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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衛小游]闖禍小女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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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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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3: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闖禍小女巫 作者:衛小游

感動呀!這第一個說她魔法“高明”的人,
她要完成他的心願──找一個愛人。
可這嘴壞愛損人的男子,也太沒女人緣了吧
紅領帶、玫瑰經、聖水、香囊……
她可是絞盡了腦汁,怎麼卻不靈光咧?
是啦!她的魔法是蹩腳了點,屢闖大禍,
還被魔法學校踢出了大門;
但他竟然叫她“小巫婆”!這……天大的恥辱呀!
不行,她得使出點本事讓他瞧瞧!
YA!成了!這鶴子羽毛外加一個小女巫之吻
看來效果不錯唷!
可這吻……怎麼老讓她想入非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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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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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即使上帝慈悲的不會對任何人發怒,祂還是會忍不住對某個人皺眉頭。

    英國,威爾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鎮。

    脖子系著大鈴鐺的乳牛悠哉悠哉在狹小的青石巷道裏漫步。

    賣牛奶的金髮女孩腰間系著圍裙,手提著剛出爐的麵包和果醬沿巷兜售。

    小河渠上的水車輪輪地轉,濺起一圈圈白色水花。

    這是個平凡而寧靜的早晨,微風在早起人們的發稍上跳動飛舞。

    偶有路人停下悠閒的腳步,用一便士向長相甜美的金髮少女買一條熱騰騰的全麥麵包和一瓶熱牛奶,再用一便士買一個吻;少女低呼一聲,捂著燙紅的臉頰,提著籃子飛快地跑進另一條巷道,引起路人不止息的笑語。

    無論如何,這還是個平凡而又寧靜的早晨,直到一聲足以讓人耳鳴的巨響伴隨著一連串的驚叫從查柏萊特魔法學校的塔樓傳來——

    凡是聽到巨響的,以及被巨響驚醒的人們,自耳鳴裏恢復過來時,眼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北方那片魔法森林的深處。

    然而他們並未表現出太多好奇,只須臾,便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恍若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一切如常。

    是的,一切如常。

    就算那個連慈悲的上帝也要對她大皺眉頭的女巫艾莉兒,今天又炸掉了查柏萊特哪一間實驗室或者又毀了哪一座塔樓……也還好,都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這還是一個平凡又寧靜的早晨。

    真好啊,平凡又寧靜。

    “噢,天啊!我的天。”艾莉兒瞪著實驗室裏,沾得到處都是的青綠色糨糊。是的,糨糊充滿黏性又散發著怪異味道的糨糊。

    一隻被稱之為“薩伊德”的烏鴉嘎嘎兩聲,厭惡地瞪著沾黏在它黑色羽翼上的不知名黏著物。

    滿目瘡痍,地板毀了,天花板也毀了,四面牆壁無一面逃過一劫,全都又一次成為艾莉兒魔法實驗下的犧牲品。

    沒有意識到事情有多麼嚴重,她繼續抱怨:

    “我就快成功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她捏起手指,比出“一點點”的手勢,臉蛋湊近一副不以為然的烏鴉,鼻音濃厚地道:“一點點,你知道嗎?兩分鐘以前,我只需要把最後的材料——烏鴉羽毛,丟進爐子裏,我們就成功了!但是現在一切都毀了。”

    薩伊德還在瞪著它身上的黏稠物,心想:是的,一切都毀了,艾莉兒從來就有毀滅一切的本領,從她誤用魔法將它變成一隻烏鴉開始,它就不再懷疑這一點。

    她停下來喘口氣,看著四周狼藉,垂頭喪氣道:“看看這裏,噢,簡直一團糟……”

    是“一團”糟沒有錯。薩伊德抖動翅膀,用力將羽毛上噁心的黏稠物甩開。

    一團綠色糨糊在薩伊德甩動羽毛時飛到艾莉兒頭頂上,沿著她那頭栗色頭髮滑到她臉上,她猛然閉嘴,直到她困難的掏出紙巾抹掉臉上模糊她視線的東西。

    看著薩伊德清理過後的羽毛,她喃喃道:“如果你肯早一點提供我需要的材料……”又一團糨糊滑下,她動作嫺熟地拭去,續道:“我們可以成功的調配出藥劑,並且不必想辦法將這里弄回原來的樣子——看看這裏,噢……”她試著念咒語使牆角的掃帚動起來,但良久,那把掃帚並未如她所希望的自動負起打掃的工作。

    薩伊德嘎嘎叫了兩聲,又甩出一團糨糊到艾莉兒臉上,並且滿意的看著它由上而下地滑落。

    艾莉兒撥開頭髮,放棄用魔法操控掃帚,她擔心地道:“你想這一次伯頓導師會怎麼處罰我?”

    薩伊德嘎嘎兩聲,幸災樂禍地睨了她一眼,透露出“你慘了”的訊息,然後飛到窗臺上。

    正當艾莉兒沮喪的當兒,一團紫霧出現在亟需整頓的實驗室裏,艾莉兒呻吟一聲,看著由紫霧中走出來的人,心中浮現一千個懺悔的方式和一萬句道歉的話,但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紫霧裏便傳來威嚴的聲音。

    “艾莉兒——”

    緊接出現的是一名穿著中古時代白色長袍,童顏鶴髮,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魔法師。

    據說魔法修練到一定程度的人能夠返老還童。艾莉兒猜測伯頓起碼已超過一百歲。

    伯頓從紫霧裏出來,眼神逡巡著四周圍。

    艾莉兒大氣不敢喘一聲,等著導師先開口說話。

    她想想,上一回見到伯頓發脾氣時,是她不小心把伯頓心愛的坐騎變成一隻老鼠。而那只老鼠自從鑽進古堡的牆縫裏,便不曾再出來過。

    她低下頭,暗自祈禱。

    伯頓看著黏在他鞋底的綠色繦糨,抑下作惡的表情,勉強地道:“嗯,還好嘛!那麼大的巨響讓我以為這裏已夷為平地,看來情況還沒有那麼糟……”

    艾莉兒聞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嗯,還好嘛,就像伯頓導師說的,事情還不算嚴重,她只是轟掉了一個圓頂天花板而已,事情還沒那麼不可收拾。

    她抬起頭,露出甜甜的一笑。

    “先別笑,艾莉兒。”她聽見伯頓威嚴的聲音如此說,頓時她收斂起笑容。

    她仰起臉,看見伯頓藏在白鬍鬚下的臉,以及那張蠕動的嘴,說:“這是最後一次。”

    她眨眨甜美的紫羅蘭色大眼。“最後一次什麼?”

    伯頓動了動手指,把黏在他腳底板的糨糊清除去。“這絕對是魔法學校最後一次容忍你的錯誤。”也是他最後一次容忍她,他暗忖。“聽見了嗎?艾莉兒,再有下一回,就別怪我不掛念你外祖母瑪芬的面子,不繼續留你在這裏了。”

    艾莉兒唯唯諾諾。

    伯頓瞪著空蕩蕩的天花板,咕噥道:“現在,我去把飛走的屋頂找回來,而你——艾莉兒,你負責把這裏這些黏稠的糨糊清理乾淨……”看見艾莉兒欣然點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他警覺地道:“不准使用你那別腳的魔法。”

    說完,伯頓已從紫霧裏消失在塔樓的實驗室。

    艾莉兒在伯頓離開後,模仿伯頓的語氣︰“不准使用你那蹩腳的魔法——嗯哼,我的魔法真有那麼差勁嗎?”她彈彈手指,一條抹布出現在手中。“不准使用魔法,嗯哼,薩伊德,你評評理。”。

    棲在窗臺上的烏鴉丟下訕笑式的嘎嘎兩聲,振翅飛去。

    艾莉兒看著它飛走,她開始詛咒這只沒道義的烏鴉。

    回頭過來,看見有待收拾的實驗室,她哀嚎一聲,認命的挽起袖子開始擦拭地板。“嗯哼哼,不准使用魔法……”

    神愛世人。

    但是在人口激增的二十一世紀,祂難免會不小心遺漏幾名應受祂眷顧的人。

    臺北時間,下午三點整,東區,某商業大樓。

    “淩雲電子科技”開發部經理鳳宣懷,正在主持部門會議,他擱在外套裏的手機一直響,打斷了會議的進行;所有人的視線繞著他與手機轉,他快步走向放置外套的椅子,掏出手機,關機。

    會議繼續進行。

    下午四點,會議終於結束,鳳宣懷回到辦公室,秘書Cocoa朝他露出一副同情的臉孔,他當然看見了,但決定視而不見。

    “經理,剛剛有一位小姐找。”

    “喔。”鳳宣懷淡淡回應一聲。

    Cocoa又說:“經理,她打了很多通喔。”

    “喔。”鳳宣懷仍只是淡淡回應一聲。

    大步回到辦公桌後,視線又回到Cocoa身上,見她仍然笑得詭異,笑得他毛骨悚然,渾身不對勁,他眯起眼,走到她桌子旁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她的桌面:“可哥亞,你笑什麼?”

    Cocoa聽見他喚她的“譯名”,不禁微微蹙起秀眉。“經理,你剛剛叫我什麼?”

    鳳宣懷沒發現Cocoa臉色已變,他說:““可哥亞”呀,把你洋名翻成中文有什麼不對?”他呆呆地看著她。

    Cocoa勃然大怒,她豁地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怒瞪著鳳宣懷道:“我最最討厭別人叫我“可哥亞”,您不會貴人多忘事,“又”忘了吧?”

    笑話!敢取這名卻不敢讓人叫。鳳宣懷皺皺鼻,拍拍她的肩膀:“得了,不叫你“可哥亞”要叫你什麼?“美祿”還是“克寧”?”沒注意到他的秘書臉色愈來愈難看,他繼續說:“我覺得“可哥亞”這名挺適合你的呀,你皮膚那麼黑,跟“可哥亞”的顏色很搭配……”

    一隻珍珠魚皮真皮皮包扔到他臉上。Cocoa兇悍地怒道:“搭你的頭,活該你女朋友會跑掉。”從他臉上將皮包抓下來,Cocoa撥撥頭髮,深吸一口氣道:“我今天心情欠佳,想早退,再見”說完,她踩著三吋高跟鞋,喀啦喀啦地往電梯走去。

    鳳宣懷大概是被K昏了頭,一時反應不過來。

    直到幾個零散的字句鑽進他腦袋裏,他渙散的神智才漸漸恢復過來。

    女朋友……

    小荷!

    他跟小荷今天三點有約要去機場接她爸媽。

    慘了!

    他看向腕表。

    四點三十分!

    他哀嚎一聲,連忙捉起外套和車鑰匙往電梯門沖去。

    電梯門口,一台電梯正好上來到三十樓,等待已久的Cocoa跨了進去,電梯門正要關上。

    鳳宣懷不顧剛打過臘的地板有多滑,發揮他跑百米的功力沖向那台電梯。“可哥亞,等等我!”

    Cocoa按住開門鍵,看著鳳宣懷向她跑來,她高喊:“經理,趕著去接女朋友呀?”

    鳳宣懷上氣不接下氣。“可惡,你為什麼沒提醒我?”

    Cocoa得意極了。“是你交代會議進行中,“不得打擾”嘛!”

    “你可以在“更”早以前提醒。”他幾乎要從鼻孔噴出氣來。

    Cocoa大笑。“這可怪不得我,你又沒“事先”交代。”

    鳳宣懷沒時間跟她生氣。他就快沖到電梯了。

    Cocoa替他加油呐喊:“加油呀,經理,電梯要下樓了。”

    鳳宣懷拼了命地跑:“可哥亞你敢不等我,我——”

    在他要趕上來以前,Cocoa按下關門鍵,“經理拜拜,祝你好運。”大笑三聲,她的臉隨即隱沒在關上的電梯門中。

    鳳宣懷靠在電梯口劇烈地喘息,恨恨的看著下樓的電梯燈號。他伸手按下等候鍵,看著電梯老牛拖車似的從遙遠的地下二樓緩緩往上爬。

    “可哥亞,你給我記著。”他低聲詛咒。

    當然如果他的威脅有用,Cocoa也不至於膽敢把她的上司丟在電梯門外。

    夏荷告訴自己,她受夠了。

    她絕對不要再忍受鳳宣懷一分鐘,一秒都不!她拒絕再被他無理由的忽視、欺騙!

    她今天就要搬離開這裏——他們同居的公寓。

    她無法再與這個人一起生活下——去只要他一朝還是今天的他。而她懷疑他有改變的一天。

    噢,可惡!她差點就要瞎了眼嫁給他了!

    仔細想想,這男人除了一張臉皮還過得去以外,根本一點優點都沒有。

    他不僅不尊重女性,也不做家事,而且生活缺乏品味到了極點。

    看看這公寓,落伍、庸俗,沒半點風格!

    再看看他身上穿的,除了上班固定穿著的幾套西裝以外,他幾乎不打扮!

    一個在星期假日就不修邊幅的男人,虧她能忍受他那麼久!還昏了頭同意搬來跟他同居!

    在昨天以前,她甚至還打算要將他介紹給遠道而來的父母,她真是瘋了!

    看著女友怒氣騰騰的收拾行李,鳳宣懷手足無措的跟在她身旁打轉。

    “小荷,你聽我解釋——”

    “讓開。”夏荷從衣櫃里拉出一隻大箱籠,將衣櫃裏的衣服統統掃進去。

    鳳宣懷繞到另一邊。“小荷,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的,你——”

    “讓開。”夏荷打開另一邊櫃門,將其他雜物裝進另一隻手提包裏。

    “小荷……”看著女友的舉動,鳳宣懷不知該怎麼做才好,他抓抓頭髮:“拜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還有什麼東西沒拿?喔,對了,她的藝術臺燈!

    夏荷匆匆轉身取燈,鞋跟不慎踩過圓宣懷未穿鞋的腳。

    鳳宣懷哀叫一聲,可憐兮兮地抱著女友的腰,求情緩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夏荷鐵了心,她冷冷道:“上回你忘了我的生日時,就已經說過同樣的話。”她扳開他的手。昔日的愛侶,今天起就要一刀兩斷。

    “但是我沒有再忘記過你的生日。”

    夏荷翻翻白眼,他沒再忘記她的生日,是因為他們交往根本還不到一年。“那情人節呢?”

    “呃,還沒到吧?”他疑惑地想。

    “笨蛋,已經過了!”她大吼。

    她實在是受夠了!

    她不是沒給過他機會,實在是這個人不受教,太令人失望。

    鳳宣懷知道不能讓她走,她一走,就真的再也不會回來。

    他今年三十歲了,小荷已是他第六任下堂求去的女友,他懷疑自己是否具有真有那麼糟,否則怎麼每個女朋友到最後不是琵琶別抱,就是遠走天涯?

    他不信地看著她。“你就真的一點也不珍惜我們之間的一切?”

    夏荷的心動搖了下。她回過頭,不抱著希望的說:“我不是不珍惜,我只是太失望……好吧,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只要說出我想聽的話,我就不走。”

    鳳宣懷怔愣的看著她。她要他說什麼話?他都已經說了那麼多次對不起了。他猶豫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這回算是我不對,我——”

    夏荷閉上了眼,動手取下藝術臺燈,她嘴裏冷硬地說:“你沒機會了,再見,”

    將行李打包好,她一手挽一個,準備要離開。

    鳳宣懷一頭霧水,連忙拖住她那兩隻大行李。

    夏荷瞪他:“放開,我今天一定要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見拖不動行李,她索性將行李丟下,率性地往外走。

    鳳宣懷丟下行李,捉住她一條手臂:“你真的要走?”

