園就在前面。」

  路依蓮點點頭,隨艾德進入他的鳥園。

  半個鐘頭後,艾德替鳥兒完成解剖與化驗的工作。

  「母鳥可能是誤食了有毒的食物,它的死亡是必然之死,物種的宿命。」艾德淡淡地說。

  「公的呢?為什麼也死了?」她好奇地問。

  「公的胃內並沒有毒性反應,應該是知道母鳥四了,所以殉情而死。」

  路依蓮震撼極了。「怎麼鳥也通人性,也知道要殉情?」

  「動物的七情六慾還有許多科學所無法探討的層級,鳥類裡也一定有少數深情的物種,就像你我今日所見。」艾德養鳥數年,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而且還得擬人化的解釋動物的行為。

  「你是獸醫嗎?」路依蓮好奇地問道,她所認識的人裡,從來沒有一個人養這麼多鳥的。

  「不!我是精神科醫師。」

  她打量著他,突然叫道:「哦——我想起來了,你是我父親療養院裡的醫生,艾德·葛裡瀚。」

  艾德直視路依蓮的眼睛。「你是路亨利的女兒路依蓮?」

  「是的。」提起路家的家世,她的優越感又不禁湧現。

  艾德無所謂地聳聳肩。「正巧,閣下引以為傲的事,我一點也不重視,就像我園裡的鳥,血統再高貴,也不過只是一隻鳥罷了。」

  「人不是鳥,你的說法有誤。」路依蓮不是滋味地道。

  「在我眼裡,人和禽獸沒什麼不同。」

  「你真沒禮貌,將人和禽獸畫上等號。」路依蓮對他的論調嗤之以鼻。

  「根據我的觀察,有些人連和禽獸畫上等號都不配;當然我指的不只是你所生活的上流階級。」艾德仔細地清洗解剖台,然後將兩隻知更鳥的屍體埋在花園裡。

  「將它們合葬,應該算是幫它們完成了心願。」

  「你和有錢人是不是有仇啊?」她有點受不了他的冷酷。

  「還好,因為我的朋友裡也有不少善良的有錢人。」艾德把鳥屍放入挖好的土穴裡,然後覆上泥土。

  「有錢並不是罪惡,如果沒有金錢的有效運用,你的鳥園也無法經營下去。」

  「我同意你的說法,所以這應該是足以證明我並非如你想像的貧窮,但是有錢不一定要讓外人一眼看穿不是嗎?」艾德素來聽聞路依蓮富家千金的架式十足,今日總算見識到了。

  「你在拐著彎罵人是嗎?」她當然知道他話中有話。

  「我並沒有指名道姓,你別對號入座哦!」

  「你——你這個大無賴!」路依蓮忍不住怒罵。

  說完話後,她像後頭有猛獸追趕似的逃離鳥園,艾德望向她的背影哈哈大笑。

  「歡迎批評指教。」

  白令海與路夫人苟且之事保密工夫到家,連一向心細如髮的路亨利也未起懷疑之心。他的年歲大了,體力大不如前,從前同時周旋在三個女人之間也一樣生龍活虎,如今光是應付路夫人,他都時感力不從心。依蓮的母親是他第二個妻子,也是最後一個。二十多年前他十分迷戀她,加上她十分主動,所以他的前妻離了婚,但是在十多年前,他便已經後悔。

  據說他的前妻自從與他分開後一直住在南極洲,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他們共同生下的子女與他一向不親密,該是怨恨他的緣故。不過他們都很聽他們母親的話,全留在他身邊替他工作。

