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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築] [與你相約在前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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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場催眠實驗,竟讓「他」回到宋代,成了「她」--平南郡主,令「他」瞠目結舌、口吐白沫的是,「他」竟然有未婚夫,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對他臉紅心悸,小鹿滿天撞,天啊!我是不是同性戀啊……


楔子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李煜秋楓定情紅葉莊,夢醒只因誤解多。

  奈何魂飛輪迴渡,時空相逢一線緣。

  躲在花叢裡望著穿上新郎裝騎著黑馬的他——英姿煥發,頁希望他娶的是自己而不是別的女人。

  霍西郎!霍西郎!你這負心郎!今兒個我就要嫁給皇上的小舅子征西將軍霍大元帥,而你卻在今天要去娶哪家的名門閨女?

  我真的好恨!

  你為什麼不來提親呢?即使你不為官亦不為文人,只是個粗魯武夫與我們平南王府身份、地位不配,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喜歡的是你呀!唉!紅色的花瓣映著我紅色喜服使我感到心傷,茫茫人海中為什麼我要認識你呢!

  又為什麼要愛上你呢!

  頭愈來愈疼,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也許是剛才騎馬摔傷的吧!這樣也好,乾脆不要醒來!就讓我睡死了……靜靜地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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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6 15:0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乾坤浩浩,明月蕭蕭;

  月圓十五,物換星移。

  最近一種熱門新話題,在全世界刮起一陣流行風——探索過去的催眠實驗。

  雖然在一般人的眼裡覺得它非常有趣、刺激;但在國外催眠實驗可是心理系和醫學系的必修課程。而為了完成學分,研習生都會徵求志願者當實驗品。若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就只有同學、朋友間相互請托,而這時候……嘿……就是設計朋友的好時機。

  洛雲揚實在後悔——真不該為了一飽口欲——道地台灣小吃,而出賣自己的靈魂。

  現在他才知道被當做實驗品那種「刀下俎」的滋味。

  「喂!喂!喂!別一副要陪斷頭台的樣子行不行?」在一旁穿著白色實習制服的年輕男子沒好氣的斜睨躺在實驗床的洛雲揚,邊調整儀器精確度邊囑咐道:「待會開始的時候照我的話去做,盡量放輕鬆。現在有什麼問題趕快提出來。否則等會就沒機會啦!」

  洛雲揚聞言立刻舉出童子軍手勢,「我可不可以自動棄權?」見霍西仁即將發怒前趕緊補上一句。「反正那麼多美女自願獻身給你當實驗品,你為什麼偏偏……

  一定要選……我?莫非……。」洛雲揚以下的話不用腳趾想也知道。

  「去你X。你才有那種怪癖!誰像你對美若天仙的小妞都不屑一顧,一靠近她們彷彿會傳染世紀黑死病似的,就因為追樣,外人都以為你是那個圈內的人;而我英俊瀟灑的霍西仁呢?不幸身為你的死黨也深受其害,差一點毀了我一世英名,辛得眾家姊妹替我驗明正身,洗刷冤名……。」崔西仁沒好氣地說著。

  「那你更有理由去找她們啊!」洛雲揚理直氣壯地說。心中卻好氣又好笑;明明是花心大蘿蔔見一個愛一個,根本是花名在外,還會有英名才怪!

  「哼!那你可就有所不知!」霍西仁不可一世的挑起眉,自鳴得意地說:「這叫做連環計,我回絕所有女朋友的熱情,這明白地表示我對她們一視同仁,沒有特別或特殊待遇,讓她們有繼續表現的機會;又因為她們對你跟我之間的親密關係仍有疑惑,藉這個實驗的機會來澄清,明白告訴她們你我只是好明友,你也會為物質所誘惑,並不是真的Gay!」

  「哇!沒想到有這麼多好處!」洛雲揚真不敢相信連這點這傢伙都能想到,其不愧是心理系高材生;

  「那當然!」霍西仁自滿地笑了,心想自已能得心理系第一名名嘴的頭銜可不是那麼容易。「那你現在還做不做實驗!」

  「不做行嗎?」洛雲揚苦笑道,心中真是千萬個不願意。

  霍西仁望他愁眉苦臉的閉上眼睛。心中真是爽快,難得有機會整一整這傢伙——

  「可娃,你可別亂來,到時候出了……」

  「放心!」一個穿著淡藍色披風式的高級絲質雪衣的女孩站在一個滿頭白髮,白胡於長到腳趾前,並且穿著一襲白色同樣款式雪衣的老翁身前,那女孩有著白裡透紅的肌膚、淡褐色露著精靈古怪的眼睛,全身充滿靈氣,她叫蘇可娃。

  「既然找上本仙姑我,就要相信姑娘我!」蘇可娃臉上洋溢著自信滿滿的表情。

  「是喔!早知道乾脆找靈神界的算了。」白衣老翁咕噥低語著。

  「月爺爺,你說什麼?」可娃彷彿聽見一些「諷刺論」。

  其實靈神、靈幻、靈魔三界並存寰宇內,法力不相上下,而其中以靈幻界人數最少,才區區百人。蘇可娃正是靈幻界中的一員,屬二十四法王中第六法王的繼承人之一。長久以來,在靈幻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靈幻界的成員不得與人類戀愛通婚,否則將被逐出靈幻界;若與靈魔、靈神界相戀成親就必須歸於另一界;再加上若愛上人類卻無善終者,則終生捲入黑洞至魂飛魄散再重新輪迴。魔力高者可重回靈幻界;魔力低的……唉……只能做個沒法力的平凡生物,有時甚至是成為一隻昆蟲或一隻烏龜,反正下場說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這就是為什麼靈幻界人數稀少幾乎瀕臨絕種的原因,但流轉在人世間體內卻擁有靈幻界的超自然力量的人卻不少。就家是有些人第六感比較強或是有特異功能!

  但若要穿越時空探索古今、飛向未來則非得是靈幻界、靈魔界或靈神界中的成員。

  月老雖然是三靈界的一員卻不受任何一界干涉,但對於靈幻界仍抱持懷疑的態度,畢竟虛幻縹緲的法力又有多少能夠取信於人呢。

  「月老……。」可娃瞧見月爺爺眼中那懷疑的眼神,不高興地掀起嘴,「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又何必找我來幫忙?」

  「沒辦法!誰教你是三靈界中最閒的一個。」月老咕噥地喃喃自語,不經意瞄見蘇可娃那想殺人的目光連忙改口。「不是的,最近靈神、靈魔兩界在冷戰,找任何一邊都不好交代,而靈幻界遠在宇宙邊際,只有你在這太陽系穿梭旅行!」

  「這樣還差不多!」蘇可娃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望著月亮——一點一滴開始圓了起來,光芒也愈來愈刺眼,彷彿要將整個人吸進去似的。

  月老隨著可娃的目光望著月光擔憂道:「可娃,你真的要用月心引力將那傢伙的靈魂引渡回來?萬一他忘了前世記憶,而今世記憶卻留著那可怎麼辦?」利用月光的牽引力打開時空隧道,是靈幻界常使用的做法,但只將靈魂引入另一時空可是一大創舉,也是蘇可娃第一次做實驗。

  月老心中可是擔心的很,而可娃卻以總要有人去嘗試、去做才會有突破的說法來安撫他。想起來……真是擔憂,萬一失敗了……那他超脫於三界外的身份將會被取消;不過,不去做還是會被取消,誰教他接二連三的牽錯紅線。

  「月老爺爺,你就別煩惱了,全權交給我處理行不行?」可娃對眼前這位猶疑不決、對她的能力缺乏信心的老人快失去耐性了。

  「是喔!乾脆月下老人給你做!」月老愁眉苦臉地白了她一眼。

  蘇可娃聞言斜睨了月老一眼,沒好氣道:「月老爺爺從你在三界中跳出當選為月老開始,牽錯了多少紅線,拆散了多少鴛鴦?」

  「不多!不多!比上一屆的月老好。」講到這月下老人可就得意地摸著自己的白鬍子淡笑道:「除了靈神界的牛郎、織女,就是人間這兩位了。」

  「嘿!嘿!光這兩對就足以讓你貶回靈神界啦!」蘇可娃好笑又好氣。「一對是靈神界神的女兒與臣子、另一對是人間界王的兒子與子民,上一次牛郎織女事件你受的教訓似乎不夠呀!若再加上我和娃兒這一對未上……。」

  月老連忙悟住蘇可娃的嘴,「丫頭別說啦!上一次關禁閉三個月已經讓我頭髮花白一片,牙齒掉了一大半,如果再一次不必別人制裁,我就會先發瘋。」

  「但我跟娃兒呢?」蘇可娃拿開月老的手神情黯然道:「若你及時將我們之間的紅線牽起,我也不必找他找得那麼辛苦。」

  月老委屈的低下頭。「我怎麼知道事情會有變卦,我以為你們彼此早已就情投意合,根本不需要牽紅線,我哪會曉得人間也有人會妖法把娃兒關在黑洞中,讓你找不著。」

  若有紅線就可循著線頭找尋到娃兒,如今線斷了就沒有線索,而蘇娃兒的靈魂就永遠被鎖在黑洞中跟著時空飛逝消失,從一個時空到另一個時空,他的靈魂永遠存在某一個黑漩渦,除非有人引導他走出黑暗,或是解除魔法——但那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施法的人已經不存在人世間了。

  望著月下老人為無心的過錯而愧疚,可娃心中也有些於心不忍,幽然歎口氣。

  「算了,上天注定我與他之間必須有這場浩劫的,我怨不了別人。但是即使他被鎖在宇宙的無盡處,我也一定會找回他的,哪怕是耍翻遍宇宙,顛倒乾坤。」蘇可娃對自己充滿信心,她相信蘇可娃和蘇娃兒這兩個靈魂一定能再度結合。

  「好了!」蘇可娃深吸了一口氣平穩情緒。

  「準備工作已經就緒,這個月的月圓之際,一場意外將會將他的靈魂帶回前世再續前緣,如果沒有什麼差錯.我相信這次他們這對半途消失的靈魂會再度重逢,而能否結合就得看月老爺爺你的厲害囉。」

  可娃邊說著邊消失在雲霧之中。

  「你要去哪?」月老見她要走了,心中有些不捨,難得有個人來陪他聊聊天,更何況是被他當作孫女兒疼惜的小可娃。沒想到才相聚短短十分鐘——等於人界十天;她又離開了!

  「尋他!」在雲霧之中已無蘇可娃的身影,只有天地間悠揚的回音遠遠地傳來,漸行漸遠。

  唉!這個世界又有什麼事能讓蘇可娃牽掛不已呢?也只有那個靈魂了——

  千回百度夢裡尋;

  只羨鴛鴦不羨仙。

  平南郡主!

  天啊!這不會是真的吧!

  洛雲揚相信這一定是自命風流的霍西仁開玩笑,見不得自己長得比他英俊,而且女人的第一眼都是投向自己,除了當自己對她們一屑不顧時,才會轉向他這花花大少,所以他一定是故意整我的。

  「唉!老兄!別不相信了!我這心理系高材生每次做實驗十次有九次拿滿分。」

  霍西仁頗同情地拍拍洛雲揚的肩膀。「何況做個女人也沒有什麼不好?」

  瞧霍西仁裝出一副色迷迷的眼神,洛雲揚全身都起雞皮疙瘩,連忙拍掉他的手。

  「快把你的手拿開,虧你還講得出那麼噁心的話。如果你想變性,我絕對舉四肢贊成。這樣社會才少一個大敗類。」洛雲揚毫不留情地響應著。

  「什麼大敗類。是大情聖!」

  霍西仁邊說邊從口袋取出一封信邪笑說:「你看,連你老妹也都寫信給我。」

  洛雲揚連忙搶過信來,眉頭緊皺地道:「你有沒有搞錯,這地址雖是自菲菲住的地方寄來,但並不代表這就一定是她寫的,你別忘了她可是和朋友合租房子的。」

  律師的能言善道,明察秋毫本色在洛雲揚身上表露無遺,於是現在倒換成洛雲揚拍拍霍西仁這大花癡的肩膀安慰道:「別太在意,事實就是如此,你又不是不曉得菲菲那群朋友崇拜你,把你當偶像,一直想找機會和你交朋友嘛!」

  霍西仁聞言,想想覺得也有幾分的道理,菲菲那麼漂亮,那麼身旁的朋友一定也不差,看來自己還是挺有魅力的嘛!於是心也稍寬了不少。

  「別說那麼多了,先拆信吧!」洛雲揚仍忍不住那股想一窺究竟的好奇心。

  霍西仁拆開信後只看了一眼就遞給洛雲揚,臉上帶著失望的表情聳肩道:「給你猜對,是你老妹大學室友叫秋夢詩的女孩寄的;不過,有一點你沒猜到,她是藉我名字寄給你的。」

  洛雲揚挑眉道:「喔!我看看。」他匆匆看一眼就發出一連串咒罵聲,並把信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這小白癡!」

  「喂!有點公德心別亂丟垃圾!」霍西仁撿起信封優雅地撕毀扔到垃圾桶中,然後抽拍手道:「菲菲就是不希望你擔憂才不想告訴你,更何況她現在已經無大礙了!」

  「無大礙!」洛雲楊用手拍一下書桌叫道:「那個混帳男人就因為菲菲是孤兒就要和她鬧分手,這個男人真沒良心;而菲菲的好朋友也太不夠意思,就為了那個男人,竟然出賣她!幸好菲菲現在沒事,否則我一定找那個渾球算帳,可惡!還有那個女孩也太卑鄙了,為了男人出賣朋友,這種女人一定不得善終!」說到這兒,洛雲揚咬牙切齒忿恨地想,女人!

  「喂!別那麼憤世嫉俗嘛!天下好的男人女人多的是,他們只是人群中一個小污點,別理他們就是了。你看看,至少菲菲她有一個秋夢詩這樣好的明友,可見並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壞的。」霍西仁邊說邊偷偷地將桌上貴重的儀器搬離,免得被怒火波及。

  秋夢詩!真是好名字。在菲菲受傷害這段日子一定多虧她的細心照顧。所以菲菲才能走出這段悲慘的日子。嗯!寫封信向她道謝吧!洛雲揚打定工意轉身就要回自己寢室。

  「這都怪菲菲啦!她沒說清楚,害我……害我……。」秋夢詩回想起來就覺得丟臉,只因為一張照片的印象就隨便寫信給她心中仰慕的對象,也不曉得那個人是圓是方的?「害我擔心了老半天,誰教菲菲在失戀那段時間裡,吃得少又很少笑,我還以為她會……。」

  「想不開?」菲菲按一下暫停鈕回頭望著秋夢詩。好氣又好笑截口道:「我真會敗給你!我和他分手是彼此同意的事,並不是我失戀,更不是安妮橫刀奪愛,我們只是合得來就做朋友,合不來當然只有分手了,更何況我看得出他的確只把我當朋友,對安妮卻有另一份情愫,安妮對他呢——也是愛在心裡口難開,所以找就乾脆成全他們啦!」格雲菲對這件事一點也不覺得傷心難過,反而有些洋洋得意,畢竟月下老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扮演的。

  「哇塞!洛雲菲你什麼時候變成戀愛專家了,那麼有「瘋」度。」邱奕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結果你真的成全他們?」

  「那當然。」洛雲菲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非常滿意自已的作為。

  「那——」秋夢詩想起自己已經製造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可不希望再製造另一個笑果,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根本沒失戀那回事,也沒有被安妮出賣?」

  「詩詩!」洛雲菲大歎了一口氣。「我拜託你別那麼異想天開,小說少看一點行不行?我和我老哥自幼父母因意外去世,被姑媽收養的事早已經不是新聞了,那天安妮無意間提起只是純粹出於朋友的那份關心。講什麼出賣不出賣,你未免把事情看太大條了吧!何況和他分手那段期間,正巧是我女性荷爾蒙分泌過多的時候,心情不好自然是理所當然,你以為我真的是在哀悼那份逝去的感情。」洛雲菲說完沒好氣地白了秋夢詩一眼,然後繼續破她十三大關。

  「詩詩!這下你真的又闖禍了。」邱奕瑩努力了一個小時「大破十三關」的春秋大夢破滅。於是就放棄了,起身拍拍秋夢詩的肩膀安慰著,然後走到冰箱找吃的仍不忘調侃夢詩:「叫你改掉愛管閒事的毛病你就不聽,現在可好了,不知你夢中情人霍西仁對你有何觀感!」

  「邱奕瑩!」天哪!秋夢詩不禁一驚,這下全世界可都知道她的心事了!

  「幹嘛!」奕瑩邊喝果汁邊回頭,不料一隻大抱枕從天而降,頓時臉上染上鮮紅色的果汁——炸彈開花。她連忙尖叫起來。「秋夢詩,你想謀殺!」——一場大戰轟然爆發,害得洛雲菲不得不停下動作,連忙躲開這是非之地,但這兩個好朋友焉能讓她悄悄溜走,自然這場戰乎是少不了她的份了。

  朋友就是不忘在朋友身上插兩把刀!

  今天與邱邱、詩詩大戰三百回合後又忙著去上最令人容易拜訪周公的中國通史——足足兩節課,簡直快累死人了,上課又不能偷打瞌睡,否則那個老古板又要來段三娘教子。下課後洛雲菲拖著沉重的步伐爬樓梯走回宿舍嘴巴忙著打哈欠仍不忘嘀咕著:其是的,連鑰匙也來作對。她再度打了個超級大哈欠,一個連蟑螂都可以飛進去的哈欠。

  「今天怎麼那麼……想……睡………」洛雲菲咕噥著人卻已神遊到另一個空間去了。「這是哪裡?」洛雲菲望著四週一片白濛濛,而且月亮星星斗大地近在眼前。

  「晚上還有白雲嗎?雲……。」她突然想到怎麼可能離星星月亮那麼近還處在雲霧中,連忙低頭往下看——

  「媽呀!」她忍不住叫了出來。她竟然站在雲端,離地萬公尺高,地面上隱約有些亮光在黑夜中閃爍著,就只有洛雲菲站的地方最亮,所以相較之下自然是看不見「萬家燈火」那種美景。「我該不會是在作夢吧!」想到這番景像她就不禁兩腿發軟。「沒錯,這是夢,但你卻不是在作夢。」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洛雲菲連忙抬起頭,不看還好,一看她差一點嚇昏了過去——一個靈秀亮麗穿著怪異的女孩正坐在月亮裡。

  蘇可娃望著她驚恐的表情覺得很有趣,微笑道:「你沒事吧!」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洛雲菲畏懼的問道。

  「不是人也不是鬼。」蘇可娃臉上泛著笑意。雖然嚇人很好玩,但可也不希望把貴賓嚇壞,而把事情搞砸;於是她動作俐落地從月光中跳出。「你好,我叫蘇可娃!」

  見她會說會笑而且有個不似妖魔鬼怪的名字,洛雲菲膽子也大了起來,但仍小心翼翼懷著疑懼問道:「你是神仙?」

  蘇可娃淡淡地搖搖頭。幸好洛雲菲並不會像一般女孩,遇到這種怪異的事就哭哭啼啼,否則她可沒那麼多美國時間來安慰人;也幸好洛雲菲膽子也不小,並沒被她嚇到,否則她可不善於處理昏厥的人類,通常可娃會直接把人類扔回他們的軀體中;就算有些時候是為了幫助他們也懶得管了。

  看這女孩似乎不那麼恐怖且並無傷人之意,洛雲菲膽子又大了些。「那你是妖魔囉?」!」

  「都不是!」蘇可娃臉上泛著淡淡笑意搖頭道:「你們人類所稱的神仙是靈神界;妖魔鬼怪則是靈魔界,而我來自的世界是介於這兩者之間。」

  「那你是外星人囉洛雲菲發覺她並不討厭眼前這女孩給她的感覺,也許她們能成為朋友。

  「錯的離譜。」蘇可娃好笑又好氣地道:「外星人和人類是同一種生物,只不過是科技發展程度之間有所差異罷了。」

  「生物!?」洛雲菲微皺起眉頭,她不喜歡這個名詞,彷彿人類是低等智能的「生物」。「你都是這樣稱呼「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按照三界中的說法我們都是有生命的物體,只不過我們與人類之間有一些差異,就像人與人之間即使是雙胞胎也有些個自獨特的地方,而對於這些有生命的物體,我們就叫「生物」,這樣你懂了嗎?」蘇可娃非常認真地解釋著。但當她瞧見洛雲!」菲一臉「霧沙沙」的神情呆呆地站在那時,她無奈地搖搖頭。「唉!跟你說那麼多你也不懂,還是講正題吧!」蘇可娃才猛然發覺自己有時候比人類還白癡,講那麼多人家也有聽沒懂。

  「正題?」一頭霧水的洛雲菲總算回過神來,迷惑地眨了眨眼,「什麼正題?」

  「這麼說好了,我找你來是要告訴你一件與你切身相關的事。」

  蘇可娃瞧她認真盯著自己,等待下一句話,心中也有些於心不忍,但事情總是要有所交代,於是清清喉嚨柔聲說:「你哥哥將會不久於人世!」

  一秒鐘!兩秒鐘!

  「你說什麼?」洛雲菲似乎仍還搞不懂怎麼回事,在愣住一會後才由大腦收到訊息。「我是說你的哥哥洛雲揚永遠不會回來了。」蘇可娃仔細地說清楚每一個字,唯恐洛雲菲聽不清楚似的。

  半晌!洛雲菲爆出笑聲:「你別開玩笑,我老哥現在人在英國唸書。還有一年就可以拿到法律博士學位歸國,而且他此刻大概和那個心理系的大博士在一起做研究……。」

  「沒錯。」蘇可娃接下她的話尾。「只不過這個研究關係到你哥哥和霍西仁前世的命運,所以你哥哥必須回到前世去了結這段因緣。」

  「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洛雲菲下巴差點掉下來,眼珠子死命地盯住這個非人類!

  蘇可娃淡淡一笑:「這是段斷掉的情緣,如果這一次不去接續它,這世上就不會有霍西仁這個人存在;而歷史上也會有些改變,所以必須藉著他前世的時空與今生的時空同步流轉之際,尋找符合前世的生命體才能再續前緣,而我穿越四個同時運行的時空就只找到你大哥的生命體能夠契合,只是沒想到他和霍家之間的因果連線又再度交會,可見這真的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命運真是奇妙的東西,也許她和娃兒之間……。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只是我不准你帶走我大哥。」洛雲菲總算聽出個所以然來,連忙厲聲地聲明著。

  蘇可娃明白人類的情感,因為她也曾是個人類……那是好久……好久……的故事,雖然在靈幻界發生不到三年,但在人間卻是好遠好遠的歷史了,和蘇娃兒、蘇可兒之間的回憶那是在人間開始——

  「唉!」可娃想到這些,不禁幽然地歎口氣:「雲菲,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

  洛雲菲明瞭她都有能力召喚自己到這裡來,自然不難知道自己的名字,於是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現在告訴你關於你大哥洛雲揚的事,你仔細聽著,因為這也許會關係你的未來,是什麼我暫時不便透露,口後你一定會知道!」可娃一臉慎重其事的表情。

  又是那一套——天機不可洩漏。洛雲菲明白這種具有超能力的異類最喜歡搞這種玄機!

  蘇可娃瞭解這女孩在想什麼,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其實說與不說對可娃而言都無所謂,只是留著不說反而對洛雲菲比較好。這樣她才能真實經歷自己的人生;體會箇中滋味。

  蘇可娃沉思了一會,便馬上轉入正題,「你哥哥有四個前生,第一個前世原本有段非常圓滿的姻緣,卻因為月下老人的失誤導致這兩個有情人勞燕分飛,女主角年紀輕輕就意外身亡;男主角則失去了心——不再有愛。後來幾個前生卻因為第一個前生的影響壽命都相當短,甚至沒活超過二十歲——。」

  「二十?」洛雲菲睜大了眼睛.不禁打岔著:「以前算命的也說我老哥活不過二十歲,後來他還是平安度過二十歲,在那之後我就認為算命說的話都是無稽之談,怎麼連你也這麼說?」

  蘇可娃定定的看著雲菲,失笑的說:「原本你哥哥的確活不過二十歲,但上天安排他今生與前世的霍家後代相識,使他得以因貴人相助而接然度過二十歲,這也正是我找上他的原因,這場因緣際會牽涉到前世與今生。若這回我不送他回去再續前緣的話,那歷史又將會改變,你哥哥就不會與霍西仁碰面,於是也會像前幾世一樣活不過二十歲。」

  「你的意思是說我哥的一生就在這一世有所改變,就因你要送他回到前世去,那他不就還是早死早超生!」洛雲菲大致上聽懂一些,原來老哥的靈魂要飛回前世當她的老祖先,成為歷史中一個小人物。

  「話不是這麼說,這意謂著洛雲揚他將有兩個選擇——一種選擇是回到過去再續前緣;另一種則是在今生平淡地度過,過去的記憶將在他腦海中永遠消逝,就連刻骨銘心的愛戀也不再有。」蘇可娃不厭其煩地解說著。

  「那我大哥不是很可憐!」洛雲菲忍不住地驚呼了出來,才又愁容滿面的說道:

  「我本來以為他是木頭,對漂亮女孩正眼也不瞧一眼,根本不會有愛情故事,沒想到……。」

  「就是因為前緣末了,心中那份遺憾總難抹滅,因此無法再付出真感情。」蘇可娃神情淡淡地望著沉默下來的洛雲菲。「現在就看你的抉擇,你能夠割捨的下這份親情嗎?」

  情緣未了心重鎖,前世今生情探重。

  「菲菲……菲菲……天亮囉!」邱奕瑩用手輕扣著她的臉頰企圖叫醒這個睡的像只死豬的女人。

  邱奕瑩剛上完夜間部的課程,一回來就見到一個懶人睡在門口,而鑰匙卻緊握在手上,仔細一瞧,原來是洛雲菲,沒想到她的睡功竟是如此高超,自己拍的手都痛了,她卻依然優閒地呼呼大睡。

  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邱邱,你怎麼把菲菲打昏了?」秋夢詩一上樓梯遠遠地就看見邱奕瑩用手大力的拍打洛雲菲。

  邱奕瑩聞言一愕,兩眼一翻沒好氣地道:「小姐,我是在叫醒她,夢詩你知道嗎?

  我一回來就看見一隻死豬睡在我們家大門口,怎麼叫都叫不醒,不得已只好打醒她囉!」

  「那也不能這麼用力的打啊!」秋夢詩匆匆走近前把三個人的消夜交給邱邱,她自然曉得菲菲是她們三人中最會睡的,即使天塌下來、發生十級地震,菲菲也絲毫不受影響,依然照睡不誤但仍擔心地說道:「萬一打傷了怎麼辦?」她蹲在洛雲菲的身旁仔細察看。「那你有更好的辦法?」邱奕瑩自動讓位站在一旁。

  「那當然!看我的。」秋夢詩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後靠近洛雲菲耳朵,開始發揮媽媽級的吼功。「洛——雲——菲,上課了。」

  「上課!」一個聲音傳入洛宴菲耳中,大腦立刻發出警告的訊息——快遲到了,洛雲菲,她宛如受到什麼驚嚇似的也刻從地上跳了起來,口裡還低喃著:「怎麼沒有人叫我,是哪個無聊傢伙把鬧鐘按掉……。」

  她們看到這種情形,彼此互視了一眼後都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不過還是秋夢詩比較好心,輕喊道:「菲菲,你醒醒啊!你怎麼會睡在門口?」

  這時洛雲菲才若有所覺,睜開半瞇的眼,打個哈欠問道:「現在幾點了?」

  邱奕瑩看了眼表。「十一點半了!」

  「什麼!」洛雲菲猛地睜大眼睛:「我去了那麼久啊!我記得和可娃才聊了五分鐘而已!」

  洛雲菲這話一說出口,秋夢詩與邱奕瑩兩人都流露出一頭霧水的神情。

  「誰是可娃?你從五點下課睡到現在嗎?」邱奕瑩首先打破這雞同鴨講的局面,因為她實在覺得奇怪。平常頭腦清晰,做事有條有理的雲菲竟會把五個小時當作五分鐘。「你是不是神志不清啦!」

  「你才神志不清!」洛雲菲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這時才打量一下四周。「我怎麼睡在這?我記得我是站在雲端和蘇可娃聊天!」

  在一旁的秋夢詩忍不住歎一口氣,搖搖頭把手放在洛雲菲的額頭上再放回自已額頭來回量溫,「沒有發燒,怎麼會說出這白癡話,該不會是睡壞腦筋吧?」

  「你才睡壞頭了!」洛雲菲用力撥開秋夢詩的手,轉身開門進屋,不理會那兩個三八雞媽媽的媽媽!