    夏荷對他的心已經死透了。“廢話,你當我在作戲不成?”

    見攔不住她,他無法可想,無計可施,他跑到窗戶邊,打開窗子。“小荷,不要走,不然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有膽你倒是跳跳看!”夏荷沒理他,丟下行李不管,氣衝衝的跑下樓,招了一輛計程車,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屋裏瞬間湧上一股強烈的孤寂。

    鳳宣懷一腳跨在窗臺上,許久,他垂頭喪氣地爬回室內,關上窗,環視著冷清清的公寓。

    又一個女人離開他的生命。

    沒關係,不必安慰他,他承受得起打擊。

    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在半個月後,看見夏荷登在報上的結婚啟事,得知前女友閃電結婚,他還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他跟她交往半年多才開始談到婚姻,她卻分手不到一個月就嫁給別人?!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全因未到傷心處。

    “啊,天氣真好啊,是不是,薩伊德?”

    一隻棲息在掃帚上的烏鴉嘎嘎兩聲——不想搭理的兩聲。

    對,它不想搭理艾莉兒,這個瘋女巫居然捨棄豪華客機不搭,反而選擇最“經濟實惠”的方式到美國投靠她的外婆。

    她瘋了!

    一把掃帚!沒錯,正是女巫界傳統以來的交通工具——掃帚!

    以她現在心情愉悅的狀況來看,她八成忘了前不久,她才被查柏萊特魔法學校轟出校門,並勒令她無特別允許,不准再踏進查柏萊特一步的傷心心情。

    可憐的伯頓導師總是要替艾莉兒收拾殘局,不過這回,他恐怕得比以往多費上好幾倍的時間與功夫。

    查柏萊特森林幾乎被艾莉兒不小心燒掉了一大半的面積!滅掉森林大火已花了不少工夫,更不用說接下來必須重新複育魔法森林的大工程,和安撫那些因為大火而逃出森林的可憐動物了。

    可憐的伯頓,虧他能忍受艾莉兒這麼久。

    不過比起伯頓,被迫跟隨在艾莉兒身邊的薩伊德,可一點也幸運不到哪兒去。

    飛行高度大約保持在海拔一千公尺處,他們沿著大陸邊緣飛行,薩伊德不只一次懷疑是什麼理由讓艾莉兒堅信他們正往美國大陸的方向走,而不是隨季節風漂流到另一塊大陸!例如南極洲?

    “麥哲倫證明地球是圓的,我只要一直往前走,遲早會看到美國的自由女神像。”艾莉兒的喃喃自語替薩伊德的疑惑提供了解答。

    薩伊德的反應則是冷冷的自鼻孔噴了噴氣,聽起來就像是“嗯、哼!”這種聲音。

    “讓我們來看看我們現在到了哪里?”艾莉兒從掛在掃帚柳條上的行李袋裏掏出一張地圖跟一個羅盤。

    薩伊德對她這舉動顯得有些訝異。它心想:也許她還有一點點正常的腦袋功能,居然曉得要帶羅盤。

    問題是……她會使用嗎?

    只見艾莉兒甜甜地對著它笑,並將羅盤拿近它,延著臉道:“薩伊德,你知道哪邊是南方,哪邊是北方嗎?”這種老式羅盤不太容易使用,但倉促之間,她只找得到這一個。

    薩伊德翻翻白眼。它知道它不該對她寄予厚望。

    顧著辨識方向的艾莉兒一時間忘了控制好飛行掃帚,空氣氣流一陣顛簸,幾乎將艾莉兒震下來。

    薩伊德嚇得鼓動翅膀,決定自己飛翔會比較保險。雖然它從來就不習慣使用它的翅膀,因為它原本就不是一隻會飛的動物。

    嘎嘎,它大叫。要艾莉兒看路,小心駕駛。

    艾莉兒穩住身形,歉意十足地笑了笑,看看自己所在的高度,決定聽從薩伊德的勸告。

    從稀薄的雲層望下去,下方是一片蔚藍海洋,海洋上有島嶼星羅棋佈,艾莉兒興奮得低呼一聲,並降低飛行高度,想沿著海面飛。

    因靠近島嶼陸地的緣故,海面上有成群的海鷗逐著波浪覓食。

    艾莉兒騎著掃帚與這群海鷗嬉戲,海鷗被這位天外飛來的訪客嚇得四散而飛,直到它們發覺艾莉兒沒有危險,才又逐漸接近。

    薩伊德被海鷗追逐到連聲呱叫,艾莉兒笑吟吟地重新拉高飛行高度。這回她飛行到比較高的上空,擺脫掉那些追逐而來的海鷗。

    她的黑色棉布裙擺在風中翻飛,緊貼著腿部,十足飄逸。

    馭風飛行的感覺非常棒,艾莉兒不否認她自小便發願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女巫與飛行有關。

    小時候艾莉兒有一段時間是由她的外祖母瑪芬代為照顧,瑪芬也是一名女巫。她曾在滿月的時候看見瑪芬外婆在夜空裏飛翔,那曼妙美好的記憶她永遠無法忘懷。

    她不由得閉起眼,回憶起兒時的點滴……

    未料才須臾時間,情況又陷入危機。眼前一架剛起飛的飛機朝他們飛來,艾莉兒猛然睜開眼,驚呼一聲,險險從飛機旁邊擦飛而過。

    薩伊德頻頻抗議。謀殺、這是謀殺!她將它變成一隻醜陋的烏鴉還不夠,現在還計畫要謀殺它!它緊緊捉住艾莉兒的肩膀,以免自己被捲入飛機的螺旋槳中被統成碎肉。

    艾莉兒方從驚嚇中恢復過來,死裏逃生,她呵呵大笑。

    又一架飛機朝他們這方向飛過來,這回艾莉兒機警地避開,但沒有避得太遠,她貼著機艙而飛,從強化玻璃窗窺見機艙裏的旅客,並調皮地朝他眨眨眼。

    正看著窗外雲層的旅客不置信的揉了揉眼,懷疑剛剛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

    一個人?一隻烏鴉?掃帚?

    他推了推身邊的同伴,問說:“我好像看見一個女孩子騎在掃帚上,她在外面飛。”

    他的同伴一臉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說:“宣懷,我知道夏荷的事對你打擊很大,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要早日忘了她。”

    鳳宣懷搖搖頭,再揉了揉眼睛,睜大眼看著機艙外的天空。飛機快降落了,但這裏是幾千公尺的高空,天空裏不可能有人!

    他再仔細的搜尋了一會兒,確定沒再看見任何可疑飛行物體,這才說服自己剛剛是產生了幻覺。一定是剛從英國飛回來,時差的緣故。他想。

    接下來的航程中,直到飛機安全降落,他都沒有再看見任何不明飛行物體。他完全相信剛才所見完全是因為時差問題而產生的幻覺。

    艾莉兒正往下掉。

    薩伊德努力抓住她的衣領阻止她往下掉,但,一隻烏鴉能有多大的力量?

    魔法突然失靈了!

    掃帚不受艾莉兒控制,不再繼續飛行。

    艾莉兒抓著掃帚從高空中往下掉。

    她驚喊:“薩伊德,怎麼辦?”

    薩伊德放開艾莉兒的衣領,嘎嘎大叫:“魔法、魔法!念你的飛行咒語!”

    “咒語,喔哦,咒語。”她快速地搜尋腦袋裏所有有關飛行的咒語。

    離地面不到五百公尺,薩伊德嘎嘎地催促她。“快呀!”

    生死關頭,艾莉兒知道要快,但在這危急的狀態下,她腦筋根本一片空白,哪里想得出來能救命的咒語。

    然而她不得不想。一串咒語在這時飄過她腦海,她立刻大聲念出——

    天上的雲朵與風中的精靈啊,

    請傾聽我的願望,

    在這危急的時刻,

    請賜予我純潔、和平,以及飛翔!

    在她念完咒語後,一群白鴿從艾莉兒裙底飛出。

    薩伊德被亂飛的鴿子衝撞得七暈八素,它嘎嘎叫道:“再換一個、快點!”心裏則在嘀咕:搞什麼,純潔、和平,以及飛翔!一群鴿子?

    艾莉兒慌了手腳,連忙又從腦袋裏捉出一串咒語。這回她大聲念道

    愛情的滋潤使花朵豐美,

    情人的吻宛如黑夜璀璨的星,

    愛神的箭,我命令你射向世上最孤寂的那顆心!

    薩伊德急壞了!白癡、白癡!什麼咒語不念,偏偏念了關於愛情的魔咒。

    命都快沒了!

    眼見著離地面只剩幾十公尺,它死命的捉緊艾莉兒的後衣領,希望減輕她下墜的速度。

    拜託,誰來救救這秀逗女巫啊!

    她可還不能死,她若死了,誰來替它解開身上的咒語?

    它不要永遠當一隻烏鴉!

    在即將墜地的前一刻,艾莉兒與薩伊德齊聲大叫: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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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4: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在即將從千尺高空摔到地上成爛泥的前一刻——千鈞一髮的一刻,艾莉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魔法的確是發生了。

    奇怪,不痛,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摔到地上的痛楚,不痛。艾莉兒困惑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刷洗得日明先發光的天花板。

    她不確定自己到了什麼地方?

    “薩伊德?”她低喚。

    沒有回應。

    以往它就算再怎麼不想說話也還會嘎嘎叫兩聲。

    “薩伊德?”她再喚了聲。

    這回她發誓她聽見了一聲痛苦的呻吟。而顯然這不是她親愛的烏鴉朋友薩伊德的聲音。

    她順著聲音的來源低頭一看。然後,她瞪大了眼。

    那是一雙深邃的黑眸,東方人的眼睛。

    她一直幻想自己有一雙神秘的黑色眼眸,而不是一雙看起來永遠迷離的紫羅蘭大眼。她不只一次嘗試尋找讓眼睛變色的魔法,但最後總是失敗的結果告訴她,戴上一片染色的隱形眼鏡鏡片能夠更快實現她的願望。

    問題出在她永遠記不住拆下鏡片的下一刻,她將那兩片小小的鏡片放在什麼地方,而她通常在鞋底下發出玻璃的碎裂聲時,才猛然想起她的眼鏡。

    她著迷的看著那雙帶著痛苦神色的黑眸。

    鳳宣懷忍著骨頭幾欲散掉的疼痛瞪著坐在他胸口的女人。

    她讓他喘不過氣。而他懷疑他的胸骨可能已經斷了好幾根。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下飛機後,同行的夥伴先行離去,他則正要離開機場大廳到停車場去取車。

    然後一陣空氣被斬破開來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讓他耳朵直到現在仍然嗡嗡響個不停,他還來不及反應,一件不明物體便當頭撞上了他。

    他承受了大部分衝撞的力量,那使他覺得自己離天國不遠。

    他很痛,而且快要不能呼吸。如果坐在他胸口上的那名有著一雙紫羅蘭色大眼的女孩不立刻移開她尊臀的話,再一秒鐘他就會休克。

    艾莉兒看著黑眸痛苦地合上,還未弄清楚現下究竟是什麼狀況,而圍觀的人群愈來愈多。

    她想她或許又闖了禍,但這一次連她自己都不明就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眼看著身下的男人陷入昏迷,而薩伊德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她坐在男人身上,雙手緊捉著她的掃帚,大眼不安的四處張望。

    她的耳朵聽見疑似救護車的聲音,眼睛則看見遠處有一大群人抬著擔架往這方向奔過來。

    她無助、恐慌,一時間沒注意到又一串咒語從她嘴裏溢出。

    事後她想她大概是不小心念對了咒語,因為再睜開眼時,她與她身下的那個男人以及她的掃帚,一起出現在一個類似公園的地方,而眼前一座噴水池正高高地噴起水柱——

    她的臉與頭髮被水柱噴個正著。

    她全身都濕透。她發現她就坐在噴水池的正中央。

    低頭看看昏迷在她懷裏的陌生人,她心裏不禁嘀咕起來。

    她皺皺鼻子,如果她料得沒錯,那麼事情真的是糟透了!

    查柏萊特魔法學校月光沙龍

    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圍聚在魔法圓桌前,看著如鏡般平滑的桌面上,大型水晶球中所顯現的影像。

    影像理的主角恰巧是前不久被魔法學校勒令退學的艾莉兒。

    此刻的她正狼狽的坐在噴水池中央,一臉懊惱的絞著髮辮。

    “噢,真糟糕是不是?瞧瞧我們的小艾莉兒。”語氣是幸災樂禍的。說話的人是有著一頭紅發的吉普賽女巫黛安。

    “比起她所能製造的災難,顯然她還沒有全力以赴。”口氣不大好的這個人是魔法師迪梅特。

    “我會替那個可憐的受害者祈禱,希望他早日脫離厄運。”事實上,朗羅從一開始就已這麼做,他是個仁慈的博愛主義者。

    “但是艾莉兒身上的厄運總得有人來承受,與其要我們繼續付出代價,毋寧讓其他人犧牲。”黛安玩弄著她的頭髮,嘴角微揚。

    “說的也是,我很慶倖此刻艾莉兒不在這裏,而是在遙遠的東方小島,起碼我不必再擔心我的坩鍋會被她打翻。”迪梅特顯然已受夠了艾莉兒所帶來的災難。

    朗羅微微咳嗽一聲,想提醒在場各位。“我知道雖然我們都飽受其害——黛安的長袍、迪梅特的坩鍋、我的魔法書、甚至是伯頓導師的鹿……我只提出代表性的說明,基於災難並不自知帶來災難的立場,也許我們不應該在伯頓面前表現得太過開心……伯頓?”他看向在一旁作沉思狀的伯頓。

    發覺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他,伯頓從沉思中回神過來。他先是咳了咳,然後說:“我親愛的弟子們,不必理會我,事實上,我也很高興查柏萊特學校從此不再有災難。喔,為了這個好消息,讓我們來喝酒慶祝吧!”他拿出一瓶珍藏的上好石楠酒,然後大夥兒發出驚呼。

    事實上,他不止是高興,而且還是非常非常的歡喜。起碼從今以後,他總算不必再管不知何時會飛走的屋頂,可以好好地睡個覺了。

    這真是太棒了,不是嗎?哈,慶祝查柏萊特的重生!

    很不對勁。

    自從跟小荷分手後到目前為止,每一件事情變得都很不對勁。

    太倒楣了,尋常人恐怕很難像他現在這樣的倒楣。

    從醫院醒來的時候,他完全想不起來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只記得一個不明物體撞擊到他,他休克過去,但送他到醫院的路人卻宣稱他是在公園的噴水池裏發現他——這完全不合常理。

    他明明記得自己是昏倒在機場大廳,而非噴水池裏。

    一個休克昏迷的人不可能自己跑進噴水池裏企圖淹死自己吧!