  年老體衰之後,他愈發想念前妻,他知道她並未再嫁,一直一個人獨居,平日以寫作謀生。而他給她的贍養費,她全數捐給慈善機構。

  她不再需要他,而他卻需要她。

  「老路,在發什麼呆?」南諾言在下班途中繞了點路來見老朋友。

  「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了珍尼佛。」路亨利不自在地道。

  「這麼多年來,很少聽你提起她,怎會又想起她?」亨利和前妻的事,他曾聽亨利聊起過一、兩次。

  「當年我提出離婚,她不哭不鬧,一句哀求的話也沒有,本來我以為她有了別的男人,後來證實她一直是一個人,我才知道我誤會了她。」路亨利苦惱地道。

  「而現在你後悔了?」

  「十多年前我就已經後悔了。」

  「你找過她嗎?」

  「我知道她一個人住在南極洲,我們的孩子們和她一直保持聯絡,我很想去看她,但又怕她不領情。」

  「只要你願意放下身段,她不會不見你的。只是見了之後呢?你如何收拾現在的婚姻?」南諾言道出重點。

  「我這一把年紀了,能有多少年好活?快活最重要,一切順其自然。走,到我家喝兩杯吧!」下了決定之後,路亨利心裡踏實多了。

  「下次吧!我答應晏然今晚陪她一塊兒去看歌劇的。」

  「真好!從前我和珍尼佛也常一同去觀賞歌劇,後來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充滿文藝氣息的女人陪我享受人生了,表面上我是勝利者,她是被我拋棄的女人;但事實上我才是個真正的失敗者。」哀愁的路亨利又歎了一口氣。

  「如果你想改變先況,永遠都不嫌遲。」

  辛晏然心裡不斷掙扎著,該以什麼方式離開眼前的男人呢?

  「下個星期我要去澳洲,你要和我一起去。」南諾言正埋首於最新一期的醫學雜誌中,悠閒地道。

  「我……」她張口欲言又止。

  她的遲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眼看她,劍眉微攏。「說啊!」

  「我不想去。」她知道相伴旅行對他們而言是頭一次,旅程中一定會有許多令人期待的驚喜。但是……

  「為什麼不想去?」他有些不解,本以為他們的關係已漸入佳境,她卻偏偏選在這時候惹他不快。

  「我不喜歡旅行。」這是什麼鬼藉口!

  「不准不去。」他有些惱怒,心裡想不透她又怎麼了。

  「別勉強我。」

  「我非勉強你不可。」

  辛晏然不語,知道自己敵不過丈夫的霸氣,只有妥協讓步的份。她只是一個平庸的女人,能有這樣的丈夫願意照應她一生,不知讓多少女人欣羨,她的固執只會讓自己顯得不識好歹。

  南諾言其實並不想勉強她,但她總愛和他唱反調,加上他幾乎可確定她有孕在身,說什麼也不放心讓她獨自留在巴黎,萬一她又不辭而別,他豈不將心碎而死。

  辛晏然不想作無謂的反抗了,就算在澳洲,她也能想辦法離開他的,或許在異鄉,要離開一個人更容易。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他討厭她用沉默來對抗他。

  「我能說什麼嗎?全讓你一人作了主。」一直是這樣的,她只能依他的決定而行事。

  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的心不禁放軟了。「過來。」

  她輕輕移動,他拉她坐在他的膝上。「對不起,我知道我對你一向過於嚴厲,你不會還怕我吧!」

  她垂著眼,見他緊張的模樣,不禁扯出一抹淡笑。「你有的時候回我好凶哦,可是我見你對病人和下屬又好和善。」

  「那是因為我怕失去你,太在乎你了。」頭一次,他含蓄地示愛。

  「在乎一個人應該對那人更溫柔有禮才是啊,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她好笑地調侃他。