  「你是在說神話嗎?」邱奕瑩聽完洛雲菲的經歷忍不住再問一次,從剛才到現在她已經不知噴水多少次,而另外兩個女人為了躲避下雨連忙閃到距離奕瑩最遠的電視前,就連消夜都沒味口了——滷味都積了汽水還能吃嗎?甚至秋夢詩肚子餓的實在受不了只好用超人面解決。

  秋夢詩常看科幻小說、靈異小說,因此已不覺得驚訝,反而惋惜自己不能像洛宴菲那麼好運可以在天上一遊,那個蘇什麼娃的為什麼不來找她!

  洛雲菲沒好氣地白了邱奕瑩一眼道:「你不信,待會霍先生就會打電話來通知!」

  她本想增加話的可信度,隨便說說而已,役想到秋夢詩的反應會是這麼激動。

  「真的嗎?」秋夢詩一聽到霍西仁要打電話來欣喜若狂,終於可以和魂牽夢縈的夢中情人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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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雲菲故意氣這兩個三八查某,竟不信她的話,於是走到電話旁道:「你們等著,我數三秒,電話聲一定會響。」此時,洛雲菲拜託著媽祖、佛祖、上天、三界公,這時候隨便哪個傢伙打來都行!

  一——二——三——鈴!

  啊!還真靈。洛雲菲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瞪著電話。

  「是電鈴!」邱奕瑩好笑又好氣地望著那兩個想爭拿話筒的女人,傭懶地起呀去開門,口裡還不忘叨念著:「這麼晚了不知道是誰!」

  原來是樓下的學長被樓上這三個查某吵醒,睡小著之餘就把一封樓上的電報——他代簽收,拿上來。

  「電話沒有,電報倒有一封!」邱奕瑩打個哈欠關上門,剛才真丟臉,幸好四樓只有她們一家,否則雞犬不寧的可不只有三樓,到時候被對面拿掃把追殺,而不是只有學長好心的叮嚀而已。

  「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洛雲菲興奮地叫了起來!電報是賽門寄的。

  「噓!」邱奕瑩連忙摀住她的血盆大口。「拜託,現在是凌晨三點。你明天不上課,別人可還要睡覺。」

  洛雲菲聞言不好意思吐吐舌頭。

  這時電話響起——

  秋夢詩仍抱著一絲希望趕緊地拿起話筒施展她的媚音:「喂,哪位?」

  「請問洛雲菲小姐在嗎?我是她大哥的好朋友賽門。」雖然因為時差的關係,台灣已經是深夜了,但他仍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他深怕電報未送達,因此即使會擾人清夢,他仍打這通電話。

  聽到秋夢詩的驚呼聲——霍西仁,洛雲菲連電報都來不及看,二話不說地搶過電話驚喜叫道:「賽門,我大哥真的死了嗎?」

  霍西仁聽到她開心的聲音有些愣住了,連答話都有些結巴:「是……是啊!你還沒收到電報嗎?」

  「剛收到了還沒拆,真是太好了。」洛雲菲不自覺地加上一句。

  「你說什麼?」電話那頭傳來霍西仁驚訝的話語。

  「我說我大哥死了太好了,證明可娃沒有騙我!」洛雲菲自然地脫口而出,見電話那端沒反應,她突然想到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詛咒的話,急忙解釋道:「啊!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我是說謝謝你通知我這消息,讓我心裡有些準備,真是太感激你了。」

  霍西仁的心中泛起陣陣迷團,真奇怪!聽菲菲的語氣她怎麼一點都不傷心,反而好像開心極了,不管了,女人心海底針,大概是「悲極生樂」吧!

  「其實他沒死,只是像植物人一樣的睡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賽門滿心懊悔自己的失手使他失去這麼一個好朋友。

  「沒關係,事情既然發生了再怎麼難過擔心也沒有用。」洛雲菲反倒安慰起霍西仁,讓他覺得滿奇怪的,應該由他來安慰失去親人的她才對。

  「你沒事吧?」霍西仁怕菲菲受的刺激太深而變得……。

  「放一百個心吧。」洛雲菲淡笑地回答:「我姑媽就由我通知她,就這樣了!

  拜拜。」

  嘟——

  就這樣了!

  霍西仁死命地瞪著電話——菲菲掛他的電話。

  這世界是不是變了!









第二章


  發生了什麼事?他死了嗎?他的頭怎麼那麼痛?——痛,死人應該是沒有感覺的,那他還活著囉!記憶中,他只記得一個黑鴉鴉的物體朝他飛了過來,之後……

  之後……。

  霎時洛雲揚張開了雙眼,望著四周,想伸手去摸疼痛不已的頭卻抬不起手。

  奇怪的天花板——水品玻璃雕刻而成,就像聖彼得大教堂的玻璃雕飾一樣美,淡藍色的芙蓉帳,如緞帶般柔細的絲被——等等,洛雲揚思緒轉了一轉,不對,這是哪裡?

  「醒了!醒了!小春,快去請老爺夫人!」一個女孩站在淡藍色芙蓉帳外呼喊著。

  洛雲揚聽見聲音想轉過頭去探看,奈何整個頭宛如給炸彈轟到般疼痛小已,連脖子都因僵硬麻痺而動彈不得!

  發出聲音的女孩撥開芙蓉帳坐到床緣。

  這時洛雲揚才看清楚這個女孩——流著雙髻,一件鵝黃色輕衫長裙……這衣飾、打扮分明是古代人所穿著的,莫非他在作夢!不可能哪!會痛代表肢體有感覺就不是作夢,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一切情景就好像連續劇的中國歷史古裝劇一樣,不會吧!是霍西仁在作弄他吧!?但這裡的人、事、物好像都不假,記得賽門曾說過他前世是平南郡主,但是這……不可能……難道……。

  「小姐!小姐!我是小雲呀!」穿鵝黃色羅裙的女孩輕喊著,順勢左手扶起洛雲揚,右手則在他眼前晃動,瞧小姐總算回了神才停手。

  「你不認得我啦!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我想你大概是昏睡太久了,對了,是不是渴了,我去倒杯水給你喝,你都不曉得你已經昏睡一個月……。」小雲自顧自的說道。

  小姐!這個名詞在洛雲揚腦中彷彿投下原子彈那樣威力驚人,以至於那個叫小雲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見。這時,洛雲揚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成為小姐了,偏偏全身痛的要命——動彈不得。唉!一語成讖,自己叫賽門那個大敗類去變性,沒想到自己卻先成了女性!

  「小姐,喝水了。」小雲望著表情怪異的小姐,心中覺得奇怪,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此時,洛雲揚心想,沒事?沒事才怪!這下可慘了!他真的被那個霍大烏鴉嘴說中——成為平南郡主了!

  「老爺、夫人來看你了!」小雲回身放下水杯時看見平南王爺和夫人與總管關劍平及小春一行人匆匆從外面走入。

  老爺!?夫人!?大概就是這個軀殼的父母大人吧!

  「香兒,你怎麼那麼傻!」一位氣質高雅,穿著緩羅綢緞的婦人坐在床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拚命地用絲絹擦著,「有什麼事不好解決,為什麼不跟娘說?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那麼多天,害得為娘的我……。」

  「好了!人沒事就好了!」一個穿著樸實,但氣質非凡,有著不怒而成的氣勢,而且還留著一撮山羊鬍的中年人拍拍那位婦人的肩膀安慰道。「你身體不好先回房休息,小春,送夫人回房。」

  洛雲揚猜想,這位婦人大概是平南王王妃了,看起來滿溫柔慈祥的,而自幼就失去父母的他,不由得想憑著浮光掠影的記憶,回想著父母以及一家人歡樂的日子,不知不覺中眼淚滑下了眼角——女人的淚腺太發達,等他發覺想擦掉,但手卻舉不起來。唉!男兒有淚不輕彈!那男心女身有淚該如何呢?

  這時那個氣勢懾人的中年人緊繃著一張臉靠近床邊,原本想怒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掌上明珠的話語,在看到她的淚珠兒之後全吞回肚子裡去,無奈地歎一口氣,替她輕拭去淚,莫可奈何道:「說要做新娘的是你,說要嫁霍大將軍的也是你,結果半路逃婚的更是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

  「老爺,小姐大病初癒,您就別責怪她!」一旁的小雲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你餓了吧?」邊說邊還對他眨眼。洛雲揚並不曉得小雲是在對他打暗號,眉頭微皺。

  眼見自己的暗示並沒獲得響應,小雲不由心想,小姐怎麼反應變那麼遲鈍,自己眨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不支開老爺,到時候老爺一定會來一段小姐最不愛聽的訓詞。

  面對這些突來的狀況,洛雲揚真不知該如何做,反倒是那中年人說話了。

  「對!我差一點忘了你身子虛,該多補補,小雲,去廚房叫王嬸燉一鍋人參雞湯,劍平,去書房把霍將軍送的千年參王拿給王嬸,還有順便去請吳太醫來替香兒診斷。」

  本想支開老爺,反倒被老爺支開了,小雲無奈地柳眉一豎噘起嘴轉身離去。

  待下人都被斥退後,平南王爺才幽幽歎一口氣:

  「雲香,你這孩子真會讓人擔心死!你娘為了你的親事不知跟我吵了多少次。

  說什麼你這麼匆促嫁人實在太草率了,至少要稟告皇上或是通知皇親國戚;而我則不顧你娘的反對,遵循你的意思,讓你們早點成親,免得閒言閒語傳到皇上耳裡哪還得了。」

  「一個堂堂平南郡主在外拋頭露面已是聳人聽聞,再加上與陌生男子遊山玩水,閒逛大街小巷這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幸好這男子爹也認識,否則等那蜚短流長傳開,平南王府的顏面往哪擺。」

  「早知道就該把你關在書房裡讓你跟你娘學習三從四德,不該讓你跟男孩一樣去私塾唸書;早知道在你三歲那一年就該讓你纏足,這樣子你就不會亂跑。」

  「若不是你娘身體不好,而爹又忙於國事,才會縱容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連帶著把小雲也帶得像個沒有家教的野丫頭,將來你怎麼替她找婆家、幸虧,霍大將軍也喜歡你,否則爹真不知該將你如何處置。」

  「你都已屆及笄卻偏偏乏人問津,後來爹才知道是你故意把那些上門求親的王公貴族的紈侉子弟給嚇跑了,爹雖然時常不在府裡,這些事關總管還是會向爹稟告的;你不要以為向那些奴婢家僕恐嚇不准他們說,就不會有人告訴爹嗎!你以為關總管一天到晚跟在爹身旁,就不知道府裡發生的大小事嗎?你呀!爹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由平南王爺的訓詞中,洛雲揚可以瞭解這平南郡主可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凡事恣意而為,憑自己喜惡行事.即使闖了禍也沒人管,頂多被訓幾句!洛雲揚心想這樣看來他前世並不是好女孩,但心中卻想知道這樣一個調皮搗蛋、胡作非為的大小姐為何會抑鬱而終——這是霍西仁告訴他的。

  「我為什麼會……受傷?」在經過水的滋潤以及休息後,洛雲揚的喉嚨總算可講話了!

  「你總算肯和為父的說話了。」平南王爺從頭到尾都是自言自語,這小女兒都沒反應,讓他以為女兒在生他的氣而不肯和他說話!

  「你到底說不說!」在今生洛雲揚的脾氣可拗的很,要說就說不說拉倒——簡直比平南郡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好!」平南王可怕極了這脾氣倔強的小女兒又會胡來,連忙答應:「你在新婚大喜之日人不見了,可能是你騎馬在半路從馬背上摔下來,馬是回來府裡了,你人卻不見了,後來還是霍將軍抱著受重傷的你回來!」

  「霍將軍?」洛雲揚一連聽到這名字好幾次也不知道這人是圓是方,霍西仁也沒告訴他,他前世中有這號人物!

  「就是皇上嫡親的小舅子——征西大將軍,他為了與你成親才辭去官位,現在又因為你不知什麼原因昏迷不醒.心生歉疚,心裡自責地以為是自己通你太早成親而造成你受到傷害,所以又回到戰場上。」想起這個義結金蘭的兄弟為情神傷,千南王忍不住歎道:「當太醫說你藥石罔效時,他差一點追隨你而去!」

  洛雲揚心想,這個情深義重的霍大將軍聽來似乎滿可憐的。

  身為皇上的小舅子應該是挺威風的,而這平南郡主偏偏無緣嫁他,可見——

  「他是不是又老又醜?所以平南郡主才要逃婚。」洛雲揚想到就脫口而出,話說出後才想起自己問這幹嘛?平南部主不是自己嗎?

  平南王爺一怔,這個女兒怎麼說出這種話!「你……你說什麼?雲香,你難道忘了崔西郎?」

  「忘了!我什麼都忘了!」洛雲揚想起自己身處古代,既然時空轉換到前世都已經成為事實,那就接受事實。假裝得了失憶症,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吧!

  在洛雲揚此話一出的同時——

  「咚!」一聲,平南王妃應聲倒地。

  「夫人昏倒了!」平南王府又是一片混亂。

  平南王爺駱南王!——唐初四傑駱賓王是他的祖先;王妃雲氏乃是苗貴妃的侄女;總管關劍平是平南王府大總管,相貌堂堂,常常面無表情,卻有著深藏不露的功夫,是王爺的貼身保鑣;小春,夫人的貼身丫鬟;小雲,自幼被賣至妓院被夫人所救,後來就為駱雲香的貼身侍婢,與小姐兩人雖情同姊妹,但對夫人更是唯命是從。

  就像那天送人參雞湯原是小雲,但夫人想與女兒多親近以彌補以前對女兒的疏忽;因此當她與小雲捧著熱騰騰的補品進來時,不料卻聽見洛雲揚那一句話才舊疾復發——昏倒!

  「又是補品!」經過幾天的調養,洛雲揚已經能下床了,可是偏偏被強制留在床上,適才又見小雲捧著一盒的補藥進來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這次又是什麼?」

  他哼聲問道。

  「冰糖燕窩,夫人親自熬的。」小雲將碗放在桌上,轉身欲攙扶小姐。「小姐,你玉體微恙,不可以自己下床,被夫人看見,我會被罵的。」

  「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

  洛雲揚最討厭囉唆的女人,動不動就管東管西,連做什麼事都要插上兩句,堂堂男子漢的尊嚴往哪擺。

  於是洛雲揚執意要下床,由於太久沒動了,走起路來還真有些腿軟,差一點撞到桌子。

  「小心!」小雲驚呼著連忙攙扶駱雲香,心中不禁想著,從前小姐從未對她凶過,兩人情同姊妹,但自從小姐醒了之後,言行舉止都變的好奇怪,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說謝謝,變得客氣多了,也生疏了!

  「走開!」洛雲揚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在他父母意外身亡時是如此,現在亦是如此!但他忘了他此刻是駱雲香。而不是洛雲揚。由於走的太辛苦了,不由得脫口而出一句英文髒話——Shit!

  「雪的!」小雲聞言覺得十分納悶,這是什麼東西?難道是……「小姐,你想賞雪嗎?可是現在才初秋,若要賞雪,得到北方才行!」

  洛雲揚一怔,想起古人聽不懂英文。連忙解釋:「我沒有要賞雪,我在說英文!」

  「說英文?是人嗎?還是個東西?」小雲更好奇了,從小她跟小姐跑遍大江南北.什麼新奇玩意沒見識過,什麼人名沒聽說.但是英文——

  洛雲揚好氣又好笑道:「它不是人名,更不是東西,它是用嘴巴——」還未說出就被小雲打斷。

  「吃的!」小雲得意洋洋,自以為是的插嘴:「小姐,我說的對不對,你肚了餓了!早說嘛!吩咐一聲,我叫廚房馬上幫你做,你告訴我……。」

  「姑娘!」洛雲揚搖頭歎口氣,這位天真的小婢女不知道是沒念過書,還是個智障。「英文不能吃,是種語言文字。就像中國文字一樣!」

  「中國!?」小雲一頭「霧沙沙」。

  洛雲揚忘了此時中國還沒產生呢!此刻他是一個頭兩個大,解釋一件事都得牽扯得更複雜,但聽者還是一頭霧水。真麻煩。他不禁隨口道:「中國是一個國家,它現在還沒誕生呢!哎呀!這些事你不必知道那麼多!」

  小雲一臉茫然,鴨子聽雷,但她知道小姐不想讓她知道太多私人的秘密,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免得像以前一樣被小姐取笑沒知識。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小雲連忙轉開話題:「那、那冰糖燕窩你還喝不喝?」她摸一摸碗緣都有些涼了。

  小雲原本是想再重新去換一碗,誰知道小姐整碗都搶了過去,咕嚕一聲下肚,彷彿食不知味。

  「小姐.很難喝嗎?還是人涼了?」小雲擔憂道。

  洛雲揚無奈地苦笑:「如果每天給你灌湯又灌藥的,你就知道那是什麼滋味了!」話聲剛落下,又有人進來了。

  「香兒,為娘熬的湯好喝嗎?」慈佯的平南王妃撥開雲帳走進內房。瞧見不只小碗空了,連大碗也乾淨一滴不剩,驚喜道:「你喝光了,真不枉費為娘的一番心意,你覺得好些了嗎?」看女兒都已經能下床了,王妃心中更是高興,看來這幾天的辛苦沒有白費,只是……只是女兒至今仍未喊一聲「娘」,大概是太久沒親近所以有些生疏了吧!

  而自幼就失去父母的洛雲揚,怎能拒絕如此和藹可親的婦人的一番好意呢!於是微笑地領首道:「好多了,謝謝!你熬的冰糖燕窩真的很好喝!」洛雲揚心想,天憐我不得已撒了謊。

  「好喝就多喝一點,太醫說你身子虛要多吃點東西。」王妃心中很開心,長這麼大從未下過廚,第一次的成績就如此好,於是轉身對隨侍在側的丫鬟小春吩咐道:

  「小春,共廚房把那一大鍋的冰糖燕窩端來。」

  「是!」小春答應即刻轉身離去。

  哇考!一大鍋!洛雲揚快昏倒了!沒病也會吃出病來。

  「不!不!不用了!娘,孩兒身體已經好多了。」洛雲揚不知不覺中「娘」就脫口而出.連他自已都還搞不清狀況。只是說出來的感覺還滿不錯的。

  「你……你剛才叫我什麼?」王妃激動地顫抖著雙手握著駱雲香的柔夷,只差沒抱頭痛哭、感謝天地,「你終於肯叫娘了!再叫一遍!」

  洛雲揚已經好幾年沒叫過母親這名字,而「娘」這個古代人的稱謂,叫起來卻是如此順口,也不知道為什麼?

  「娘!」一聲輕柔的嗓音自洛雲揚的女性軀體中發出。

  咚一聲!

  「來人啊!夫人又昏倒了!」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驚喊道。

  「胡鬧、簡直胡鬧!」平南王氣呼呼的在駱雲香房中踱步,此刻躺在床上接受太醫診斷的不是駱雲香,而是體弱多病的平南王妃,「堂堂一個王妃竟然親自下廚,王嬸是幹什麼用的,小春,你這丫鬟怎麼連夫人都看不住!唉!真會把我給氣死!」

  「小的該死!」小春連忙跪在地上哽咽解釋,「可是夫人執意要親自下廚,小的無法阻止。」

  「是啊!王爺,你就別怪小春了!」此刻洛雲揚正優閒地坐在一旁的紅木雕椅上——非常沒坐相。幸好穿著裙子遮蓋著。「都是為了我,娘才累壞的!」

  娘!平南王腦海靈光閃過,急問道:「香兒,你既然肯叫娘,為什麼不叫爹。」

  「那不同,我還沒記起你是誰!」

  洛雲揚可沒那麼大方平白無故喊「爹」,既無血緣關係,而且這個平南王爺頂多四十出頭,要做已年屆二十七的洛雲揚的父親,門都沒有,但瞧平南王氣的牙癢癢的模樣,洛雲揚心裡也頗過意不去,畢竟平南王爺的確待他女兒十分好,在這種重男輕女的社會實屬難得!

  「待我恢復記憶之後再叫也不遲。」洛雲揚退讓一步。

  「只怕……只怕到時候你就不是駱家人囉。」平南王爺若有所指,眼神中曖昧地打量洛雲揚。

  瞧得洛雲揚全身發毛——他該不會是看出什麼端倪吧!白己掩節的很好呀!

  希望他別那麼早發現,至少等他找到回到今生的路才成;如何擺脫這女兒身方是當務之急。洛雲揚並未細思平南王爺話中的含意。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地擔心自己身份是否被識破,直到——

  「成親!」洛雲揚驚呼出來,不會吧!他才剛進入狀況而已,連對這個駱雲香也只是一知半解,怎能又丟一個炸彈給他呢!「王爺……這……未免太快了!」

  「哪會!」平南王笑咪咪的眼神令洛雲揚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只是繼續上回未完成的婚禮,而且霍大將軍也在接到飛鴿傳書之後快馬加鞭趕回來,大概月底就會到了!」

  天啊!他要嫁人了!堂堂男子漢要嫁給一個素末謀面的大將軍,這要是傳到今生那個霍大敗類耳裡,他一定會笑的吐血。

  「怎麼?你想悔婚?」平南王斜睨女兒一副陰晴不定的表情,狡黠的眼坤一閃即逝,這小女兒把我整的那麼慘,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她還不知道薑是老的辣。

  「不……這!」吱唷!這該怎麼說才好呢?「王……爹。」他突然想到女人最大秘密武器除了眼淚以外就是撒嬌。而且用在父母身上是百試不爽,於是叫出一聲嫵媚的嗲聲。

  在場的平南王被嚇的摔倒在地,正在整理床鋪的小雲差一點把雲帳扯下。

  這是小姐嗎?

  這是我女兒嗎?

  他們被嚇的不輕!

  平南王連忙坐回位子,隨手拿起身旁的茶咕嚕咕嚕喝下去。

  「老……王爺?」小雲睜大眼睛:「那……那是昨天的茶。」

  噗!平南王立刻噴茶,連咳了幾聲。「你怎麼不早說?」

  「因為……我……我才剛收拾完小姐的房間,正準備去換茶,夫人就把我叫去,東西都來不及整理。」小雲低頭納納道。

  「我剛趁著老爺夫人和小咀在說話就乘機收拾,茶壺暫放桌上,誰知……。」小雲滿臉愧疚地說。

  「算了!算!」平南王揮手打斷道。「你退下吧!」

  一旁的洛雲揚看到這番景象可笑翻了,又不敢笑出來破壞淑女形象,憋笑的樣子使得駱雲香的臉活像關公。

  平南王回過頭看見駱雲香那紅不隆咚的蘋果臉,才想起那一聲——爹,實在令人無法恭維,搖頭淡笑:「雲香,你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語畢,兩人都大笑了!洛雲揚忘了自己是女兒身,那種狂笑,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千南王笑到一半都看傻了;這……這是他女兒嗎?

  洛雲揚真不敢相信,他來古代平南王府不久,才剛能適應這邊的環境,又要被送往一個陌生地方。

  原本平南王爺是要霍大將軍一來就替他們倆成親的。但礙於怕辦的太寒磣,因此決定先讓女兒跟著霍大將軍到處走走,除了能讓小倆口重新培養感情外,也試試是否能找回女兒失去的記憶,而且隔離開夫人和女兒,這樣子夫人才不會三天兩頭地老毛病再犯——昏倒。

  「小姐,別一副愁眉苦臉的,跟霍大將軍出去走走也不錯,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旅行了?」小雲一邊替駱雲香梳發、更衣一邊笑道。

  旅行!?他怎麼沒想到呢?他可以到處走走觀光古王朝啊,順便找時光隧道呀!

  只要回到今生,那與霍將軍成親的事不就作廢,可是……。一想及崔西郎不是很可憐——將失去心愛的女人時,洛雲揚心中隱約泛起一股莫名的刺痛。

  這是為什麼?洛雲揚心想他不可能是同性戀呀!但心中那刺痛又是為何呢?也許是為那位霍大將軍的遭遇感到惋惜吧!

  「小姐!你怎麼魂不守舍呀!」小雲絮聒好久,而洛雲揚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本來就只是個靈魂!」洛雲揚咕噥著。

  「什麼?」小雲沒聽清楚地問道。

  「我是說這個容貌真漂亮。」他指著鏡中的影像,由衷稱讚著,柳眉櫻桃小嘴,細白如瓷的肌膚,白裡透紅的臉蛋,簡直就像洋娃娃;駱雲香若是生於二十世紀一定會成為偶像明星的。

  「那不就是你自己嗎?哪有自己這麼誇自已的!」小雲好笑道。心中卻奇怪小姐自從醒來之後,怎麼常說些奇怪的話,但自己只是個小丫鬟,哪有資格管那麼多事。

  「或許吧!」洛雲揚喃喃自語,其實男孩女孩都一樣,只是軀殼的不同,像他前世是個女娃,今生卻是七尺男兒身。

  小雲並不懂駱雲香話中的含意,以為她只是不喜歡自己的身份是平南郡主,以前小姐也常說若生在平凡人家那該多好!

  「小姐,你該不會又想逃家了吧?」以前只要小姐一胡思亂想,第一件事就是拖著小雲陪她離家出走。

  「什麼?」這回換洛雲揚怔住了。

  「逃家呀!每當你心裡不開心的時候,你就女扮男裝與小雲偷偷溜出府。」小雲回憶起過往的事。「記得最後一次離家出走也是跑的最久最遠的那次,正是和霍大元帥一起遊山玩水呢!那一次你對他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就……。」

  「就怎麼?」洛雲揚正奇怪小雲怎麼打住不說。

  「三見……三見就分離!」小雲柳黛中帶著淡淡愁,不禁為小姐與霍西郎不能結緣而感到哀傷。「這是我偷聽到老爺和霍將軍談話才知道,其實……其實你在昏迷前最後一刻口中還喊著霍將軍的名字。」

  這麼說駱雲香對這位洛雲楊素末謀面的大將軍還真癡情,只可惜香消玉殞。他不曉得若他的靈魂一旦飛回今生.那駱雲香就已棄世,而霍大將軍該如何呢?