    他雖然因為失戀而有些意志消沉,但還不至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他昏迷過去到他被路人發現送往醫院的這一段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仔細一想,他連那位好心路人的模樣都想不起來。

    太奇怪了,這整件事。

    鳳宣懷困惑地坐在病床上,目光擺在不久前公司同仁送來的水果籃和鮮花上。

    附屬在鮮花上的小卡片訂購人是Cocoa,他為之呻吟一聲。

    喔哦,這下可好了。有可哥亞那女人在,全公司上上下下很快都會認為他之所以住院,是因為這次的失戀對他造成嚴重的打擊。

    目光移到水果籃上,籃裏的蘋果鮮紅欲滴,仿佛剛從早晨的露水中採擷下來。

    蘋果香……等等,他記得這個味道。在他被不明物體襲擊的時候,他曾經聞到一股淡淡的蘋果香味,但那時他太痛,沒有仔細去分辨那味道究竟自什麼地方傳來。

    他眯起眼瞪著籃子裏的紅蘋果。

    蘋果的香味順利的引領他的記憶回到意外發生的那一刹那。

    然後他幾乎沒從床榻上跳起來。

    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

    他想起來了。一切災難的開始。

    他知道這一切絕對和那一雙眼睛的主人脫不了關係。

    問題是,他只記得那雙眼睛的顏色。

    意外發生的時候,艾莉兒弄丟了“薩伊德”,也弄丟了她裝食物和衣裳的行李。

    她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她完全迷失在這個陌生的東方人的國度。

    不,其實也不算完全陌生,她身上有四分之一的東方血統,她母親是移民美國的華僑,她跟著母親學過幾年的華語,所以這裏的人們所使用的語言她大多還聽得懂,在溝通上,除了一些少用的深難字詞以外,她能夠使用簡單的會話。

    她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著爭食麵包屑的鴿子。

    她的肚子開始在叫,提醒她,她快餓扁了。

    時勢所迫,她必須做點什麼才行。首先她需要錢,但點石成金的魔法早已失傳,而她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做到。

    當然她試驗過——實驗是一切魔法的根據,她深信這一點。

    她曾嘗試把噴水池裏的石雕像變成黃金,但在一連串實驗後,雕像唯一產生的改變是變成另一團無法辨認外型的繦糊。

    對,所以噴水池不再噴水了。

    她看著公園的噴水池維修工人播著後腦勺檢查噴水池損壞的原因,並叨叨地交談說:“這真是有史以來的怪事。”

    艾莉兒懊惱地歎了口氣。這不是她的錯,一定是哪里弄錯了,因為她並沒有要那座雕像變成繦糊,但它就是發生了。

    這真的不能怪她對不對?就像在魔法學校的時候,她並非蓄意破壞一切,而所有人指責的眼光令她心碎。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她想到薩伊德。

    薩伊德不知流落到什麼地方去,在還沒找到它以前,她不能獨自離開,因為也許它正需要她的幫助。

    她嘗試用咒語讓掃帚飛起來,但是這支頑固的掃帚一點都不聽話,它就像是一支沒有生命的掃帚一樣,歪歪斜斜地躺在椅邊,她使喚不動它。

    這也不該是她的錯,事實上,她早就懷疑伯頓給她的這支掃帚是劣質品。

    這種種的挫折令艾莉兒沮喪,她想哭,但她不能。

    看著前方不遠處啄食的鴿群,她茫然的紫色大眼突然有了一線希望。

    也許,也許她能拜託這些鴿子幫個忙。

    她可以請它們幫忙尋找薩伊德的下落。

    薩伊德從來就不是一隻善於飛翔的烏鴉,但是此刻它不得不飛,因為它正遭到一大群燕子的攻擊。

    它原本在教堂的屋頂上休息,尋找下落不明的艾莉兒令它心力交瘁。

    它不知道她在哪里,因為在他們即將墜地的前一秒,某個魔法發生了作用,他們逃過墜毀的命運,但一道強烈的氣流迫使它飛向另一邊——與艾莉兒不同的方向。它被氣流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而據它的觀察與判斷,這陌生的地方是個討厭烏鴉的東方國度。

    這裏的人視烏鴉為瘟神。

    如果它早知道它有朝一日會流落至此,它會要求法力高強的魔法師將它變成鴿子。大部分國家的人都喜歡鴿子——只要他們不吃烤乳鴿。

    然而它終究不是鴿子,而是討人厭的烏鴉。

    先前在一所學校,兩個調皮的學生拿彈弓攻擊它,嚇得它四處竄飛;途經一座電線杆時,還差點被高壓電烤成鳥幹。

    那真是驚險的一刻,但它沒時間回顧歷史,因為眼前最重要的事要先逃開兇猛的燕子群的追殺。

    在這以前,它根本不曉得被體型那麼小的黑尾燕啄起來有那麼地痛!

    現在它知道了,而它身上也多了好幾處傷口。

    它負傷而逃。它狼狽極了。

    這一切都該歸咎于艾莉兒那螫鄉的魔法。

    若非她不知道念了哪個奇怪的咒語將它變成一隻烏鴉,而且再也想不起來她究竟使用了哪個該死的咒語,致使它無法灰複原貌,它也不必一天到晚跟在艾莉兒身後,祈禱她會突然想起來。

    雖然明知她會突然想起來的機率只有億萬分之一,但它必須掌握那個億萬分之一可能的機會,否則它這輩子就當定了烏鴉。

    真是悲慘。

    太悲慘了!

    飛、快飛,它要飛快一點才行,這群死燕子的嘴實在太銳利了。

    天啊,誰來救救它!

    今天是鳳宣懷出院後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在經過秘書Cocoa的辦公桌時,免不了被性喜落阱下石的Cocoa嘻笑嘲弄一番,那令鳳宣懷十分不悅,但從今早便跳個不停的眼皮讓他沒心情與Cocoa鬥法。

    他頭痛地想,有這樣一個專扯他後腿的秘書,他的辦事效率能好到哪里去?他懷疑。

    坐不住辦公室,他從大辦公椅站起來,在三十坪的辦公室裏無聊的踱步。

    眼皮又開始跳。他伸手揚住兩隻眼睛,又放開,然後繼續在辦公室裏兜圈圈,直至他發覺這是個毫無意義的舉動,他才停下腳步,回到辦公桌後。

    在桌上逡巡一眼,他拿起一片公司新上市的電玩軟體放進磁碟機內。

    這是去年和美國總公司合作開發的遊戲軟體,叫做“天堂”,甫一上市就在臺灣刮起一陣旋風。

    遊戲軟體不是“淩雲科技”的主要開發產品,“淩雲”的潛力是在電子商務與未來科技方面,但是由“淩雲”無心插柳而推出的幾套遊戲軟體都意外的受到玩家的歡迎,也意外的烏“淩雲”增加一筆可觀的收入,甚至在電腦遊戲市場上佔有一定知名度和吸引力。

    這套“天堂”遊戲軟體的內容與魔法有關,屬於冒險遊戲類,參與者可以選擇扮演魔法師、騎土、引渡者或是精靈……等等。

    他進入遊戲設定的情節裏,很快便上手,接下來他全副的心神都被電腦遊戲吸引住,連Cocoa來叩門都沒聽見。

    螢幕裏一個畫面吸引住他的注意。

    一個騎著掃帚的女巫!代表邪惡的一方。

    遊戲裏的女巫穿著一襲黑斗篷,頭戴黑色尖頂帽,帽檐下有著醜陋的外貌。

    她長疣的尖鼻子以及那邪惡的目光和嘿嘿笑聲,令鳳宣懷毛骨悚然。他連忙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所掌握的角色上。

    他的魔法師正要取得魔法之書、消滅女巫,就差那臨門一腳,魔法師的伴從聖獸受到女巫的攻擊,變成一隻青蛙,呱呱兩聲,便跳走了。

    沒有聖獸的協助,魔法師獨自面對惡勢力……

    Cocoa不耐煩地敲著門,但鳳宣懷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一樣,只顧著埋首在電腦螢幕前。

    Cocoa火了。她大步上前,大聲在鳳宣懷耳邊吼道:“鳳、經、理!”

    鳳宣懷搗著隆隆作響的耳朵,不高興地抬起頭,瞪著Cocoa:“什麼事,可哥亞?”老天,他的頭更痛了。

    乍聽那三個字的當兒,Cocoa臉色驟變,她斜睨他一眼,說:“沒什麼要緊事,只不過是提醒你,別忘了與大宇科技林經理的午餐時間。”

    鳳宣懷臉上血色盡失。老天,他忘記了。最近諸事不順,讓他記不住每一件事,而無聊的午餐應酬又是最容易讓他遺忘的事。

    “老天,你為什麼總是不早一點提醒我?”他慌張地看了下手錶。

    十二點零五分。

    希望今天臺北市塞車的情況比平常更嚴重好為他提供一些遲到的理由。

    “因為我知道經理你正致力於瞭解本公司生產的遊戲軟體。”Cocoa低頭看了一下螢幕上定格的畫面。

    鳳宣懷正忙著套上他的西裝外套,扣扣的手遲疑了片刻。“你說什麼?”

    Cocoa訕笑似地說:“就算是新手也應該知道,女巫不是敵人,沒有人會特別花時間去消滅女巫。”

    鳳宣懷露出他一貫皺眉不耐煩的表情。“你到底在說什麼?”

    Cocoa指著螢幕上魔法師懸掛在腰間的百寶袋,扯著嘴角說:“魔法師只要打開袋子,取出袋子裏的玫瑰花獻給女巫,女巫就會變成美麗的精靈,將魔法書獻給魔法師,成為魔法師的最佳幫手。”想了想,她又嘀咕幾句:“女人從來就逃不過愛情的魔法,而男人總是找不對門路……”

    最後的那幾句鳳宣懷聽不真切,而時間不容許他繼續與他的秘書大開辯論會,他聳聳肩,交代說:“別動那台電腦。”等他回來,他會親自證明路是人走出來的,即使他沒有把玫瑰花獻給女巫,他一樣有辦法取得魔法書,消滅邪惡。

    他取了車鑰匙,匆匆離開。

    公司的外牆是一大片強化玻璃。

    在等電梯的時候,他的視線剛巧轉向玻璃牆外,望向因污染而有此一灰濛濛的天空。不遠處一個移動中的物體吸引他的注意,他睜大眼一看,發現那不明物體就像是剛剛在遊戲裏那騎掃帚的女巫。

    他在心裏呻吟一聲,閉上眼,暗忖若不是受到剛剛那遊戲的暗示太過強烈,讓他將所有生存在都市里的鳥都看成會飛的掃帚,就是潛意識裏有事情太過困擾他,才會讓他不斷懷疑自已看見了只存在於童話書裏的人物。

    他也許該去看看心理醫師——只要再看見一次,再讓他看見一次那幻覺,他就去找葛醫師。

    現在,深吸三口氣,緩緩睜開眼,往外看。

    什麼也沒有。

    很好,非常好,鳳宣懷點點頭,寬慰的走進等候已久的電梯。

    艾莉兒在城市的鋼筋叢林裏飛翔。

    是啊,感謝上帝。在她百折不撓的嘗試下,掃帚又願意飛了。

    她現在正騎著掃帚在高聳的建築物裏穿梭,尋找烏鴉薩伊德。

    她找到一窩築巢在大樓冷氣機外殼的麻雀家庭,並使掃帚暫時停在空中不動,以詢問她那位朋友的下落。

    麻雀先生和麻雀太太在撫平一開始見到艾莉兒時所受的驚嚇後,開始熱情的招呼這位天外飛來的稀客。

    儘管人與其他動物的語言不同,儘管艾莉兒不是個出色的女巫,幸運的,她體內經過混血稀釋的女巫血液使她能輕易地與自然界裏的每一個生命交談——只要對方願意敞開心靈,她就能探進對方的內心,與之對話。

    “麻雀先生,一個女巫耶,你瞧瞧,多麼不可思議的事!”麻雀太太說。

    “麻雀太太,的確很不可思議,一個女巫耶!她活生生地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可能是家族裏唯一見過女巫的麻雀,這事實多令人驕傲啊。”麻雀先生說。

    麻雀太太連忙把小麻雀都叫醒,笑吟吟地將之介紹給艾莉兒:“女巫小姐——”

    艾莉兒睜大眼,將頭湊近那小小的巢穴。“艾莉兒。”她第三次自我介紹,毫不在意麻雀太太驚人的健忘能力。

    麻雀太太鼓動著翅膀,介紹她的孩子們。“這是小麻、小雀、小東、小西、小寶、小貝,以及”一顆未孵化的蛋。“小圓。”

    麻雀先生說:“它們是我們的寶貝。”

    “嗨,大家好。”艾莉兒開心地伸手逗著剛出生不久的小麻雀。她溫柔的手指一一撫過那小小的、脆弱的生命,給予她女巫的祝福:“但願神賜予它們強健的生命力,四時穀物豐收使它們飽暖無缺,並且永遠不受到陷阱與惡劣環境的傷害。”

    麻雀太太與麻雀先生聽到艾莉兒的祝福,眉開眼笑地與艾莉兒閑喳呼。末了,還呼朋引伴,將附近的麻雀家庭全召集了過來,每一個麻雀家庭都有一對鳥夫妻以及五隻以上會飛的小麻雀成員。

    每只麻雀一搭一唱,艾莉兒很快便忘了原先找上麻雀夫妻的目的找烏鴉。

    他們其樂融融的聚在屋簷和冷氣機的空檔下,開起午茶大會。

    這附近的樓層正好租給一家法國餐廳。

    同一時間,在大樓裏,正在用餐的客人不由得豎起耳朵聽著麻雀嘰嘰喳喳的吵雜聲音。

    鳳宣懷正在竭力解釋他遲到的理由,但他發現桌子對面的林經理並沒有仔細在聽。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署,從林經理的角度看過來,只看得見新光大樓和灰濛濛的天空;而從鳳宣懷的角度看去,剛好能夠看見群眾的麻雀到處飛舞的景象。

    服務生送來餐前酒和開胃菜,餓得發慌的鳳宣懷看著鵝肝醬,垂涎欲滴。他假意咳了兩聲,在重新得到對方的注意力後,他擺出他的招牌笑容。“今天大樓外的鳥類似乎特別有活力,啊,餐前酒來了,林經理,請慢用,我聽說這家法國餐廳的食物非常地美味。”

    林經理一邊聽著麻雀的聲音,一邊品嘗餐前酒。喃喃道:“我不知道臺北還有這麼多麻雀,感覺上全臺北的麻雀好像都聚集到這間餐廳來了,真像是身處在大自然啊,不知道這是不是餐廳老闆的點子?”

    鳳宣懷一邊喝著奶油洋蔥湯,一邊漫不在意地將視線轉到大樓外那群黑壓壓的麻雀上。

    一片飄動的裙擺在他眼前輕盈地飛揚,他不由得瞪大了眼。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裙擺還是在那邊。好奇與恐懼促使他要看得更清楚一點,他悄悄將座椅往窗邊挪。

    然後,他看見更大片的黑色裙擺。沿著裙擺,是一雙白皙的腿?!

    再三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他豁地站了起來。

    林經理對他突然的舉動感到困惑不已。“鳳經理?”

    “窗戶外面有人。”他眼睛不離開那雙纖細的小腿。

    林經理往外頭瞞了瞄,拉他坐下,不以為意地道:“大概是洗窗戶的清潔工吧。”

    他瞪著那雙腿看。“是嗎?”