  見她露出笑容,他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澳洲雪梨藍山山脈

  「以前搭過直升機嗎?」南諾言柔聲地問。

  辛晏然搖搖頭。「你忘了我是你在巴里島認識的小乞丐嗎?小乞丐怎麼會有錢搭直升機。」

  南諾言神色黯然。「我帶你來這裡,並不是想向你炫耀我的財富。」

  她知道自己的話太傷他的心了,他又何曾在她面前大擺闊氣過。

  「這裡真美!」她看向窗外的一片藍色。

  「藍色的氤氳之氣全拜尤加利樹籽之賜,新南威爾斯州裡共有六百多種的尤加利樹,而藍山山脈就包括了一百多種。你看,雪梨歌劇院。」

  辛晏然循著南諾言的手指看去。「它是扇貝型的耶!」

  「那是丹麥籍建築師的傑作。前面三姐妹巖,在藍山的名氣很大,還有個悲劇的傳說。」

  「別告訴我,我不想聽悲劇故事。」她搖頭道。

  南諾言看她一眼,為她情緒的反應覺得不可思議,大概懷孕使她變得情緒化了。

  「晚上帶你到獵人谷去玩。」

  「別到太遠的地方,明天一早你還有工作哩!」

  「不要緊,我會包機回雪梨。來澳洲不到獵人谷很可惜的,晚上我們睡小木屋。」南諾言已將行程全安排好了。

  「你好像對這裡很熟悉。」

  「呃,五、六年前我和一位澳洲朋友合資經營了一家酒莊,我們在葡萄園邊蓋了木屋,發展成專門提供休閒的休閒酒莊,晚上你會看到。」

  又是一項驚奇,怎麼她嫁了一個專門製造驚奇的丈夫?每多瞭解他一分,便多一分難捨。

  游罷了藍山山脈,在夜晚來臨前,他們來到了獵人谷。

  「獵人谷其實和狩獵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是新南威爾省一位總督的姓氏Hunter。現在正是葡萄采收的季節,有許多小小節慶很熱鬧,也是觀光客最多的季節。」他向她介紹著。

  南諾言休閒酒莊的合夥人凱文招呼著他們。「南,五年多沒來澳洲了,一來就帶了這麼美麗的小精靈。」

  南諾言開懷大笑,一是為著見了老朋友,二是成為一個有家室的人是件令人開心之事,他摟著辛晏然的腰,樂於將她介紹給每一位他所認識的人。

  「來、來!先用餐吧,你們一定餓壞了,嘗嘗我們這裡道地的美食。」

  眾人坐定後,服務生開始上菜。

  「這是各色野味的大拼盤,吃前先來點紅白酒,味道更棒。諾言,你的小妻子能喝點酒吧?」凱文捧著酒瓶請示。今天他特別高興,若當年沒有諾言的鼎力相助,他不會有今日的小成就。

  「喝一小杯不要緊。」辛晏然笑著答道。

  南諾言心情大好,點頭附議:「這裡提供的葡萄酒味道很特別,包你喝過後回味無窮。」

  「晏然,你知道嗎?你嫁了世界上一等一的好男人。」凱文有感而發:「諾言幫了我很多忙,要不是他當年出資投資我的休閒山莊,我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辦法實現夢想,更可貴的是,這些年來贏余分紅,諾言是最大的股東,他卻分文不取,要我將他該得的紅利全數捐給本地的慈善機構。」

  她早已知道諾言的好心腸,但凱文當眾將這件事說出來,似乎弄得諾言侷促不安。

  他輕聲道:「凱文,我和晏然來這裡讓你請客,可不是要聽你歌功頌德。」

  凱文立刻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不說了,先嘗嘗盤裡的美食吧,有羊肉、牛肉、袋鼠肉、鮭魚……全是我老婆親自下廚料理的。」

  因為生了兩個孩子,凱文太太的身材略微發福,話雖不多,整張臉卻是笑瞇瞇的。

  辛晏然看著盤中的食物,換作平時她一定食指大動,可是現下,也不知怎麼了,只覺胃酸作怪,讓她不舒服地有些反胃。為了怕凱文夫婦誤會她不領情、裝模作樣,她強忍著不適,小口小口地淺嘗。

  細心敏感的南諾言一直注意著妻子的面部表情,隨即知道她大概身體微恙。這也難怪,今天光是乘坐的交通工具就夠折騰人了,何況她可能有孕在身。

  「凱文,我妻子大概懷孕了,所以胃口不是很好,這裡有沒有清淡一點的食物?」南諾言忍不住道。

  「啊!?」辛晏然微怔了一下,她懷孕了嗎?其實她自己也曾如此猜想,因為她已經精神不濟、胃口不佳好幾天了。

  凱文夫婦大驚小怪,好像將為人父母的是他們,凱文太太立刻到廚房忙碌著。

  「還好你自己就是婦產科醫師,否則這樣長途跋涉,真會讓人捏一把冷汗哩!」

  南諾言握緊辛晏然放在膝上的手,兩人目光相鎖。他像是在詢問她:自己的話有沒有嚇到她。

  接下來的時光,男人們聊著酒經,品著倆三種酒;女人們則談論孩子們的教育和丈夫的事業,不一會兒工夫,已是午夜時分。

  辛晏然因為太累了,所以先回小木屋休息。洗了熱水澡確實幫助她恢復了一些體力,躺在床上,窩在被窩裡睡意竟消了大半。

  若她真的懷孕了,還能像先前所做的決定狠下心離開嗎?她輕咬下唇,事情好像愈來愈難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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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6-5 07:23: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太陽正要下山,路依蓮心緒略顯煩躁。可恨!南諾言竟然帶著辛晏然到雪梨開會。