  小雲自顧自地道:「原本大家都以為小姐……你已經斷氣了,而霍大將軍差一點舉劍自戕,幸得老爺勸阻,請太醫來鑒定。但是那霍大元帥失魂落魄的模樣,你若親眼見到,一定傷心死……烏鴉嘴。」小雲自掌嘴。「我怎麼又提這個字,小姐你福大命大,一定不會那麼快離開小雲的,是不是?」

  看小雲那一臉殷切期盼,洛雲揚心中實在不忍拒絕,勉強露出一個微笑算是應允。其實他什麼時候能夠離開他也不曉得,未來的前途可說是茫茫一片,仍是個末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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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秋時分,落英繽紛,紅楓覆滿山谷。

  山谷中有一座清淨雅築,川四合院形式立於山谷,前為楓林,後倚山居,鳥語花香。

  紅漆門前一條林蔭大道蜿蜒曲折,為入山莊必經之路;大道外則為阨霍山之驛道,此乃霍家別莊。

  四蹄揚聲,一名粗漢風塵僕僕策馬而至。

  「少爺!」那名粗漢不待通報即直闖大宅。

  大門一開,只見一名老人正持掃帚清掃庭院,四、五名僕役與婢女們正忙著清掃屋內。

  「小喜子,怎麼不敲門就進來?」白髮老翁從正門內拾階而出。「現在紅葉山莊可不是荒宅呀!少爺以後要在這兒長住,怎可一點禮貌都不懂。阿善,帶他先去西廂梳洗。」老翁對掃地的老人囑咐道:「帶小喜了去梳洗梳洗,午時三刻,再帶他到書房。」

  「可是……。」小喜子欲言又止。

  「別可是了,少爺長途跋涉勞累現在正在休憩,先不要打擾他,你先去休息,等少爺醒了。我會叫阿善去通知你的。」白髮老翁安撫著小喜子急於想見少爺的心。

  小喜子無奈地聳肩道:「好吧——」

  他話聲剛落下,一個渾厚低沉的嗓音由宅內傳出:「霍喜回來了嗎?劉總管,是霍喜的話,就叫他進來。」

  小喜子悄悄瞄了眼嚴肅、剛直的白髮老翁劉行一眼:「那我先進去囉!」

  劉行依舊沒反應,小喜子便不甩他,逕自推開東廂側門進入一座小花園,經過迴廊穿過一道圓拱門及一個小亭子,即見到一個木門,門上匾額寫著「霍雲軒」。

  當霍喜欲推門入內時,身後傳來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小喜子,我在這呢!」

  「少爺!」小喜子被嚇一跳連忙縮回手,轉過身道:「你不是在屋內休息嗎?」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五官端正,劍眉朝天,不怒而威,唇薄眼利,彷彿一隻猛鷹——銳利敏捷,只是因為長途跋涉,臉上已略見倦容,但仍優閒地坐在涼亭內。

  「我要等你的消息,哪還睡得著。」此時殷切盼望全寫在霍西郎那俊秀的臉龐。

  這時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們談話,一個婢女穿過花園送來一壺新砌的茶,然後自動告退。

  霍西郎曉得這是劉總管命人送來的,紅葉山莊有他在,一切大小雜事都能料理的很妥善;他是從霍府跟著自己出來的。

  「情況如何。」霍西郎淡淡地品茗道。

  「駱王爺要少爺去一趟。」小喜子從小就跟在少爺身旁學文習武,所以兩個人感情比親兄弟還親;四下無人之際,他們就像朋友般天南地北地閒話家常。

  「喔!」霍曲郎挑眉斜睨他一眼,「怎麼說?」

  霍喜大方地坐下,牛飲似地喝掉了半壺茶,隨便擦擦嘴道:「還不都是為了未來的少夫人,我到平南王府看見她了……。」

  「她怎麼樣了?」霍西郎心急地打斷他的話,完全不見平時帶兵作戰時的沉穩內斂、喜怒哀樂,不形於外。

  「唉!」霍喜故意大歎一口氣:「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喲!」

  霍西郎知道當小喜子那麼慎重其事時,表示「事無好事」,心中也開始哀悼。

  「後天上午駱王爺要少爺你去迎接平南郡主。」霍喜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唯恐霍西郎沒聽清楚似地。

  「你說真的!」霍西郎七上八下的情緒被這渾小子牽引著,瞧他一臉促狹樣,沒好氣地忍不住敲他一個響頭:「你又再胡鬧了!」

  「哪有!」小喜子摸著自已被打疼的頭,裝出一副無辜可憐樣。「小喜子是想逗少爺開心嘛!自從少夫人昏迷不醒至今,你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連宗武大哥也看不下去,直說如果你再不放鬆自已,不待敵人攻城,全軍就會被你操練過度累死了。」(韓縝——韓琦之子,字宗武)

  「韓縝這小子,他爹已經為了西藩戰爭忙的不可開支,他還有這閒工夫來多管閒事。」霍西郎想起韓琦大人父子一門忠義,為國鎮守邊藩要地;偏偏朝廷中文人當政,皇上雖不致昏庸,卻對外藩采保守、安撫政策,因此對邊塞只守不戰的政策,今一些有識之士都深感無奈。

  「少爺,你別怪宗武大哥,我也認為你該休息幾天,別……。」小喜子滿心誠懇地勸告著。

  「小喜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霍西郎打斷他話,瞇著一雙銳利的鷹眼端詳這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生死之交。「你該不會又跟韓縝那傢伙胡謅了什麼?」

  「呃——我……只是跟宗武大哥說一聲,而……而他也十分贊成……要我……

  我跟你說好好……去玩。」小喜子小心翼翼地偷瞄著神色有如雷公的少爺,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

  「他還說什麼?」霍西郎神色凝重地追問著。

  小喜子瞧少爺面無表情的樣子又起了作弄之心。「我不敢說?」

  「有什麼話你還不敢說。你都敢假我的名諱去跟韓縝要休假,要他辛苦一點,要他連我的工作份量一起擔起來了,你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霍西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在戰場上鎮守邊藩有俗稱邊塞雙將一文——韓縝;一武——霍大將軍,他們為韓大人手下的二大伏兵。

  「那我就直說囉!」小喜子暗自竊笑,表面卻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生怕會捋到這位征西將軍的虎鬚一陣輕咳道:「宗武大哥祝你早日娶回美嬌娘」

  生為女兒身,著羅裙,一手拈繡帕,一手持圓扇遮面在古代乃是很正常的事,但對洛雲揚而言,可苦了。

  有哪個姑娘家會像平南郡主走兩步路就跌倒,走不到十步就會摔個狗吃屎,更別提還要仿習仕女蓮步輕移。而繡帕是用來擦拭的,結果卻被洛雲揚當成圍巾綁在脖子上;而圓扇是用來遮面的,他卻拿來當涼扇,不用時則插在腰上隨身攜帶。

  此時洛雲揚不禁心想,在古代穿這種又麻煩又長及地的衣服既不舒服又累贅,幸好現在是初秋,若是夏天不熱死人才怪呢!

  「小姐,小心!」小雲這一叫,將洛雲揚在沉思中喚醒。

  「小雲,你別叫這麼大聲行不行,你是想教全府的人都瞧見我的糗樣是不是?」

  洛雲揚拍拍膝上的灰塵。

  此刻她與小雲參觀不到一半的平南王府就不知道跌了多少次,連手肘處的絲綢都教她磨出個大洞。平南王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前院到後花園大概就像台北中正紀念堂那樣大;而寬更是有它的兩倍大,參觀了一天還走不完。

  從平南郡主的房間雲香院走到母親的苗雲軒——紀念她遠房嬸嬸苗貴妃、父親的忠義軒——紀念遠祖駱賓王,因為身為駱賓王的子孫,都以有駱賓王如此有文氣的祖先為傲,的房間還要走上一、二十分鐘。而當今皇上重文輕武,所以平南王駱南王才能封得一官半職,並娶得美嬌娘。

  不過,他可不敢隨便質疑平南王的能力,畢竟平南王是駱雲香的父親。

  「又破了一個洞。」洛雲揚盯著膝上的大洞,目光隨著路延伸到盡頭,「小雲,那閒書房是……。」

  「老爺說靜心齋是他工作的地方,閒雜人等不得進去!」小雲連忙揮手阻止道。

  「我又沒說要進去,你那麼緊張幹嘛!」洛雲揚沒好氣地白了小雲一眼,不讓他進去他偏要去,所以趁小雲鬆了一口氣時,他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回轉直闖靜心齋,留下楞在一旁的小雲。

  當小宴回神過來時,小姐已將靜心齋的門關起,留下她獨白一個人杵在後花園中。

  「完了……完了……,這下又要被老爺罵了。」小雲無奈地只好坐在花園巾央的涼亭等了。

  參觀完平南王府,洛雲揚大致上瞭解古代的建築是兩進兩出,由外門到房門中間有個小庭院或涼亭。再經一道拱門才是房間;而房間裡又分內房外房,外房招待客人;內房為休憩、閱讀的地方,而內房內又有後門可以通到花園。

  洛雲揚攝手懾腳地關上大門,朝內院走去。

  雖說閒雜人等不得進人。但我現在的身份是郡主當然不算外人;突然……眼前有個影子進屋去,洛雲揚心中起了疑惑,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趁四下無人直闖禁區,莫非是來竊取平南王府的財物。

  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洛雲揚也隨後推門而入。

  「誰?」一個深沉渾厚的嗓音自紗帳後傳出。

  「你好大的……,」洛雲揚接下來的話在撥開紗帳時,轉成一陣驚愕和歡喜。

  「賽門,你怎麼也來了!」

  賽門?霍西郎聽不太懂這位讓他受盡苦難的大小姐見到他第一眼發出的番話,不過,聰起來似乎是一個番人的名字。想到這,他的心忍不住揪痛,他冷冷挑起一道劍眉追:「雲香,你在說什麼?」

  「賽門,你忘了我嗎?我才離開一個月,你就不記得我這死黨嗎?」瞧他仍怔在那兒沒反應,洛雲揚皺起眉頭。「我是雲揚?Young!」難得在古代能見到熟人,所以洛雲揚嘰哩呱啦說了一大串中英摻雜的會話,這些都是和賽門彼此之間的暗號。

  不過,怎麼賽門都無動於衷,莫非他來到這個世界卻得了失憶症:真後悔沒對他做催眠實驗。

  霍西郎靜靜地聽,愈聽愈膽戰心驚,平南郡主何時學了那麼多番話,竟然連他這行偏大江南北,征東伐西的人,都沒聽過!

  洛雲揚沒有察覺到霍西郎滿是疑惑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真被你說中我前世真是位郡主,更沒想到一轉眼就成了古代平南郡主。早知道我就不要那麼烏鴉嘴,你沒成為人妖,我倒成了姑娘家。不過,幸好你也捨命陪君子,陪我共赴前世之路,真不愧為我的好兄弟。」洛雲揚舉起粉拳宛如今生兄弟朋友見面時打招呼,朝霍西郎肩上一搥,倏地皺起眉甩手道:「痛死我了,老兄呀!你的肩膀怎麼硬的像鐵板!」

  其實這不是霍西郎的肩膀太硬,而是洛雲揚自變為女兒身後力氣變弱了;而霍西郎身為大將軍南征北討的。常常磨練,身材自然比二十世紀的人類高壯厚實。而且他又和南方儒生不同,完全是北方粗獷豪邁的英雄本色。

  洛雲揚悄悄挪到他身邊,彎下身左看右看末走近還真看不清楚,賽門好像變了些,自己也說不上來。

  賽門的臉上像是歷盡滄桑,滿是歲月的痕跡,明明二十幾歲的人卻看起來像三、四十歲的糟老頭;而且好玩的是他還留了鬍子,看起來有點嚴肅,但在洛雲揚的眼中只覺得滑稽。

  於是洛雲揚故意倚在他肩上裝出無聊的樣子。「才多久不見你怎麼變得那麼老氣橫秋的樣子,而且還留起鬍子。」

  霍西郎實在搞不清這位刁蠻、任性的平南郡主想幹什麼,於是只好靜觀其變。

  洛雲揚瞧他仍一本正經沒什麼反應,於是起了促狹之心,手指在他鬍子上打轉撥弄,輕笑道:「年紀輕輕留什麼鬍子。該不會——是假的——。」突地用力一扯——哇!是真的鬍子,那……那他就不是賽門。

  洛雲揚盯著手上那一撮,再瞄一眼忍住痛苦卻沒叫出聲音的男子,看來這傢伙與賽門長得簡育像雙胞胎,忍功卻比賽門行!

  「說,你到底是誰?」不是賽門,洛雲揚心頭一驚連忙跳開。

  「他是你的未婚夫。」平南王正進入內房,不知是否有看見前一幕,因為他嘴角微翹。「怎麼那麼沒規矩,還不出去。」

  洛雲揚只好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告辭,即使心中有很多疑問也按捺下去,畢竟亂闖禁地乃是違反王府法規,縱使他身份是平南郡主也不能亂來。但他卻不曉得早在八百年前這個違規行為平南郡主早干了,而且不會慚愧,從不認錯。

  而小雲也清楚平南郡主的性子,說歸說,若真能阻止,她早請老爺來管小姐,但她身為小姐死黨,怎可能跑去告狀呢?而老爺猝的出現純粹為意外!當她瞧見小姐快快而出,心知有異,連忙隨侍在側道:「小姐,對不起,我來不及通知你,老爺就進去,害你被老爺……。」

  「我又沒被罵,你那麼緊張幹嘛!」洛雲揚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何不由小雲這知道霍西郎的人,來得知有關他的事呢,於是拉起小雲的手匆匆回走,興致勃勃道:「小雲,我們回房去,我要聽你說些關於我失去記憶前的事。」

  此時,小雲心中有種感覺。以前小姐的個性是古靈精怪、不失俏皮;現在小姐則是陰晴不定、無法捉摸;還好她已經修成金鋼不壞之身,否則十個小雲也不夠小姐磨。

  平南王含笑地撫著山羊鬍。打量這位為情所困的霍西郎。

  霍西郎摸著被扯痛的鬍子,無奈地歎氣。唉!看來這鬍子留不得了,再給這位調皮的郡主多扯幾次,不痛死才怪!記得第一次與她在江邊相逢,她也是拿自已的鬍子作文章,說什麼年紀輕輕卻裝老,硬是要拿把刀幫他把鬍子剃掉,差一點沒把他下巴切掉。唉!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久的連鬍鬚留了那麼長都不覺得。

  「又想起以前的事?」平南王見他一副沉思的模樣,連忙喚醒他。

  「大哥!」霍西郎無奈地苦笑。

  「又忘了該改口叫爹了嗎?」平南王故意取笑這位義結金蘭的兄弟,瞧霍西郎那困窘的樣子實在好笑。

  「算了,我也不願被你叫老了,還是叫大哥好了。」頓時,霍西郎鬆了一口氣。

  「西郎,你覺得小女和以前有何不同?」平南王坐到兩旁太師紅木椅上。

  霍西郎也坐到他身旁,好奇道:「怎麼說?」

  平南王望著他,幽然歎口氣:「自從那一次昏迷醒來之後,香兒不似從前那樣會撒嬌,反而成熟明理多了,這令我這做父現有些不習慣;以前的她是頑皮不失活潑,現在的她任性依舊。個性卻像個男人爽朗,而且還多了一些粗魯動作、不文雅舉止,簡直像個男孩,雖然我曾希望雲君能生個子嗣,但自從有了香兒,我就不再想要個兒子,因為香兒就是我的兒子。可是,唉!她醒了之後就變了好多,也許是失憶症的影響,她對我突然疏遠了許多,彷彿就像普通朋友。」

  「經你那麼一說起,我也有同感。」霍西郎沉思一會兒,露出一個難得頑皮的笑容。「大哥,你知道嗎?剛才香兒還想跟我稱兄道弟呢!」

  回想駱雲香搥他肩膀踢到鐵板那一幕,他就覺得好笑,難得這位天不怕、地不怕被寵壞的平南郡主也有自討苦吃的時候。

  平南王望著他臉上得意的笑容,心想也許霍西郎會有一套能制住這小郡主的方法。當初何嘗不是想讓香兒嫁與他,在他關愛與保護管束之下自己也能夠安心,而世上大概也只有一個霍西郎能夠包容、理解這調皮搗蛋的小女兒了。

  「喔!看來你比我瞭解她,幸好你回來了,我想我可以放心地將她托付給你!」

  「大哥!」霍西郎感激地朝平南王微點個頭。

  平南王頷首淡淡一笑。

  「不過,你和她到底是親家還是冤家這得看你的造化了,雲君那,我會和她說個明白,希望上一次的事件別再發生。」上次嫁女兒只對雲君說了女兒找到如意郎君,為避免她過度操煩就沒說太多,自已全權處理。結果惹來軒然大波,反而又加重她的病,這一次可要妥善安排才行,可不能再出紕漏。

  霍西郎也同意。那一次婚禮的確太匆促,才會發生那麼多突發意外,差一點使雲香送命,回想起來他還心有餘悸。平南王彷彿看穿他的心事似的,眼中蒙上一抹憂愁。

  「都怪我不好,我沒有告訴她霍西郎就是你,你就是皇上的嫡親小舅子,而她也只知道非霍西郎不嫁,陰錯陽差,一個好好的婚禮卻擺了大烏龍。」

  「算了,過去就算了,我可以和她重新開始呀!」霍西郎對自己充滿信心,未來充滿希望,殊不知佳人魂已去!

  就這樣,一個是急著把女兒推銷出來,二十歲姑娘沒人要那怎行,虧我的女兒還是堂堂平南郡主,名門……閨秀倒不敢說,但總生的天生麗質;一個是喜歡她到不要命的地步,不管如何愛她的心也不變,生要娶她,死則娶墳。

  好可怕!洛雲揚就在這兩兄弟秘密籌畫中給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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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6 15:08: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洛雲揚在平南王府眾人的祝福聲中踏上婚嫁之途!

  此去霍府打從長江沿江而上經漢水轉陸路再由襄陽城直至河南省境,汴京附近的河南俗稱西京,霍府即位於西京郊外。

  沿途風光明媚,江南美景盡收眼底。

  有山有水,可以坐船、坐馬車頁是過癮極了,再加上洛雲揚一想到他也可能在沿途中找尋到回到未來的方法他就樂不可支。

  可惜的是在英國他好歹也算是馬術俱樂部會員之一,而在這遇上霍西郎這北京牛頑靈不通、食古不化,想借騎一下這傢伙的旋風寶馬,這傢伙連甩都不甩,甚至還來一段長篇大論,義正辭嚴的說女孩子不可以騎馬!

  他哪算女孩子呀!洛雲揚心裡不服地想著。

  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真是可惜,可惜了這雄赳赳、氣昂昂,肌肉結實的良駒,沒有騎上一騎真枉費來前世一遭,於是他打定主意只要這位老兄不注意就要偷黑旋風。「香兒,此去霍府乃需七日,路途遙遠,如果累了就進馬車歇息。別逞強。」

  霍西郎策馬放慢速度隨侍在馬車旁。

  洛雲揚心裡對這傢伙的情深義重、款款柔情深感抱歉,因為他不是駱雲杳,但倒覺得霍西郎是一個可以交往的明友。

  洛雲揚由於初來乍到這年代,對每個事物都覺得新奇,所以不願拘泥古代女子須遵從三從四德的束縛,與車伕——霍家家僕「東叔」坐在車頭,搖晃蓮足,對外人訝異的目光都不引以為意。

  幸好霍西郎早在以前就習慣這驕蠻郡主不顧世俗的大膽作風,也就見怪不怪了。

  「累了的話就跟東叔說一聲。」霍西郎怕馬車顛簸,駱雲香會暈,於是不厭其煩地叮嚀著。

  洛雲揚頷首致意,生疏的很。

  東叔,霍府的護院師父之一,聽霍西郎對他的敬重稱呼,可見得他並非單純只是個車伕,洛雲揚竟憑著律師的頭腦推理了起來。

  霍西郎不喜歡駱雲香對他如此生疏,雖然不敢冀望失去記憶的她能恢復以住兩人濃情蜜意的情景,但至少也維持前日初見時那樣稱兄道弟的感覺。

  「我……我不介意你……叫我賽門。」霍西郎示好地說著。

  「嗯!」洛雲揚側頭打量這說話結巴的傢伙就是那一臉嚴肅,不苟言笑帶兵千萬的將軍嗎?「為什麼?」

  「不為什麼,若你覺得叫的順口的話……。」他無所謂地淡淡一笑。

  這一笑,洛雲揚不禁在心中讚歎著,哇!這個酷哥不笑則已,一笑真迷人,猶勝賽門的魅力。

  洛雲揚聳聳肩表示不反對,反正一路行來沒人說話也悶的很,小雲一上馬車就在裡面呼呼大睡;而東叔只是沉默地駕馬車,不吭一聲,說話的對象只有他囉!

  霍西郎沒想到堂堂的未婚夫竟落得勉強成為聊天的對象而已。

  「待會兒到渡河口前,我們先找家客棧落腳,明天再渡江。」

  客棧?渡江?洛雲揚光聽這兩個名詞眼睛一亮,武俠小說她也看了不少,內心頗嚮往武俠小說世界中的錦繡山河,但電視武俠連續劇卻演的好假,令他大歎不能窺其原貌,如今得償所願,不好好去遊覽一番,枉費他犧牲色相到前世來這麼一遭。

  想著,想著洛雲揚忍不住傻笑起來。

  那種仰天癡呆樣說有多蠢就有多蠢,還會流著口水呢!

  連坐在一旁的東叔都大歎:少爺真要娶此人做新娘嗎?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

  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傍晚前一行人在九江附近靠河岸的漁江鎮落腳。為避開大城市的繁雜人群,他們專選偏僻路徑。

  用過晚膳後,洛雲揚獨自步出漁村,沿著河邊小路臨江遠眺,初秋,江面霧氣仍重,看不見對岸。江岸停了幾艘小舟在江面飄忽不定,令他忽然想起杜甫這首旅夜書懷,心中一片悵然——他這孤魂飄飄欲何往之,猶如天地一沙鷗罷了!

  愁才上心頭,淚腺發達的女兒身即掉下眼淚。他連忙拭去眼角淚珠。最近動不動就流淚,簡直像個女孩,真是太丟臉了,他深深呼一口氣。

  正值夏末秋初,一首「早寒有懷」的詩,不正契合他目前的心境,於是緩緩地吟上口:

  木落雁南渡,北風江山寒。

  我家襄水曲,遙隔楚雲端。

  鄉淚客中盡…….孤帆天際看……身後一個朗聲順口接下去——是霍西郎。

  迷津欲有問,千海又漫漫。

  霍西郎見她獨自外出漫步於江邊,也跟了上來。擔心江岸風寒露重,為她帶了一件披風替她披上,「我們才走了一天多一夜,還沒有到襄陽城就想家啦!」

  沒錯,洛雲揚的確想家,想在二十世紀的家和親人——雲菲不知過的如何,是否又失戀了;姑媽年紀大了,不知道是否能承受他離開人世,還有賽門……想到這傢伙眼中卻浮現另一個影子霍西郎,他不禁悲從中來。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我怕你到時候會後悔。」情用的太深,當失去時那種悲痛,箇中滋味誰能瞭解,這也就是堂堂男子漢洛雲揚不敢輕放感情的原因;更何況在他心中泛起另一個聲音——在遙遠的國度有一段未償的俗緣,去吧!洛雲揚!

  去尋找真愛吧。

  霍西郎撥弄她細柔如絲的秀髮淡笑道:一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不自主地愛上你,我要定你了。雲香,你是我今生今世的新娘,也是唯一的。」

  聽著他款款訴情,洛雲揚真希望自己就是駱雲香,天哪!心中竟有些嫉妒這個魂已飛去的軀殼。

  「如果我說我不是駱雲香你信不信?」洛雲揚突然有股想把真相說出的衝動。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就是你,我只想與你長相廝守。」霍西郎深情地凝視她。

  這一凝視,堵住了洛雲揚原本想說出的話,他只好無奈地偏過頭。

  偏偏霍西郎沒放過她,輕抬她的下顎,緩緩地印上自己的唇,印上自己的心。

  一時天昏地暗,洛雲揚不曉得霍西郎的唇有如此大的魔力,竟令他腦袋昏沉沉的。

  整整兩秒鐘,他突然想起他是男生,不是同性戀,怎會……趕緊推開霍西郎,轉身逃開,讓兩人之間隔十步遠。上帝呀!他竟然對這吻回味不已。

  為撫平自己不穩的情緒,洛雲揚連忙武裝自己氣息不穩的說:「為什麼要吻我?」

  「這還需要問嗎?」霍西郎依舊是柔情凝眸。

  「My God!我是男……。」洛雲揚突然想起他是男生,但頓了一下,又覺得不對勁,現在連自己都不太敢確定自己的性別了,更何況霍西郎,於是他轉口道:

  「你們這保守的社會,不是不興接吻這一套?」

  瞧她雙頰紅如火,霍西郎淡淡一笑,看來她並不是沒感覺。

  「你若看見大內收藏的春宮圖,你就知道嘴對嘴是很平常。」

  春宮圖!?啊!洛雲揚想起來了——就是描繪男女性趣的圖畫。哎呀!以前自己也曾想偷窺。這個傢伙一定看過,才會如此大膽。想到這他心中有些生氣,也不曉得為什麼?

  「你看過,對不對?」洛雲揚斜睨霍西郎一眼,非要這傢伙說實話。

  霍西郎好笑地瞧她忽變的容顏:「你生氣啦!」完全忘了春宮圖藏放大內,世人怎能一窺其貌,就連她也是小時候瞧見皇上有時拿出來欣賞,不小心瞄到的,所以堂堂平南郡主又怎可能知道它上面繪的是什麼。

  「小女子哪敢生氣,只是那種畫多看無益,而且傷身傷眼睛,到時眼睛長了針眼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洛雲揚沒好氣地頂了回去。

  霍西郎聞言,差一點笑出來,不過,憋笑的表情像極了紅龜;更不敢開口。怕一張嘴會洩了底。

  「少爺!」東叔見他們都外出也隨後跟出來,卻看見這種情景,他愣楞地不知該不該打擾。「呃……我和船家說好了,三天行程,他們會送我們至武昌。」

  坐船?要坐船了?洛雲揚一想到新奇的事,就將剛才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

  「東叔,我們是不是要坐那種木製的船?」洛雲揚朝江岸一指。

  船是木製的沒錯,卻不是岸邊那種小舟,東叔這下被問倒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洛雲揚開心地自顧自地道:「這種船真的能載人,不會沉嗎?以前小說上常說一葉扁舟、渡船什麼的,原來是這樣子,不知道會不會淹水?」他好奇地向前探看。

  霍西郎忍不住大笑不已,而東叔則一頭霧水,不過,這是他自平南郡主昏迷那一天起第一次看見少爺開懷大笑,真不明白這小妮子有何魔力,他只曉得這小妮子說話顛三倒四,沒有半點規矩,根本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倒像個山野來的野丫頭。

  真不知道少爺怎會喜歡這種野丫頭。

  一路行來,駱雲香間了許多奇怪的問題,像是她看見江中的漁舟也會忍不住驚呼,害得船上漁夫都一怔一怔,連大魚漏網了都還不曉得。

  瞧駱雲香一副天真、爛漫的表情,霍西郎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根本忘了他這人的存在似的,對所有的事物都好奇,偏偏對這個未婚夫不聞不問,真懷念從前在臨安初遇的情景。

  想著想著,霍西郎臉上不自覺蕩漾些許笑意。

  當陽光自霍西郎身後升起泛起光暈,再加那一抹笑容真像個天使,而且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可愛極了。洛雲揚看癡了,不禁脫口而出。「你笑什麼?」

  雲香總算注意到我了。這一路上除了昨夜歡敘,其它時候她根本把自己當是隱形人似的,害他郁卒了好一會兒。

  「我想起從前的事!」霍西郎滿臉甜蜜地說著。

  他話未說完,洛雲揚即插嘴:「是駱……我跟你的事嗎?」差一點又洩底了。

  「你忘了?」霍西郎眼底閃過一縷憂傷。

  「是啊!」這不是洛雲揚的回答,是剛從船艙內鑽出的小雲。「我家小姐什麼都忘了,她得了失意症,就連霍公子,她都不記得了,你的事還是我跟她提的呢?」

  臨安臨江縣。

  「大膽刁民,你難通不知道此乃袁州刺史曹大人的遊船嗎?」一名態度傲慢的衛兵站在船頭對一艘擋道的漁船怒斥道。「還不快讓路?」

  「小雲,是哪個瘋狗在亂吠。」一聲清脆瞭亮的聲音從漁船中的破遮棚中傳出。

  駱雲香故意講那麼大聲就是要氣死人。

  「公於爺,我們繞道走吧!這條河可是袁州大人的管轄範圍呀!」搖櫓的漁夫拚命撐著槳,想快點讓道,免得吃上官司,偏偏船上那兩位少爺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穢言。真後悔為了貪圖那幾文銅錢而放著好好的補魚工作不去幹活,無聊跑來游河,還載了兩名煞星。

  「老伯,怕什麼?天大的事有我們家小……公子爺頂著呢!」這時小雲從遮棚中踱了出來,自傲地拍拍胸脯,卻差一點說溜了嘴。

  天知道!她們主僕二人可是女扮男裝偷溜出來。

  這時駱雲香也悠哉持著搖扇步出遮棚,用搖扇敲一下小雲的頭,斜睨了她一眼,口中卻朝老伯作揖笑道:「老伯,您別擔心,有事我自含承擔。」

  漁夫感激地朝這位溫文儒雅的公子點點頭,也順勢在他身上溜了一圈,這公子爺不但有禮貌而且知書達禮,只是有些……娘娘腔,脂粉味重了些。

  漁夫可是心領公子爺的好意,不過民不與官爭,免得殃及無辜,他可是上有八十高齡老母,下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那衛兵一見口出狂言的傢伙出來了,怒吼一聲:「大膽狂徒,還不讓道,否則輕則罰銀了事;重則將治你口出穢言、擋道之罪。」

  駱雲香冷眼地上下打量那衛兵,毫無懼意,「你是什麼人?刺史大人嗎?還是哪位鼎鼎大名的官爺,你憑什麼資格亂判別人的罪。何況本姑……本少爺還想判你一個欺侮善良百姓的罪!」纖纖玉手持扇朝衛兵一指,頗具威勢。

  突然一陣大笑從華麗的遊船申傳出:「哈……,好一個欺侮善良百姓的罪。」

  一個挺著彌勒佛肚皮、身穿一襲青袍馬掛的官吏朗笑地從船艙中走出來:身後伴隨一個身著紅袍長掛的官吏——瘦高的中年人,一對豆子眼、扁鼻、八字鬍。

  青袍官吏回身對紅袍官吏道:「曹老。你在州郡內可識得此人?」

  「賈老,你愛說笑,我們這個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管理起來也是不太容易,而且要認識所有的普通老百姓是不可能的。」紅袍中年人口氣中流露出不屑的語氣。

  「曹老,你別抱怨了,你這袁州可比我那秦州好太多了,地廣物豐。哪家我在秦州那麼偏遠,五穀不豐,又要隨時擔心番邦來犯。」說著還故作姿態歎一口氣。

  原來一個是袁州刺史曹雋才,一個是秦川太守賈忠義,兩個都是一夥,也都不是什麼好官。駱雲香憑這第一眼的感覺就已判斷這兩位官爺都是欺壓百姓,作威作福慣了的惡官,於是冷冷作揖道:

  「兩位官爺.今兒個是來遊玩,抑是辦公?若是為公,草民理應讓道,若是遊玩,大家都是欣賞沿岸美好風光何必強人之所難?更何況此河雖在袁州刺史曹大人管轄內,但非大人所有吧?」

  這話一出,可真難倒了平日下達命令慣了的兩位大人,這話要是答個不好可是欺君罔上的死罪,誰敢說天子的江山為自己所有呢?