    “應該吧。”林經理顯然對這話題沒什麼興趣,他一邊喝著湯,一邊轉移話題:“我聽說貴公司有意專設一個遊戲軟體部門……”

    鳳宣懷強迫將心神從那雙腿上拉回來。強迫自己去應付林經理打探意味甚濃的詢問,以免洩漏了公司的機密。他扯了扯嘴,乾笑說:“是嗎?我倒是沒有聽到這消息,大概是馬路傳聞吧。”

    大樓外,一陣強風刮來,將艾莉兒吹離開她新交上的那群麻雀朋友。

    她低呼一聲,險險地控制住她的掃帚,並竭力壓住不斷要掀起來的裙子。

    看來得先向麻雀朋友們告別了,這一陣風短時間內似乎停不下來,她被吹得東倒西歪。而麻雀們似乎對她的掃帚的構成物很感興趣,她注意到從剛剛至現在,她的掃帚已經被啄掉了不少毛。

    鳳宣懷完全聽不到林經理說了些什麼?他愣愣的瞪著窗外那個騎著掃帚的女巫,低喃道:“老天,她是真的。”

    “什麼真的?”林經理疑惑地掀了掀鼻樑上的眼鏡。

    鳳宣懷既驚又恐的捉住林經理的手,叫道:“你看,看見沒有?窗戶外面那個騎著掃帚的女人!”

    林經理睜大了眼,卻什麼也沒看見。

    他看向一臉認真的鳳宣懷,不禁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鳳經理,我聽說了你失戀的事,請趕快振作起來。今天這一餐我請你。”

    鳳宣懷眼睜睜看著女巫飛走。

    他決定待會兒就去找心理醫師。

    他想他最近大概真的是太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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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別再來一次了!

    艾莉兒正在往下掉。

    該死,她的掃帚又罷工了。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她必須自救。

    幸運的是,她很快的便在腦袋裏找到了一個咒語,她使用了它

    她的掃帚在魔法生效後變成一把圓頂大傘,她緊捉著傘柄,完美的進行了一回高空降落的演出。

    著地、收傘,圓傘回復成掃帚。

    她成功的降落。臀部著地。

    而且一點兒也不痛。

    她毫髮無傷。

    太完美了!艾莉兒呵呵笑出聲,愉悅地自言自語:“誰說我的魔法別腳?顯然人們凡事只看壞的一面。”

    鳳宣懷臉孔朝下,向下趴在地上。他的頭部被黑色的布料蒙住,他的腰則被某個不知名的物體壓住。他很痛!這回他也許閃到了腰。

    與林經理一起用完午餐後,他去找葛醫師。

    從葛醫師那裏離開後,他將車開到公園,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厘清自己混亂的內心。他三十歲了-交往過的女友卻一個個跑掉,他百般不解,內心受創甚深,他不懂為什麼在他付出那樣多之後,他的女友們終究還是一個個棄他而去?

    他渴望家庭-他需要人關心,他想結婚,要安定,但事情總會在重要關頭出錯,而他常常不曉得自己錯在哪里。

    就像現在無端被不明物體襲擊,他也不曉得自己錯在哪里?

    難道到公園來散散心也是個錯誤的決定?

    也許是吧!人在倒楣的時候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對。他恨恨地想。

    他發誓他討厭黑裙子、更討厭蘋果香味,

    偏偏他的臉被黑裙籠住,不流通的空氣讓他每吸一口氣都吸進那蘋果似的芬芳。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數數,揣想壓在他腰杆上的大蘋果什麼時候才肯移開?他想詛咒。

    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六……

    艾莉兒坐在柔軟的“草地”上,檢視她的掃帚。

    究竟是哪里出了錯?飛翔時她並沒有亂用魔法,照理說她不該掉下來才對。

    如果不是她的問題,那麼問題出在哪里?

    艾莉兒蹙著眉,覺得非常困惑。

    鳳宣懷又深吸一口氣,繼續數數。

    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

    “啊!難道是這個區域的“萬有引力”跟一般地區不同?!”艾莉兒從“地上”跳了起來,左腳不曉得絆到什麼東西,她跌了一跤。

    “公佈答案……一百七十六。”鳳宣懷呼吸總算順暢,他吐掉不小心吃進嘴裏的草,將朝下俯臥的身體翻轉過來。

    “嗨,什麼一百七十六?”艾莉兒終於看到了這名趴在地上吃草的男人,紫羅蘭色的眼睛閃著好奇的光芒。

    鳳宣懷一看見她的紫色眼睛,一時間什麼舊恨新仇全勾了上來。“是你,沒錯,就是你!”他捂著眼睛,呻吟了聲。

    聽見他痛苦的呻吟,她關心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看見她手上的掃帚了。他閉起眼,不肯張開。“噓,不要跟我說話。”

    艾莉兒不懂。“為什麼?”

    他喃喃:“這樣我才能繼續當我是在作夢。”

    艾莉兒更加不明白了。“為什麼要作夢?現在正是白天不是嗎?!”

    鳳宣懷無可奈何必須面對現實。他從草地上坐起來,檢查腰部受傷的程度。在確定骨頭沒有斷掉之後,他站起來,轉過身面對另一個更大的問題。

    他看向坐在草地上的艾莉兒。“說吧!”為什麼找上他,以及她的目的是什麼?希望不是謀殺,否則她一定很快就會成功。他覺得自己已經去了半條命。

    艾莉兒眨著她無辜的大眼。“說什麼?”

    他兇惡地抬起臉,憤怒地瞪著她。“別裝了,我知道你一定有企圖,我老是看見你在我頭頂上打轉。”目光擺在她那支掃帚上:“這是掃帚吧!我知道你用它在天上飛,我看見了,現在告訴我,你是誰?以及接近我的目的?”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開始以為他或許遇見了一個女巫。

    艾莉兒目瞪口呆。“你看見了?你看見我在天上飛?”

    他點頭。“我什麼都看見了,現在告訴我你的意圖?”

    艾莉兒呆住了。她該怎麼處理這種狀況?伯頓沒有告訴她,女巫允不允許被尋常人看見。被看見會怎麼樣?她會不會被捉去燉湯?

    她看著他高大的身形-不由得拖緊了她的掃帚,瑟縮地看著他深邃不可測的黑眸,囁嚅道:“拜託,請不要傷害我。”仿佛為了加強效果,她高舉“稀有保育動物”的招牌,心想:採取低姿態投降舉動不知道正不正確。

    面對著艾莉兒堪稱可笑的舉動,鳳宣懷愣了半晌,哭笑不得。扯掉她手上那不知從什麼地方變出來的招牌,他蹲了下來,與她眼對眼。

    “把我撞昏在機場大廳的,是你?”

    艾莉兒被他帶有魔力的黑眸吸引,她想起了那糟糕的第一次接觸。她當然沒有把他忘記。她點點頭:“我想……應該是我。”

    鳳宣懷點點頭,又問:“把我從噴水池裏帶走,送到附近醫院的,也是你?”

    艾莉兒努力地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

    她搖搖頭。“不,不是我。我正不曉得該怎麼辦的時候,剛巧有人經過,我想辦法讓他注意到你,然後看著他幫你叫救護車。”猛然她抬起頭,看見他陰鷙的神色,她低呼一聲,連忙解釋:“因為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

    她好像快被他嚇死了,他看起來像鬼嗎?鳳宣懷懷疑地想。他搖搖頭,伸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觸及他掌心的那一刻,艾莉兒不小心窺見了他的一小部分內心——

    “啊?”艾莉兒看著自己的掌心,覺得萬分不解。好神奇,她怎麼辦到的?她剛剛好似會讀心,是錯覺嗎?

    “怎麼了?”他斜眼一問。

    艾莉兒連忙收攝心神,搖搖頭。

    他沒有多加理會,繼續說:“你還沒回答我你是誰?到這裏來做什麼?”他提供了數個選擇:“天使?外星人?還是女巫?”

    艾莉兒選了最後一個。

    鳳宣懷點點頭。嗯哼,他正在跟一個女巫打交道。好得很,他要冷靜,他沒有瘋。“你會飛?”

    艾莉兒想了想,斟酌地回答:“有時候會。”

    他接受了這個答案。“嗯,所以有時候會從天上掉下來,這可以理解。”

    艾莉兒朝他露出一抹寬慰的笑。

    他視若無睹,又問:“除了會飛,你還會什麼魔法能夠證明你是女巫?”如果她除了“飛”以外,什麼都不會,他就決定告訴自己,他看見她在天上飛這件事以及現在,純粹只是個夢。

    艾莉兒靦腆地笑了。“很多。”

    他也跟著她笑,並衷心祈禱她不要再要任何花招。“例如?”

    艾莉兒苦心思索,“例如……這個。”她捉住他的領帶,手指輕輕一彈,領帶化成一條蛇,瞬間纏住他的頸子,勒住他。

    “住手!快把這東西弄走!”鳳宣懷大吼。他恨蛇!

    艾莉兒自己也嚇了一跳,她原來是要將那條領帶變成一個花環的。

    她連忙把那條沒有毒的蛇變回領帶,幸好這次很成功。

    回過頭來,她無辜地看向他。

    鳳宣懷咳了咳,瞪著艾莉兒:“很好,很“高明”的魔術。”

    艾莉兒更正他:“不是魔術,是魔法。”高明?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稱讚她……不過,這算是讚美嗎?

    不管是不是讚美,心花怒放的她給了他一個很甜美的微笑,因為這真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的魔法“高明”。

    在魔法學校時,每個人都只會嘲笑她蹩腳,而且不准她接近他們,她覺得好無助,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那樣的僵局。大家似乎都不怎麼喜歡她,而她總是不明白做錯了什麼事?她很難過,也很寂寞……

    從她剛剛不小心所窺見的部分,她得知他最近過得相當不順利,尤其是在感情生活上——他有一雙寂寞的眼睛,比雪地的狼更加孤獨。

    他也寂寞嗎?他也被人嫌棄嗎?艾莉兒直直地望著他的黑眸,似想從中找到些許端倪。但黑色是最容易藏住心事的顏色,艾莉兒沒有辦法從他的眼眸裏得知他是否需要幫助。

    先前不小心觸進他的內心一隅,恐怕只是個奇妙的意外……或者是上帝的旨意?上帝藉此來指示她必須幫助他?

    她不知道他是否需要幫助,但是魔法世界裏,有一條古老的箴言是這樣說的:假如你看見受傷的鷹,別因為怕被啄傷而放棄援助一個生命的榮譽。

    於是,艾莉兒下了一個決定。

    她想幫助這個人做為一個女巫,她應盡她所能,幫助他驅逐眼底暗藏的那些寂寞。

    她朝他伸出友誼的手。“我是艾莉兒,是查柏萊特魔法學校的學員,在遙遠的彼方聽見你求助的呼喚,所以特地來幫助你。”她想幫助一個人,應該不需要公佈她已被退學這件事吧。

    鳳宣懷不知該不該相信她的話?他曾經向誰求助過?

    “幫助我?你要幫助我什麼?”他質疑,唇角不由自覺形成嘲諷的角度。

    見他眼露猶疑,艾莉兒知道她若想要幫助這個人,就必須先取信他。

    “幫助你,你所需要的一切。”她隔空從另一個地方摘來一枝粉嫩的玫瑰,遞給他——玫瑰是友誼的象徵。

    鳳宣懷遲疑地接下那枝玫瑰。他看著手中含苞待放的玫瑰,試著厘清這一切。

    撇開一切不合理的情節——在現實生活裏,女巫的存在原來就不合理。也許上帝真的開始眷顧他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認識女巫,而這個女巫到目前為止看起來都還算友善。

    他悄悄覷她一眼。她那雙紫羅蘭大眼正洋溢著和平與善良的光輝——希望不是錯覺。

    如果真如她所說,她是來幫助他的,那麼接受她的幫助又何妨?何況這也解釋了這幾天為何總是看到她出沒在附近的原因。想必她是要找機會告知他這件事,但是苦無機會。

    經此一想,鳳宣懷接受了自己的推論。

    “你是艾莉兒?”他想確認。

    “是的,先生。”她取信他了嗎?艾莉兒掩不住心中的雀躍——難得找到一個信賴她魔法的人,教她怎能不歡喜!

    他挑了挑眉。“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什麼?”

    艾莉兒用力點頭。“愛情的滋潤。”剛剛自他身上意外得來的資訊,這男人失戀了六次,而且最近一次才發生在不久以前。

    如果前一刻鳳宣懷還有些疑慮,此刻也都揮掃而空。

    他的眉頭比剛才蹙得更緊。老天,上帝真的聽見了他的呼喚,派眼前這一位女巫來幫助他?“我是否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艾莉兒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莊重,有威嚴,就像黛安常做的那樣。她說:“當然不必,這是免費服務。”

    若真要說有什麼代價,大概也就是提供她三餐與居處吧!

    這幾天她厭煩了睡在樹幹上,也厭煩了以水果果腹。

    “所以我不必出賣靈魂?”

    艾莉兒搖搖頭,明白告訴他:“當然不,先生,我是善良的女巫,你只需要提供我住處以及三餐。”

    鳳宣懷接受了。“葷食還是素食?”

    艾莉兒笑道:“素食。”

    鳳宣懷非常高興聽到這個答案。“草食性”動物應該比較無害。

    就這樣,雖然他那一半理智的腦袋壓根兒不相信艾莉兒的話,但他另一半愛好冒險的腦袋還是接受了她這項聽起來不錯的“建議”。

    反正無傷大雅,他樂觀地想。

    一個女巫……未來的生活想必不會太無聊。

    在不客氣的享用了兩客素食小火鍋之後,艾莉兒酒足飯飽,心滿意足,心甘情願地跟著鳳宣懷回家。

    剛剛在餐廳時,他簡單的介紹了自己。

    他叫鳳宣懷,今年三十歲,目前在一家分公司擔任開發部經理,目前單身獨居,最大的心願是趕快找到一個女朋友,然後結婚。

    “你就睡這裏。”鳳宣懷指著客廳的沙發說。

    艾莉兒看著那張長沙發,困惑地問:“你住的地方沒有床嗎?”

    “有。”他言簡意賅地說,一手不耐煩地扯著束住他脖子的領帶。

    艾莉兒眨眨眼。“那為什麼我不能睡床?”

    “因為我只有一張床,而這、唯一一的一張床是我睡的。”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解釋。仿佛他睡床,而她睡沙發是天經地義的事。

    艾莉兒又眨眨眼,困窘地看了看四周。“你……很窮嗎?”他“只有”一張床?

    鳳宣懷終於扯掉那條領帶,抬起眼看她。他,窮?他搖搖頭:“不,我不這麼認為。”他雖然不特別富裕,但“窮”這個字眼跟他還沾不上邊。扯掉領帶,他在屋裏“唯二”的第二張沙發坐下,並且開始扯掉腳上的襪子。

    注意到艾莉兒還直挺挺地站著,他說:“坐呀,隨便坐,不要站著。”

    艾莉兒順從地在比較長的那張沙發坐下。眼角瞄到擱在角落的兩大箱行李,她問:“放在牆邊的那堆東西是什麼?”

    鳳宣懷扔掉兩隻臭襪子,看向艾莉兒所指的方向,他身體一僵,別開眼,淡淡地說:“是我前任女友的東西。”小荷走的時候,氣得寧願不要行李也要離開,他真有那麼差勁嗎?思及此,他心頭一陣落寞。

    沒注意到他神色不對勁,她問:“她留下送給你的?”

    “她忘了帶走。”他翻翻白眼不想多做解釋。

    她又問:“怎麼不送回去給她?”