  這麼一來,或許要辛晏然離開南諾言是更加不可能了。

  她在街頭閒逛,不自覺地佇立在艾德的鳥園前,那傢伙正好站在門口與人話家常,對方手裡還提著鳥籠,真有閒情逸致。

  她想假裝視而不見,卻讓提鳥籠的老人給看見了。「艾德,你女朋友來找你了,我回家試試你的辦法,萬一還是行不通再來找你。」

  「你真是大膽,竟向別人說我是你的女朋友。」老人走後,路依蓮故意抗議地輕吼。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可沒那麼無聊。」艾德心想怎麼會有這麼驕傲的女孩!

  「誰往臉上貼金啊!」她不甘心地尾隨他進入鳥園。

  她正要犧牲淑女形象破口大罵時,艾德輕推了她一把,「小心!」

  路依蓮踉蹌了一下,定睛一看,新鮮的鳥糞正好落在她腳旁。「你的鳥怎麼這麼沒驕陽,隨地大小便,你也不管它們!」

  「怎麼管?我的鳥園一向是開放式空間,它們可以自由來去,我從不給予限制,鳥類這麼多,飛來飛去無從管起。我對它們若像養狗養貓似的管制,就失去了我建這座鳥園的本意,頂多勤快些常打掃就行了。」

  「你伺候這些鳥不為賺錢,那又是為了什麼?」這是她頭一回想要瞭解,世上除了金錢遊戲之外,人們還為著什麼忙碌。

  「那麼,你站在這裡與我說話又是為了什麼?」

  「好奇呀!世上怎會有你這種怪人?」路依蓮理直氣壯的回答。

  「我也是好奇呀!鳥類是很活躍的動物,警戒心又高,每一種鳥的性情和鳴唱的音調皆不同,對我而言,瞭解它們是件具有挑戰性的課程。」

  「不會很無聊嗎?」她偏著頭看他,開始對這話題感興趣。

  「只有像你這樣的富家千金才會覺得生活無聊,我每天聽鳥鳴、忙它們的事,又怎會無聊?何況我白天還有工作要做呢!」艾德打開小水閘讓水流動。

  「我也不是無事可忙呀,我每天——」

  艾德打斷她的話:「你每天想著如何從辛晏然身邊奪會南諾言是吧!」

  「你……胡說!」路依蓮不喜歡被人看透。

  「其實承認也無妨。」艾德籍著水閘流下的水洗手。

  「辛晏然向你哭訴了是嗎?」她起了防衛之心。

  「她不用對我哭訴,對你們之間的事我早已知道一些,你忘了我是路氏療養院的精神科醫師了麼?晏然曾是我的病人,雖然事後證實她是遭人陷害。」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帶有一絲譴責。

  「你……不會是懷疑我吧!」路依蓮不滿被人指控,雖然她知道真相,但可不是她派人做的。

  「不是你嗎?你是最有可能、最有動機、最有辦法也最聰明的女人,我只能懷疑你。」

  路依蓮倍決受傷害。「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雖然是最有可能、最有動機、最有辦法,也最聰明,但可惜這個壞人的角色卻不是由我來扮演。」

  「你知道是誰對不對?」其實艾德也曾在心中祈禱過,希望不是路依蓮做的。

  她猶豫著,今天她似乎吐露太多,她能相信他嗎?萬一她全盤托出,難保他不會壞了她的計劃。

  「你的心眼我也看出一二,如果你想裡用這件事破壞人家夫妻之間的感情,恐怕會讓你失望。」艾德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她心虛的迴避他的目光。「我沒有要破壞什麼,你別亂扣帽子。」

  「告訴我,是誰躲在背後要陷害晏然?」他非揪出這人不可,實在太可惡了。

  「奇了!辛晏然與你是什麼關係?你為何這麼幫她?」

  「我想這件事的真相,只有交給晏然的丈夫自己去逼問羅!」

  「你到底想怎樣?」路依蓮生氣的大嚷。

  「我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為晏然討個公道,你不說,我也無法逼你;但南諾言有權利對陷害他妻子的人提出控訴。如果你想讓事情鬧大,我也不反對,反正這個醜聞發生的地點是路氏療養院,幫兇就是你們路氏集團,而我,可能因為揭發這件事成為英雄人物。我不會因此而失業,但你們路氏卻很可能因此而自毀前程。」