  曹大人萬萬沒想到這位俊美的公子爺如此刁蠻,尷尬一笑。「這當然。任何人都知天下乃皇上所有。」他刻意朝天作一揖以示恭敬,才轉向裝扮風流倜儻的駱雲香笑道:「這位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駱雲香瞧曹雋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假好心就覺得噁心,也假笑道:「哪裡,曹大人見笑了,在下區區名號難登大雅之堂,說了只怕您見笑」打哈哈的功夫她也不差。

  賈大人欣賞駱雲香的膽識和才情,於是含笑道:「既然公子不肯告知姓名,那上船一敘如何?相逢自是有緣。」

  「不可!不可!」駱雲香舉起纖纖玉指搖晃道:「我怕上了船(賊窩),若管不住口舌,屆時得罪了兩位官爺可就天大的不好了。」

  駱雲香一席話引來小雲的竊笑,她斜瞪一眼,只有口型說道:閉嘴!「何況岸將至,我們主僕就要離去。」

  駱雲香這話說得很婉轉卻非常不給兩位大人面子,而曹大人更是臉上無光。

  那名傲慢的衛兵見狀又開始發飆。「大膽,我們大人給你面了你不賞光便罷,還口出狂言,敬酒不吃吃罰……。」

  「大人!」駱雲香裝出非常禮貌的九十度深深一鞠躬,打斷那衛兵的話。「敢問大人這位小爺是你什麼人?竟然敢在大人面前如此出言不遜,真不給大人面子。」

  「阿新。」曹大人低吼一聲。使個眼色,暗示著在還未摸清楚對方底細之前,別輕舉妄動。然後朝駱雲香回作一揖笑道:「這位是我侄子,最近才剛跟在我身邊,若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喔!原來是近親,這也難怪……。」小雲咕噥一句。

  駱雲香何嘗不想說,但她還有自知之明,不敢太放肆,微皺眉頭道:「小雲,不得無禮。」

  小雲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但聽到這話的曹雋才臉呈豬肝色,面子掛不住之下就不再擺好臉色,大聲怒斥:

  「見你是讀書人本官才讓你三分,沒想到你竟縱僕如此無禮,今天本官若不將你治罪,焉能服人。」

  「曹老,區區小事何必……。」賈大人見事情鬧僵了,連忙勸道。

  「這雖是小事,但我若連小事都不能處理好,焉能豎立威信。」曹雋才抑不住心中高張的怒火,目光殺人似地投向駱雲香主僕。

  「小姐,鬧僵了怎麼辦?」小雲見狀,驚慌地在駱雲香耳旁低語。

  「哎,沒辦法。這種惡官自己都縱容下屬隨便亂來,還有什麼威信可言,所以只好抓我們建立威信了。」任性、驕蠻的駱雲香俏皮地眨眨眼。「所以現在……我們溜吧!」說完轉向漁夫道:「老伯,這船夠快嗎?」

  「當然,我們捕魚人家的船要不快哪能抓到魚。」漁夫當然明白這位公子爺在想什麼。

  「雖然不比那艘大船快,但也不至於輸給它,只要公子爺一聲命令,小的必定使盡全力。」

  因此一場河上追逐元賽就此開鑼了。因為這條河並不寬,馬上吸引兩岸圍觀的人潮,還有人以此為賭注。一時之間加油、吶喊助陣之聲不斷,簡直比端午賽龍舟還熱鬧。

  曹雋才眼看兩岸圍觀的華眾漸多,而自己這艘遞船總差那麼一點,就是追不上那條破漁舟,臉色也愈來愈沉重。

  駱雲香主僕可樂歪了,直在船尾囂張地又叫又鬧,有時用手指勾勾像在喚狗似地——來呀;有時興致勃勃喊——快呀!就差那麼一點點……。兩人簡直玩瘋了,而後頭那兩位官大人早已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糟了!」搖櫓漁夫突然大聲一叫,「公子爺,前方有艘船快和咱們撞上,你們快抓緊。」漁夫憑著熟練的技術、老道的經驗,在千鈞一髮之際從那艘船尾滑過。

  不幸的是緊跟在後那兩位惡官的大船,閃躲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

  「小姐!糟了!」小雲忍不住驚呼著。「那艘是渡船。」緊張心急之下,小雲已經忘了此刻女扮男裝的身份。

  船上有老弱婦孺,這下可慘了。其不該貪玩!駱雲香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偏偏自己又不會武功或特異功能。

  突然艘船上一個青色人影飛騰而起,挺身緩住大船的衝力,於是那艘大船便硬生生穩穩地停在離渡船三寸處。船上的大官、小官都因這猝來的緊急停船而跌落河中,成了落湯雞。

  駱雲香主僕、渡船上旅客及兩岸的觀眾都因這一剎那間危機的解除而歡騰鼓舞,卻也因大船上一條條落水狗而狂笑不已。

  「你就是那個英雄人物。」洛雲揚真後悔沒親眼日睹那一幕精采畫面。

  「小姐,那時霍公子只報出霍西郎這個名號而已,那些大官們都嚇得跪在地上呢!而你根本不賣他的帳,只當他是某某王公貴族的紈侉子弟。且當他打算親自護送我們回府時,你還拖著我來個「繞跑」!」小雲開心地補述。

  「誰要你多嘴。」洛雲揚厭煩地白了小雲一眼。他對那些延續的情節沒什麼興趣,倒是對霍西郎如何在江中使一艘行駛中的快船停下感到好奇,眼中閃爍著企盼說道:

  「你是怎麼讓船停下來?可不可以教教我?」

  霍西郎聞言一笑,香兒問的就跟當年間的話一模一樣。

  小雲亦掩口噗嚇一笑:「小姐,怎麼你還想學。那叫武功,你是學不來的!」

  「誰說我學不來,我可是空手道三段的高手。」洛雲揚邊說邊擊出虎虎生風的一拳。

  這個略具勁道的動作今霍西郎大感疑惑,香兒什麼時候會武功了?

  「你是誰?」霍西郎勒馬停住冷冷道。一路行來各種跡象讓他心裡感覺出這個人外表是駱雲香,內心卻不是她。

  洛雲揚被他突然的冷酷無情嚇一跳,怔住道:「我……我是駱雲香,香兒呀!」

  沒辦法,在這無依無靠,不熟悉的世界中只有掩藏身份來明哲保身。

  「是啊!小姐是得了失憶症,所以才變成這樣。」即使小雲心裡早已發現不對勁,但她相信眼前的人一定是小姐,只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連小雲都感覺得出駱雲香的異常,而深愛香兒的霍西郎又豈會沒感覺,他只是按捺在心中。

  船行江上已兩天!

  洛雲揚在船上足足待了兩天兩夜,吃、喝、拉、睡都在船上,起初他對坐船感到新奇有趣,總是東晃晃西溜溜,欣賞這條雕飾華麗、空閒寬廣的渡舫,但時間一久茫茫無際的江面及無涯的藍天蒼芎,令他忍不住快大叫——快瘋了。

  小雲坐在船上就忙著刺繡、縫補衣物,根本沒時間和他說話;而霍西郎更是沉悶地嚇人,總是以深沉的日光冷眼旁觀,不像前幾天那樣溫柔深情;東叔更絕,一上船不是吃喝睡就是釣魚,真佩服這位老先生鎮定工夫,一坐可以一整天,眼睛不離開釣竿。

  船上最閒的就剩洛雲揚了!

  他既不會刺繡,也不會像霍西郎那樣打坐練功,更不喜歡為了釣一條魚而待在船邊呆呆地看著江面。

  所以他除了吃、還是吃!

  「小姐,你再吃下去。船會載不動你了。」小雲一邊縫補平南郡主的衣服一遽打趣道。

  「沒辦法,我太無聊了!」洛雲揚認命地盤腳坐在床上拚命吃,吃相、坐相都極為難看。

  「看書、下棋呀!」小雲好笑又好氣地道。「要不我教你刺繡!」

  「不必了!」洛雲揚連忙騰出一隻手搖動阻止著。「我可沒那閒情逸致去學女人家的玩意。」

  小雲聞言好聲地勸道:「小姐,你也是女孩子家,夫人也常告訴我要我有空時也教教你,免得你嫁人時什麼都不會。」

  洛雲揚做出一副大可不必的神情。但仍好奇地問道:「你們女孩子家平時都做些什麼?」他覺得有必要問清楚,畢竟現在自己是「女」的。

  小雲淡淡地笑道,動作沒停下,「嫁人前就待在閨房內刺繡、彈琴、學習三從四德.嫁人後就要隨夫了,生小孩、服侍夫君。」她忽地抬頭,眼中一抹哀愁,哀白己的命運,但平南郡主並沒察覺出。

  「小姐,你還算好,生在好人家,嫁給霍公子,一生衣食無慮,而且你還有疼愛你的老爺、夫人,以及對你情深似海的霍公子。哪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嫁人前為奴為婢,辛苦了大半輩子,卻還要由主子安排婚姻大事。

  連找個對象都不能自主,嫁人後呢!侍奉夫家,煮菜燒飯洗衣挑水這全都得靠自己。」說著又垂下頭去,地已年過十八了,已經算是老處女,偏偏至今乏人問津,主子也沒替她婚姻做妥善安排,眼看主子就要嫁人難免觸景生情!

  「那麼可憐,沒有半點自由。」洛雲揚同情地道,這種情況在二十世紀根木沒聽說過,若有這種事發生他一定會站在奴婢那一方來告主人一狀;而事情卻剛巧發生在他身上,他還是那個惡主人呢!

  小雲淡淡苦笑著:「當我被夫人買來做丫鬟時我的命運早就被注定了,與其被賣入淫窟,倒不如跟著夫人、小姐,而且夫人、小姐對我都好,我還有什麼不高興呢!」

  洛雲揚仔細地聆聽她的話,早已忘了身旁七零八落的食物,身為法庭正義使者的他卻不能維持公理,保護人權,枉費他念了那麼多律法。

  「那有什麼方法能改變這種現況?」洛雲揚明知中國古代男尊女卑的情況由來已久,甚至到二十世紀仍有男女不平等的事件,但他仍不放棄地想試試看能不能幫小雲解除這悲慘的命運。

  「小姐,你別說神話了!」小雲很開心小姐仍關心她。「我是沒什麼關係,倒是你!你與霍公子兩人曾真心相愛,也曾經因為對自己情感迷惘過而差一點失去了性命,不過,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重要是將來。霍公子是值得你去愛的男人,不要被外來的束縛困住,要做從自己的心去走,一生只愛一回,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依從心去走!洛雲揚迷惘了,對感情已經有些不確定了,再聽了小雲這一席話,心竟然開始搖擺不定!

  不,他不能為情所困,連忙甩開惱人的情鎖!轉移了話題,「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是夫人要奴婢轉告小姐!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說。」小雲從小在知書達禮的夫人那學了不少學問,從小姐那學了好奇心、開朗心。「雖然夫人因身體欠佳沒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其實她一直都很關心你,只是沒有機會向你表達。你不知道在你昏迷之前從未叫過夫人娘,而醒來之後卻叫了聲娘,這聲娘可讓夫人感動得不得了呢!」照小雲這麼說來平南郡主從未擁有過母愛,父親又溺愛,導致她個性叛逆而無法無天。不過,不認母親這……這未免也太說不過去。洛雲揚不禁心想,真可惜她已死了,不能對她義正辭嚴地訓示一番,因為世上比她可憐無父無母的孤兒多的是,他就是其中之一。

  總算皇天不負受難人,傍晚時分他們一行人到達武昌了。

  洛雲揚再也不要坐船了!不過,船上小雲的一席話卻引發他內心的蕩漾,就連上了岸,對萬家燈火、熱鬧的夜集都無心欣賞。

  「香兒,你有心事?」霍西郎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再也無法裝出冷漠的態度。「還不是因為你。」洛雲揚咕噥了一句。

  「什麼?」霍西郎不確定自已有沒有聽錯,她剛才說自己是她愁容滿面的原因,於是掩節著心中的驚喜再問一次。

  這時洛雲揚才開始擔憂自已該怎麼說出來,煩惱的確來自霍西郎,若他離開這軀殼,那這個傢伙將會變得如何?他曾聽小雲提起霍西郎為駱雲香自殺的事,他實在不願一個大好青年就如此斷送性命。他得好好地開導這個情深義重的男子,唯一的方法,就是要霍西郎去追求另一個姑娘,不過,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現在只有駱雲香移情別戀去傷霍西郎的心這條路可走了。

  「我的問題有那麼困難,需要考慮那麼久嗎。」霍西郎的追問打破了洛雲揚的沉思。「什麼?」洛雲揚反用霍西郎的話裝傻回敬。

  「我是問你剛才在想什麼?而你又回答了我什麼話。」霍西郎非常仔細地再重複一遍。

  「這是兩個問題嘛!」身為律師的洛雲揚瞎辦的工夫並不差。「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都可以!」霍西郎急切地想知道。

  「好吧!」洛雲揚考慮了一下,沉吟道:「第一個答案是我沒想什麼,第二個答案是我隨口亂說,你可別介意。」

  「是嗎?」霍西郎凝視她的目光,欲探索此話的真實性。

  洛雲揚避開他灼熱能看穿人心的目光,掀起嘴反駁:「是就是!你還想怎樣!

  別問了!你問的我肚子都在抗議你耽誤了它的進食時間。」

  「哇!小姐,你在船上還吃不夠呀!」小雲跟在他們身後被繁華的夜景所吸引,忘情地左右張望回神過來就聽到小姐在叫餓!

  「是呀!我是餵不飽的肥豬行了吧。」洛雲揚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而身旁的霍西郎卻面帶微笑道:「我會養你一輩子讓你衣食無憂,即使吃垮我也沒關係,更何況你還太瘦了。」

  天啊!這又是另一場愛情的告白,洛雲揚大喊他快受不了。若他是女兒身,他一定會深受感動,問題是他不是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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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九九五年初秋

  自從洛雲揚昏迷以來,霍西仁就學校、醫院兩頭跑,幸好他是研究生課並不多,而且醫學大樓就在心理研究所的隔壁,因此他還不至於忙成一團。

  不過,令霍西仁感到奇怪的是自從雲揚昏迷以來除了朋友來探望之外,雲菲和雲揚的姑媽都不曾來英國探病,彷彿當這個人不存在似的。

  就像今天,爹地不知為什麼莫名其妙地來一通急電急忙召他回台灣,說有要緊事商量,害他只好丟下雲揚獨自回國。

  霍西仁經過長途的飛行,好不容易抵達台灣,在機場旅客大廳卻不見半個人來接他,只見到一個他意想不到會遇見的人。

  「雲菲,你怎麼來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剛回來你就出現在我面前。」

  他突送地回國除了家人外誰也沒通知。對了!還通知了一個人——洛雲揚,不過,這傢伙不算是個完整的人了,根木聽不懂也聽不進去他的話,只能算是個活死人。

  「我不是來接你的。」雲菲沒想到這麼湊巧會遇上霍西仁,並不是有意要潑他冷水。「姑媽!當她視線落在他身後一個婦人身上時揮手叫道。

  唉!為什麼他迷人的男性魅力在洛雲菲面前一點用也沒有。霍西仁轉過身看這個扶養洛家兄妹長大成人後就旅居世界各地,至今素未謀面的傳奇人物——洛琳,一個靈異專家,能看透超自然世界,有很強的第六感。而且由於她本身的怪異讓人心生畏懼,所以至今仍小姑獨處。

  洛琳穿著一襲黑色長袍、腰間繫著一條銀絲腰帶,鞋子是黑色平底鞋,全身的裝扮有若阿拉伯女郎的風味,又有一點吉普賽女郎的神秘。

  洛琳透過墨鏡,一眼就看到讓她這次回來的主角人物,含笑地與他打招呼:

  「你是霍西仁,我侄子雲揚跟我提過你。」

  霍西仁還愣愣地與洛琳握手,沒想到自己那麼有名。

  「我該怎麼稱呼你呢?一霍西仁禮貌性地問著。

  「叫我洛琳,你和照片上的不太一樣,眼前的你帥多了。」

  洛琳的話一下子解開他的疑惑——她見過我?也贏得他的好感。

  站在一旁的洛雲菲不滿地嗔道:

  「姑媽,我長這麼大都不曾聽你誇過我,反倒對這個辣手摧花的傢伙說起好話。」

  太恐怖了!霍西仁不由心中一震,竟把我說得那麼難聽,怎麼兄妹倆一個德行,說的話也半斤八兩。

  洛琳好笑地捏一下洛雲菲。「若不是帥哥,怎麼會逃得人團團轉,還讓你失去一個親人。小丫頭,你是吃醋還是嫉妒?」這些話聽得霍西仁一頭霧水,不過他直覺到洛琳姑媽的確很怪。

  「都有。」洛雲菲噘起嘴。「誰教賽門搶走我哥。」

  「小丫頭,你別煩惱!你和雲揚還有見面的機會!」洛琳打個玄機。

  「真的!」芸菲頓時顯得雀躍不已,因為她還想跟雲揚見面,想瞭解她老哥在另一個世界過的如何?

  站在她們面前的霍西仁「霧沙沙」地問:「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雲揚明明在英國昏迷地不省人事.你們都沒去看他,怎麼這會還說我搶走他莫名其妙的話?」

  「賽門,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先別問那麼多!」洛琳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繞過他走出機場大門。

  「賽門,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洛雲菲實在不忍心讓他知道事實,而事實通常是最殘酷的。但仍留下個伏筆,「也許過幾天我們還會見面,拜拜。」洛雲菲賜他一個同情的飛吻,轉身去追姑媽了。

  留下霍西仁怔在原地,這兩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他覺得她們好像有事瞞著他。

  還好雲菲說過幾天他們會再見面,到時候再問個清楚。

  沒辦法!等了半晌沒有人來接他,霍西仁只好自己坐出租車回家囉。

  「少爺!你怎麼提早回來也不通知韓伯一聲,讓韓伯好開車去接你呀!」一個五十多歲精神依舊飽滿的老先生急忙打開大鐵門。「行李我拿就好了。」一手搶過霍西仁手中的行李。

  「我打過電話回來,可是沒人接,我爸呢?」霍西仁走進門內,邊把行李交給韓伯邊笑問道。

  「老爺大概在書房吧!」韓伯領著霍西仁道:「自從老爺打了通急電給你之後就一直關在書房,不許任何人去打擾。他還吩咐著你大概這一兩天就會回來,且一回來就要你直接到書房去找他。」

  韓伯是霍家的司機,與韓媽是夫妻,他們夫妻倆在霍家工作了三十餘年,看著霍西仁他長大,所以他很敬愛他們,把他們當成是親人般。

  「韓媽,阿仁好想你!」霍西仁一進屋見到一個穿圍裙微胖的中年婦人,連忙給她一個西洋見面禮。

  「阿仁,你又亂來了!」韓媽每次給霍西仁一親臉頰,都會臉紅上老半天。

  「出國這幾年,你長高了不少,不過卻瘦了。」韓媽心疼地看著這個她從小帶大,視如己出的少爺。

  霍西仁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沒辦法,在外國都是吃吐司、麵包當然營養不良嘛,而且又不能嘗到韓媽的手藝,不瘦才怪。」

  「你這小子,嘴愈來愈會說話了。」韓媽輕捏一下他的臉頰。「好,韓媽做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包準你像小時候一樣,白白胖胖。」

  他點點頭,回頭對韓伯問道:「我媽呢?」

  「夫人大概跟老爺在一起,少爺,你不妨上去看看。」韓伯將簡單的行李提進屋裡。「好!」霍西仁應了聲,急忙跑上樓,心裡直納悶著,到底是什麼重要大事需要急電召回他呢?而且父母兩人同時待在書房可見事情頗不尋常。

  霍西仁的父親霍西文是大學歷史系的教授,母親戚美玲是幼兒教師,兩人作風都很開明。

  至於他會與洛雲揚認識也是經由父親介紹的,洛雲揚是他的學生,而自己也是被父親半強迫半自願地選擇去念同一所大學,因此父親不但是慈父還是嚴師呢!

  叩!叩!叩!霍西仁輕敲著書房的門。

  「賽門,你回來了。」戚美玲正要開門走出書房卻瞧見久未謀面的兒子。

  「媽咪,阿仁好想你喲。」霍西仁賴在母親肩上重溫母愛。

  戚美玲推開他,取笑道:「都那麼大還會撒嬌。」她踏出房門並推霍西仁進書房。

  「進去吧!你爸在等你!我去砌壺好茶,你們父子好好聊一聊。」

  霍西文戴著眼鏡、含著煙斗,已將邁人五十大關的他依舊風采迷人,散發出成熟男子的魅力。

  「坐!」霍西文坐在書桌後面,一見到霍西仁便停下手邊的抄寫工作,用煙斗比了一下前方的坐位,示意他坐下,「你和雲揚在英國書念得怎樣?」

  「爸,你怎麼老是一開口總把雲揚和我擺在一塊,真懷疑到底我是你的兒子呢?

  還是他。」霍西仁不滿地出聲抗議,一古腦地往沙發上靠,像個分不到糖果的小孩。

  念大學時他和雲揚同一年級,當時父親是雲揚的歷史教授,嘴邊最常掛的就是他這傢伙,每次總是把他拿來和雲揚相提並論,雖然他不會吃醋也不會嫉妒,反而替雲揚高興能得到爹地的看重,但心裡面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霍西文優閒地吞雲吐霧,順勢躺入皮質辦公椅聳肩道:「他是我的得意門生,雙親早逝,和妹妹兩人相依為命。我這做老師的多關心一點有什麼不對。」

  「是沒什麼不對。」他攤攤手表示無所謂道:「只不過世界上比他更可憐的人多的是你都不去關心,而且我就不相信在你任教那麼多年以來,你會沒遇上際遇比他更淒慘的學生,奇怪的是我卻不見你提起其它學生?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姑媽呢?」

  霍西文不由心裡一震,這小子愈來愈精明了,懂得去分析事情;輕咳了兩聲霍西文才道:「這事我們明天再討論,明天會有個朋友來,到時你自然會明白爹地的苦心。」

  什麼樣的大人物會讓老爹如此看重?以前爹地堅持的原則是公事不帶回家來,如今卻看見他正在整理歷史資料,真是稀奇!於是他好奇地偷瞟著霍西文桌上一本厚厚的古書——.哇塞!是族譜!

  他記得爹地十分寶貝這份祖傳資料,甚至不給他翻看一眼,總是說時機未到。

  沒想到,現在它卻放在他的眼前。

  霍西文全神貫注在翻閱書籍,這時一陣開門聲使他回神,原來是戚美玲捧著熱茶走進來,而他才注意到霍西仁正注視著這本族譜。

  「想看就拿去看!」

  很早以前霍西仁就對這本族譜深感好奇,聞言驚喜道:「爹地可以嗎?你不是說……。」

  「那是以前!」戚美玲含笑地拍拍兒子的肩膀插嘴道。「現在就算把書送給你,你爸也不會反對,你拿回房裡去看吧!」

  神秘的族譜總算撥開雲霧重見天日,霍西仁總算可以一窺其堂奧。

  想當初自己還曾因為偷翻這本族譜被爹地罰跪一天一夜呢!那時小孩子脾氣倔,還賭氣不吃飯以示抗議,後來還是媽咪充當和事佬允諾有一天這本族譜會傳給他,到時候隨便他怎麼翻都可以,這樣自己才肯開口吃飯。

  沒想到時間過那麼快,族譜已經傳到自己手中了。

  霍家自宋仁宗嘉佑五年庚子——公元一零六零年起,至今共九三五年,歷經十八代都是一脈單傳。

  (附註:霍家只能一脈單傳以償風孽,若不遵從祖先遺示必遭橫禍,後代子孫切記。)

  而在這十八代中第一代的先祖——

  霍西仁字西郎,而他配偶欄卻是一片空白。

  這第一眼便令霍西仁產生團團疑惑,為什麼先祖的名字和自己一模一樣?他再看下去,這位先祖不但家族爵位顯赫,而且還是百戰沙場的大將軍,但卻無死亡時間的記載。他不禁心想這個先祖大概殘暴不仁,因此連妻子都不要他,甚至死的時候也沒人替他收屍,所以才無記載,在霍西仁之後的二代、三代的資料佚失,也沒有任何記錄,難道霍大將軍並無子嗣?

  而四代又突兀地以文字記載著隨著大宋南遷,他們移至琉球,就是現在的台灣。

  四代、五代……八代這幾代祖先都在荷蘭統治之下相安無事,而且還與紅毛女成親;到了第九代時鄭成功佔據台灣,祖先因為有著荷蘭血統而被送回歐洲——族譜也因此斷了五代。

  到第十五代又重新記載——

  那時日本殖民台灣,日台通商頻繁,祖先霍元吉在口本經商,無意間在京都舊市集書販手中得到此族譜,因此自十五代霍元龍——霍元吉之子開始詳載。其中也包括他們如何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逃過一劫,並如何以經商名義暗中偷運物資予同胞。

  十八代也是他這一代,爹地已經替他寫下名字,只不過配偶欄未填——這不足為奇,因為他還沒結婚嘛!

  合上族譜後,霍西仁才發現這本族譜竟洋洋灑灑足足有八百多頁,並以線封冊。

  他看了一個晚上才瞭解到霍家家族的不同凡響,祖先的身份由土、農、工、商,到當官的都有。

  而翻閱之後霍西仁心中卻有三個疑惑——

  第一是最早的祖先霍西仁為何要著手寫族譜,他不是個武官嗎?而且他的妻子為何沒有任何記載?

  第二個疑惑是在日本經商的霍元吉怎知這本族譜記載的內容就是霍家家族?即使霍元吉是荷蘭後裔,這也不能證明什麼?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這族譜與自己有何重大干係?

  他苦思卻無任何解答,而大腦卻已在拚命敲鐘——主人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因此他忍不住就趴在書桌上昏昏入睡。

  霍西仁沒想到自己比豬還能睡,直到中午才起床吃早餐。

  而一下樓卻看見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格琳姑媽,雲菲,你們怎麼來了。」這時身後傳來兩個腳步聲,他連忙回過頭,「爸、媽早。」

  「不早啦!吃午飯了!」韓媽從廚房出來取笑霍西仁,然後對眾人道:「開飯了。」

  「一起吃飯吧!」霍西文親切地和洛琳、雲菲打招呼,宛如是久識的朋友。

  「可是……。」戚美玲欲言又止,朝洛琳投以一個求助的目光,彷彿在擔心些什麼?