    地瞪她一眼。“她不需要了。”

    “喔。”還是不太懂……她納悶回過頭來,看見丟在地上的兩隻臭襪子,她好心地提醒他:“先生,你襪子掉了。”

    “什麼?”鳳宣懷早已背過頭去,找出電視遙控器,讓吵雜的電視節目驅走一室寂靜。

    艾莉兒不厭其煩又重複說了一次。

    鳳宣懷頭也不回。他把玩著遙控器說:“它不是掉了,是我扔的,我故意要把襪子扔在那裏。”

    艾莉兒擰著眉伸出兩根手指頭將那兩隻襪子夾起來,拿到他面前。“臭襪子不應該隨便亂扔,這樣很沒禮貌。”

    鳳宣懷瞪著她看,好一會兒沒有反應。

    艾莉兒拎著那兩隻襪子,見他沒反應的瞪著她看,她開始有些局促不安,後悔超自己的多管閒事。

    鳳宣懷放下遙控器,倏地站起身,將艾莉兒持在手上的那兩隻襪子一把捉了過去,丟下一句:“我先去洗個澡。”便走進這一房一廳的小公寓裏唯一的一間臥室,關上門。

    在艾莉兒以為他今天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的一個半小時以後,他穿著休閒服兼睡衣走出來。

    艾莉兒從電視機螢幕前抬起頭來。

    他老實地承認:“我想我還是不太能夠相信這件事。”當時他昏了頭,沒想太多就把她帶回來,沒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麼棘手。

    艾莉兒一副很瞭解地安慰他說:“沒關係,我瞭解,任何人都不能夠在短時間內接受這種事,習慣就好了。我相信你會很快適應的。”她以前也常這樣跟伯頓說,所以她想這件事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才是。

    “是嗎?”跟一個女巫一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不是件大問題?他懷疑。

    艾莉兒肯定地點點頭。“我相信是。而且你放心,我會儘量不打擾到你的生活……”指著客廳裏的長沙發,她問:“你確定你沒有第二張床?”

    他眯起眼,一點也不讓步地說:“我十分確定,而且我認為以你的身長來看,那張沙發非常適合你。”總不能叫他這一八五的去擠那張小沙發,他會腰酸背痛得站不起來。

    艾莉兒低頭看了眼那張沙發,又抬起頭仰起下巴,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一點。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那麼矮,希望他說那句話只是無心的。

    看見她沾了塵土的黑色裙袍,又看看自己那套白色沙發,他又說:“浴室在我房間裏,你可以用。今晚就到這裏,希望未來你我相處愉快。”希望……

    早晨,鳳宣懷醒來睜開了眼睛,細想起昨天所發生的事,還不能夠相信那會是真的,直到他聞到烤麵包的香味,他豁地跳下床。

    浴室在他的房中,簡單盥洗後,他換上衣服走出房間。

    迎面而來的一張甜美笑臉像太陽一樣炫目,讓他幾乎睜不開眼。

    艾莉兒依舊穿著她那套已經清洗過的、獨一無二的黑袍子,手上捧著一瓶果汁、一罐果醬,和一些麥片。看見鳳宣懷,她笑著向他打招呼:“嗨,你醒了,一起吃早餐吧!”

    看向客廳裏的沙發,以及整齊地折疊好放在上面的棉被,他隨口問了聲:“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謝謝。”她回答說。

    “是嗎!那就好。”鳳宣懷朝餐桌走去,看著桌上豐富的早點,他抬起頭,問:“這是你弄的?”

    艾莉兒點頭。“是啊,這些都是冰箱裏的食物,再不趕快吃掉就要過期了。”

    鳳宣懷聞言,拿起那瓶果汁,細看上面的保存期限。驀然想起,這些東西都是前陣子小荷還在時所買的。

    他是不在家吃飯的,只有他一個人在的時候,他的冰箱裏常常只有幾罐啤酒,其他什麼都沒有。小荷是第一個願意搬來和他同居的女友,也是交往時間最長的一個足足有半年多。

    只不過如今她人已經走掉了,還與他人閃電結婚。世事變化之快,令他幾乎難以招架。

    喝著冰涼的果汁,他的心好似也隨著入胃的果汁一樣,漸漸冰冷起來。

    艾莉兒專心地將果醬抹在剛烤好的土司上,然後笑吟吟地遞給他。

    他遲疑了半晌才接過,沒什麼食欲地咬了一口。注意到艾莉兒長長的睫毛覆蓋下的眼睛,是紫羅蘭色的,很少見。

    他咳了咳,說:“我沒有叫你準備早餐,你可以不必這麼早起。”

    艾莉兒正在另一片土司上抹杏桃果醬。她抬起頭:“但是我餓了,我每天早上都有吃早餐的習慣。外婆告訴我,美好的一天應該從一頓豐盛的早餐開始,你認為呢?”

    聽起來像某玉米片的廣告詞……鳳宣懷喝著冷涼的果汁,喃喃道:“如果有熱咖啡的話,也許……”

    艾莉兒聽見了他的低喃,她對他微微笑。說:“也許有。”她彈彈手指,發出兩聲輕響,餐桌上頓時煙霧彌漫,待煙霧消散後,一壺熱騰騰的黑咖啡赫然出現在餐桌上。

    神奇的魔法讓鳳宣懷不由得瞪大了眼。“這是怎麼做到的?真神奇!”

    艾莉兒接收到鳳宣懷崇敬的注目,她微揚起下巴,輕吐:“魔法。”當然她不會告訴他,再怎麼樣神奇的魔法仍有其限度,就像眼前這壺咖啡一樣,她不能無中生有,所以這壺咖啡是從鄰近的、某個人的餐桌上“偷”來的。

    鳳宣懷倒了一杯咖啡,在喝了一口,確定眼前所見並非幻覺後,他驚歎地問:“一壺咖啡都能彈彈手指就變出來,你還需要我提供三餐嗎?”

    艾莉兒有所保留地說!“魔法的使用還是有很多限制的,我不能常常這麼做,否則會受到大自然的懲罰。女巫的法力得自於大自然的恩賜,是不能隨意濫用的。”

    鳳宣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想:管它是魔法抑或是什麼?能坐在家裏,不必動手就有早餐吃的感覺很好,如果她願意幫忙,那他又何必婉拒這種善意?

    他愉悅地享用起早餐,覺得這樣的一個新開始非常快活愜意,自然對未來的生活便積極樂觀起來。

    十分鐘後,鳳宣懷喝掉最後一口咖啡,吞掉最後一片土司,他拍拍手上的麵包屑,離開餐桌。

    艾莉兒跟著站起來,迫在他身後問:“你要出門了嗎?”

    他拎起擱在玄關處的公事包,坐在凳子上套上襪子和皮鞋。“是啊,你一個人在這裏,沒問題吧?”

    艾莉兒蹲到他身邊,制止他繼續穿襪子。

    他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艾莉兒神秘地笑了笑,說:“今天將襪子反穿,並系上紅色的領帶。”她一伸手又從“它處”借來一條紅領帶,遞給他。眨眨眼:“愛情的運氣便會到來。”

    鳳宣懷看著手上那條大紅色的鮮豔領帶,再看向只著兩隻襪子的腳。

    艾莉兒看見他眼中顯而易見的猶疑,她鼓勵性地拍拍他的肩膀,透露更多:“相信我,我今天一大早的時候幫你占卜過了。”

    他眯起眼,“襪子反穿,系紅色領帶?”這會招來哪種愛情運啊?

    艾莉兒肯定地點點頭。

    見他不動作,她將那條領帶拿回來,一邊替他系上一邊說:“拜託你對我有點信心。”她很需要信心雖然在魔法學校時,她的占卜是出了名的不靈驗,但今天她一大早醒來時覺得異常神清氣爽,狀況非常不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虔誠地替這個可憐的男人占了一次愛情蔔,她照占卜精靈的指引:“靠右邊走,保持笑容,玫瑰是你的幸運符,快走,我已經聽到丘比特那愛神的箭預備設向你心房的聲音。”然後她一把將他推出門外,連同他的鞋一起。

    “祝你好運。”她笑。

    他腳步踉蹌了下,回頭看向站在屋裏的艾莉兒她正對著他笑,仿佛一切事情盡在她的預知中。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有自信!

    也許聽她一回,也無傷大雅。他拉拉領帶,將襪子反穿後套上皮鞋。“我去上班了,電視旁邊的抽屜裏有零用錢,備用鑰匙放在門口的報箱內,出門時記得鎖門。”

    他一邊拉著他的紅領帶,一邊朝向未知的命運而去。

    但誰也不知道,他的命運將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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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5: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今天臺北市的交通特別塞。

    眼看著就要遲到了,鳳宣懷在繞了公司附近的道路一大圈之後,終於找到一個停車位,他看准了左右方車道,確定沒車後,迅速將車開進那空位——

    “碰”地一聲,鳳宣懷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他整個人就被一股衝擊力撞向方向盤,他的肋骨立即傳來痛楚。

    可能斷了兩、三根骨頭,他悲觀地想。

    等他腦袋恢復思考,他忍痛打開車門,想弄清楚發生什麼事?

    一輛黑色賓士轎車橫停在他面前,賓土車尾撞到他的前車燈,把他的車燈撞得粉碎。他呻吟一聲,瞪著那輛賓土車。

    正當他打算揪出車主理論一番的時候,賓土車的駕駛座打開來,走出一名穿著高級制服的中年司機。

    “很抱歉,先生,剛剛沒有看見您的車,造成了這件意外,十分抱歉。我的老闆在趕時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但您放心,您所有的損失我的老闆會全額支付,請將帳單寄到名片上的地址來。”這位司機有禮地向他道歉,表示他願意負起這件小意外的一切責任,負責的態度教鳳宣懷錯愕,他愣愣地接過司機遞來的名片,但沒有仔細看。

    他想對方都已經表現得這麼有善意了,只不過是車燈被撞壞而已,他就自認倒楣算了。而且他也要趕時間到公司開會,不想繼續在這裏耗。

    他臉色和緩下來,向對方點點頭:“沒關係,這件事就算了。”

    他拿出公事包,鎖了車門,便離開現場。

    那輛賓土車在駛過他身邊時特意放慢了速度,鳳宣懷反射性地抬頭一瞥,搖下的車窗內上張明豔動人的臉龐像海浪一樣,深深衝擊了他的心,他愣在原地無法動彈,直直地目送那麗人完全消失在他視線為止。

    回過神來,他搖搖頭,笑想:這樣一個早晨還真不賴嘛。

    再抬起頭來時,他臉上陰霾盡去,只剩下陽光般的笑容。

    走進公司大樓裏,一堆粉領女性穿著高級套裝,手提名牌皮包,站在電梯門口等候。

    見他出現,原本嘰嘰喳喳的女職員們不約而同的噤聲不語,仿佛他是瘟神一般,對他避之猶恐不及。

    鳳宣懷裝作沒發覺氣氛的突然改變,他掛著從剛剛就維持在唇畔的微笑,笑容可掬地向那群女職員打招呼。“各位好,你們今天看起來真是容光煥發,美麗動人極了。”若能夠不像平常一樣三姑六婆就更好了。

    女職員們破天荒被鳳宣懷這樣一稱讚,笑容立刻回到臉上,開心地向他打招呼。“鳳經理,你今天氣色也好極了。”注意力落到他頸項上那條顯眼的紅色領帶,又紛紛說:“這條領帶真是可愛,跟經理的西裝好搭配喔。”

    “是嗎?”鳳宣懷低頭看了那條他覺得很醜的領帶一眼。腦海裏響起艾莉兒的叮嚀,於是他抱以更開朗的微笑——儘管他覺得自己這樣笑,實在像極了呆子。

    電梯門開了,他先進去,併入各樓層的女職員服務,直到到達自己辦公室所在的三十樓,他跨出電梯,沒想到先前的舉止已替他稍稍改變了過去嘴臭愛損人的惡名聲。

    經過Cocoa的辦公桌時,Cocoa正用著小鏡子在化妝,他心血來潮,特別注意了她的口紅顏色——棕紅色。沒來由的,便冒出一句:“可哥亞,你今天的口紅顏色還滿好看的。”

    Cocoa訝異的差點將唇線畫偏。

    看著吹著口哨走進辦公室的背影一眼,她心裏納悶:怎麼搞的,這人今天吃錯了藥?

    中午用餐時間,鳳宣懷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吃著商業簡餐。

    盤裏的小牛排烤得太焦,像肉幹一樣幹的難以下嚥,他邊喝著水,邊皺眉,心想待會兒非得跟餐廳經理抗議一下才行。

    就在他因為午餐欠佳,心情漸漸惡劣起來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女聲在頭頂響起。

    “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鳳宣懷沒有抬起頭,因為他的眼光正膠著在桌子對面的窈窕身段上。裹在火紅緊身連身短裙的豐滿上圍和纖細的腰肢令他挪不開眼光——原諒他,他是男人,跟大多數容易因下半身而衝動的動物沒什麼兩樣。

    他低著頭,悶聲道:“當然可以,請坐。”

    隨著女子坐下來的動作,他的視線從她豐滿的上圍移到她姣好的容貌上。她有一頭捲曲的長髮和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挺直的鼻樑以及豐滿的唇。

    非常性感。他暗暗在心頭下評語。

    女子坐下來點餐,他聽見她那呢噥的嗓音向服務生說:“曼特寧,謝謝。”

    他又想:真聰明,只點咖啡,這家餐廳的午餐難吃死了。

    他又喝了一大口水。

    當服務生送來女子的咖啡時,他順道向服務生要了一杯水。

    好不容易解決掉盤裏的食物,他看了看表。

    午休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他可以再多坐一會兒,讓胃裏的食物消化消化。

    注意到一道視線,他抬起頭來,正好與對面的美女眼光交會。發現她正在看他的大紅切帶,他向她笑了笑。心想:她一定覺得很蠢!

    美女開口了。“你在這附近工作?”

    鳳宣懷心想:他都還沒開口釣她,她就先上鉤了?他咳了咳,清清喉嚨,以低沉而極富男性魅力的嗓音說:“嗯,離這裏不遠。”

    他看見美女正在攪動小湯匙。她問:“哦,在哪里高就呢?”

    他再次強迫自己的視線自她豐滿的胸脯上移開。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燙金名片,遞向前。“講指教。”

    美女捧著那張名片看了許久,笑吟吟的收下後,也遞了張小卡片給鳳宣懷。“這是我工作的地方,有時間請來捧場。”

    鳳宣懷皺著眉看著卡片上印製的文字——

    名流俱樂部Miss曼妮

    默默將卡片收進口袋裏,正巧服務生送來他的水,他伸手去接,卻不小心將水杯弄倒,杯子裏一半的水都撥到紅衣美女的胸口上。

    鳳宣懷大吃一驚,連忙掏出手帕想替她擦幹,混亂之中,卻摸到了柔軟的胸脯,他倏地彈開手,看見紅衣美女對他眨眨眼。

    他感覺身體裏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沒關係,天氣熱,一會兒就幹了。”然後她站起身,皮包夾在腋下,他還來不及阻止她,她就離開了。

    而她點的那杯咖啡,她似乎忘了結帳。

    鳳宣懷看著桌上的兩份帳單,愣愣地說:“買單,小姐的咖啡算我的。”

    搭電梯回辦公室的時候,鳳宣懷又聽見女同事對他脖子上那條紅領帶的看法——

    總不出“鳳經理,你的領帶具有趣”……等等,誰知道是真的“有趣”,還是只是“蠢透了”的另一種說法?再不然就是吃吃笑個兩聲,天曉得這兩聲笑聲裏包含了多少嘲笑的意味?