  「你——」她氣得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你還是不願說是嗎?明天他們就要從澳洲回來了,我會替晏然向媒體記者公佈這件事。」

  「公佈吧!儘管公佈吧!反正對大家都沒好出。」路依蓮一副誰怕誰的模樣。

  「我會對媒體說明,你以此事威脅晏然,為了逼他們分開你不擇手段,幾乎和真正的兇手沒兩樣。」這是一步險棋,希望他走對了。

  路依蓮說不過艾德,只好以粉拳伺候,但卻被他捉住,扳正她的身體。「你最好告訴我,到底是誰陷害晏然的。」

  她掙扎著。「放手!」

  「說!」

  「是白令海,說了你也未必認識。」

  他鬆了手。「我是不認識,但南諾言一定認識他。」

  天亮之後就要回巴黎了,她必須盡快作出抉擇。

  兩天前終於證實,她真的懷孕了,諾言對她更是疼惜有加。

  太陽的光線由窗戶投射進來,她赤裸的躺在他的床上,他正輕柔地吻著她的背,她的背正向著陽光,在她正想翻身時,他卻突然用力阻止。「別動!」他命令道,並低聲咒罵。

  她知道他看到什麼了。

  「誰弄的?」他低聲粗啞地吼道。

  她以為他早已注意到那些疤痕了,雖然已過了很久,但那些鞭痕仍有隱隱的痕跡,只是變得很淡很淡。

  「誰把你弄成這樣的?」他緊繃著臉,將她扳轉過來。

  她蒼白著一張臉沒有開口。

  「我真該死,這麼久了,居然都沒有發現。」他心疼地摟緊她。

  「不是你的錯,這些疤應該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才是。」

  「不管如何,我都不允許。告訴我是誰!」他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柯艾迪和摩拉。」她低喃。

  南諾言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我當年應該——」

  她摀住他的嘴,阻止他往下說。「不!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那樣待我,我當年也不會想要逃向你,想利用你的好心來救我脫離苦海,說來,他們還是我們的媒人呢!」

  「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我從不知道他們虐待你。」

  「不知者無罪,我知道你當時氣我指控你侵犯我。我不是故意害你的,只是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那是我唯一的生路,他們那時商議要將我賣給鎮上最大的妓院,我很害怕,想起了你送我『薔薇新娘』時的慈眉善目,以為事後再向你解釋,你會原諒我,沒有料到事情後來的發展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將事情說出來後,她心中的愧疚少了一些。

  「我真是卑劣,我完全不知道,對不起。」他一直自以為是的判她的罪,結果事情的真相卻是這般曲折。想到她曾受過的苦難,他的眼眶不禁泛紅。

  辛晏然見他為她這麼難受,更是不忍。「別為我掉淚,我現在什麼都很好,早已忘了過去的事,而且最後你還是帶我脫離了苦海不是嗎?」

  「今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任何苦了。」他保證道。

  「謝謝你。」她感動莫名。

  短暫的交心勝過千言萬語,辛晏然衷心希望當諾言知道她曾在療養院住過兩年的事時,也能像現在一般接納她、安慰她。

  他會嗎?或許……假以時日,她會證明他有的是不是真心。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路依蓮因著艾德的話,又一次聲嘶力竭地大吼。

  「你以為拆散了他們,南諾言就會愛上你嗎?」艾德的火氣也上來了。

  「不管結果如何,我總要試試,我不像你,顧前顧後什麼事也辦不了,永遠只能做影子跟在別人身後。」她譏諷道,音量早已提高到快掀了屋頂。

  「你可不可以小聲點,外頭鳥園裡正在睡覺的鳥兒會被閣下的尖叫全嚇跑的。」艾德不耐煩地道。

  「放心好了,飛走的鳥兒明天晚上還是會飛回來的,但是上天給的機會卻只有一次。」

  「你這個女人怎麼如此不可理喻?我跟你溝通不良。算了,我直接找白令海算帳去。」

  路依蓮擋在他身前。「你以什麼身份去找他算帳?」

  「我是晏然的朋友,對於這種不平等的事,我一定要替她討回公道。」

  「你想報警嗎?到時候正如你說的,只會毀了大家罷了。」路依蓮心裡也很矛盾,不知給如何是好,母親耳提面命地交代過她,做任何事不能心軟,要不擇手段。但是在認識艾德後,不知為何,她心中的良知卻倏地被喚醒。