  父母的行為令仍睡眼惺忪的霍西仁感到困惑不已。

  「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洛琳拍拍戚美玲的肩膀安慰道,並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卻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

  「是啊!霍媽媽,吃飯要緊。」雲菲反客為主地邀霍父、霍母入坐。愣在一旁的霍西仁都看傻眼了。

  他們……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迷團不斷地在霍西仁心中擴大著。

  此時洛雲菲已動起筷子,才發覺霍西仁還愣在一旁,「你還站在那幹嘛?吃飯啦!韓媽,你也坐嘛!大家一起吃才熱鬧。」

  這是什麼世界?這小妮子如此囂張地當起主人,而爸媽兩人臉上竟毫無怒意反倒眉笑眼開,用著有點像在看兒媳婦意味的眼神看著洛雲菲。

  「什麼,要我跟雲菲結婚。」霍西仁氣得跳了起來,果然他猜的沒錯,這是一場鴻門宴,看來父母和她們早已串通好了。

  平心而論,自己雖然對洛雲菲的印象不錯,但根本還沒有到論及婚嫁的地步。

  「阿仁!」戚美玲連忙拉扯一下他的袖子,「你先別激動,坐下再說。」

  「喂!霍西仁你叫那麼大聲幹嘛,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洛雲菲向你提親呀!」洛雲菲不滿他的反應,雙手合抱在胸前指責道:「我洛雲菲又不是沒有人要,要你娶我是委屈了我呀!」

  「是喔!不知是誰前些日子才被人拋棄,傷心地死去活來。」他咕噥著。

  「你說什麼?」霍西仁雖是喃喃自語,但耳尖的洛雲菲還是聽見了。「霍西仁,你再說一遍!」

  「我說……。」霍西仁不甘示弱地正想回嘴。

  這時戚美玲眼看兩個人就要吵起來,連忙打岔制止:「有話好好說,別激動。」

  洛雲菲不想事情還沒開始談就已經談判破裂,而且她也不想讓霍伯父、伯母和姑媽難堪,於是冷哼一聲道:「看在你爸、媽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

  潑辣的女人!霍西仁真懷疑自己當初怎會欣賞這刺蝟。

  看到霍西仁一臉不願的神情,洛雲菲不禁心想,都是因為姑媽說只有讓自己的終身有個歸依,這樣在另一個世界的大哥才不會放不下心,所以她才同意姑媽的條件嫁給霍西仁這花心大蘿蔔。其實早在高中時代雲菲就對花名在外的霍西仁耳熟能詳,甚至老哥還告訴她這種人只可作普通朋友,絕不能拿來當情人或丈夫,因為那等於是在家中藏了一座蜂蜜島,隨時要擔心他會招蜂引蝶。像這種人哪能嫁呀!可是只有嫁他,姑媽才願意讓她和大哥再見面。

  唉!可憐的她也因此和秋夢詩冷戰了!

  「姑媽,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是要給我提親嗎?」洛雲菲側過臉瞧著正在閉目養神的洛琳。

  拿下太陽眼鏡,洛琳緩緩睜開眼睛,一雙眼銳利而且充滿靈氣。她面無表情地環視著坐在周圍的每一個人。

  剛才吃飯時霍西仁還不曾注意,現在仔細一看洛琳姑媽的雙眼竟是墨綠色,如一湖深潭,深不可測,彷彿可以看穿人心。霍西仁給她一瞪竟有些不知所措。

  「待會兒會下雨!」洛琳目光最後移至窗外,答非所問道:「我們沒帶雨傘,霍先生能否借兩把傘。」

  「沒問題。」霍西文一點也不訝異洛琳說的話,彷彿他們是舊識。「待會兒我會叫韓伯準備。」

  洛琳點點頭,態度不疾不緩。

  一旁的雲菲可急了,她此刻只是和姑媽來霍家說個媒,然後訂親、結婚而已,「姑媽,你別再發表你的氣象預測,我知道你比氣象台還准,可是現在我們要談的是婚事!」這場婚姻對她而言只是名義上,她才沒那麼白癡,將自已終身斷送在這花花公子身上。只要見著大哥之後,這場婚姻就不具備任何意義了,所以她巴不得趕快把這事解決掉。

  洛琳斜睨洛雲菲一眼,沒好氣道:「急什麼?」下面的一句則是——急著嫁人呀!

  這話一出立刻引來霍家夫婦的竊笑,霍西文為掩飾笑意輕咳了兩聲:「洛琳,我們可以開始來討論這場婚事了!」

  「好吧!既然霍先生心疼雲菲這頑皮丫頭.我就放她一馬。」洛琳無所謂地聳聳肩,瞄一下臉已紅成像西紅柿的雲菲道:「現在可以進入正題。」

  這時霍西文和戚美玲神情突然嚴肅起來,雙親嚴肅的神情令霍西仁心口不知道為什麼顫抖一下。

  「現在在場的人以後都算是一家人。」霍西文這句開場白,可嚇壞了霍西仁。

  「爹地!」霍西仁立刻打岔。他都還沒同意這婚事,怎麼事情好似已成定局,雲菲就要當他妻子般。「我反對你的話,我還沒答應要娶雲菲,你們怎麼……。」

  「你不想娶我,我還不想嫁你呢!」洛雲菲這下可火大了,真沒見過那麼不知好歹的男人。「要不是因為要見雲……。」

  「雲菲!」洛琳輕咳了兩聲阻止她再說下去。「別激動,你總不希望一切的努力付諸流水吧!」

  這兩位姑侄女又在打啞謎了,霍西仁直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賽門,你不是想知道族譜的事?」霍西文望著若有所思的兒子,為了不讓他再搗亂只有以他最感興趣的話題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你想要解答就安靜地聽我們說,如果你不想參與,那你現在就可以回書房了,我們也不會再強迫你任何事。」

  這一招果然奏效,霍西仁立刻屏氣凝神,乖乖地坐著。

  雲菲明白不能把事情搞砸,也很聽話地坐在一邊。

  霍西文滿意地點點頭道:「沒問題的話,那我現在就開始說囉!阿仁,你看了族譜是不是發現很多疑點?」

  「是!」霍西仁聚精會神地應著。

  霍西文頷首,臉上有一股驕傲地神情,彷彿兒子如果有分析能力,都是他的功勞似地,「現在我所說的話將關係著你與霍家的命運,霍家是否能延續全在你的決定。」

  聽起來似乎很嚴重,霍西仁不敢隨便答話。

  「第一個決定是你一定得先娶雲菲為妻。」霍西文一臉正經地說著。

  什麼嘛?這根本是逼婚。霍西仁幾乎忍不住要大聲抗議;突然,靈機一動,他可以先來個結婚再離婚,這樣既可解開所有謎題,又沒違背自己做花花公子的原則。

  「好吧!既然你們大家都已經替我作出決定了,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霍西仁裝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看著霍西仁無奈的模樣,洛雲菲不禁怒火中燒,這什麼態度嘛?還好我不是要跟你生活一輩子,否則我一定會先進龍發堂;真懷疑秋夢詩的眼光怎麼那麼菜,看上這個無賴。雲菲狠狠地瞪他一眼,恨不得手邊有刀或叉可以擲在他那張噁心臉孔。

  就這樣兩個人互相瞪視,互相以可以殺死人的目光投射,誰也不肯放過誰,一旁的三個大人都面帶笑容——喜事近了。

  洛琳輕咳了兩聲,打斷他們的仇視,「你們聽好,我現在所說的話也許有些不切實際,超出科學事實的範圍。你們或許會不相信,但它的確是千真萬確。賽門——」

  當洛琳墨綠色的目光移向霍西仁,他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彷彿整個人全被她所透視。

  「你相不相信世間有靈魂?」洛琳的口吻帶著些神秘。

  霍西仁一聽這與他所學有關係,於是整個人又有精神了。

  「在科學理論上,靈魂這一說法是不被承認,但我相信,因為以我們現在的科技,這世界上仍有許多人類尚未有能力去探索的領域。所以身為一個心理所研究生,對於靈異怪奇的事件我都持高度的興趣。洛琳姑媽,你問這該不會是想和我討論靈魂吧!」他心想事情才沒那麼簡單。

  「沒錯,事情是沒那麼簡單。我問你是想確定一下你對中國所謂的輪迴及西洋所稱的永生的說法是否贊同?」洛琳彷彿看穿他的思緒,今霍西仁心一驚,不敢再胡思亂想。

  他不敢隨便答話,只得硬生生地點點頭。

  「你心裡還有疑惑,有疑惑就提出來,別憋在心裡。」洛琳突然冒出這話嚇了霍西仁一大跳。

  「是啊!」既然心裡頭想什麼都被看光了,霍西仁心想倒不如坦然以對。其實他是認為這些理諭說法有它存在的必要,對這些說法卻同一般人一樣時半信半疑的態度,於是坦然地說道:「對於這些攸關宗教信仰的事各家有各家的說法,而事實上見到的人卻少之又少;雖然我沒有親身經歷或看見,但我對它們並不排斥呀!」

  「那你相不相信靈魂轉移?」洛琳追問著。

  「什麼是靈魂轉移?」這名詞對霍西仁可是新奇的很。

  「笨,虧你還是心理所的高材生。」雲菲插入一句。「就是一個靈魂由原來的軀體移入另一個軀體?」

  「這可能嗎?」霍西仁只聽說科學臨床實驗上,曾經有人將一個將死的老人的心智植入一個已死的年輕軀體,結果失敗了。

  「現實中就有一個!」雲菲多嘴地不讓姑媽發言,直到姑媽那帶著魔力的雙眼瞄到她時,她才警覺到自己廢話太多。

  「誰?」霍西仁臉上儘是苦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頓時,氣氛整個凝重了起來,彷彿要發生什麼事似地。

  只見霍西文深深呼吸吁了一口氣道:「洛雲揚!」

  天哪!這不是其的!

  洛雲揚那稱兄道弟的傢伙竟然是他的先祖!而且還是個查某!霍西仁不由覺得一陣暈眩。

  而他在英國守著的只是一個軀殼?

  誰能告訴他這是在作夢!

  「你們是不是在開玩笑?」他仍忍不住地想問。

  「四票對一票,你說是在開玩笑嗎?」洛雲菲看見他張口咋舌的模樣簡直是有趣極了!

  「你現在是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霍西文萬般無奈地拍拍兒子的肩膀,早在他見到洛雲揚時,命運就已經安排好了。「如果說雲揚的靈魂不回去他原來的軀殼,延續他原本斷線的命運和他逃避的愛情,那麼在宋代歷史上將沒有霍氏家族的祖先記載,大家也不會記得有霍西郎這個人的存在。而我們霍家就會因此沒有祖先。」

  「這是為什麼?」霍西仁平復內心的激盪與不安。

  「這牽涉的太廣,不是我們凡人該明瞭的。」洛琳目光凝視著遠方,似乎看穿整個事件所隱藏的玄機,回過神朝霍西仁露出個微笑。「你若有機緣自然會有朋友告訴你。」

  「朋友?是誰?」他不解地追問著。

  「時候到了,你就會明白。」一副天機不可洩漏的神情在洛琳臉上展露著。

  唉!說了不是等於白說,霍西仁在心中暗暗地嘀咕著。

  而洛琳也只是淡淡地微笑沒什麼反應,也不想多作解釋。

  「洛琳小姐,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如何使族譜消失的部分重回書上了吧!」這時霍西文見兒子恢復正常沒問題了,於是提出他迫切想知道的事。

  「月光!」洛琳依舊微笑。「有些古資料看不見,是要用水漬印或用火烤或是用各種特殊顏料才能浮現.但霍氏族譜比較特別。中秋月圓那一天你們不妨試試,或許會有奇跡出現,雲菲,我們可以回去了。」

  霍西仁就這樣看她們大方地來,又眼睜睜地目送她們回去,而心中的迷霧愈來愈厚,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八月十五日月圓時分又會發生什麼事,他實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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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6 15:10: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今天的月亮好圓!

  洛雲揚仰望滿天星辰,心中感歎著不知姑媽和雲菲她們此刻是不是也在看相同的月亮。

  由於洛雲揚不願意再搭乘那在江上漂浮的孤舟,所以他們只好全體陪平南耶主乘馬車,而因為坐船不會需要跋山涉水,走陸路卻要露宿荒郊野外,使得他們大伙受盡了苦頭,尤其是在湖北這一帶,北方為山嶺蠻荒之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不過,即使小雲已經是怨聲載道,而洛雲揚卻悠然自得;雖然在外面睡覺蚊子、蜘蛛、毛毛蟲等爬蟲類隨時會襲擊他,但他覺得總比在空蕩蕩的江中飄流著好,更何況他是個大男人怎麼會怕這些小動物呢!思緒一轉,他不禁心想若是真的平南郡主,恐怕就不一樣了……真想見見駱雲香,不知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坐在洛雲揚身旁的霍西郎溫柔地替他蓋毯子,並且用一種木頭放在他身上驅蚊,那木頭的味道聞起來好像是樟腦樹。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霍西郎滿是關懷地說。

  洛雲揚覺得自己現在已經習慣霍西郎這個朋友了,就像一個認識多年的朋友,卻有些特別的情愫。

  「今晚月亮似乎特別皎潔明亮?」洛雲揚還睡不著,四周的蟲鳴蛙叫在這寂靜深夜聽來份外清晰,彷彿天地合奏成的交響曲。

  「中秋快到了嘛!」霍西郎淡淡一笑。

  「中秋!?你們這可以吃到月餅嗎?」洛雲揚想起每年中秋姑媽都會買各式各樣不同口味的月餅,港式的、廣東、北京、四川口味等等酸甜苦辣都有,而對月餅有特別喜好的他.每吹總吃到再也撐不下去為止,才肯罷休。

  「當然可以、你想吃什麼月餅?」霍西郎這話是有意試探,他想確認眼前這個人是不是駱雲香。

  「綠豆碰!」洛雲揚並不曉得霍西郎的用意,毫不猶豫地回答。「特別是來肉脯、核桃的,不過.原味的也可以,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賣?」洛雲揚心想古代科技沒那麼先進,大概做不出來,所以最後加一句。

  「有!多的是。」霍西郎滿心歡喜,是她!的確是她!駱雲香就是喜歡吃又甜又鹹的月餅。霍西郎欣喜地輕捏一下她的俏鼻。「無論你想吃多少,我都會叫廚房的張大嬸弄給你吃;張大嬸是做月餅的箇中高手,她做的綠豆碰又鬆又有韌性,滑嫩可口,包準你愛不釋手一口接一口。」

  「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洛雲揚沒發覺到剛才那個動作很親密,反而嘻嘻哈哈地和霍西郎像朋友般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這個夜過得很快。原本霍西郎是倚樹而眠,而洛雲揚睡在樹旁鋪毯子的地上;

  結果洛雲揚醒來卻發現他竟然睡臥在霍西郎懷中,而他的臉正緊貼著霍西郎溫熱的唇。天啊!這末免太……。

  這時霍西郎突然一動,害得洛雲揚連忙閉上眼睛裝睡,但臉上微泛的紅暈卻逃不過霍西郎銳利的雙眼。霍西郎也故意閉上眼睛瞧瞧駱雲香想幹什麼!

  還好!這傢伙還沒醒,洛雲揚透過長長睫毛側臉斜瞟一眼。可是當他悄悄地轉過頭正視霍西郎臉時,他的唇卻碰觸在霍西郎溫熱的唇上,他連忙想退開,但來不及了,霍西郎的手已從洛雲揚身後緊緊按住他的頭,而甜美的滋味令霍西郎不停地探索,洛雲揚根本逃不開。

  為什麼他的力氣愈來愈弱?雙手抵著霍西郎的胸膛想推開,卻使不出勁,而唇上傳來陣陣火熱引起洛雲揚身體一陣顫抖,他身體中彷彿有某種東西正在甦醒。

  「住……!」她想開口叫霍西郎停止時.那傢伙的舌頭竟乘機鑽入他的嘴裡。

  霍西郎溫熱的唇舌不斷地探索逗弄,他渾身被這異樣的熱力融化……全身沒半點力氣,不得已只好緊攀著霍西郎的肩膀尋求支持。

  這麼柔軟甜美,今霍西郎沉醉,多久了,他沒有品嚐到這種甜蜜的滋味。追個吻直到雙方都快窒息才停下。

  「你——」洛雲揚在氣喘咻咻仍不忘抬起一隻手,準備一巴掌揮過去。

  洛雲揚這一拳還沒揮出,就被霍西郎截住,他邪邪一笑在洛雲揚耳邊輕語道:

  「如果你不想當他們的面出醜。」他用目光示意洛雲揚身後已醒的小雲和東叔。

  「就乖乖地聽話放下手,否則我就用剛剛的方法叫你住手。」

  可惡的男人!

  拔營之後他們啟程上路,預定傍晚以前到達襄陽。

  一路上洛雲揚都躲在馬車雲帳內。因為他在生悶氣,不想見到那個傢伙。

  氣自己怎麼那麼不小心,氣自己竟然被那個大傢伙的唇迷惑而沒有自持,甚至還沉迷那個吻。

  「小姐,你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發燒了!」小雲見坐在身旁的駱雲香頭頂著膝蓋在發愣。

  洛雲揚沒好氣地斜睨她一眼道:「你別問那麼多行不行!」

  小雲這句話在洛雲揚心中起了很大的震撼,沒想到那一吻威力如此之大,至今仍紅潮未退!

  洛雲楊開始正視自己的心了,他開始回想過去幾天來發生的一切。這些事……

  彷彿很熟悉……在他腦海中似乎有某種回憶正敲擊著他的頭!

  他連忙閉上眼睛舒緩頭痛,而這一閉眼,整個人就鬆懈下來了;昨夜洛雲揚很晚才睡.這一刻他的頭昏昏沉沉地正催促著他入夢。

  小姐明明很累了,還死撐著,真搞不懂小姐怎麼會變成這樣倔強。

  小雲在一旁覺得好笑,清晨那一幕小雲不是沒看見,只是不想去打擾,因為小姐的失憶症唯有猛下重藥才能清醒,而霍公子正是那個藥引子。

  「香兒……。」這時馬車突然停下,霍西郎撥開布幕,卻瞧見駱雲香弓著身子坐臥睡著了。看見她即使睡著也是警戒狀態,霍西郎無奈地苦笑。

  「小雲,她睡了多久?」

  「剛睡!」小雲明白這霍公子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卻仍然打不動駱雲香的心。

  「霍公子,有事嗎?」

  「這是綠豆碰!她醒來時你再拿給她吃!」霍西郎將一包油紙包遞給小雲,還是熱的。

  還沒到城鎮,哪有商家;不到中秋,霍西郎卻為駱雲香準備她想吃的月餅。

  小雲被霍公子這一片癡情感動的無法言喻,如果小姐肯的話,她多麼想做他的小妾!但她心裡明白這是不可能,霍公子怎可能會看上一個出身卑微的丫鬟呢!

  「爹,你怎麼可以把我嫁給皇上的嫡親小舅子呢,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已經有意中人了,他不過是個將軍。」

  「霍將軍就是……。」看來這小妮子似乎毫不知情,霍西郎就是霍將軍,皇上的小舅子,只是因為他終年在西塞邊疆與敵人作戰,所以名不經傳。嘿……嘿……

  平南王得意的一笑:「霍將軍就是你要嫁的人,何況他都已經下聘了,明日午時一到即會來迎娶。」

  「我不要!」駱雲香任性地撒嬌。「爹,我要嫁的是霍西郎,不是什麼霍將軍、什麼皇親國戚的。」

  「香兒,別鬧了,霍家來頭可不小,爹可得罪不起。」平南王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卻笑了半死,難得有機會可以整整這蠻橫任性的女兒,挫挫她的銳氣。

  否則每次都被這古靈精怪的女兒捉弄,這次總算扳回一城,重拾作父親的尊嚴。

  哼!駱雲香無奈地踱步,難道地跟西郎真的有緣無分。不行!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見他一面,吧話講清楚。

  紅葉山莊,落的是血般紅的楓!

  駱雲香在深夜裡順手在馬廄中偷了一匹馬,偷偷地溜出了平南王府,漏夜趕路!

  而天黑路長,在這趕路的過程中,她不知跌了多少次!一般而言到紅葉山莊慢的話要七日,快的話也要三天兩夜,她不知是否來得及,只是拚了命地趕路,因為她腦海中只有一個意念——她要見到霍西郎。

  這怎麼可能!?

  當駱雲香拚了命地趕到紅葉山莊莊外一里處的地方,卻見到霍西郎身著新郎裝,一片喜氣洋洋,臉上更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這不是真的!駱雲香躲在紅楓林,全身傷痕纍纍,然而身體上的疼痛還不及眼前見到的情景更使人心碎。

  頭部一陣疼痛,她伸手一摸,深紅色的鮮血正汩汩流出——

  這樣也好,就讓她死了吧!

  「不!」一陣驚呼來自洛雲揚的口中。

  「小姐,你怎麼了。」小雲被小姐的叫聲驚嚇住,連忙搖醒依舊沉睡,臉上卻已淚潸潸的平南郡主。「小姐你醒醒呀!」

  「發生了什麼事?」霍西郎連忙叫馬車停住,撥開雲帳探看。

  洛雲揚緩緩地睜開眼,一臉不知所以的表情問道:「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都盯著我看?」他完全不記得剛才那場噩夢。只是眼角下的黏濕令他不舒服。

  「你剛才是不是作了噩夢!」小雲的手絹輕輕地替洛雲揚拭去淚水。

  「有嗎?我怎麼沒有記憶。」洛雲揚敲敲仍疼痛不已的腦袋。

  「沒事就好!」霍西郎忐忑不安的心總算鬆了一口氣。「那你好好歇著吧!到了襄陽我會告知你的。」

  小雲待霍西郎消失在眼前之後,狐疑地打量著洛雲揚:「小姐,你真的沒事?」

  「我只是覺得頭好疼!」格雲揚撫揉後腦勺,緊皺著眉頭。

  「小姐,你別嚇我,要是大人知道小姐受傷的話我準會被罵的。」小雲趕緊替洛雲揚看看,怕自己一沒注意讓小姐受了傷,小雲仔細一瞧,發現除了已癒合的舊傷外沒其它傷口呀!急忙又問聲:「是不是舊傷口又痛了?」

  「我也不曉得,已經疼好幾天了!」洛雲揚忍著頭上疼痛,口氣有些無奈地說著。「那小姐你別亂動,到了城鎮再找大夫給你看看。」小雲攙扶著洛雲揚躺下,叮嚀道:「可能是剛才小姐坐著睡,而馬車顛簸搖晃,所以不小心給撞了一下。你現在躺著好好休息,這樣頭就不會痛了!」

  「謝謝!」洛雲揚由衷地感激小雲這些日子以來對自已的照顧。

  此時只見小雲連忙搖頭說道:「小姐,你別說這話,會折煞小雲的,這些事都是小雲應該做的。」

  由於洛雲揚無理的要求,他們由水路改成陸路,所以行程被耽擱不少時日。但經過數日的長途跋涉,明日午時以前他們就可以到達紅葉山莊。

  這一路上霍西郎的溫柔體貼使洛雲揚變得習慣他的照顧,但他又深怕自己會深陷在這溫柔的懷抱,因此盡量避開與霍西郎單獨相處的機會,心中那種矛盾的感覺,有時連思路清晰的洛雲揚也理不清頭緒。

  就像前一陣子,真不曉霍西郎從哪弄來那麼好吃的月餅,害他吃了還想再吃。

  在古代的衣食生活都還算豐富,但住行的方面就非常差,尤其是住在外頭,比如說要上個廁所,在一般客棧、旅社裡他們稱茅廁;一間由茅草搭蓋而成的屋子,裡面放一個大桶子,不論拉什麼都只消往上一蹲,有時好一點的設備是木造的,裡面有個茅坑,深不可測,讓洛雲揚上廁所總會心想如果摔下去可就慘了。

  所以每次洛雲揚要上廁所都會膽戰心驚,總要小雲先預備一桶水——洗手,古代用水不像現代那麼便利,扭開水龍頭水就來,而是要從河流或井裡提才有水可用。

  而且用的衛生紙是粗糙的草紙,而在王府則是以布料綢緞代替草紙;由小細節就可以看出古代貧富差距之懸殊,洛雲揚那學法律的頭腦又不禁理智地分析著。

  剛上問完茅廁出來,洛雲揚聽見客棧裡鬧烘烘的。

  「小雲,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洛雲揚清洗纖纖細手,邊擦拭邊問道。

  「好像是抓賊吧!」小雲隨口答道。

  「我們去看看!」念法律的洛雲揚還沒見過古代官吏如何審案,去見識見識也好。

  「小姐,別去湊……。」

  「走啦!」洛雲揚瞧小雲欲言又止,乾脆拉著她走。

  在客棧大廳圍觀的人很多。

  一個挺著大肚子如彌勒佛、穿著官服的大爺正坐在椅子上。

  「小的真的沒有偷銀子!」一個衣衫檻褸的小伙子跪在地上叩頭,而另一個則是客棧的東家,剛才就是由這位東家接待他們進上房的。

  「你這小乞丐還敢撒謊。」東家指著小伙子罵。

  小雲站在洛雲揚身後瞧見那位大官,輕聲耳語道:「小姐,那位就是秦川太守賈忠義;那時在河道中被我們戲弄的大官。」

  此時,洛雲揚不禁暗忖道,喔!原來是秦川太守賈忠義,奇怪這位大官不在他的轄區管事,怎麼到處亂跑;根據平南王告訴他的這裡地近西京。應屬京兆管轄才對。

  這時客棧東家指著小乞丐道:「賈大人,您要替小的做主,你看看一個穿著破爛的小乞丐,怎可能拿得出十兩銀子,分明是偷來的。即使不是從我櫃上拿的,也一定是從別處偷來的。我是不在乎損失這十兩銀子,但也不能任這乞丐賊如此猖狂。」

  小乞丐哭喪著臉望了一眼店東說:

  「大人,這是一位好心的大爺賞給小的,小的我真的沒有偷拿他的錢。我用這十兩是來向他買飯菜給弟弟吃的,我們兄弟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沒想到這位東家卻誣賴我們。」

  賈忠義掃視了他們一眼,沉聲道:「證物呢?」

  一旁的師爺遞上一錠銀子,奸笑道:「大人。這是官銀,我想可能是這小乞丐在說謊;因為一個小乞丐怎麼可能會有官銀呢?除了偷!」

  「胡說八道!」洛雲揚冷冷地低聲說,可是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小姐!」小雲忍不住驚呼,完蛋了,要是霍公子在就好,偏偏霍公子和東叔出去辦事。

  賈忠義聞言一怔,同過頭打量這兩個主僕,他覺得似曾相識,正要開口時——

  縣太爺到了。

  一段官場寒暄是免不了,賈忠義的官位是刺史,而縣太爺只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官。

  這位縣太爺姓吳名良欣——換言之是無良心。在每到一個縣市鄉鎮前,霍西郎總會洛雲揚當地的地方官,要她若發生困難而自己又不在她身邊時,可以持霍府手令去找地方官幫忙。

  一臉獐頭鼠目,目光如豆是吳良欣的特色,再加上個子矮小,有些駝背,大概是唸書念到駝背——一副死讀書的模樣。

  因為賈大人的目光移向駱雲香。因此縣太爺走近她身旁打量著,哪來如此標緻的小姐?

  「這位姑娘是外地來的吧!」吳良欣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洛雲揚不甩他,走到跪在地上的小乞丐身邊關心地問道:「小弟弟,你沒事吧!」此時他才發現小乞丐背後部分的衣服已經被扯破,而已多處紅腫淤青沾著血跡。天啊!這些人到底是不是人,竟把那麼小的小孩打成這樣,真該死!

  小雲也沒理那兩名大官,走到小姐身後神色擔憂地耳語道:「小姐,怎麼辦!」

  不理會周圍眾人訝異的目光,洛雲揚態度堅決地命令道:「小雲,送這位小弟弟到房裡擦藥。」

  「大膽狂徒,竟然想把嫌犯帶走。」站在賈大人身旁的師爺叫了出來。

  洛雲揚緩緩地抬起頭,冷冽的眼神朝賈大人一瞪,讓賈忠義和師爺都心驚一下。

  「小姐……。」小雲牽著小乞丐欲言又止。

  「走呀!」洛雲揚輕聲命今著,神情堅決不容反駁。因為通常他打架辦事時若有女子在場,他都一定會先支開,這是他和霍西仁兩個人的習慣,原因很簡單,一個是避免有旁人在而分心;一個是護花使者心態兼大男人主義作祟。

  小雲無奈。只好牽著小乞丐離開,洛雲揚見她走了,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是大人嗎?」洛雲揚指著那肚大如彌勒佛的賈忠義,臉上毫無懼意。

  「廢話!這位是……。」師爺怒斥道。

  「哪還輪得到你說話!」洛雲揚不客氣地打斷,令師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師爺,你退下。」賈忠義突然嚴肅了起來,不敢小覷這位一副正氣凜然模樣的姑娘,由她的打扮、談吐,都可以看得出她出身非凡。「這位姑娘請問你半途干擾本官辦案所為何事?莫非你知道案情?」

  「不知!不過——。」洛雲揚依舊神情冷漠,口氣平穩。「我想請問賈大人這裡是你的轄區抑是你只是路過?」

  「路過!」賈忠義一木正經地回答道。

  「那就是了,這件事你根本沒權利管,更憑什麼把一個小孩打成這樣?」洛雲揚大膽地指責,令在場的人一陣驚呼;這姑娘是何方神聖敢甘冒殺頭坐牢的危險替小乞丐說話!