    這就是愛情運?藉由一條愚蠢的領帶來受眾人注意和嘲笑?

    他可不敢恭維……

    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得到愛情,排行榜上的流行歌不會老是一些失戀和得不到愛的人在無病呻吟。

    瞪著電梯裏的大鏡子,他猶豫著要不要動手拆掉領帶。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一張小紙片從他的口袋裏掉了出來,他拾起一看,發現是早上那個制服司機遞給他的名片。

    早上他匆匆忙忙將它塞進口袋裏,沒留意名片上的名銜。現下一看,他瞪大了眼。

    乖乖,不得了!這不是那位向來不在媒體前露面的女音樂家嗎?

    他曾帶小荷去聽過她的鋼琴演奏,所以對“季芸芸”這名字是如雷貫耳。

    原來早上遇見的那名冷豔美女就是她,真是不可思議。

    如果在平常,是斷不可能有這個運道的。他們並不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

    他很清楚他只是一個看起來事業有成的上班族,雖然幹到了經理的職位,但終究還是受薪階級。即使單身生活過得還算寬裕,沒有繳不出水電費的煩惱,可他到底仍然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他的世界與世上大多數人相同,而與小部分的人不同。而季芸芸的世界是屬於那少部分人,跟他的不一樣。

    他低頭看了眼紅領帶,想起了艾莉兒的話。再三考慮之後,他鬆開握住領帶的手,決定再忍耐個幾小時,直到回家為止。

    Cocoa老遠就看見了她的上司。沖著他那條可笑的領帶,她破天荒的給了他一個善意的微笑。

    沖著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微笑,鳳宣懷想:如果連可哥亞這難纏的女人都能用一條領帶輕鬆收眼,那麼多系著這蠢領帶幾天也划算。

    也許,魔法是真的存在的。紅色領帶泛著奇異的詭光。

    這天晚上,鳳宣懷從修車場回來以後,艾莉兒就迫不及待地詢問他今天是否發生過什麼好事情?關於愛情的運道。

    鳳宣懷才剛進門,鞋襪都還沒脫,就被艾莉兒纏住,他習慣性地皺起眉,揮揮手,敷衍地說:“沒有,什麼也沒發生。”

    艾莉兒一聽,期待的心情降溫下來。“耶,是嗎?”怪了,難道早上的占卜不靈?她走進客廳裏,坐在沙發上沉思起來。

    鳳宣懷朝天花板翻翻眼,扯掉脖子上那條紅領帶,將之丟進垃圾桶。正要一頭鑽進浴室裏洗澡的時候,突然聽見的腹鳴聲,讓他停住了腳步。

    他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艾莉兒,蹙起眉問:“你吃過晚餐沒有?”

    艾莉兒這才從沉思中醒過來。她抬起頭說:“還沒有,我想應該等你回來一起吃比較好,我還沒煮晚餐,因為我不確定你幾點會回來。”

    鳳宣懷打開冰箱,看著滿滿的食物,他訝異地問:“你去過市場了?”

    艾莉兒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嗯,我講隔壁鄰居告訴我市場的位置,今天早上你出門以後,我就去採購了。”說完,她不安地看向他:“我用了一些你放在抽屜裏的錢……”

    鳳宣懷吐出一口氣。“沒關係,那些本來就是留給你用的。”他關上冰箱,轉過頭看她:“可是我以為你會出去吃飯,我並沒有要你等我吃晚飯。”

    艾莉兒愣愣地看著他。有點懊惱地說:“但是我喜歡在家裏吃。”她打開冰箱,拿出一些青菜和食物。“你想吃什麼?豌豆蔬菜粥可以嗎?”

    見她愈拿愈多,鳳宣懷連忙阻止她:“不用準備我的。”

    “為什麼?”

    “我已經在外面吃過了。我平常都在外面吃,以後也是,所以你只需要喂飽你自己就可以。”

    艾莉兒捧著滿懷的食物,訝異地問:“以後也是?你不能夠回來吃一頓晚飯嗎?我多準備一個人的分量不會太麻煩的。”

    他不打算讓她涉入他全部的生活。他靠在廚房的牆邊,聳聳肩,擺出一副“那又怎麼樣”的表情,說:“不必了,我可不是草食性動物,叫我三餐都吃素,我會受不了的。”

    一個小馬鈴薯從她懷裏跳了出來。“其實吃肉真的很不健康,而且很殘忍,你真該看看那些關在柵欄裏待宰的牛羊,它們無助的面臨死亡,哀哀鳴叫的聲音會令你再也吃不下任何動物的肉……”

    鳳宣懷將那顆馬鈴薯拾起來,塞進她抱著滿滿蔬果的懷裏。“夠了,小巫婆,你說什麼都可以,就是別跟我宣傳你的飲食觀。”

    艾莉兒跳了起來,更多蔬果從她懷裏滾下來。她抬起頭,眯起眼睛:“你剛剛叫我什麼?”

    鳳宣懷愣住。心想:怎麼女人的反應都這麼類似。不過是個“友善”的稱呼,她們何必看得那麼嚴重?

    他攤攤手,掛在唇角的笑十分有挑釁的意味。“小巫婆。”他喚她。

    然後他看見她的紫羅蘭大眼張得更大,一張紅紅的小嘴也在瞬間抿成一條線。

    他從地上撿起一顆蘋果,在袖子上擦了擦,便送進嘴裏咬了一口。“小巫婆,別光是站在那裏瞪我,你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的肚子已經叫了第三次了。”

    一顆蘋果扔向他的後腦勺……

    艾莉兒將豌豆粥煮得香氣四溢。

    她的魔法也許不怎麼樣,但她的廚藝還算不錯。

    鳳宣懷鐵青著臉,撫著腫起來一大塊的後腦勺。他喃喃抱怨:“不過是個玩笑……”

    她一邊喝著熱粥,一邊嚴詞道:“對我來說,那不只是一個玩笑,不准你再那麼叫我。”她提出警告。

    他瞪著餐桌上那鍋粥,不滿地說:“但是你明明就是個女巫……”

    她昂起下巴。“所以你可以叫我女巫,也可以叫我艾莉兒,唯一就是不准叫我——”

    “小巫婆?”他不怕死地又叫了一次。

    那是個污蔑的稱呼。

    艾莉兒豁地擱下碗,站了起來,她美麗的眼眸此刻盛滿了怒意。“你道不道歉?”

    鳳宣懷看著憤怒的她,有些心虛,但他拉不下臉說一聲抱歉的話。他僵硬的看著她,固執地說:“女人就是女人,心眼這麼小。”

    艾莉兒雙手叉腰,氣鼓鼓的看著他。“……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他靦她一眼。“你在做什麼?”

    “數數。”她深吸一口氣,“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她從沒想到自己也有數數的一天——從來都是別人在數,而她只當他們閑著無聊。

    “數數做什麼?”

    “四十。”艾莉兒停下來,擠出一抹笑容說出她的目的。“數到一百,該道歉的人若還不道歉,我就要念咒語使他去吻這個世界上他最不願意吻的東西。”

    鳳宣懷捏緊拳頭,揣想著她是否真會如她所說的那樣做。

    艾莉兒閉起眼,不看他,繼續數數,已經數到六十六了。

    鳳宣懷臉色愈來愈難看。他說:“你不會那麼做的。”

    艾莉兒並沒有停下來。“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

    鳳宣懷緊握著的雙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漸漸活白,不由得認真考慮起她剛剛說的話。這個世界上,他最不願意吻的東西是什麼?

    豬?

    不,不是豬。儘管他絕對不會去吻一隻豬,但他最不想吻的絕對不是豬。

    他看向艾莉兒。

    艾莉兒仍在數數。“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

    她每前進一個數字,他的心就更緊張一些。這可惡的小女巫真的會那麼效?

    “九十八,九十九,一——”

    “等一下!”他恨恨地說了出口。

    艾莉兒睜開一隻眼睛。“嗯?”

    鳳宣懷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對不起。”聲音細如蚊納。

    艾莉兒一隻手放在耳邊,做擴音器狀。“我剛剛好像聽見你開口了,但我沒有聽清楚,能不能請你再說一遍?”

    他瞪她一眼。“我已經說過了。”

    艾莉兒追問:“你說過了什麼?”

    他又瞪她一眼,不再開口。

    艾莉兒呵呵笑了兩聲,難得占了上風,決定不再得寸進尺。她攤攤雙手,一臉很遺憾的說:“真是遺憾,只差一點點就能知道你最不想吻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了。”她善意地向他眨眨眼。“說實在,我還挺好奇的。”

    鳳宣懷瞪著她,在心底吐出了最粗俗的話。

    艾莉兒笑了笑,又添了一些粥到碗裏。“喂,先生,說實在的,你今天究竟遇見了什麼沒有?”她總覺得今天的占卜應該不會失靈才對,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看著她小巧的臉龐,鳳宣懷懷疑她是否真像外表看起來那樣的無害?

    他說:“一點事也沒有,我想紅領帶並沒有替我招來什麼好運道。”他並不以為一天內遇到兩名各有特色的美女就是所謂的愛情運——因為愛情並沒有真的發生。

    艾莉兒失望了。“是嗎?”但她隨即打起精神來,給了他燦爛的一笑。“沒關係,反正不急,我還有時間,能幫你再試試其他的方法。”

    鳳宣懷看著她那抹笑容,不知怎的,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接下來的幾天,沒有什麼大風大浪發生。

    只除了艾莉兒每天早上必定會交代他做的幾件事以外,而他,並沒有完全照她的叮嚀去做。因為有些事情真的很蠢——比紅領帶更過分。

    比如前天,她居然要他在經過每一個紅燈的時候,默頌一遍玫瑰經——他哪來那種閒工夫,所以當然是草草了事。

    又比如昨天,她給了他一瓶聖水,要他在那一天之中,將聖水灑在每一個經過身邊的女性身上。這工程太艱钜,他辦不到。開頭他試過把聖水灑在可哥亞頭上,但馬上被她罵到臭頭,於是他聰明的知道這計畫行不通,就沒有再試。

    而今天她將一個裝有薰衣草和茴香的小香囊交給他,囑咐他要帶在身邊,說什麼這樣可以幫助他找到愛情。

    他看著她將那香囊放進他外套口袋裏,心想:今天的要求總算比較正常一點了。

    然而這一天裏,他也沒發生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他懷疑香囊的效力比上次的紅領帶要差得多,因為直到今天還有女職員在看到他時,詢問起那條可笑的領帶的下落。

    下班的時候,他突然想到,這幾天小巫婆待在他家裏,不知道都在做些什麼?

    為了得到答案,他特意犧牲在外頭吃晚餐的時間提早回去。

    他回到了家,卻沒看見艾莉兒,屋裏空蕩蕩的,彌漫著一種冷寂的氣味。心裏頓時浮現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摸了摸左胸口,隔著衣服感覺到心跳,心跳的聲音好像突然放大到耳畔,好像連胸腔也是空的。

    她人不在?是上哪兒去了?他抬頭看了下牆壁上的時鐘,已經六點多了,雖說天色還未暗,但沒見到她像往常一樣待在屋子裏準備晚飯,感覺就是怪怪的。

    他看了一眼壁角——那小巫婆放掃帚的地方。

    那掃帚不在,這意味著她也許離開了。

    客廳的長沙發上還放著一條折疊整齊的小棉被,他在空著的地方坐了下來。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聽見門外有窸窣聲,他不自覺習慣性的皺起眉,大步走到大門後,將門一把拉開。

    一個黑色的小身影就站在外面,手裏還拿著備用鑰匙。

    她的栗色長髮紮成一條髮辮垂在背後,幾絲不聽話的發絲從辮子裏跑了出來,貼在她鵝蛋似的小臉上,讓她看起來仿佛歷經風霜;而一身黑色的長袍則裹住她嬌小的身形,讓她的臉蛋看起來更加蒼白無血色。過長的頭髮使她即使將頭髮細成辮子,辮子的長度依然長至臀部以下,她甩了甩頭,喃喃道:“你回來啦。這把鑰匙不好開,我每次都要試好久。”

    她帶著她的柳條掃帚走進屋裏。

    她的步伐蹣跚,仿佛腳上穿了千斤重的鐵鞋。

    她搖搖晃晃地走向長沙發,坐了下來,然後將膝蓋曲起,臉則理進曲起的膝蓋。

    鳳宣懷站在門邊看了她好一會兒,他甩甩頭,將門關上,然後來到她身邊。

    他悄悄走近她,在三步遙的距離時,他看見她嬌小的臉蛋似乎在顫抖,好奇驅使下,他問:“怎麼了?”

    艾莉兒抬起頭時,眼底露出一種他不曾注意到的憂鬱。

    “我找不到薩伊德。”她悶悶地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找它,到處找,可是都找不到。”說著說著,她居然哽咽出聲,整個人埋進他懷裏。

    他吃驚,不得不抱住她,承受她的重量,以防兩個人一起跌倒。

    她趴在他懷裏啜泣,他感覺她的眼淚濡濕了他的衣襟,直直透進他心坎裏。

    她揪著他的衣領:“怎麼辦,薩伊德它……它不曉得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它會不會死?”

    他還是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他問:“誰是薩伊德?”

    “薩伊德是我的朋友,它跟我一起出來,在途中跟我失散……我一直在找它,但是問了很多人,都說沒見過……”艾莉兒的聲音更加地哽咽。

    這麼說,薩伊德應該是個巫師嘍。他想。一個人在臺灣失蹤的話,應該是有辦法找到的。於是他建議:“他有什麼特徵?例如發色、身高之類的,我們可以登報尋人。”

    “登報?”艾莉兒抬起頭來,臉上還掛了兩行淚。

    他點點頭,說:“是啊,你把他的一些基本資料告訴我,明天我幫你送去報社刊登。”

    她懷抱著一絲希望看著他。彷怫不確定,她又問了一次。“真的可以嗎?”

    他給她肯定的答覆。

    “喔,你人真好!”她破涕為笑,忘情的摟住他。沒有猜忌和疑慮,這是他們友誼的新開始。

    省省吧,鳳宣懷翻翻白眼,然後問:“他到底有什麼特徵?”

    艾莉兒仔細的想了又想,說:“嗯,薩伊德有黑色的嘴和羽毛,不太會飛,它的額頭處有一道白色的斜紋……”

    “等等!”鳳宣懷聽著艾莉兒所羅列的薩伊德的“特徵”,愈聽愈覺得不對勁。

    他皺著眉看向艾莉兒,不確定的問:“這就是薩伊德?”

    艾莉兒點點頭。“沒錯啊。”

    他啼笑皆非。“他究竟是什麼?鳥人?”

    艾莉兒笑了。“怎麼會?薩伊德是一隻烏鴉。”目前來說,暫時是。

    鳳宣懷愣在當場。

    烏鴉?

    她要找一隻烏鴉!

    嗯哼,他早該猜到的。一隻烏鴉!

    正當他沉浸在充滿嘲諷的思緒裏的時候,艾莉兒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滑了下來,碰觸到他放在上衣口袋裏的香囊。她取出它,放在掌心上端詳,然後嗅了嗅。抬起臉時,她問了每天必會詢問他的一件事:“今天有什麼進展沒有?”