  艾德停下腳步。「你呢?你不也想要招來媒體,然後弄得人盡皆知嗎?」

  「我並沒有真的那樣做!如果我真要做的話早就做了,何必一再給辛晏然時間?」這是實話,別以為她真是鐵石心腸,她也是為此事一直矛盾不已。

  「很好,現在正是你下決心的時候。」艾德不希望她一錯再錯。

  「讓我想想,我花了這麼多工夫,不能這樣白白放棄。」路依蓮猶豫地看著艾德,沒有深愛的人,根本不會明白捨棄心愛東西的心情。

  「你已經想得夠久了,還記得上次死去的兩隻知更鳥嗎?」

  「廢話!」路依蓮翻白眼瞪了艾德一眼。

  「很好!如果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先另一個人而去,你知道結果會怎樣嗎?」艾德表情嚴肅。

  「你直接說好了,不要一直問我問題!」路依蓮硬著語氣道。

  「他們會像知更鳥一樣,無法獨活,然後另一人會跟著殉情而死。」

  「胡說!諾言不是那種會尋死覓活的人。」她搖頭,堅決不相信。

  「要不要打個賭?」艾德厭倦了有理說不清的情況,乾脆和她玩個遊戲,讓這個執迷不悟的女人頭腦清醒些。

  「不要!」她才不受騙咧!

  「OK!我拒絕再跟你做任何溝通,我要直接去找南諾言,這個棘手的問題,我還給他自己處理。」他敗給了眼前這個女人,所以他決定硬起心腸。

  「等一下!」她側身走近他。

  艾德低垂著頭微笑,事情也許有了轉機。「你想怎樣?」

  「我不確定我聽了你的話後會不會後悔。」她站在他面前抬頭看他,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春日的太陽落到他們背後的榕樹,清新的空氣中微風吹拂,帶來幸福的味道。她走向花圃旁的石橋,沿著花圃四周生長的蒲公英發芽了。她在等他的答案。

  「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不照著我的話去做,你一定會後悔。」

  「諾言一直對我很好。」她低語。

  艾德聳聳肩不以為然。「那又如何?對你好並不表示他愛你,人們通常可能因為許多理由對另一個人好。如果他想娶你早就娶你了,你以為有誰能夠阻止他嗎?尤其你們是交情深厚的老朋友。」

  「嚴格說來,我他的我父親交情深厚,而不是和我。」她有點沮喪的坦言。

  「路小姐,趁一切尚未造成太大傷害時趕快回頭。」他走到她身前,再一次勸說。

  路依蓮粲然笑道:「你的口才真的很好,我向來很難被說服的,你沒來幫我做事真是一大損失。」

  「我可無福消受你的大小姐脾氣。」他難得俏皮的扮了個鬼臉。

  「是嗎?那是因為你也有大少爺脾氣。」她回敬他。

  花花公子白令海並不以路夫人一個女人而滿足,他游慣了花叢,到處拈花惹草,也不怕人知道,從不避人耳目;而此一習性惹毛了佔有慾十足的路夫人,雖然她未必真的很在乎白令海,但絕不容許男人先背棄她。

  惡人自有惡人磨,白令海這個惡人這次可是踢到大鐵板了,誰讓他幾杯烈酒下肚,歡愛一番後祖宗八代包括自己,什麼狗屁倒灶的事全洩了底,在路夫人聽來,最精彩的一段當然是辛晏然被囚禁在療養院兩年的秘聞。