  「就憑他撒謊。」一旁傲氣凌人的師爺見這女子竟出言不遜立刻搶話。「否則他為何一見我們賈大人就逃,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洛雲揚不理那只瘋狗師爺,反而冷冷一笑道:「大人,請問是你作決定。還是這位師爺作決定?」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一陣竊笑,下一句更毒:「主人都沒說話,身旁的狗卻叫個不停。」

  「師爺,退下。」賈大人被這話激怒了,臉色刷地鐵青。「這位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我有必要告訴你嗎?而且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問很沒禮貌。」洛雲揚的話彷彿像一個小丫頭教訓一個大人,而圍觀的人有人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你——來人……。」賈大人一怒之下想再次不分青紅皂白,像打小乞丐一樣,先責罰眼前這狂妄的女子幾十大板再說。

  「等等!」洛雲揚神色自若地揮手阻止。「吳縣太爺,請問你是這裡的地方官嗎?怎麼任由一個外地來的官爺插手你們地方上的事?」洛雲揚這話明白地諷刺著,你這個縣太爺未免也太儒弱。

  而一旁的賈忠義也很明白白己的確沒這個資格,不過,他以半脅迫的眼神盯著吳知縣說道:「吳知縣,這事你看要怎麼辦?」

  吳良欣本來就沒良心,再加上膽小怕事,萬一賈刺史上朝參他一本,他的烏紗帽就不保了,說不定連老命都去了。於是他寧願得罪這名不見經傳的姑娘,也不願冒著丟掉烏紗帽的危險,於是諂媚地說:「大人,您看著辦,小的完全遵從大人的意見。」

  在一旁圍觀屏息等吳知縣回答的群眾,聞言都忍不住為這美麗的小姑娘擔心。

  官官相護!洛雲揚心中忍不住歎一口氣。

  而賈大人和師爺聞言自然得意了起來。

  「來人呀,將這膽大包天、目無王法的狂徒給我拿下!」賈大人的命令一下,只見身旁的差爺正一步一步向洛雲揚靠近。

  「等等!」洛雲揚態度依舊從容不迫。

  「姑娘,這回你又有什麼話說?」師爺滿意地撫著八字鬍。

  洛雲揚冷哼一聲,冷嘲熱諷地盯著賈大人:「大人,你身旁的狗若不管好,當心發瘋起來可是會傷人。」他這句話可連賈大人都罵上了——管教無方。

  賈忠義想想自己也是堂堂一州刺史怎容人如此污蔑,但他仍不動聲色,想看看這姑娘還有什麼把戲。

  「師爺,閉上嘴,別丟我的臉!」賈忠義厲聲喝斥著師爺。

  「不錯嘛!」洛雲揚搖頭冷冷一笑。

  「姑娘,我想請問你!既然你敢把嫌犯帶走,這就表示你有十足把握可以證明那小乞丐無罪囉。」賈大人重提正題,想藉此殺殺她的銳氣,因為只要有「一足」沒法證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判罪。「那請你拿出證據?」

  「那錠官銀呢?」洛雲揚曾聽平南王說起官銀通常會印上發行地和日期。

  「你想幹嘛?」師爺深怕她會搶錢似的緊抓著十兩銀子。

  「我想確認一下是不是我給他的!」洛雲揚看見師爺那模樣,一徑地覺得好笑!

  又不是百萬黃金,抓那麼緊幹嘛。

  賈大人使個眼色示意師爺將銀子拿給她!

  洛雲揚看了一眼銀子,無奈地歎一口氣,這是京師來的官銀,就無法證明錢的出處。因為大部分的官銀是由京師發行;而少部分則由錢莊、地方印製。前者辨認工作十分複雜,但如果是後者就好辦了,只要找那特定的錢莊、地方官鑒定即可。

  這時洛雲揚不禁心想,其實他是可以直接拿出霍府手諭,一切事情就簡單多了,但他不要!他不相信他這法律所研究生的頭腦,找不到這件竊案的破綻。

  這時小雲正扶著擦好藥的小乞丐出來見到這一幕,不禁也擔憂了起來。

  「小姐!」小雲的語氣滿是擔憂。

  小乞丐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撲通一聲跪下。

  「大人,那銀子真的是一位好心大爺賞給我的!」

  賈大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聲地命令:「來人,統統給我拿下!」

  「等等!」一個俊美的年輕人身後跟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白髮老翁與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人。

  是霍西郎和霍東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這錠銀子是我給這位小兄弟的。」霍西郎的聲音一出,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洛雲揚嗔怒地瞪他一眼,眼中有歡喜有指責,不過,高興見到他的成分大些。

  「怎麼不用我交給你的東西呢?」霍西郎含情脈脈的眼神祇盯著她一人,話中沒半絲苛責儘是溺愛。

  「你是何人?」賈大人見他們一行人目中無人的模樣,心中頗不是滋味。

  「賈大人,你不記得我了嗎?」霍西郎淡淡的語氣中充滿威嚴。

  霍西郎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令在場的人不禁肅然起敬,而賈忠義一時為之膽寒,當他瞧見霍西郎身後的中年人——京兆大人時,再看看這似曾相識的人,突然腦海閃過霍將軍的影子。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賈忠義立刻一跪,周圍的人跟著也跪下叩拜。

  此時站著的只剩霍西郎和霍東及駱雲香主僕。

  「起來吧!」霍西郎朝身後的中年人道:「何京兆,這裡就讓你來處理。」

  一路行來的行蹤曝光了,這下子又不得安寧了,霍西郎心中不安地想著。

  而此時周圍的眾人心裡想的無非是,一個堂堂征西大將軍不在沙場上奮戰,卻流連在江南美景,真是頗令人玩味;而且身旁還帶了個美女,不禁令人揣測這位大家閨秀是何方神聖能得到沙場鐵漢——霍西郎的青睞。

  平南王只是皇上策封的官位,不同於霍西郎是依親屬關係的真王爺,在爵位上霍西郎就比平南王高一階。

  「小女子叩見王爺。」洛雲揚回房之後突然屈膝行禮。「不知霍公子身價如此高貴,一路上多有得罪還望公子見諒。」在她還沒跪到地之前,霍西郎就趕緊攙住她。「你這是幹嘛!」

  「不幹嘛!」洛雲揚揮開他的手,有些孩子氣地賭氣背過身不理他。「一個堂堂王爺竟然一路護送我這小小郡主,真是折煞小女子,不知我該稱你是霍將軍呢抑是霍王爺?」

  「你生氣啦!」霍西郎自她身後輕擁著她的腰。「是不是怪我沒告訴你我另一個身份?」

  「豈敢!」洛雲揚掙開他溫熱的觸碰,如此接近的身體接觸令自已臉紅心跳,令他愈來愈害怕.害怕自己竟然對同性產生情懷,害怕自己最後會無法自持。「霍公子請自重!」他佯裝鎮定地說著。

  霍西郎疑惑地盯著駱雲香;這小姑娘又在搞什麼花樣。好吧!她要玩就陪她玩到底吧。

  「既然如此,明早就要上路,請郡主早點歇息。」霍西郎說完即轉身離去。

  洛霎揚送走他後,靠在門上,心中無限失落,他竟如此生疏地喊她「耶主」,不由得淚潸潸而下,倏地胸中一陣悶痛,後腦勺的疼痛又開始發作……。

  呯一聲!

  「小姐——」

  道是洛雲揚聽到的最後兩個字,他知道那是小雲的聲音。

  這下可好了!行程又被耽擱了!

  「大夫,情況怎樣?」霍西郎憂心忡忡地坐在床沿凝現這蒼白瘦弱的臉蛋。

  大夫搖搖頭歎一口氣從床沿站了起來,走到桌邊提起藥箱道:「小姐身體並無異常,也許只是氣血虛了些點吧!我開些藥方試試,請王爺派人來拿。」這大夫也不敢肯定病因。又不敢亂答話免得惹來殺身之禍。

  「東叔,送大夫回去。」霍西郎一臉自責地神情,他心想可能是剛才的話太冷淡的,所以才會引起雲香昏倒。

  洛雲揚在昏昏沉沉中又聽見相同的女子聲音——不——

  猛地洛雲揚被頭疼驚醒,他睜大眼睛,卻見霍西郎、小雲都神色憂慮地圍在身邊,急忙問道:「你們幹嘛?」

  「小姐,你突然昏倒了,把小雲嚇了一大跳。」小雲一臉擔憂的模樣。

  「小雲,你退下。」霍西郎打岔道。「這裡有我就行了。」

  「是!」小雲心裡明白霍公子和小姐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於是捧著替駱雲香擦汗的冰盆出去,留給他們獨處的機會。

  「我又昏倒了。」洛雲揚輕聲地問道。

  「看來這不是第一次!」霍西郎緊鎖著眉頭,話中滿是自責,自責自己沒好好關心她.連她生病了都不曉得。「你怎麼不告訴我!」

  洛雲揚伸伸舌頭裝地無所謂的樣子。「這是小事嘛!用不著王爺那麼擔心。」

  「小事!」霍西郎挑高了眉,扳回欲避開他目光的小臉。「你還在生氣?」

  「沒有!」洛雲揚心虛地低下頭,他怕自己的心事會不經意地在眼神中流露。

  「那為什麼要避開我?我有那麼可怕嗎?」霍西郎凝視著她晶瑩充滿靈氣的黑眸,欲看穿這可人兒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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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6 15:11:46 |只看該作者
  「我沒有!」洛雲揚避開他的注視,坐起身。「你多心了!」

  這時外面一陣鬧烘烘引起洛雲揚的注意。

  「怎麼回事?」他好奇地問道。

  霍西郎不喜歡她顧左右而言他,躲著自己;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是你救的那個小兄弟想請你收容他們兄弟倆。」

  「喔!我出去看看!」洛雲揚欲起身時——

  「霍喜,讓他們進來。」霍西郎阻止她站起來。「霍喜是我的貼身護衛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玩伴。這次我遲了些回去,所以他就出來找我!」

  「少爺!小姐,這兩個小……。」霍喜在門外被這兩個小乞丐纏了一個下午,還真麻煩!好說歹說這兩個小乞丐就是不肯走。

  「沒關係了,你先出去!」霍西郎用眼神暗示著霍喜,有事他自會擔待。

  「小姐,王爺!」較高的那個小乞丐就是被洛雲揚解救的那一個,而另一個小個的乞丐——大概是他弟弟一同跪在門外的地上。

  「起來說話,跪著很不舒服。」洛雲揚想排解這兩個小乞丐心中的懼怕,畢竟他身旁坐了一個「大」王爺。「你們進來吧!」

  「這……」。兩兄弟相視一眼猶豫著。

  「怎麼,怕我把你們吃了?」洛雲揚幽默地笑。

  「進來吧!」這時霍西郎沉聲地命令。

  「是!」兩個小乞丐才敢進入內房。

  「看來你比我更有魅力,他們都聽你的話!」洛雲揚沒好氣地斜睨霍西郎一眼。

  霍西郎沒理會她的不滿,對這兩個小乞丐嚴肅道:「你們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想跟著我們?」

  「我叫阿龍,弟弟叫阿虎,我們從小就無父無母,跟著一個老乞丐生活,前幾個月他剛去世,所以我們只好出來流浪以乞討為生。」高的小乞丐幽幽地訴說著自己悲慘的命運。「所以……所以我希望小姐能收容我們兄弟倆。」

  霍西郎面無表情地打量他們兄弟倆。「你們真想進入霍府?你們可知在霍府生活並不同於外頭的生活?」

  「我們知道生活也許會很辛苦,也不像在外頭那樣自由,但只要跟著小姐就行了。」阿龍感激這位曾為他仗義直言救他一命的仙女姊姊,所以相信心地善良的仙女姊姊一定會幫助他。

  「喔!」霍西郎挑高了眉,斜瞟一眼駱雲香,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洛雲揚知道世界上比自己身世可憐的人很多,因為他雖然自幼失去雙親,但他還有一位疼他的姑媽和妹妹,所以他很滿足上天仍是如此厚愛他,但乍聽這兩位小兄弟從出生就不曉得父母是誰,而且跟著老乞丐以乞討為生,每天吃不飽、穿不暖的情形,他覺得自己太幸福了。

  洛雲揚不忍見這兩個孤苦無依的小孩流浪街頭。於是輕扯霍西郎的衣袖道:

  「你就留下他們吧!」

  「你不生氣我就留下他們。」霍西郎壞壞的一笑,然後才按著說道:「但是有一個條件——你以後不准再避著我。」

  什麼!拿雞毛當令箭。

  洛雲揚送給霍西郎一個衛生眼,但也別無他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答應你行了吧!」

  霍西郎心中大樂,但臉上仍不動聲色地對這兩兄弟道:「好了,你們以後就是霍府的人,霍龍、霍虎就是你們倆的名字!」

  「謝謝小姐、王爺。」經過一番折騰,兩兄弟生活總算有個寄托,洛雲揚也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這時小雲正送藥過來。

  霍西郎連忙接過,囑咐道:「小雲,我來照顧雲香,你帶這兩位小兄弟霍龍、霍虎出去,給他們換件乾淨的衣服,順便帶他們去吃頓飯。」

  洛雲揚目送小雲領著霍龍、霍虎出去,噘起嘴道:「你為什麼支開小雲,她是我的貼身丫鬟!」

  「而我是你的貼身丈夫!來!」霍西郎哄著她。「乖,把這碗藥喝下去!」

  天啊!這就是名震一時的征西大將軍——霍西郎嗎?

  霍喜一踏進門,真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這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竟有如此大的魅力,堂堂一個王爺竟會如此低聲下氣來哄著她吃藥;同來只有美女為了爭霍將軍寵愛而爭吵不休的。

  「怎麼進來也不敲門?」霍西郎看都沒看霍喜一眼。喂完最後一湯匙才沉聲道:

  「總不會是進來發呆的吧!」

  「韓將軍來了!」霍喜臉色凝重地說著。

  只見霍西郎二話不說,將瓷碗放下,丟下一句:「替我看著駱小姐。」便匆匆出去。

  韓縝會出現表示有大事發生,因為兩位大將不可能同時出函關,要是給韓大人知道了——他首先怪他的兒子宗武!霍西郎可不希望讓這位老朋友因自已而受罰。

  在京兆府邸。

  一個劍眉飛揚、五官俊秀的男子正神色慌張的來回踱步,有一份與生俱來的威儀與霍西郎神似,只不過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溫文儒雅,所以氣勢上就沒那麼駭人。

  他正是韓宗武,韓琦第四個兒子。

  「發生了什麼事?」霍西郎急忙地趕來,身後跟著東叔。

  「你來的正好!西夏準備和遼國聯姻。韓大人急召你回去商討對策。」韓宗武憂慮地望著霍西郎。「爹知道我替你掩飾讓你提早休假的事了,他說軍令如山,違反軍紀即使是王爺也要受罰,限你兩日以內趕赴西疆。」

  「軍紀是鐵律,連皇上也無法保他!」這道理霍西郎懂,他不是擔心這個,而是他這一走,駱雲香該怎麼辦?他總不能在她最需要他時丟下她一走了之,何況她現在還在生病!

  「嫂夫人呢?」韓宗武末趕到襄陽前,即聽到滿天飛的謠言,他知道大家口中的某名門千金就是平南郡主。他臉帶笑意,一掃連日奔波之苦。「你娶她進門了嗎?」

  「你別想打她的主意。」霍西郎瞪他一眼——這傢伙不懷好意。

  「我是那種人嗎?」韓宗武發出不平之鳴。

  「嘿嘿……在你還未成親之前一切小心為要。」霍西郎邪邪一笑。「像你這種人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在一旁的京兆、東叔都被他們針鋒相對的辭語給嚇壞了。心中共同的疑惑:他們不怕得罪對方嗎?他們可都是權傾一時的重臣。

  而此時韓宗武則哈哈大笑:「真不愧穿同一條開檔褲子長大的好哥們,這麼瞭解我!」

  「誰跟你穿同一條褲子?」霍西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可沒有你那無聊怪癖,頂多是坐同一條船上的難兄難弟。」

  「說的好!說的好!」韓宗武連忙點頭稱是。

  兩位大將軍彼此相視一眼,然後哈哈大笑。

  霍西郎笑聲中卻隱臧著無限愁思:香兒,看來我不能陪你共赴紅葉山莊了!








第七章


  第二天天空突然下起綿綿細雨,這是洛雲揚在古代見到的第一場雨,點點雨絲都化成鄉愁。

  霍西郎希望能再多陪陪駱雲香,於是跟韓宗武交代了一聲,請他先行出發,而白已護送她到城門後隨後就到。

  「小喜子,你留下來護送小姐。」霍西郎策馬與身後的霍喜並行。

  「不行哪!我可是你的副將,怎能臨陣脫逃呢?」霍喜不喜歡與女人相處,若要他護送女人,倒不如叫他陪著敵人打仗。

  「我怕東叔一個人忙不過來,而且之後的路,是進入山區,荒山野嶺比較危險。」霍西郎以強制的口氣命令著:「霍龍,你跟我去邊塞。」他對著坐在馬車首的倆個小孩中年長的那一個道。

  「你會騎馬嗎?」霍西郎直截了當地問著。

  「會,以前老乞丐教我們偷馬時騎過。」霍龍的語氣有股難掩的雀躍。

  霍西郎聞言眉頭一皺,他怎麼與盜匪為伍?算了,前塵往事不去計較。

  「以後不許再干小偷搶劫的勾當,你是霍府的人這一點千萬要記住。」霍西郎一字一句地叮嚀著,唯恐他不記得似的。

  霍喜忍不住憋笑:以前是官兵抓賊,現在是官兵教賊。

  「事情就這樣決定。」霍西郎掃視小喜子一眼——不許再有異議。「小喜子,去買一匹馬來。」

  馬車中的洛雲揚身體早已康復,只不過霍大王爺硬要她待在馬車裡休養。

  聽到這番對話洛雲揚覺得很奇怪,便撥開雲帳問:「霍西郎,你要去哪?」

  乍聞這種不禮貌的稱呼,霍喜也覺得一怔,這就是平南郡主嗎?怎麼說話沒大沒小。在這社會中女子地位卑微,不可直呼夫君名諱,但洛雲揚不曉得,反正他一路上都這樣叫著。

  霍喜以詢問的目光問霍東:這是怎麼回事?

  霍東聳聳肩:表示他也不清楚,轉頭斜瞟一眼霍西郎——問少爺!

  此時只見霍西郎淡淡地一笑:「沒事!」轉向洛雲揚裝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掩飾著心中的離愁。

  「我有事要離開一陣子!這期間霍喜會留下來照顧你,有事就交代東叔一聲。」

  「噢!」洛雲揚心中一片愁悵,霍西郎走了自己就少了一個聊天的伴;雖然小雲、東叔他們都是好明友,不過和他們聊天時,他們彷彿是深怕犯錯似的,把駱雲香當成女神不敢冒犯,除非自己開口,否則左一句小姐右一句郡主,他真的會發瘋。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洛雲揚心中雖有些愁悵,黯然神傷,但仍忍不住追問他的歸期。

  「將事情處理完我就會回紅葉山莊。」

  「那……那事情辦不完呢?」洛雲揚有點不想離開霍西郎。

  霍西郎輕撫她的秀髮道:「那我就把官辭了,與你共做比翼鳥。」

  天哪!這是他的少爺嗎?怎麼說出那麼噁心露骨的話,霍喜張口結舌,連毛毛蟲爬進嘴裡都沒感覺。

  聽到霍西郎這番柔情似水的表白,在場的人任誰也不會相信這就是堂堂威武征西大將軍,沙場鐵漢。

  但聽在洛雲揚耳中,除了有些感動外,還有幾分恫悵,唉!在回到今生親人身旁和霍西郎柔情似水的愛之間,他該如何做抉擇呢?

  「那你小心點!」眼看霍西郎就要離去,他連忙回過神來,細心地叮嚀著。

  小雲則在一旁暗自竊笑:小姐總算有反應了。

  這一段路比坐船更無聊!

  小雲忙著縫製衣物,沒辦法,小姐的活動力太強,一刻鐘內弄破七件長衫、五件羅裙、三條手絹、兩雙鞋。

  霍喜那個被囑咐要照顧她的傢伙,反而呵護寶馬比照顧她還細心。東叔呢?沒事就在打坐,問他話也不回話,總是冷冷淡淡,面無表情。

  還有一個小傢伙——霍虎,死纏著答應教他武功的東叔不放,哈!自己這個救命恩人竟比不上一個剛拜的師父。

  近晌午時分,他們一行人就在荒山野嶺中野炊。

  午休時間,每個人吃飽了就睡,洛雲揚偏偏睡不著覺,下意識地眼神在一樣會移動的物體上打轉。

  打量了會,洛送揚決定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於是便起了身,朝目標物走了過去。

  馬兒乖乖!乖乖!待會放你吃青草,洛雲揚輕撫這匹具有靈性的紅棕色大宛馬。

  待馬兒習慣她撫觸時,洛雲揚便迅連拉起裙擺,以百米八秒神速偷襲,瞬間,他躍上馬背,哈哈!得手了!這馬兒真乖。

  「郡主,你……」霍喜才剛入睡,一陣馬蹄聲驚醒他。

  「馬兒借我騎!」偌大的樹林中充斥著駱雲香淘氣又興奮的聲音。

  東叔根本沒睡,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又閉上眼睛養精蓄銳——小老頭年紀大,不適合再玩刺激的運動。

  洛雲揚不理小雲、霍喜訝異的目光,策馬往樹林中奔跑,而紅毛也很高興彷彿發洩一路上都是蝸牛走路的不滿。

  哇!太酷了!難得騎上這種純種、四肢健美的高級馬,霍西郎在時限制她絕不能碰它們,說它們是危險動物,她當時可不敢亂答話,免得露出馬腳,此刻管他露幾腳都沒關係了,洛雲揚就是洛雲揚!

  「你怎麼讓小姐騎馬?」小芸責怪地瞪視著霍喜。

  「我怎麼知道她會偷襲馬?」霍喜這言下之意好似是怎麼不偷襲我這帥哥。

  小雲沒聽出弦外之音,反而嚴肅地問:「你不曉得?那你至少也要看好你的馬,你難道忘了上回的意外嗎?要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不啻老爺、夫人,甚至霍公了都不會饒過你!」

  「什麼意外?」霍喜小心翼翼地問。

  小姐上次昏迷就是騎馬失足摔傷的……小姐。」小雲話說一半,忽見香汗淋漓的駱雲香已策馬而返!

  此時洛雲揚心想著,沒想到這個駱雲香的身體那麼不經動,才騎一分鐘就流汗、兩分鐘就頭痛,最近頭痛愈來愈頻繁了,不得已只好返航了!

  還沒到紅葉山莊,小雲、霍喜、東叔就像一群老母雞般緊跟著她,不讓她有亂動腦筋的機會,小雲更活像個老媽子千叮萬嚀地傳達夫人的交代。

  這時午時三刻,一匹馬正迎面而來——

  「阿山,發生了什麼事?」霍喜立刻策馬迎了上去。

  「劉總管說這行程耽擱太久了,要你先回去一趟,京師有消息。」霍山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說霍少爺不在山莊內,京師卻傳來聖旨,要霍喜這副將回去接旨。

  真是的!不曉得這位千金小姐是何等三頭六臂的人物,竟令少爺、霍喜、東叔等人為她要到紅葉山莊一趟大費周張地忙碌著。霍山是從西京霍府快馬加鞭趕出來的,所以對迎娶這事一無所知。

  霍喜心想反正只剩半天路程,入夜以前就可以進入紅葉山莊的勢力範圍,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好的!我回去!」霍喜考慮了一下才點頭道:「東叔,麻煩你了。阿山,你留下來陪這位小姐,記住千萬別怠慢了她,她可是少爺的貴客。」

  在平南郡主尚未成為紅葉山莊的少夫人之前,他們一律稱她為紅葉山莊的貴客。

  「那我先走一步!呀!」霍喜要直接趕去西京霍府,因為紅葉山莊只是霍府別院。哇!走了一匹駿馬,又來了一匹褐色的駿馬!

  駱雲香只對馬有興趣,連霍山和她打招呼也嗯!哼!的虛應了事。

  「阿山,你的馬好漂亮!」洛雲揚真心地誇讚著。

  一路上就跟在馬車後頭,不敢冒犯少爺的霍山是個大老粗,心無城府,人很善良,一路上就跟在馬車後頭,不敢冒犯少爺的貴客。

  「哪裡!」霍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少爺送的,它叫小黃,年紀還小,不過跑起來可不輸那些神駒寶馬!」他話中有些自豪,而那馬也很臭屁,聽到有人在誇讚它,就將前腳抬了起來。嘶了一聲。

  洛雲揚此刻心中想的就是如何將這馬騙到手。往後一看——囉唆的小雲已經呼呼大睡以彌補午休的不足,再看看眼前這憨厚的霍山。於是心生一計。

  「真的跑很快?」洛雲揚裝出狐疑的眼神。

  「那當然,除了少爺的神駒,霍副將的紅毛,其它的馬根本不是小黃的對手。」

  霍山見小姐懷疑的眼光,於是賭氣道:「不信我從這駕它到紅葉山莊再回來,你算算時辰就知道小黃的厲害了。」

  「這不是廢話嗎?」洛雲揚揮揮纖纖細指。「你是主人,你一定很熟悉如何駕馭小黃。可是如果換個人騎的話,它大概就不走吧!」

  「誰說的!」輕視阿山的小黃就等於輕視霍山,於是霍山急忙說道:「像少爺、霍副將他們都和小黃感情很好,所以如果你不信的話我教東叔試給你看!」

  東叔聞言,臉色刷地蒼白,忙推托道:「不了!我年紀大了,不適合這種刺激的運動,我還是坐我的馬車好了。」年輕的時候,霍東的確是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

  但隨著年齡增長、鈣質缺乏、骨質疏鬆,說不定還沒爬上馬背,腰骨就捧成兩半了。

  「既然東叔不行,那……麼我來試試!」洛雲揚欣喜地說著。

  「小姐,這萬萬不行!」東叔心有餘悸地阻止著,他可不希望在還未到紅葉山莊前節外生枝,而且看平南部主騎馬心臟功能一定要特別好。

  霍山並不曉得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平南部主,以為她只是少爺喜歡的眾名門千金之一,為討美女芳心,立刻把韁繩交給她,自己自動下馬。

  洛雲揚沒理會東叔苦口婆心的規勸,反而愛現地從馬車上跳上馬背。這一舉動把兩個大男人差一點嚇的心臟麻痺,連專心練功的霍虎也被驚醒!