    而他也總是如過去幾天一般,搖了搖頭。

    艾莉兒露出失望的神色。“怎麼會呢?你人這麼好,怎麼會沒有人喜歡你呢?”她喃喃低語,百般不解。

    他聽見了她的低語,心裏頭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也許就跟你的魔法一樣,不怎麼靈光。

    天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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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6: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太陽從東方升起,昭示著又是新一天的開始。

    艾莉兒手上拿著一根鴿子羽毛,在鳳宣懷臨出門前交給他。“這是象徵愛與和平的白鴿所贈予的羽毛,帶著它,它會阻擋厄運,招來好運,並指引你找到命定的愛人。”

    趕著上班的鳳宣懷將那根羽毛放進他的上衣口袋裏。

    拍拍放著羽毛的口袋,他說:“好了,這樣就可以了?你確定!”

    每當她的魔法招到質疑,艾莉兒就會將她小巧的下巴高高地揚起,仿佛她是用下巴看人,而不是用眼睛,以凝聚那殘存不多的驕傲。

    她吸吸鼻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說服力。“當然,我可是查柏萊特魔法學校的女巫,你懷疑我?”

    鳳宣懷壞壞地聳聳肩:“噯,反正我不懂魔法,無法反駁你。”但說實在的,他還是有些懷疑,只是一根羽毛而已,能有什麼效用?

    照她的說法,若她口中所謂的“魔法”真的有效,那麼他現在應該已經有成堆成打的女友候選人了才對。下班以後,也應該是出現在高級的餐廳裏,有鮮花醇酒為伴,與佳人花前月下,互訴情衷;而不是回到家裏,跟一個終年穿著黑色道袍的小巫婆一起吃她煮的素食晚餐。

    他轉身打開門要出去。

    “等一等。”艾莉兒叫住他。“還有一件事。”

    他一隻手放在門把上,一隻手持著手提電腦,身體還是向著門外,只有臉稍稍偏轉過來:“邊有什麼事?”不怎麼有耐心。

    艾莉兒的紫眸看了他好一會兒,仿佛在考慮什麼。

    在他眼底的催促下,她走向他。

    在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她停了下來。眼睛裏著地板磁磚的花紋,然後又望向自己光裸的腳丫,她動了動腳趾頭。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忍不住打趣道:“你的腳踩到仙人掌的刺了嗎?”

    她猛地抬起頭,深深看他一眼,然後走近他,在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將唇印上他的。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是靜止的,他的心跳完全停止跳動,直到她的唇移開。

    這一瞬間仿佛有一萬年那麼久,可以令人沉睡,以為永遠不必再醒來,但實際上,艾莉兒的唇只不過在他錯愕的唇上停留了半秒鐘,連一秒都不到。

    他既錯愕又懊惱的看著她,仿佛她是一個賊那樣的看著她。老天,她的確是賊,她偷去了他一個吻!

    “為什麼?”他啞然問道。

    艾莉兒跳著步,離開他身邊。高聲說:“因為女巫的吻啊。”

    什麼跟什麼?“什麼女巫的吻?”他當然知道那是女巫的吻。她吻了他,而她是個女巫——但那又代表什麼意思?

    艾莉兒已經跑回客廳去了,她的聲音傳了出來。“因為占卜啊,笨蛋!占卜你今天需要一個女巫的吻,所以我……我可是很犧牲的喔。”她突然又從容廳裏沖了出來,將他往外推:“你要遲到了,還不快走!”

    鳳宣懷被一個羞惱的女巫踢出家門。

    艾莉兒將他推出門後,用力關上了門。她背靠在門板上,一手貼著緋紅的頰,喃喃道:“這回可真的犧牲大了……我的初吻……”

    不過身為一個女巫應該要有犧牲奉獻的服務精神,如果犧牲一個吻可以幫他得到愛情,那麼這犧牲也還算值得。這麼一想,她就釋懷了。

    好了,沒事了,接下來該出去找烏鴉了。至於剛剛那一段小插曲,就當作不小心跌進湖裏吻到一條魚……嗯嗯嗯,他的嘴軟軟的,不太像魚,比較像……像是青蛙吧!冰冰的又軟軟的。嗯,就像是青蛙她以前常常在魔法森林裏看到的那種綠色的大青蛙。

    一整個上午,鳳宣懷的腦波頻率不時出錯,像是電視天線沒裝好,三不五時就出現一個不請自來的廣告鏡頭接吻。

    早上那個吻擾亂了他的心神,教他心猿意馬。

    怎麼搞的?不過是一個吻,他又不是沒吻過女人,而且早八百年前他就不是處男了。

    每個女人親起來都差不多,也就是那樣,而那個聲稱是“巫女的吻”的“吻”甚至算不上是一個吻,一個真正的吻。

    才半秒鐘!接吻魚親嘴的時間都比那個吻還長。小巫婆那個吻只能叫作蜻蜓點水,哪里像個吻了?

    問題就出在這裏!該死的他居然為此坐立難安!

    推開一堆待審核的企畫案,他豁地自辦公椅上站了起來。

    他開始在辦公室裏踱步,直到Cocoa來敲他的門。

    他停下無意義的踱步,看向門口。

    Cocoa穿著名牌套裝站在那裏。“經理,該下樓開會了。”

    鳳宣壞就站在那裏上身剪裁合身的西裝襯托出他修長的身形與卓爾不凡的氣質。他看著Cocoa的眼神內斂而抑鬱,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發絲有一小撮掉了下來,在他的鼻樑處形成一道透露著難懂與危險氣息的陰影。他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從桌上提起他的手提電腦,然後一語不發的經過他秘書的身邊。

    Cocoa破天荒地吹了一聲口哨,她踩著高跟鞋跟在他身邊,用一種不知道是挖苦還是讚賞的語氣說:“鳳經理,說實在的,你不說話的時候比你說話的時候不知道要酷上幾百倍。老實講,你這副模樣還真的是“久旱逢甘霖——三滴”,欲求不滿啊,你——還是快找個女朋友抒解抒解吧!”

    鳳宣懷猛地煞住了腳步,他回頭睨了Cocoa一眼,輕吐出一句:“多謝關懷,可哥亞,你也一樣。”

    惹可哥亞生氣的下場就是沒有午餐便當,得自己出外覓食。

    他的秘書是全公司公認最不好惹的一位。鳳宣懷早看開了。

    中午十二點半,他姍姍下樓,到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

    出了大樓,他走到最常光顧的一家餐廳,然後在老位子坐下。

    之所以常來這裏吃飯,不是因為這裏的菜做的好——事實上,這裏的菜太老、肉太硬、湯太油,只有白開水正常一點。他之所以常到這裏來,除了因為“近”以外,就是因為這裏的東西太難吃,客人不多,可以不用跟人搶位子,不像其他地方一進去就老是看到一堆人在擠來擠去。

    點了一份海鮮餐,他便沒什麼食欲地一邊喝著水一邊撐著肘看向窗外。

    天色有些變了,早晨他還看見太陽高掛在天上,此刻天空卻積起了厚厚的雲,雲層遮住了陽光,天空灰濛濛的,待會兒也許會下雨。

    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他轉過頭,意外的看見一對明眸大眼對著他眨呀眨的。

    大眼的主人是一個穿著紫色緊身低胸上衣的美女,看起來……嗯,似曾相識。

    “可以在這裏坐下來嗎?”

    似曾相識的臺詞,他想。“當然可以,請坐。”

    在其他位子還空著的情況下,他不會不解風情。

    侍者在美女坐定位後送來菜單和他的海鮮簡餐。

    美女性感眨眨眼,說:“曼特寧。”

    似曾相識的咖啡。鳳宣懷不自覺的笑了。看著還冒著煙的午餐,他說:“不介意我先用吧?”

    美女當然不介意了。於是他拿起湯匙吃了一大口。

    美女瞅著他,美目含嗔。“我以為你會來找我。”

    鳳宣懷老實的說:“事實上,直到剛才為止,我都懷疑你是魔法創造出來的人。”系紅領帶那一天所發生的事都不像是真的。

    美女顯然對他的話很有興趣。“魔法?”

    鳳宣懷吃了兩、三口就決定不再吃了。今天的海鮮餐似乎不太新鮮,蝦子也沒有熟,寥寥的幾顆青豆仁更像是在冷凍庫裏存放了半年以上。他端起水來喝,同時抬頭看她。不再繼續關於魔法的話題,他試著想起那張卡片上的名字。“莎莎,是吧?”

    美女笑了,而且決定寬容地原諒他的健忘。她伸出手,笑說:“曼妮。”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鳳宣懷,很高興認識你。”

    他伸出手的時候,外套口袋裏的鴿子羽毛突然掉了出來,他連忙鬆開手,將掉在桌子上的羽毛放回口袋裏。

    怪了,放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掉出來?

    小巫婆早上說的話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裏,她說鴿子羽毛會指引他找到他命定的愛人?

    再抬起頭時,看見曼妮正對著他甜美地笑。他心頭一震,心想:就是她嗎?

    思及此,他認真端詳起眼前這位罕見的美女。

    “你好像常常會分神,能不能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些什麼?”

    鳳宣懷凝視著她唇邊的一顆小痣。天使的面孔,火辣的身材他的幾任前女友身材都沒眼前這位好。

    空氣裏仿佛起了某種魔法的效應,正當他要開口,想調調情的時候,窗外一抹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的視線不自覺追著黑影望過去,發現那是一隻飛得顛顛簸簸的烏鴉。

    烏鴉!

    烏鴉薩伊德?

    接下來他的行為完全不受他的腦袋控制。

    他掏出錢包,丟了一千元在桌上,然後留下錯愕的美女,獨自跑出餐廳,去追那只“不太會飛”的烏鴉。

    鳳宣懷跑出餐廳後便沿街追著那只飛得不是很高的烏鴉跑。

    這只烏鴉真的不太會飛,因為它不但飛得很慢,而且還忽上忽下的,仿佛控制不住它身上的翅膀,一副隨時要從空中掉下來的遜模樣。

    而且它的“外表”遠遠看過去就跟小巫婆形容的一模一樣——不過話說回來,天下烏鴉一般黑,他怎麼曉得他在追的這一隻就是小巫婆在找的那一隻?

    待他想到這件事,他才猛然清醒過來。而烏鴉就在他停下來的那一刹那不知道飛到了哪個地方?

    他站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他突然停了下來。

    街上的人群像潮水一樣不斷自他身邊經過,而且時常撞到他寬闊的肩膀。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然後抬起頭看向周遭往來的人群。

    一堆人,一堆高聳入雲的大樓,一片小的不能再小的灰暗天空,他突然有些頭暈腦脹,一下子弄不清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以及……他在做什麼?

    追一隻烏鴉?

    他丟下一個性感大美女不管,跑出來追一隻不曉得是不是烏鴉的烏鴉?這種蠢事……虧他做得出來。

    他伸手耙了耙因為剛剛的追逐而淩亂不堪的頭髮,站在原地懊惱的看著被吐過檳榔汁的柏油大街。

    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半陷入瘋狂的時候,他居然又想到了小巫婆的吻。

    慘了,他的腦筋不正常了。

    他想他需要一桶冷水來保持清醒。

    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可能是在作夢,如果有冷水的話——

    一滴豆子大的水滴滴到他頭上。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然後他得到他需要的水。

    下雨了。

    傾盆大雨。

    路上行人尖叫著四竄逃散到能夠避雨的地方。

    唯獨他愣愣地站在大街中央,讓雨水淋了他滿身濕。

    他或許真的在夢裏,據說在自己夢裏的人總是能夠隨心所欲的操控夢境的發展。而剛剛,他說要水,然後水就來了。

    被雨水打濕的感覺很好,因為濕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很清醒。

    但是如果這是一個夢……畢竟,被酸雨淋多了,中年禿頭就不太美妙了。他希望這時候有人能好心地在他身邊撐起一把傘——

    一把傘在他頭頂上撐了開來,形成一個傘形的保護網,將雨水擋在傘外的世界。

    雨在下。

    而傘出現了。

    一股幽蘭似的女香竄進他鼻間,他不由得深深嗅了一口,然後屏住呼吸,看向撐傘的人。

    “為什麼站在這裏淋雨?”那幽蘭似的女子淡淡地問。

    他眉頭自然地形成一個鬱結的角度,表現出一種憂鬱男子專有的致命吸引力。

    他淡淡的答說:“因為……我以為我在作夢。”因為鋼琴音樂家季芸芸正在幫他撐傘。

    這是夢?

    是命運?

    還是鴿子羽毛所引領而來的邂逅?

    抑或是因為……女巫的吻?

    他今天晚回來了。

    艾莉兒坐在小餐桌前,輕輕敲打桌面。

    她還沒吃晚飯,因為她比較喜歡有人陪她一塊吃晚餐。

    雖然他並沒有應允他會回來吃飯,而他也總是聲稱他是吃過晚飯才回來的,但她依然敏銳的察覺到每次她煮晚餐時,他眼底都會透露出饑餓的訊息。

    她想他若不是在外頭吃得不好,就是他食量特別大容易餓。

    以往他若沒事先告知要出差的話、大概都在六、七點左右到家。她索性延後吃飯時間,想等他回來。

    她原料想他今天該也會像平常一樣準時回來,但顯然她錯了。

    已經快十點了,他還沒有回來。

    她無聊地趴在松木桌面上,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

    他會上哪去了呢?是留在公司加班嗎?還是……

    門外一陣聲響打斷了艾莉兒的胡亂猜測。

    她跳起來,赤著腳奔到門邊,打開門,動作熟練得像是她已做過同樣的動作一千萬遍。

    門打開,艾莉兒驚呼一聲,因為她看到一束多到足以淹沒她的粉紅玫瑰。

    鳳宣懷一手撐在門邊,一手拿著玫瑰花,唇邊掛著危險的笑容,並用路西華誘惑天使墮落的方式叫喚艾莉兒:“嗨,小紫羅蘭,你還沒睡呀?”

    艾莉兒小嘴微張,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鳳宣懷高大的身軀已擠進屋子裏來。

    艾莉兒不知道是被他的高大所撼,還是被他唇上的那一片笑容所懾,她不自覺地往後退,而他則順著她後退的腳步漸漸逼近。

    艾莉兒退到客廳中,膝蓋窩被沙發絆到,她一古腦兒跌坐在柔軟的沙發裏,長髮披了滿肩。

    鳳宣懷愜意十足的走到她身邊,一手放在她單薄的肩上,他低沉喀啞而帶有磁性的嗓音在艾莉兒耳畔引起一陣電流交錯般的酥麻。

    “小紫羅蘭。”他再次輕喚。

    艾莉兒的雙眼轉為迷蒙,仿佛陷入某種迷咒之中。玫瑰,以及他身上的男人香在在刺激著她敏銳的嗅覺,她既迷惘又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先是他深邃的黑眸,然後是他的嘴她早上吻過的地方。她紅潤的雙頰再添上一抹霞紅。

    她不由得閉起了眼,感覺體內升起一陣陣戰慄。

    “這個送你,謝謝你的鴿子羽毛,那很有用,原諒我不該懷疑你的魔法。”

    “呃,你說什麼?”艾莉兒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硬塞進她懷裏的玫瑰,她紫羅蘭色的大眼眨了又眨,一下子之間弄不懂剛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鳳宣懷早已走回他房裏,關上了門,聲音隔著門板傳出來。“我說你那鴿子羽毛還滿有用的,今天我在路上遇見了一個令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美女,她邀請我到她家裏坐了一會兒,我們一起吃了晚餐——”他頓了一下,又說:“真沒想到像她那樣的音樂家,能夠燒出那麼棒的義大利葉!”他又頓了頓,“比你煮的蔬菜粥好吃多了。”他保留了在季仲雲芸家所發生的大部分情節,因為他想小巫婆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艾莉兒仿佛聽見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她搖搖頭,又搖了搖頭,看向懷裏的粉玫瑰,試著將鳳宣懷剛剛說的話再消化一遍。這一次她就沒再聽見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了。

    她數著懷裏的玫瑰,但總是無法專心到數完為止,所以數不出來到底這一大束玫瑰總共有幾枝?