  那件事要是宣揚出來,不知有多少人的前途會毀於一旦呢!或許連她的丈夫路亨利的事業也會跌上一跤。

  其實她早想讓亨利受點教訓了,這些年來,他對她冷淡許多,一點失敗可以讓他謙遜點。

  而且她可以一舉數得,讓諾言趕走妻子,娶真正門當戶對的依蓮。

  她一腳將醉死在床上的白令海踢下床。

  明天,她要將巴黎的社交界弄得風雲變色、精彩絕倫、熱鬧非凡。

  翌日,全法國各大報皆以醒目的篇幅報道辛晏然曾被囚禁於療養院的事,真相經過渲染之後早已扭曲,炸得當事人毫無招架之力。

  報道的內容早已與事實完全偏離,辛晏然被寫成是白令海青梅竹馬的女友,因女主角想攀附更高尚、富裕的生活,引誘了不知情的名婦產科醫師南諾言,無辜的南諾言不知情,娶了故作純情的辛晏然。白令海在盛怒之下將辛晏然囚禁在巴黎的一處療養院裡,而後在陰錯陽差之下,辛晏然得以恢復自由之身。

  不用說,這個張力十足的緋聞案有多大的殺傷力。

  一早,南宅門口即擠滿了聞到血腥味的媒體記者,大家籍由此類新聞相聚,每隔一段時間總會發生一兩次。

  來不及說明真相的辛晏然卻被迫要回答完全不是事實的問題,機靈的巴金將大批媒體擋在門外。

  「等南先生回來處理。」巴金道。

  「南先生一早就出去了,應該很快會回來。」巴金太太補充道。

  「他……出門前看了這些報導了嗎?」她不抱任何希望地問。

  巴金點點頭。「南先生看了之後十分生氣,丟下報紙就出門了。」

  「你們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嗎?」辛晏然焦急的詢問。

  「他沒交代,我猜——會不會去找白令海先生算帳了?」巴金猜測地道。

  「南夫人,你別擔心,天大的事南先生也會替你扛著。」

  她能不擔心嗎?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了,都怪她優柔寡斷,才會讓事情變得這般難以收拾。

  艾德以為早起,所以差不多天未明就已看到報紙誇張的報導了。

  路依蓮的專線電話也在一早不識相地響起,擾了她的清夢,她沒好口氣地質問:

  「是誰?」

  「你還有心情睡大覺?昨天不是答應我不玩花樣的嗎?」艾德咆哮道。

  路依蓮一頭霧水,瞌睡蟲全跑了。「什麼?」

  「你自己一手導演的好戲還跟我裝傻!」艾德更生氣了。

  「艾德·葛裡瀚,你到底在說什麼?」她的火氣也跟著上揚不少,她導了什麼戲?怎麼自己完全不知情。

  「你馬上到鳥園來!」他命令道。

  「憑什麼聽你的?」她不甘聽人命令。

  「你最好乖乖聽話,不然南諾言很快就會上門找你算帳了。」

  諾言?她立刻做了一些聯想。「我馬上來。」

  快車飛馳,三十多分鐘後,路依蓮來到了鳥園。

  「你沒事買這麼多報紙做什麼?」她一進門邊看見滿桌的報紙。

  「不是你的傑作嗎?」他心寒地道,原本他對她抱著一絲希望。

  路依蓮拿起桌上的報紙,只瞄了眼標題,立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是我!」

  「不是你還會是誰」艾德好笑地看著她。

  「真的不是我,我以對聖母的崇敬發誓,真的不是我!」路依蓮也慌了心緒。

  「難道會是白令海?」艾德與她目光相鎖。

  路依蓮挑了其中幾則內容看了一下。「怎麼會這樣……」

  「最可笑的是上面竟寫成癡情男為報叛愛之恨,將心愛女子關在精神病院兩年。什麼嘛!白令海和辛晏然年紀有一段差距,哪可能是什麼青梅竹馬?」艾德怒言道。

  「媒體只管新聞夠不夠聳動,誰會去計較事件的不合邏輯之處!現在應該怎麼辦?」路依蓮有些自責,如今看來,是她給白令海勇氣,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做的。

  「先找到白令海,我怕南諾言早我們一步,他會把白令海殺掉,人在盛怒之下什麼理智也顧不了。」

  這是艾德的憂心,同時也成了路依蓮的憂心。

  「諾言會為了辛晏然殺人嗎?」她不可置信地道。

  「你不瞭解嗎?有的時候,愛是有毀滅性的。」艾德嚴厲的看著她。

  她想起了那對知更鳥,忍不住輕撫胸口,若今日是她造成了這個醜聞,諾言也會殺了她嗎?