  這還算女人嗎?動作既粗魯又不優雅!他們這兩個大男人不約而同地想著。

  幸好馬車進入湖北偏僻山區,人煙稀少。

  太過癮了!古代的馬比二十壯紀的馬還要高大健壯,四肢發達。

  呀的一聲,洛雲揚就在兩個大男人面前策馬前行。

  「東叔,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霍山登上馬車問:「騎術真不錯!」

  「平南郡主駱雲香!」霍東一面注意著在馬背上的駱雲香,一面回答道。

  「什……什麼?」霍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位就是大名鼎鼎,古靈精怪的平南郡主。」

  「是啊!你不會用大腦想想紅葉山莊是為誰而建的!而且又有誰會值得我們這麼勞神動眾。」東叔沒好氣地白了這渾小子一眼。

  阿山無辜地反駁著:「我怎會知道,我又沒見過她,長久以來我都待在霍府邸,只有聽說過平南郡主而已。何況那次迎娶,少爺不願大肆鋪張,所以沒讓我跟去!」

  「太帥了,你們說去哪!」霍山話聲未落下,駱雲香已策馬回歸,洋溢著欣喜道。

  「沒有什麼!郡主,你快下來吧!」東叔連忙勸道,他可不希望任務快完成前出了什麼意外。

  「不行!我還要再騎一會,這馬好有靈性,不信你看。」洛雲揚邊說邊朝路旁的一堆草叢,勒馬一躍。

  看的東叔和霍山頓時暫時停止呼吸,目瞪口呆,臉色死灰。

  這時洛雲揚才緩緩馭送步回,見兩人表情彷彿撞鬼,好心地問:「你們送事吧?」

  「你是何人?」東叔回過神來冷冷道。

  根據東叔多年來的閱人經驗,這女孩不可能是平南郡主,因為由連日來的相處他暗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除了個性上與郡主類似外,言行舉止都已經超乎常理,不可能是一個郡主所應該有的。

  「我是洛……駱雲香呀!有什麼不對。」洛雲揚又差一點說溜嘴。

  東叔見到駱雲香一臉無辜的神情,也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但心中仍無法釋懷,口氣冰冷道:

  「沒什麼不對!我只希望你別欺騙少爺的感情,叱吒沙場的他外表看起來比一般人堅強,但內心卻很脆弱,上次郡主昏迷的意外幾乎讓他崩潰,整日沉迷酒鄉.甚至不顧性命地奔馳戰場,企圖忘記失去你的傷悲。」

  「那時他的心也隨著你而死去,一個心已死的人當然連命都不要,他在戰場上那種拚命幹勁,連敵人看了都為之心驚膽寒,而我是他亦師亦父的朋友,怎麼規勸他都沒有用,這次他能重新振作,完全歸功於你的回魂,我希望你別傷害他,他受不了兩次打擊。」

  真難得!東叔不說則已,一說就是長篇大道理,洛雲揚被他話語中的憂思深受感動。

  洛雲揚也不願傷害霍西郎,但他不屬於這個時代,他還是要魂回二十世紀。只是……他走了之後……剩下的感情債該如何償還?

  我是男人!現在就算說給別人聽,他們不但不相信只怕會當我是個神經病。

  「小姐,你快下來,要是夫人知道她一定會罵小雲沒能好好保護你。」小雲見小姐騎在馬背上不肯下來,急得不得了。

  「郡主,你可不可以換我騎。」在一旁的霍山也感染了這緊張的氣氛。

  「小姐,我看你還是下來吧!免得摔傷了,老奴對少爺不好交代。」

  一路上這三個人不停地勸說。

  見到他們三人這緊張的模樣,洛雲揚心想真是的,就讓她騎到紅葉山莊會死呀?

  於是任憑他們好說歹說,洛雲揚都當作沒聽到,真煩!洛雲揚想策馬狂奔以舒解心中的鬱悶,心想速度快的話說不定可以像電影「回到未來」一樣穿越時空,只不過人家坐的是飛天車,他則是馭馬。

  此時山林中一片祥和寧靜,這裡已地近紅葉山莊。洛雲揚心中再怎麼煩躁不安,也感受到這份寧謐而靜下心來。

  但東叔可不像駱雲香一樣,反而覺得危機四伏,叮嚀了聲:「阿山,小心!」

  阿山似乎也同東叔一樣,感受到空氣中異常的靜寧,點了點頭,立刻運氣佈滿全身,準備隨時應付突來的狀況。

  「小雲姑娘。麻煩你與霍虎躲在車裡,不要出來。」東叔不愧是曾叱吒沙場的人物,鎮靜地指揮。

  小雲發現他們倆神色有異就知道有事要發生,在帶著霍虎正要進入馬車內時,仍不忘擔憂地說:「但小姐她……。」

  「放心,東叔會照顧她!」

  洛雲揚策馬走在前頭,突然左右草叢閃出四名蒙面彪形大漢,手持大刀,把小黃嚇了一跳——長嘶了一聲返到馬車旁,這馬真沒膽!

  強盜土匪!沒想到武俠小說中常見的人物竟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洛雲揚樂歪了,大概也只有她遇到土匪還笑的出來。

  「你們是強盜嗎?是不是要搶錢?你們住在這山區很久了嗎?你們都會武功嗎?

  能不能施展一兩手!」洛雲揚這舉動,讓大家都瞪大了眼,郡主是不是「秀斗」了?

  竟然和強盜閒話家常。

  四個黑衣人也都愕然怔住,面面相覷;主人要他們攔劫通往霍府的馬車是這輛嗎?怎麼載了個像神經病的女人。

  「你們怎麼不說話?」洛雲揚眉頭一皺,驀地想起武俠小說內有些組織為了控制下屬,而強迫他們服毒,要不就割舌頭、毀容。因此他很篤定這些人一定是被控制,才會出來打劫:「莫非你們是某個組織的殺手,聽命於人?」

  哇塞!這姑娘看起來瘋瘋癲癲。但卻能一猜就中,這些蒙面人心想不能讓她知道太多。二話不說,立刻掄刀就上!

  洛雲揚見狀立刻策馬後退,打架的事還輪不到他表演,更何況他還想見識一下武俠連續劇中的比武大賽,所以身後這兩個大男人就成了主角。

  唉!東叔和霍山還不曉得他們專心致力的和黑衣人過招保護平南郡主,而她卻心存看戲的心態,更離譜的是,打鬥之間,平南郡主竟坐在一旁鼓掌叫好,還不時地提醒他們——左勾拳、右勾閃、上躍、下蹲……。氣得那些黑衣人差一點吐血,只想塞把泥土在那亂叫亂叫的野丫頭嘴裡。

  小雲似乎也感染到小姐開心叫好的聲音,便偷偷從馬車幕帳中探出頭偷窺,覺得好像沒危險,於是就大方地坐在馬車頭前欣賞比武大賽。

  四位蒙面客見自己被這兩個小女孩宛如看猴戲般戲耍,氣的手忙腳亂,腦袋差一點搬家,不得已只好撤退了!

  「阿山,追上去看那些人是何來路,膽敢在紅葉山莊的勢力範圍內撒野。」東叔沉聲命令著。

  霍山聞言望了一下洛雲揚,他心領神會,無奈地跳下馬背道:「借給你,不過到時候要還我喲!」他還真騎上癮,把馬當成自己的,而小黃也有些依依不捨,它大概也想換個美女當主人。

  東叔見郡主總算下馬,心頭大石也落下,淡笑道:「快去吧!」

  血紅的楓染偏了整片山谷,整個山林皆是紅色的!

  以前洛雲揚曾在溫哥華的街道上見過這般情景,但卻沒有紅葉山莊如此壯闊、震撼人心。

  望著滿山落楓,洛雲揚心中真是有說不出的感動,他心中吶喊:這一切都是為我而做的嗎?

  很快地洛雲揚這想法得到證實。

  紅葉山莊大門打開,一個老翁神采奕奕地走了出來道:「東老怎麼來遲了!一轉向洛雲揚面帶笑容。「想必你就是平南郡主吧!少爺建此山莊就是為了恭候你的大駕,請入內,行李我會教人提的。」

  聞言,洛雲揚心中無限感慨,能得此深情男子的厚愛真是不枉此生,那他還猶豫些什麼?

  若不能回到二十世紀,駱雲香就是他,他就是駱雲香!他就能享有霍西郎深情的愛戀,可是日夜牽掛的雲菲和姑媽呢?

  由於事出突然,韓縝不得不先行告退!據探子報:秦鳳諸路使查出有奸佞與番將勾結,迫使我軍節節敗退;趙元昊氣焰正盛,我擔心父親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所以先赴沙場,冀盼你隨後而來……。

  宗武上在接到韓縝的通報,霍西郎連夜趕赴西疆,卻在中途接到韓縝的飛鴿傳書。

  在這種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下,霍西郎正欲駕馬趕赴沙場,偏偏他又接到另一封飛鴿傳書。

  前些時日,紅葉山莊遭不明蒙面人襲擊,幸得霍府護院師父霍東及武將霍山擊退敵人。郡主無恙!請勿掛念。

  霍西郎知道在沙場上最怕分心,所以府邸的人都不會飛鴿傳書來干擾他的心緒,因此他認為這可能是敵人的詭計,所以沒去理會!但——

  「霍山,你怎麼來了!」霍西郎此時臉上的表情滿是疑惑。

  霍山是霍府的武師也是名跟蹤好手,他跟蹤那些蒙面客已經好幾天了,沒有料到竟在這下雨天在這間破廟碰上主子。

  「少爺,你怎麼還在這?」霍山以為少爺已經趕赴沙場了,「我跟蹤一群襲擊馬車的蒙面客到這裡!」

  「小龍生病了!」霍西郎眼神瞄向躺在火堆旁的小孩,為了這小鬼,他只好延遲行程。「你不是在西京霍府嗎?你說襲擊馬車又是怎麼回事?」

  霍山還真是頭大無腦、說話坦直:「是平南郡主的馬車,我在西京時皇上有密令下來,於是我到紅葉山莊去找霍副將回府接旨,而霍副將就要我代為護送郡主,誰知道我才剛接手就來了四個蒙面客……。」

  「郡主有沒有怎樣?」霍西郎焦急地打岔。

  「應該沒事吧!我想東叔會照顧郡主,所以我就放手一搏,跟蹤匪徒到這。」

  霍山把事情明白地解說著。

  此刻聽到霍山這麼一說,霍西郎的心充滿了疑慮和擔憂,他無法平心靜氣地去打仗,他一定要先回紅葉山莊看看!看看雲香是否安全無恙。

  而這間破廟地近邊塞,雖然在大宋的領土範圍,但危機四伏,動盪小安,隨時都可能有強盜土匪的出現,於是霍西郎細心地叮嚀著:

  「霍山。你護送霍龍去函關並向宗武說明,告訴他我遲些會趕去,叫他多擔待些。」

  霍西郎交代完手邊的事情冒雨跨上黑旋風疾馳而去,在沒見到駱雲香平安無恙之前,他是無法安心的。

  呀一聲!黑旋風立刻以風般的速度在泥濘的山野中狂奔。

  今天是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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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6 15:14:26 |只看該作者
 廚娘張大嬸一早就在廚房忙!

  「大娘,你真的不需要我幫忙?」洛雲揚等著吃綠豆碰月餅已等了好久,上一次被霍西郎說的連口水都快流下來,所以他刻意待在廚房就是想偷學一兩招,以後想吃時便可以自己做。

  「郡主,你是千金之軀,怎可做這種粗重的工作,別胡鬧了!」張大嬸第一次看到如此活潑好動的小姐,做什麼事都要插一手。但瞧著她失望的神情又有些於心不忍。「好吧!那你把這些碗盤洗一洗,待會兒要放餡的。」

  一聽到有工作做,洛雲揚喜上眉梢,二話不說就捲起袖子立刻動手。

  在紅葉山莊這幾天,他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小青——霍府的小婢和小雲陪他四處走走,閒逛閒逛,無聊透了!

  每次看到落葉蕭瑟洛雲揚就感到寂寞失落心中幻想著若是有個人能陪他踏遍山林吟詩對唱……猝然腦海浮出一個影子——霍西郎。

  就是為了避免再想起他,洛雲揚才要自己忙碌起來,忙到忘了他的存在、忘了對他的回憶,這樣即使回到二十世紀,心中的傷悲也會降至最低。

  「小姐!」小雲的聲音在末踏入廚房前就遠遠地傳來,當她一進廚房門口卻看見平南郡主蹲在地上洗碗。嚇了一跳,忙說道:「小姐你……你怎麼做這種下人的工作,快起來!」

  洛雲揚被地拉起來心中很不快地瞪她一眼,「什麼叫下人的工作,這叫學習,我正在學習,別吵我。」說完又蹲下去埋頭苦幹,其實洗碗也滿好玩的,東搓搓、西擦擦。

  「那你不想知道霍公子的消息囉!」小雲心知這一招一定有用。果然——

  噹啷一聲!洛雲揚手中剛洗好的碗全掉落在地,碎了。

  完了!張大嬸哭喪著臉送走這個煞星,天知道,這些瓷碗都是自西京霍府帶出來的,別的地方還買不到,這下只好跟劉總管報備了,看他如何打算。

  這些日子以來,洛雲揚想讓自已心靜如死水,奈何只要一有他的消息,心頭仍忍不住低回激盪一番。

  「霍喜自霍府來帶了些訊息,此刻正在前廳!」

  小雲話聲未落,洛雲揚己提起裙擺跑了出去,他心中能感覺到就這幾天他可能要回去二十世紀,但他仍渴望再見霍西郎最後一面。

  還沒走進前廳洛雲揚就聽見劉伯一陣驚叫:「少爺失蹤了!」

  「是啊!」霍喜愁眉苦臉地嗟歎,「皇上聖旨說若公子再不出現就要受軍法審判,即使是皇親國戚,皇上也救不了他,所以我才著急。而函關那裡傳來消息說公子為探視郡主是否無恙半路折返……。」

  回來看我!洛雲揚腦門一陣轟然,為什麼?為什麼他要付出那麼多的情感給一個陌生人而不求回報?難道這就是愛情嗎?

  不行!我得去找他!洛雲揚腦中閃過一股念頭。

  洛雲揚趁著大家都在注意聽霍喜的話時,從側門溜出,偷了霍喜的紅毛,馬兒長嘶一聲引來大廳的人的注意,連忙奔了出去。

  「小姐!」

  「郡主!」

  「我的紅毛!」

  眾人的呼喊聲,並未留住洛雲揚的腳步。

  「我要去找西郎!」洛雲揚丟下一句話後就馭馬飛奔,激起路上的落楓如血滴般四溢。

  「霍喜,追上去!」掃院子的老人牽來一匹白色神駒:「這是少爺準備送給郡主的新婚禮物,銀雪。」

  霍喜感激地向他致謝,隨即跟了上去。

  洛雲揚不知該往何處,但心中卻有個聲音呼喚著他走入森林。

  這是哪裡?洛雲揚在偌大的森林中迷失了方向。

  遠處傳來兵刃交接的聲音,他心想可能有人在打架,去看看也好,說不定能助一臂之力,發揮他的正義感。

  霍西郎已經被圍攻了兩個時辰,他已經筋疲力竭,但心中那份渴望再見雲香一面的意志使他充滿了毅力。

  十來名黑衣蒙面客被他充滿殺氣的眼神和源源不斷的精力嚇到,對他受了傷卻能支撐到現在感到佩服。

  這些殺手都是番王派來截殺我的,如果我堂堂一個征西大將軍就這樣死去,未免太不值得了,更何況雲香還在等我。霍西郎忍著傷痛,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卻是駱雲香,而不是自己的安危!

  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霍西郎目光一閃,是錯覺嗎?駱雲香的身影竟出現在眼前。

  洛雲揚見到在浴血苦戰的人竟是霍西郎時,整個人心都揪在一塊,再瞧瞧那宛如血人般傷痕纍纍卻不屈不撓的他,哀傷和擔憂的眼淚竟不聽使喚地掉下來。

  洛雲揚再也忍不住,便馭馬衝入戰場。

  那些黑衣人被猝來的馬搞亂了陣腳,不過,仍圍著霍西郎絲毫不肯放鬆。

  「傻瓜!」洛雲揚珠淚盈盈地跳下馬及時攙住搖搖欲墜的霍西郎,再瞧瞧地上十來具橫屍,想必霍西郎為見她一面,一定在這做了很久的困獸之鬥。

  「真的是你!」駱雲香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死而無憾了。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撫著她娟秀的臉蛋。「我好想見你最……。」

  「別說了!」洛雲揚用手摀住他的嘴,打斷他的話:「你沒事的,現在看我怎麼對付那些壞人。」洛雲揚想讓他放輕鬆於是開個玩笑,扶他至樹邊坐著休息。

  霍西郎累了,累的忘了駱雲香跟本不會武功,忘了去阻止她與那些殺手搏鬥。

  於是霍西郎倚著樹養精蓄銳,而洛雲揚彷彿拚命三郎似地和那群黑衣人搏鬥,這是霍喜跟著紅毛的足跡到戰場時所看到的情景,望著駱雲香雖為女兒身,功夫卻不弱,但在黑衣人環伺之下只能求自保,所以霍喜二話不說立刻加入戰場。

  「霍喜!」洛雲揚撐住一把揮下的刀,轉過頭露出欣慰的微笑,有救了!

  「去照顧少爺!這有我就行了。」霍喜吆喝了一聲,便立即加入戰局。

  武功不弱、精力充沛的霍喜一加入戰局,情勢立刻改觀,黑衣人歷經兩小時的打鬥早已筋疲力竭,哪裡是霍喜的對手。

  而一旁的霍西郎經過一番休養生息,覺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場美夢,夢到駱雲香來找他了!那知一睜開眼怔道:「你怎麼在這?」

  「我很早就在這。」洛雲揚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問,愣愣地回答。但見他平安無事,心裡頓時也鬆了一口氣。「你沒事了就好。」

  霍西郎東瞧瞧霍喜西看看駱雲香!天哪!她臉上怎麼泛著血跡,衣服還破了幾個大洞,甚至手中還握把刀。

  「你來這幹嘛!」看見她這模樣,心疼地怒道。

  「我……我……。」洛雲揚不曉得他為什麼突然生氣,整個人傻在一旁,自已不惜干辛萬苦趕來救他,他還不領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噘起嘴道:「你發什麼脾氣,人家救了你你還……。」

  「別哭了!」霍西郎知道自已說的話有些重。他是氣!他氣自己不能好好保護她,讓她受委屈,於是輕輕替她拭去淚水和臉上的血漬。「再哭下去就要淹水了。」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洛雲揚嬌嗔了聲而深陷戰局中的霍喜,剛開始一個人打十名個人很輕鬆,但久了!手也會酸!

  又見他們倆倆在那卿卿我我,遂不滿地叫道:「少爺,要和小姐談情也找好一點的環境,別再卿卿我我,快來幫我吧!」

  霍西郎斜瞟一眼戰局,拍拍駱雲香的肩膀笑道:「你在這坐一會兒,我去幫小喜子。」

  洛雲揚微笑地點點頭,他沒事就好了!洛雲揚這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沒有他了。尤其剛才看見他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情形,心都擰成一團的抽痛。

  唉!該怎麼辦?沒想到堂堂男子漢洛雲揚要做個抉擇竟是如此猶豫不決。

  洛雲揚仰首望著晴空歎氣:老天為什麼要對他開那麼大的玩笑。

  一陣亮光在樹梢上閃爍,那是什麼?箭——

  一隻利箭正劃破空氣直射向霍西郎。

  「小心!」洛雲揚尖叫了一聲立刻撲了過去。

  「不——。」

  這是洛雲揚聽到的最後一個字。

  看來他不必做抉擇了,洛雲揚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浮出駱雲香的身軀。

  望著地面上正悲慟地吶喊的霍西郎,聽不見任何呼喚,洛雲揚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哀傷的淚無聲無息滑下!

  永別了,我的愛!









第八章


  洛雲揚從沒想到,他還能上天堂!

  雲端上有座白色小屋立在月亮下,洛雲揚好奇地走近小屋,想去看看神仙是長什麼樣子!

  「有沒有人在?」洛其揚在打開的門上敲敲。

  「你不會看呀!」一個清脆瞭亮的聲音是從一位坐在雲桌後的女孩發出來的,女孩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坐!」

  格雲揚愣愣地望著這位全身充滿靈氣、清秀亮麗的女孩正在撥弄著一團打結的紅線,紅線兩端繫著小木偶,莫非她是月下老人,不可能呀?月下老人怎麼是女的?

  「怎麼不行?難道女孩子就不能做月下老人嗎。」她睜著充滿靈氣的雙眼瞪著這個不速之客。

  洛雲揚嚇了一大跳,怎麼他心裡想什麼全被她看穿了,於是他滿臉疑惑地問:

  「難道你……你就是月下老人?」

  「不是!」她放下一團糟的紅線聳聳肩道:「我叫蘇可娃。」然後食指往紅線一指——立刻十條紅線整整齊齊地排在桌上。

  洛雲揚再度被她嚇一跳,有點口吃的問:「你是神仙!?」

  「欸!怎麼見到我的人都說我是神仙?」按著蘇可娃手指一彈,雲屋、雲桌甚至連小木偶都不見了。

  洛雲揚這一次可驚嚇得不輕,連退了好幾步,顫聲道:「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蘇可娃坐上一朵浮動的雲好笑又好氣地盯著他,「你跟你妹妹還真是同個性子,連說的話也一模一樣。」洛雲揚聞言一愣:「你見過我妹?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天下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蘇可娃出手撐著下巴打量著他:「大約四小時前吧!我見過洛雲菲,人間一個月等於天上兩小時。而你去那個世界時間過得比較快,而且用的是古老的陰曆,所以是兩個半月!你在那個時空中待了兩個半月!」

  「你怎麼知道?莫非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洛雲揚疑懼的眼神冷冷地注視這個非人類。

  蘇可娃吁了口氣,不承認也不否認:「隨便你怎麼想,不過,現在該是讓你宿命的姻緣做個了斷的時候。」

  「這話是什麼意思?」洛雲揚愈來愈不能瞭解眼前這個非人類,究竟在說些什麼。

  這時蘇可娃的臉色變得很嚴肅,眼神變得很銳利彷彿要看透人心似的,令洛雲揚有些緊張!

  「我要你在親情與愛情之間做一個抉擇!」

  她的一字一句正強烈地敲擊著雲揚的心!在前世做平南郡主時他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如今真要讓他做決定時他卻猶豫不決!

  蘇可娃望著他陰睛不定的表情就明白他的心正在猶豫,搖頭幽然淡笑道:「情緣未了心重鎖,前世今生情深重。」說完就逕自走入雲絮之中,只留下一句:「你考慮一下,但時間不多!」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抉擇?

  洛雲揚漫無目的地在天空中閒逛,此刻真的好想見見姑媽與菲菲!

  突然腳趾前的雲倏地散開一個洞,讓他嚇得往後一跳,小心翼翼地躲過那個洞,免得摔下去摔死了,他都忘了現在只是個靈魂!

  洛雲揚往下一窺,底下的建築物一目瞭然,燈火通明是——是二十世紀,他回到二十世紀了。

  心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雲菲!心裡頭才剛有這個念頭,整個人就似浮雲般飄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身體輕飄飄地;一眨眼,他卻站在一幢房屋的陽台上。「是家!我回家了!」洛雲揚高興的大喊,卻沒有人聽得見他的聲音。

  「你回來了!」一陣腳步聲自落地窗的簾布後傳來。

  是姑媽,洛雲揚想叫卻叫不出聲。

  「姑媽,你在說什麼?誰回來了!」

  是雲菲,雲菲也在!

  「菲菲,你先去睡,明天你就要跟西仁結婚了,早點睡才有精神。」

  腳步聲響起,雲菲進房了!

  結婚!?霍西仁?為什麼?他怎麼毫不知情,其便宜霍西仁這小子了!

  「雲揚,進來吧!不需要姑媽替你開門吧!」姑媽的聲音再度響起。

  洛雲揚這時才想到自已只是個靈魂,可以隨意穿透各個門、牆。

  「姑媽!我好想你!」雲揚一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姑媽懷中。

  洛琳慈愛地望著這握著命運之鑰的男孩,柔聲道:「姑媽也想你呀!為了你,姑媽游過了世界寺廟古剎,餚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能讓你不必回到前世,卻也能讓命運持續運轉,但是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怎麼說!」

  洛琳姑媽緩緩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歎道:「明天就是中秋節,在古代和今日的時差因地球自轉變慢了,所以前世的今天就是中秋節!」她無奈地搖搖頭。「霍家一脈單傳正是因為前世殺戮太多、罪孽深重,幸好一段牽錯的姻緣使得靈界的人介入。霍氏一門才得以殘存至今,而你正是關鍵性人物,撰擇再續前緣或回到今生都要看你自己,別人無法幫你,不過,在你做決定以前聽姑媽一句話,跟著自已的心走!」

  這句話好像前世裡的某個人也曾對他說過,洛雲揚一下子想不起來,忽然腦海中出現一個淚流滿腮的婦人——是娘!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看菲菲!」這麼多天不見,洛雲揚迫不及待想知道妹妹過得好不好。

  「不用了,她看不見你的,更何況她明日就要與霍西仁結婚,而你的靈魂會引來其它靈魂,到時候一些妖魔鬼怪跟著來搗蛋,那就大大的不好了!」洛琳細心地解說著。

  有那麼離譜嗎?洛雲揚鎖緊了眉頭。

  姑媽彷彿看穿他的心思,往窗外一指,「不信,你瞧!」

  洛雲揚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沒有頭、沒有腳、沒有手,這是鬼嗎?

  在驚訝之餘,洛雲揚想著沒想到成為鬼魂還有這個好處,什麼肉眼無法看見的異類都會出現在眼前。

  他也不願替菲菲帶來麻煩,深呼口氣。忍住離別的傷悲。

  「那我走了,姑媽!永別了!」洛雲揚緩緩地在姑媽額頭上印上一吻,然後身形輕輕地飄浮穿透落地窗,消失在空中。

  洛琳仰視著漸漸消失的洛雲揚,心中無限無奈道:

  「雲揚,不是姑媽要逼你離開,在這個世界中已沒有你好牽掛的事了,你該為自己的情感理出一個方向,去追尋自已的辛福吧!孩子。」

  在房間的洛雲菲跟本沒有睡,她能感覺到哥哥回來了,但是她看不見,只是徒增傷感,所以她只好躲在房裡暗自落淚。

  哥!菲菲想見你,只要一面就好。可娃,你不是我的好明友嗎?為什麼不幫我呢?洛雲菲心中暗暗地祈求著。

  在洛雲揚沒做出任何決定之前,她也無法幫他們呀!

  蘇可娃望滿天星斗,她幫他們,但誰來幫她?

  「可娃!」一個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月老!」可娃抬頭望著他:「做一個決定真的有那麼難嗎。」

  「沒錯,你不是人類所以你不會懂,人類的感情是相當脆弱,要在親情和愛情之間做一個選擇的確很困難,就拿洛雲揚這個例子來說,他心裡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妹妹——洛雲菲,所以他無法割舍下這份親情去尋找自已的愛,而他姑媽這種作法,正是要他安心地回到前世,讓他知道雲菲已經找到自己終生的依歸。這樣洛雲揚才能無牽無掛地去追尋自已的幸福。」月老淡淡地點了點頭。

  「但是期限就是明天了,希望洛雲揚快點做決定!」蘇可娃有些期待又有些憂慮地說著。

  可娃,你不幫他們嗎?」月老試探性地問著。

  蘇可娃搖搖頭。「感情的事是洛雲揚自己要去面對的問題,更何況每個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別人無法幫你什麼忙,只有靠自己!」

  月老就不相信小娃兒會那麼沒良心,於是狐疑地打量著她,「就算讓他們兄妹倆見一次面應該不為過吧,你該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你說哩!」蘇可娃淘氣的眨眨眼,心想著能否和娃兒重逢就看這一遭了。

  她不是要利用他,蘇可娃只是把洛雲揚的身體物盡其用,反正他有兩個身體嘛!

  從開戰以來如今已變成冷戰了!

  洛雲菲與霍西仁兩人真是對冤家!

  「喂!你怎麼化妝化那麼久?」洛雲菲站在男子護膚美容中心的大廳中不停地來回踱著步。今天她和霍西仁約好去美容院化妝美容,因為男子化妝應該比較簡單,費時較少,所以她就先陪霍西仁去打扮,誰曉得一個男人做臉部修飾也能花上一、兩個小時,實在等不下去,她只好氣沖沖走進「男人的世界」!

  「你還要耗多久呀!」

  霍西仁不甩她,只顧和身後的美容師討論著。「左邊這邊頭髮再修一些!」

  洛雲菲沒想到這個男人自戀的可以,氣憤地一把奪下美容師的剪刀,「我來替他修!」

  「喂!小姐,你幹什麼?」霍西仁沒好氣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解開剪髮披肩,冷冷地瞪她一眼:「說我頭髮太亂、眉毛太粗的人可是你,要我上美容院的也是你,結果才等一個半小時就哇哇叫的又是你,你到底還想怎樣?」

  洛雲菲愣住了,不是被霍西仁的怒氣嚇愣了,而是被他的美貌迷住了!這個男人怎麼會如此漂亮——俊美無瑕宛如瓷器般細緻的臉龐、深遽迷惑人心的黑眸,而原本桀驁不馴的散發理成波浪般劉海,她以前怎麼都沒注意到這些呢!