  白令海窩在溫柔鄉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七點不到,即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懷裡的美人出聲抗議。白令海破口大罵:「混蛋!你們這些下人想滾回家吃老本是嗎?」

  他用路夫人給他的錢開始過著較為奢華的生活,請了兩名傭人伺候他。有錢多好,女人們比以前更心甘情願,也更嬌嗲。

  敲門聲比剛才更大,幾乎要把房子拆了。

  本來就有起床氣的白令海臭著一張臉,準備將敲門的傢伙大揍一頓,不論來者是誰。

  他老大不情願地開了門,揚起拳頭,卻先被人來個過肩摔。

  他齜牙咧嘴地大嚷:「他媽的!你是誰?」

  「我是誰!?你這個白癡!」

  「你這人莫名其妙亂罵人,我和你有什麼過節嗎?還是……我昨晚睡的女人是你老婆……我記得她說她是寡婦,難道你是她丈夫的鬼魂?」白令海蒼白著臉倒退三步。

  「白令海,你酒還沒醒是不是呀!闖了大禍還籍酒裝瘋。」一旁的路依蓮恨不得也上前踢白令海兩腳。

  「闖什麼禍?」白令海看到路依蓮心先安了不少。

  路依蓮隨手丟了一份早報給他。「自己看看,你已經成了大人物了!」

  白令海無辜地瀏覽了一遍報紙,嚇得冷汗直冒。「這是誰的主意?為什麼把這件事掀出來?」

  她狐疑地問道:「不是你嗎?」

  白令海搖頭,「不是我,依蓮,真的不是我,我沒那個膽,你明知我一向膽怯,我不會想出這個風頭的,依蓮,快救救我……」白令海像狗一樣趴在路依蓮腳邊,嚇得兩腿發軟。「救我!」

  「你犯的罪就連希臘諸神都難救!」一旁的艾德不屑地罵道,根本想吐一口口水在白令海身上。

  「怎麼辦?我會不會被告啊?」白令海終於知道「害怕」這兩個字怎麼寫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路依蓮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傷害到別人,否則現在恐怕也像白令海這樣。她感激地看著艾德,由衷的謝謝他當時拉她一把。

  「不是白令海,那會是誰?」艾德看白令海這副德行,相信他應該沒那個膽。

  「白令海,這件事除了我們之外,你還告訴了誰?」路依蓮看著他。

  白令海發抖地道:「沒……有……任何……人。」

  「你再想想,會不會是你的床伴之一?」她的目光瞟向虛掩的門,略有深意地道。

  白令海想了又想,盯著路依蓮數秒。

  「你看著我作啥?」路依蓮直視他的目光。「喂,別懷疑到我身上啊!若是我通知媒體,絕不可能是這套版本,我不會把你說成天上人間一等一的癡情男,我鐵定將你描述成花心魯男子。」

  白令海面有愧色。「我知道不是你。」

  「快想想可能是誰,雖然你搬到這裡來了,可是諾言只要透過一點關係,立刻就能找來這裡,他會殺了你。」路依蓮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白令海一臉懼色。「我說不出口。」

  艾德衝口而出:「你要活命就得說實話!」

  白令海嚥了嚥口水,開始深呼吸。「就算說出來,我也可能是死路一條,只是殺我的人可能由諾言改為路亨利。」

  路依蓮倒抽一口氣。「我爹地!?他為什麼要殺你?」

  「我懷疑這個新聞是路夫人發出的。」他像洩了氣的皮球,等待命運的安排。

  「為什麼?沒有理由啊!我母親並不知道這件事,我從未向她提起過!」她無法相信這個說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無意中向她提起的。」白令海喪氣地道。

  「我爹地又為什麼要殺你?」路依蓮心跳加速,隱約間,她猜出了原因。

  白令海真想在此刻從地球消失。「我曾是你母親的……入幕之賓。」他艱澀地道。

  「天殺的!」路依蓮聞言輕吼道。

  「是路夫人主動勾引我的,她年紀比我大那麼多,我本來一直把她當作長輩看待,若不是她引誘我,我也不會……」

  路依蓮鄙視地看著狗熊樣的他。「艾德,我們走,這種人不值得我們救,還是留給我爹地將他分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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