  她愣住了!剪刀停在半空中。

  「你……你沒事吧!」霍西仁畢竟還有一點良心,以為她被自己的怒氣嚇到,怕她當眾哭了出來,連忙輕拍著她的臉,企圖喚回她的失魂落魄。

  「你好美喲!」她真心地讚歎:「做我的丈夫真是浪費。」

  「怎麼說?」霍西仁早就習慣於別人的讚美,於是隨口問了一句,但小菲下一句話卻讓他一怔。

  「以你的姿色應該可以賺不少錢,怎麼樣!我做你的經紀人,捧你作偶像明星,然後我們二一添作五。」

  洛雲菲靈機一動異想天開,乾脆以後開家星期五餐廳,由霍西仁執掌兵符,保證門庭若市。

  太惡毒了,竟然要我霍西仁這大情聖去賣笑,再瞧見美容院裡的小姐都以曖昧的眼神看著他,讓他渾身雞皮疙瘩掉滿地,連忙拉著洛雲菲逃離這家男性護膚中心,嚴重地警告她:

  「你少給我打什麼鬼主意,乖乖做你的新娘!」

  「我只是想而已,你幹嘛那麼緊張!」洛雲菲跟在霍西仁的身後不滿地嘟起嘴,心裡抱怨著他幹嘛動不動口氣就那麼沖,嚇人呀!連想都……。

  「哎呀!」洛雲菲沒到他會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整個人撞到他的胸膛上。

  「我的鼻子!」

  「你沒事吧!」霍西仁關心地垂下頭凝視著她。

  洛雲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摸摸自己的鼻子嗔道:「幸好沒變形!否則你就有得受的了。」

  霍西仁聞言一愕,這小女人還挺有趣的,娶了她也未必是件壞事,只不過她的伶牙俐齒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婚後該好好磨它一磨,修剪修剪,免得抓傷了自己。

  洛雲菲自已心裡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一見到霍西仁火氣就上升?與前幾任男友東尼、亞瑟、約翰等都不會動不動就翻臉,而與最近剛分手的法蘭克也不曾吵過架。

  法蘭克,原名王克強,是位氣質溫文儒雅的僑生、在她的學校研習中文,而她剛好是他的中文小老師.感情就這樣產生了。

  苦不是為了和霍西仁成親,他倒是個理想的男伴。

  一路上霍西仁安靜地開著車,洛雲菲也沒說半句話,空氣異常地沉悶,暗地裡兩人都想打開話匣子,卻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此時霍西仁心想著如何跟洛雲菲先約法三章,免得婚後反悔。

  而坐在一旁的洛雲菲也想和霍西仁說好條件來維持這有名無實的婚姻。

  「我……。」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霍西仁保持紳士風度讓她先講。

  「還是你先說!」洛雲菲此時也不忘保持自己的淑女風度響應著他。

  「那好!」霍西仁懶得和她爭,免得到時候又沒完沒了。「我們先來約法三章!」

  「五章!」洛雲菲伸出五個手指頭。

  霍西仁無所謂地聳聳肩,合則都是要有一份約定、內容,多幾章倒也無妨。

  「我的部分是第一我可以擁有女性的朋友,而且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第二在我父母面前我們要裝出很恩愛的樣子,表面上做做樣子,這你不得有異議。」

  「沒問題!」洛雲菲大方地同意,但仍不忘補充著。「不過,在我姑媽、同學面前你也要幫忙作戲!」

  「這我接受,第三我們雖只是名分上的夫妻,但我希望你在外的行為要合乎一個做妻子的本分。」霍西仁接道未完的條件。

  「這我可以做到。」洛雲菲不介意他的要求。「現在該我說了,第一我要求我也有私人的生活及隱私,而且你不可以干涉我交男朋友。」

  「這可以,只要不踰矩就行了!」霍西仁很滿意這項合作交易。

  「第二就是剛才說的演戲,我相倍你能夠勝任。」格雲菲盯著他點點頭才又按著道:「第三嘛!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就是不准在我的面前或我們的新家和女友搞三捻四,你們要接吻、做愛,要做什麼我都不管,但請遵守一個原則,有賓館供你們發揮,別把家裡當溫床。」她說的很白話了!

  說到這裡,霍西仁不禁心想,這小妮子大概是清教徒出世的,說那麼露骨的話還不會臉紅。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以下的話更白了。

  「第四未經我的允許你不可以碰我,包括我身體任何一部分。」

  「連牽手也不行?」霍西仁滿臉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子。

  「對!」洛雲菲用力的點點頭。

  「那太不公平了,那我怎麼跟你演戲給你姑媽看?」霍西仁不滿地叫道。

  「這樣啊!」洛雲菲一想也對,總不能和他像兩根柱子站在姑媽面前表現親熱,「好,在演戲的時候我允許你碰我。」

  「原來你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霍西仁故意扭曲她的話,邪邪的一笑。

  洛雲菲被他一說,臉蛋霎時升起兩朵紅雲。

  霍西仁看傻了,不管她的感受一個緊急煞車,扳起她的臉就開始吻上她那鮮嫩欲滴待人採擷的紅唇,邊說邊做:「現在先示範!」

  洛雲菲則是怔住了,她沒想到他說到做到!足足怔了五秒鐘才反應過來,趕緊推開他,「你……」誰知她才一張口,他的舌頭就溜進去。

  霍西仁忘情地採擷著她甜美的嘴,直到右邊車窗口傳來一陣叩!叩的敲窗聲,他才停了下來,但仍不忘揶揄她一句:「你還太青澀了!」

  洛雲菲被他吻的手腳發軟,臉頰發燙的足以溶化一座冰山,但神智還很清醒的大聲罵道:「你卑鄙、下流、乘人之危——。」

  她的話還沒罵完,耳邊卻傳來一位警察的聲音:「先生,麻煩你把車開走,路口是不准停車。」

  啊!剛才那一幕全被人看見了,真丟人!洛芸菲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給她鑽。

  由於女子保養化妝時間比較久,於是霍西仁非常識趣地到處逛逛,當他駐足在忠孝東路一家精品店時——

  「你是霍西仁嗎?」在閒逛中,霍西仁聽到有人在背後叫他的名字,他連忙轉身,一個清秀典雅的佳人站在他的身後。

  「你是霍西仁嗎?」秋夢詩不確定眼前這個超級大帥哥——沿路引來無數驚歎仰慕目光的俊男,是否是即將結婚的霍西仁,因此再叫一次。

  「你在叫我嗎?」霍四仁挑眉指著自己。

  天啊!真的是他!秋夢詩在這家精品店逛逛,原木是想買份結婚禮物送給小菲,即使心中再怎麼氣她奪走心中的白馬王子,但兩人終歸是好朋友,既然霍西仁已經選擇小菲了,自己的肚量就不應該那麼狹小,也許是和心目中的偶像——霍西仁無緣分吧!但卻有緣在此相遇。

  「嗯!我叫秋夢詩,是洛雲菲的好朋友。」她淡淡一笑指著對街的咖啡店,「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聊聊!」

  霍西仁微聳肩,反正洛雲菲保養二、三個小時是必要的,到處閒晃也沒意思,倒不如好好找個地方休息!

  「走吧!」霍西仁很紳士地挽起她的手。

  兩人一走進咖啡廳,立刻引來無數驚艷的眼神——好一對郎才女貌。

  霍西仁早已習慣大家對他又嫉妒又羨慕的眼神,所以神色自若地坐下,反而是秋夢詩不習慣別人注視他們的目光,態度非常緊張,好幾次差一點弄翻了咖啡。

  「你還好吧!」霍西仁關心地問著。

  「不要緊,只是不太習慣!特別是那些懷著敵意的女人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給宰了。」秋夢詩聳聳肩道。

  「不要在意別人,你自己好就行了,放輕鬆,那些女人不會把你吃了,倒是一群虎視眈眈的男士像是要把我剁了。」霍西仁斜睨一眼一群坐在他們四周目光歹毒的男士,故意開玩笑化解她心中的緊張。

  秋夢詩感激地露出一個微笑:「謝謝霍大哥,我覺得好多了!」

  「這就對了!不必管別人怎麼想,自己快樂就好!」正當霍西仁舉杯時,日光移向門口進來的兩個人。

  噗!嘴裡的水噴得四處都是。

  「你怎麼了!」秋夢詩關心地遞上紙巾。

  霍西仁連忙擦嘴,右手則遮住半張臉,有些慌張地掩飾道:「沒有!」

  好一對金童玉女,若剛才進來的一對是鴛鴦,那這一對就是比翼雙飛的天鵝。

  沒想到他們兩人正巧坐在霍西仁他們身後。

  「法蘭克,沒想到會遇上你,我的朋友送我到美容院後就把我拋棄了。」洛雲菲露出甜甜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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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6 15:15:18 |只看該作者
  具有法國血統的法蘭克,剛毅的臉孔及碧綠色的眼眸令女人為之著迷,但眼前這位佳麗偏偏卻將為人妻。

  「你的朋友是不是你未婚夫?」法蘭克的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

  「是啊!不過……謝謝!」這時服務生送上兩杯水打斷她的話,待服務生走後洛雲菲才繼續發洩著怒氣,這渾球竟然丟下她一個人在美容院。「不過他不能算是我丈夫,我和他約法五章誰也不能干涉誰,何況結了婚後我們隨時都可以離婚,婚姻只是個形式而已,我們是為了讓親人安心才結婚的,你千萬別以為我跟他有什麼。」

  沒什麼!坐在洛雲菲背後的霍西仁都快氣炸了,才一轉眼,她就勾搭上別的男人,真太不給他面子了。

  坐在霍西仁對面的秋夢詩聞言開心極了,原來洛雲菲和霍西仁是假結婚。

  而法蘭克則是十分欣賞這位活潑大方、俏皮可愛的東方女孩,剛才在路上與她相遇,他差一點認不出她來,如此明艷動人,渾身散發著耀眼的女性魅力,洛雲菲真是一塊寶!能得到她的人真是幸運。

  「你怎麼不說話呢?」格雲菲也很欣賞充滿著貴族氣息的法蘭克。「是不是因為我的婚姻讓你覺得不舒服。你放心!只要我一離婚,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到時我到法國去找你。」

  什麼話!還沒結婚就想紅杏出牆,這小女人!霍西仁氣得重重放下杯子。

  「你……還……好吧!」秋夢詩被他的舉動嚇到,小心翼翼地問道。

  霍西仁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要她安心,然後繼續竊聽洛雲菲他們的對話。

  法蘭克用眼神示意洛雲菲,要她注意身後那一對情人。

  洛雲韭斜睨身後一眼,無所謂地笑笑道:「大概是小倆口吵架了吧,別理他們,我們聊我們的。」

  法蘭克優雅地淺啜一口咖啡。「小菲,如果你真想來法國找我,別忘了給我一通電話,我才好去接你——。」

  可惡!還沒成親就跟別的男人說好私奔,把他的臉往哪擺,霍西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氣了。

  「她不會去找你,更不會有電話!」霍西仁低吼地打斷他們的談話,他此刻就像捉姦的丈夫般。

  「霍西仁。」當洛雲菲轉身望見他那凶神惡煞的眼神,不禁愣住說不出話,「你怎麼會在這?住手——啊!」就當她驚訝的同時,霍西仁竟用咖啡潑向法蘭克。

  「你該死!」洛雲菲連忙用紙巾替法蘭克擦拭。

  霍西仁不管眾人驚愕的眼神,抓起洛雲菲的手並丟下一張大鈔,冷冷瞪了法蘭克一怒聲道:「帳我替你結了,人我帶走。」








第九章


  霍西仁不理會洛雲菲一路上的咒罵,緊抓著她的手腕逃離混亂的現場之後,一語不發地走到停車的地方。

  一路上洛雲菲好幾次都差一點跌倒,偏偏他又不肯放手,只好咬牙切齒地死瞪著霍西仁,揉揉疼痛的手。

  「上車!」霍西仁冷冷地命令。

  「出租車!」洛雲菲才不會被他的怒氣嚇著,伸手欲攔出租車。

  「該死!」他急忙想去攔住,但洛雲菲不讓他得逞,及時鑽入出租車內,逃之夭夭。「洛——雲——菲。」

  霍西仁望著出租車漸漸遠去的影子,忍不住低咒:可惡的小野貓。

  第一次他對女人動粗發脾氣。

  第一次他失常,行為幼稚、態度差勁地潑人一杯咖啡。

  第一次他丟下另一個女人離開。

  秋夢詩!他竟忘了秋夢詩仍在咖啡廳,但他又不好意思再回去,剛才當眾發怒,拉著雲菲離去,已經夠丟人了,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承受眾人的異樣眼光。

  霍西仁氣的忍不住搥著車頂,宣洩心中的怒氣。

  但是當一個俏麗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忘了生氣、忘了丟人的事,只是愣愣地望著他的新娘忍不住低咒洛雲菲。

  「我……我沒帶錢。」洛雲菲既羞愧又困窘地垂下頭。

  霍西仁聞言,癡呆了兩秒鐘,旋即爆出一連串的笑聲。

  看來菲菲無論選擇哪一個做她的丈夫,她都會有一個愛她的老公,幸福美滿的婚姻。那麼她是不需要我這個大哥了!

  洛雲揚很高興雲菲長大了,懂得照顧自己,不再需要他這個老哥當她的貼身保鑣替她打跑壞人。

  他該回去了!

  當洛雲揚飄回雲端時,見到蘇可娃與一個白髮長鬚的老翁正在下五子棋,而那老翁就是曾出現在他幼時夢中的人,頓時幼時的記憶全湧上心頭,它竟是如此甜美令人難忘。

  「我見過你!」洛雲揚對老翁打聲招呼。

  「別打岔。」月老連頭也沒抬起,更別提看洛雲揚一眼,全神貫注地在棋局上。

  「我正在做決定,輸贏在這一子。」

  只見蘇可娃優閒地站了起來,嘲笑道:「月爺爺,輸了就輸了,別輸不起,誰教你剛才下棋時不好好考慮清楚,起手無回大丈夫。」

  洛雲揚聆聽著他們的談話,心中發現這些話不都是在指引著他嗎?

  終於——洛雲揚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我決定回到前世駱雲香的身體裡!」

  一老一少這時才抬起頭盯著他。

  「考慮清楚了?」月老臉色凝重地問。「你要知道你若回到前世,今生的記憶將要全部消除抹去!」

  洛雲揚點點頭道:「我明白,但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他只想與姑媽、菲菲和西仁告別,為自己的今生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我答應你。」洛雲揚話還未出口,蘇可娃立刻接口。「但我也有個要求!」

  洛雲揚狐疑地打量著她,不可置信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想什麼?」

  蘇可娃好笑地瞪他一眼:「你不是說過我是神仙嗎?」

  「可是你又說你不是!」洛雲揚實在搞不懂眼前這古靈精怪的小娃兒。

  「沒錯!」此人倒也不笨,頭腦還算清晰,真不愧是做律師的料。「但我能看透人心。你忘了嗎?你希望與他們做一次正式的告別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要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洛雲揚心想著什麼事他都能答應,只要能見上雲菲他們一面。

  蘇可娃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哀愁,但洛雲揚卻注意到了,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快樂無憂的神仙女子也有煩惱,仙女通常法力無邊,要什麼就有什麼,怎麼可能會有煩惱呢?但洛雲揚沒問出口,靜靜地等她說。

  「我要你在人界的軀體!」

  為什麼!?洛雲揚心裡才在想,蘇可娃已經給了他答案。

  「因為有人需要它,一個飄浮在空氣中的幽靈。」蘇可娃目光望著遠方無盡處,臉上儘是無限的哀戚。

  洛雲揚不用大腦想也猜得出,這個幽靈一定是蘇可娃心目中極重要的人,否則她怎會如此費盡心思呢;站在成人之美的立場,他願意幫助她,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而且姑媽、菲菲她們會答應讓她帶走自己二十世紀的身軀嗎?

  「你放心,她們已經同意了,這是我跟她們說好的條件,我幫助你們見面,而你的身體就是這項交易的報酬。」蘇可娃又再次看透他的心事,沒待洛雲揚開口問,又逕自地回答著。

  原來,原來這小娃兒答應幫忙,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那個幽靈一定就是蘇娃兒了,月老含笑地輕撫著長鬚,心中暗忖道,這樣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

  洛雲揚實在想問蘇可娃有關那幽靈的事,又不好意思開口探索別人的心事,但他實在想不透,一個植物人的身體對她有何用處?

  蘇可娃幽然歎口氣,解答洛雲揚的疑惑道:「每個人都是經由母親辛苦懷胎十月才會生產出來的,且在成長的過程中要經歷千辛萬苦才能長大成人;而我們靈界也不例外。但是每一個人只能有一個軀殼,而一個靈魂也只能進駐一個身體,若多出一個靈魂你說該如何呢?」

  「只有我的身體給他囉!」洛雲揚順勢的接下去,「但為什麼不能隨便找一個身軀,而一定要用我的呢?」

  「只有活的身體才能擁有一個靈魂。」月老心中想為可娃及娃兒盡一份心力,畢竟造成今天的錯誤他是始作俑者。「死的身體是腐朽的物體,將回歸大地,而你的身體正是他所需要的。」

  洛雲揚歎了一口氣:「想必他是位男性吧!」

  「答對了。」蘇可娃巧笑倩兮,因為洛雲揚已經同意這項交易了。「他是一位很帥的靈獸,比你還帥!」任何人都比不上自己心目中的情人,這就叫情人眼裡出潘安。「獸!?」洛雲揚嚇的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你……你是說我的身體要給一隻動物?」

  蘇可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娃兒不算動物,他是半人半靈獸的男人。」

  「什麼?那不成了妖怪。」洛雲揚有點後悔,他真不該答應的那麼早。

  就是今晚了!

  新婚之夜也是中秋月圓之日,滿天星斗伴著圓如玉盤的月亮,姑媽說蘇可娃答應讓她和哥哥見面,可是怎麼翻來覆去洛雲菲都睡不著覺.這樣哪能飛上天跟哥哥見面?

  「菲菲!」霍西仁睡在另一張床上輕喚著她。

  今日可是他們大喜之日,可是洛雲菲臉上卻一點笑容也沒有,霍西仁心裡明白雲菲根本不愛他,只是為了某個原因才和他結婚的。

  送走了來賀喜的客人回到新居,雲菲連晚餐都沒吃就上床睡覺,大概他真的很惹人厭吧!

  「別吵!我都快睡著了,你為什麼要叫我?」洛雲菲氣嘟嘟地跪在床上瞪視他。

  「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夜等了好久,你為什麼要叫我?你不想睡是你家的事,別來煩我。」為了怕思念的淚滾下來,她抱著枕頭翻身背向他。

  聽見她低泣的聲音,霍西仁不明白為什麼女人睡不著也要哭呢?而且雲菲說等這一夜已經等好久了?這是為什麼呢?

  於是霍西仁爬下自己的床,走近她的床邊扳過她的肩柔聲道:「可否告訴我怎麼回事?我也許可以幫你!」

  洛雲菲一邊擤著鼻涕一邊抓著霍西仁的衣角來擦拭滿臉的鼻涕與淚水。「我想見哥哥,卻睡不著覺,上回見到可娃也是在夢中,所以如果睡不著就見不到他們了!」

  以霍曲仁心理所未來的大博士身份,雖無法清楚地知道她話中的含意,但卻也可猜個大略,「你想見哥哥,而且只能在夢中才能實現,所以你想作夢。」

  洛雲菲吸吸鼻子點點頭,「嗯!如果今天不去跟哥哥道別,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望著她哭過之後的紅紅鼻子,臉蛋紅通通的模樣,實在令霍西仁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靈光一閃,他腦海中浮現一個小計謀。

  「你忘了你老公是心理所的高材生嗎?」

  洛雲菲不甚瞭解地盯著他的——下巴,沒辦法!穿了睡衣的他是如此性感,臉上慵懶又充滿柔情的眼神會讓她沉醉,更何況她怕隨便亂看會洩漏心事,因為她蠢蠢的愛已在不知不覺中萌芽了。

  「我幫你催眠!」

  洛雲菲心想著,喔!這不愧為一個好辦法!她眼皮愈來愈沉重,視線也愈來愈模糊,他已經開始催眠了,動作還真快。

  霍西仁真不敢相信有人會瞪著他的下巴瞪到睡著,看來以後他要幫人作催眠時,只要叫人瞪他的下巴就有效了。

  偏偏這小妮子睡也不睡好,竟睡在他懷裡,而且還拚命地往他身體鑽,試圖找出一個舒服的姿勢睡覺。欸!霍西仁忍不住苦笑地望著懷中的小可人,佳人在抱卻只能當柳下惠坐懷不亂,怎不教人怨歎呢?

  今夜他這大情聖,真命苦!

  今天忙了一天也夠累的!霍西仁打了個哈欠也躺在她狹小的單人床上睡著了,就這樣他的下巴頂著她的秀髮,而她依偎在他的懷中,兩人同時作一了一個夢!

  雲端!

  霍西仁不敢相信地用力踩幾下!哇!不會掉下去!太好了!好像是在作夢又好像是真的,因為眼前出現了幾個人——洛琳姑媽、菲菲、及——

  「雲揚!」霍西仁大叫一聲並衝了過去,用手搥了一下他的肩膀。「真的是你?」

  洛雲揚也回敬霍西仁一拳,眼神中感激地向蘇可娃示意。口裡卻對著他故意揶揄道:「你這傢伙真行,連娶了我老妹也不來報告我一聲,竟把我一個人丟在英國。」

  霍曲仁不好意思地狡猾的一笑,「嘿!嘿!誰教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什麼先下手為強。」洛雲揚詭異地一笑:「你忘了在英國我怎麼跟你說的。」

  突然兩手掐著霍曲仁的脖子,邊用力地搖邊吼。「不准對我老妹下手,你竟然乘人之危!」

  咳!咳!他快窒息了,霍西仁忍不住指著洛雲揚的手——放手,並兩眼上翻。

  「大哥——。」雲菲真擔心霍西仁會被大哥掐死,連忙跑過去想要阻止:「哥,快放手,他快沒氣了!」洛雲揚斜睨一眼雲菲憂慮心急的神色,心裡明白她已經愛上這隻大色狼,只是她自已心裡還沒有半點自覺罷了。「放心,他死不了。」洛雲揚最後不願妹妹擔心只好放手了,眼神瞄向霍西仁的脖子:「連脖了上都沒掐痕還死得了嗎?」

  真的啊!連一點傷痕都沒有,洛雲菲順著大哥的目光掃著霍西仁的脖子,再摸摸看,也沒有半點腫的跡象。

  「這是在夢中,怎麼可能會受傷呢?」洛雲揚拍拍霍西仁的肩膀。「老鬼,別裝了!」

  霍西仁沒好氣地瞪洛雲揚一眼,「讓我多享受一下會死呀!」右手一攬洛雲菲的腰,邪邪一笑。「她是我老婆,嘖嘖——好香。」原來他乘機偷親一下雲菲的臉蛋。

  洛雲揚這下安心了,真的可以放下心頭的那塊大石頭,走向洛琳姑媽執起她的雙手。「姑媽,謝謝你!謝謝你把我養育長大而我卻無以回報,而且在你的後半輩子只剩雲菲來伺候你,我真的太感激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洛琳輕撫上洛雲揚的臉龐,「傻孩子,你的幸福就是姑媽的快樂,所以姑媽要你自己做一個正確的選擇,你果然沒有辜負姑媽的期許,姑媽感到……很……欣……慰。」說著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

  在一旁的霍西仁一直以為洛琳姑媽是冷血動物,以為她沒感情、沒人性,看來他的感覺是錯了。

  「姑媽!」洛雲菲離開霍西仁的懷抱,走到洛琳身邊依偎在她的懷裡,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安慰道:「別難過,你還有菲菲呀!」

  洛琳露出個欣慰的微笑抬起頭對著月亮上的兩個人道:「蘇可娃、月老,雲揚就托付給你們了。」

  經洛琳姑媽這一叫,霍西仁才注意到頭頂上的圓月亮暗藏玄機。

  有……有兩個人一老一少自月亮中走出來。

  天啊!他不是在作夢吧!霍西仁愣住——不!應該是嚇呆成了石膏像,就連洛雲揚和他道別他都沒反應。

  「這……這不是真的。」

  這句話就是霍西仁醒來的第一句話。

  霍西仁望著窗外,天快亮了!

  而身旁的伊人,淚珠兒源源不斷地自她眼角滑下,他輕輕替她拭去,傻女孩!

  連作夢也愛哭!

  其實洛雲菲早就醒了,可是她不願起身脫離這夢境的世界。兩隻手捂著雙眼嗚咽地低位著:「哥哥走了,永遠的走了。」

  哇一聲!洛雲菲整個人撲在霍西仁懷裡開始痛哭,剛才在洛雲揚面前她開心地嘻嘻哈哈、安慰姑媽全是偽裝的,她是為了要讓大哥能夠放心去追尋自己的愛情。

  從小到大她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躲在大哥背後,如今她已經長大,要學習獨立,不能再像個小丫頭總是依靠大哥了,可是心中那份難以割捨的兄妹之情,無論如何是永遠無法抹滅的。

  永別了,二十世紀!

  雲菲、姑媽,賽門,所有一切一切的記憶都將煙消雲散,從明天起我就是駱雲香——

  「大夫!情況怎麼樣!」已經三天兩夜未闔眼的霍西郎憔悴地守在平南耶主的身旁。

  可是來了二十個大夫,個個大夫診斷完後都是搖頭歎氣「少爺!」

  霍喜也快給少爺逼瘋了,為了少爺他不得不去找皇上求情,向韓大人請罪,三天兩頭地東奔西跑把他累了半死,卻只見到少爺每天輕撫著郡主一個人喃喃自語,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你別擔心,郡主她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霍喜安慰地說道。

  此時小雲匆匆地由外頭捧了一大碗大夫剛開的新處方踩著小碎步進來,「少爺,藥煎好了。」

  霍喜想幫忙,於是按過小雲手中的碗道:「我來!」

  而小雲也想服侍自己小姐爭著說:「她是我家小姐,我自己來就行!」

  兩人僵持不下之際。

  「你們吵什麼。」霍西郎低吼出來。

  當!

  兩人被霍西郎的怒吼嚇愣住之餘,瓷碗應聲落地,藥汁也撒了滿地。

  好吵!駱雲香半睜開迷濛的雙眼,在打架嗎?

  霍西郎沒注意到駱雲香微動的睫毛,面無表情地交代那兩個下屬。「小喜子,把這裡收拾乾淨!小雲,重新去盛一碗藥來。」

  此時,被分配到掃地的霍喜心中不禁嘀咕著,堂堂叱吒沙場的霍副將竟淪落到掃地的命運,真是情何以堪。

  「你們還站在那幹嘛!」霍西郎正要轉頭時,眼角卻瞄見兩個人呆立在那,嘴張的大大!

  「小……姐!」小雲首先回過神來,眼淚卻不聽使喚地掉下來。

  霍西郎聞言,立刻回過頭去,凝視那張已睜開靈活雙眼的蒼白臉孔。

  「你好凶喔!鬍子又沒刮,好醜!」駱雲香有氣無力地說著。

  霍西郎頓時開心地又哭又笑又叫:「香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我好想你,你要我刮鬍子我馬上就去刮。」回身朝那兩個早已抱在一起喜極而泣的小雲和霍喜喊著:「小雲,叫張大嬸燉人參雞湯給小姐補身子;小喜子,去拿把剃刀來。」

  駱雲香瞧他們一夥人又哭又笑的表情直覺好笑:「你們怎麼那麼開心?我昏睡很久了嗎?」

  霍西郎不願再提那些傷心往事來增添香兒的煩惱,輕拭去眼眶內的淚水笑道:

  「不久,無論你昏睡多久,我都會守在你身旁等你醒來。」

  聽到這癡情男子的告白,駱雲香忍不住吻上他蒼白卻因激動而漸紅潤的唇。

  「我好想你,更愛你,我希望你今生令世永遠不要離開我。」話畢,駱雲香忽然想及霍西郎已娶了別人作新娘,連忙推開他嗔道:「你怎麼可以當別人的新郎?」

  霍西郎露出欣慰的微笑,她恢復記憶了,柔情款款地印上她的唇、她的心:

  「我的新娘只有你一人。」

  當!又是一聲熟悉的聲響。

  「小心啊!我的雞湯。」門外傳來一聲尖叫。「小喜子,你偷聽小姐和少爺的談話,還打翻小姐要喝的雞湯,我要你賠,我跟少爺說把你貶官,罰你每天專門燉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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