    她腦袋裏想著鳳宣懷的話她的鴿子羽毛引領他找到了他的愛情。她的魔法得到了他的肯定。

    這是好事情啊。生平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魔法,應該好好的慶祝一下才是,但是她為什麼高興不起來呢?一定是因為他說她煮的蔬菜粥不好吃。

    鳳宣懷再走出房門的時候已經洗好澡,換上他慣穿的休閒服兼睡衣。他頂著一頭濕發坐到她旁邊的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毛巾擦頭髮。然後他看向艾莉兒的長髮:

    “小紫羅蘭,你那頭長髮留了幾年?”

    艾莉兒還在數玫瑰,被鳳宣懷一問,她又數亂了。她沒有抬起頭,只是淡淡地答:“二十三年,跟我的生命一樣長。”

    鳳宣懷訝異地說:“你有二十三歲?我還以為你未成年。”

    “顯然你的“以為”並不正確。”艾莉兒放下那一大束玫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天啊,這麼多玫瑰,我得找一個大花瓶來安置它們。”她在屋裏頭轉來轉去,四處尋覓花瓶。

    鳳宣懷還沒發現她說話態度的突然改變,就已先被她像陀螺般轉來轉去的身形轉得頭昏腦脹。他皺著眉說:“這裏沒有花瓶。”

    艾莉兒訝異地停下腳步,眉毛高高地挑起。“這裏沒有花瓶?”那他還買那麼多花,蠢呆!她看看他那頭濕發,又看看沙發上那束玫瑰,搖搖頭說:“沒關係,我想我可以變出一個來。”

    她繞回沙發前面,將那束玫瑰抱回懷裏,然後開始想有關於花瓶的咒語。

    鳳宣懷一邊擦頭髮,一邊注意著艾莉兒的一舉一動。不曉得為什麼,在他聽見她說她要變出一隻花瓶來的時候,他心裏突然覺得毛毛的,好像有什麼不祥的事即將發生。

    “瓶……水晶瓶……玻璃瓶……瓷瓶……”艾莉兒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想過去曾經在魔法書上看過的咒語。大約在念念有詞的念了五分鐘之後,她一拍大腿,眼睛一亮。“我想到了!”

    鳳宣懷瞪大著雙眼看著她,擦頭髮的動作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直到完全停止且不自知。

    艾莉兒閉起眼睛,手捧著玫瑰,嘴裏念出一串古老的咒語——

    風啊,雨啊,火呀,水呀!

    當你們團結起來時,連黃金也將融化。

    所有破損的重新完好,

    所有完好的則重新打造,

    現在我需要一隻大的足以承接玫瑰的花瓶。

    可以是金,可以是銀,可以是錫,可以是鐵,

    而我願意擁有一隻水晶花瓶,因為我的心就跟水晶一樣地脆弱。

    這是艾莉兒所念過最長的一個咒語,在她用古老的蓋爾特語念完全部的時候,屋內狂風大作——

    接著是雨……

    但更多的是房屋主人的咆哮與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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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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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6: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艾莉兒得到了跟她的心一樣脆弱的水晶花瓶。

    但,那是在屋裏經過狂風暴雨以及烈火跟洪水肆虐過後,所打造出來的一隻脆弱的花瓶。

    他們一整晚沒有睡。因為廚房的瓦斯差點爆炸,而屋裏面所有的水龍頭——包括浴室的蓮蓬頭和馬桶,以及天花板上的自動滅火裝署,全在屋裏即將燒起來的時候爆了開來;水柱在瞬間淹滿了整間屋子,整間房子沒有一處是倖免的,全都泡了水。而天花板即使沒有泡水,也被那不知道從哪里出現的小颱風給刮得七零八落。

    幸好這場災難好像有固定範圍一樣,並沒有波及到左鄰右舍。

    一整個晚上,他們都在努力地救災。

    屋裏的洪水直到早上才漸漸消退。而筋疲力竭的鳳宣懷已經無力詢問昨晚他家的小巫婆,究竟念了什麼樣該死的咒語。

    稍後,艾莉兒在災難肆虐過的地板上找到了一隻水晶花瓶,但鳳宣懷昨晚帶回來的玫瑰花全在暴風雨的摧殘下變成一堆“春泥”。

    累壞了的他們各據在一張泡了水的沙發上瑟縮沙發又濕又髒,但他們不在乎,因為他們一身狼狽,比那兩張沙發的情況好不到哪去。他們身上的衣服又濕又破,頭髮散亂糾結,臉上則沾上了污泥,看起來像漂流到孤島上的野人。

    鳳宣懷的聲音聽起來既無力又憤怒。“我的天……”

    累了一晚的艾莉兒蜷在濕源濃的沙發上。她又累又想睡,而鑄成大錯的內疚感讓她不敢抬起頭看鳳宣懷。“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

    鳳宣懷瞪了她一眼,看見她懷裏緊緊抱著的、全屋子裏唯一完好的一件東西——水晶花瓶。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再看看滿目瘡痍的家,他呻吟一聲,忍不住咆哮:“天殺的,你究竟做了什麼?”

    艾莉兒偷偷瞧他一眼,囁嚅道:“只是一個咒語……”

    ““只是”一個咒語?”他危險地問。

    她低下頭。“呃,可能是過程裏出了一點小意外……”

    “一點“小意外”?”他幾乎想掐死她了。

    艾莉兒天性樂觀地道:“對呀,你知道的嘛,就是偶爾會發生的小意外,這挺正常的,我在魔法學校時還經歷過比這更糟糕的……”

    捉住她話中的“重點”,他眯起他的黑眸,眼中閃著蓄勢待發的怒意。“你是在告訴我像這樣的“小意外”並不是第一次?”

    艾莉兒心慌地說:“呃,嗯,是、是啊,所以你別、別太生氣……”在他額上青筋要爆開之前,她連忙跳起來。“我會想辦法讓房子還原的,我們只需要另一個咒語——”

    “不!”鳳宣懷怒火飛騰地跳了起來,一手掩住她的嘴,艾莉兒則被他嚇得縮了回去。

    他嚴厲地警告她:“不准再用任何咒語,已經又是風又是雨了,天知道下一個咒語又會跑出什麼洪水猛獸來!”

    艾莉兒抽了一口氣,悶聲道:“什麼洪水猛獸?”

    他的耐性已至極限,放開她的嘴,改指著她的鼻子:“譬如你蹩腳的魔法!”

    艾莉兒又抽了口氣。她蹩腳的魔法?!

    傷人的言語有如銳利的刀,她覺得自己殘缺的自尊與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又割了一刀。

    他俯下臉瞪著她與她懷裏的花瓶,“你不過是要一隻花瓶,卻毀了我的房子,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你無法控制你的魔法,你就不該濫用!”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滴水的天花板,他無力地搖搖頭,喃喃道:“我是個呆子,居然傻得把一個專搞破壞的巫婆當成救世主,哈,天大的笑話!”

    艾莉兒沮喪的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所造成的破壞,她沉沉地垂下頭,仿佛失去生命的傀儡娃娃,失去信心與愛。她悶聲道:“我真的很抱歉,我發誓我會想辦法把這裏清理乾淨。”她低著頭,沒看見他投來的眼光。她補充:“你放心,我不會使用我那“蹩腳的魔法”。”

    他的回應是冷哼一聲。

    艾莉兒仍然沒有抬起頭,她咬著唇,悄悄流著眼淚。“這些天給你添麻煩了,等這裏收拾好,我就離開。”

    他猛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有幾句話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他冷硬地又別開頭。

    他出門了。

    從艾莉兒掉眼淚開始,屋裏就有一種奇異的氣氛在蔓延,那令他喘不過氣來。

    他極力否認他之所以急著離開是因為那喘不過來的氣氛和感覺。

    他只是生氣。他承認他非常非常的生氣。

    他提早到公司,換上他放在公司裏的西裝這是他僅存的一套沒有泡在水裏的。

    看來經過這次災難,屋裏頭有很多東西需要更換。例如客廳那一套泡了水的進口沙發,和臥室裏的床。

    一夜未合眼的他,正因為某種心煩意亂的情緒而無法使心情平靜下來,暫時休息片刻。

    他在辦公室裏踱步這似乎已成為他近來最常做的一件事。自從遇見那小巫婆以來。

    時間是七點四十五分,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小時又十五分鐘。

    他開始抓頭髮。然後他打開桌上的個人電腦,把電腦遊戲“天堂”拿出來玩。

    Cocoa到公司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鳳宣懷埋首在電腦前奮戰的景象。

    她泡了一杯咖啡,來到他身後觀戰。但不久她便蹙起眉,喃喃道:“真是死腦筋,怎麼你就是不肯把袋子裏的玫瑰拿出來送給女巫?”

    她一出聲,鳳宣懷才發現她的存在。“那是行不通的,玫瑰絕對不能送給女巫,不然她會毀了你的家。”他有慘痛的切身經驗。

    他回過頭,把Cocoa的咖啡挪到手邊,就唇喝了一口。

    “呃?”鳳宣懷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讓Cocoa一時間沒留意他偷喝咖啡的動作。

    鳳宣懷丟開鍵盤,整個人攤在椅背上,他伸手揉了揉額際兩側的太陽穴,緊緊閉上眼,呻吟道:“可哥亞,我頭痛死了,拜託你泡一杯咖啡給我,再順便拿兩顆阿斯匹靈過來。”

    Cocoa本來不想理他,但看他一副快死掉的痛苦表情,她不由的就照了他的話去做。

    一杯咖啡,兩顆阿斯匹靈。

    她好奇的是,是誰讓這只驕傲自大的公孔雀頭痛到這地步?

    鳳宣懷吞仙丹似的急急將阿斯匹靈配咖啡吞下。仿佛這樣做,他的頭痛會減輕一些。待他睜開雙眼,發現他的秘書正睜大眼好奇地看著他,他抿起嘴,酷酷地說:“還不去幹活?你當公司花錢請你來當壁花呀?”

    Cocoa聞言,臉色大變,她憤怒地看著他說:“你道不道歉?”

    鳳宣懷愣了半晌,心想:難道女人就只有這句話可說?

    他高傲的男性自尊不容許他低頭賠不是,而Cocoa則非逼他說出“對不起”不可。

    “你下流、無禮、不尊重女性,我從來都沒有看過像你這麼沒禮貌的人!”

    她高高的鞋跟在地板上踩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咄咄逼人的語氣令他更加頭痛。他索性閉起眼不看她,仿佛這樣就能夠逃避她的憤怒。

    她真的是受夠了!她深吸一口氣,說:“你真的不道歉?真的不?好,那麼我就做到這個月底,你另請高明吧!我拒絕為一個不懂得道歉的人工作。”

    說完她便走了出去,並將門用力甩上。

    鳳宣懷則在許久以後才吐出一口長長的氣,無奈地瞪著天花板。他想這回他真的把事情給弄擰了。

    怎麼搞的?他其實並不是有意要惹Cocoa生氣的。

    只是一句道歉的話,他為什麼就是說不出口……

    辦公室的門又被打開,前一刻才怒氣衝衝離開的可哥亞又走了進來。她像女王發號施令一般威風的站在門邊,昂著下巴說:“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鳳宣懷歎了口氣,放下他的自尊,低聲道:“很抱歉,我不該那麼說。”

    Cocoa的態度也軟化下來,不再用高八度的聲音喊話。她看了他一眼,說:“假如你能早一點道歉,相信你的女友們不會那麼堅決地要離開你,因為不會道歉的你,幾乎跟混蛋沒有兩樣!沒有女人可以忍受她的情人說錯了話卻死不認帳。”

    鳳宣懷呻吟一聲。“拜託你行行好,我的頭真的很痛。”

    Cocoa搖搖頭,退了出去。

    不使用魔法根本就沒辦法處理這一團亂。

    艾莉兒手上拿著抹布,試圖將地板上的積水吸幹。

    她將大抹布的水擰幹後,又放到地上吸水,等到抹布吸飽了水,便將水擠到水桶裏。

    一整個上午,她就光是重複著這個動作。

    她的雙腿因為長久蹲在地上,血液循環不順,早早便已經麻痹了。

    她的手則因一直碰水,手心已經泛白並且皺了起來。

    她的手臂也酸痛得幾乎舉不起來,連將抹布擰幹這簡單的動作,都沒力氣再繼續下去。

    她坐在地板上,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將她推往自責與沮喪的悲慘世界。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她答應過不使用魔法,然而即使能用,她也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念出正確的咒語,而不出任何差錯。

    也許他說的對。她無法確定一個咒語念出後,事情的結果會變得怎麼樣?說不定會比現在更糟也說不定。

    所以她絕對不能使用魔法……

    噢,這個認知令她無比的沮喪。一個女巫如果不能使用她的魔法,那麼她還能算是一個女巫嗎?

    不能……再也不能了。艾莉兒傷心地想。

    更糟的是,她當不好一個女巫,也當不好一個平凡的人。

    瞧瞧她,連擦地板這種簡單的工作也做不好。她已經吸了一個上午的水,但是地板似乎還是一樣地濕。

    一籌莫展的她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身上的濕衣服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抱了抱手臂,然後催促自己繼續擦地板。

    得趕快把這裏恢復原狀才行——即使是在不使用魔法的情況下。

    鳳宣懷在近中午的時候回來。

    他打開門,發現地上的積水幾乎已經幹了,但屋裏頭還是一團亂。

    沒看到小巫婆,他起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一種無以名狀的失落感便強烈的佔據了他的心頭。直到他在濕沙發後面看見垂首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她,那種感覺才消失。

    她手上還捉著一條抹布,身上依舊是那襲黑袍,他伸手摸了摸,是濕的,他擰起眉。

    “起來。”他伸手推了推她。

    艾莉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當著他的面打了個呵欠,然後又閉上眼。

    見她閉眼又睡,他伸手輕捏她的頰。“小巫婆,起來,別睡了。”

    “我好累。”她閉著眼咕噥。歷經一晚的浩劫又擦了一上午的地板……

    “我相信是——但是先醒醒,別在這裏睡,你會生病。”他強迫她睜開眼睛,直到她完全清醒過來。

    待艾莉兒看清楚是他,睡意一下子驅走了一半。她掙紮著從地板上站起來,但是麻痹的雙腿不合作的讓她在下一秒鐘軟倒下來。

    “喂,站好站好。”他扶住她,握住她的雙肩。

    艾莉兒笨拙地娜娜姿勢,又吸吸鼻子,怕他罵她,她低著頭說:“你回來啦,怎麼這麼快,我還沒收拾好,你再等等,我馬上……”

    “不用忙了。”他果決地打斷她。

    艾莉兒一時沒聽清楚,她繼續說:“沒關係,你再等會兒,我真的馬上就……”

    他抬起她的臉。“小紫羅蘭,我說不用忙了。”

    “啊?”艾莉兒一時之間還弄不太懂他的意思。“你說什麼?”

    他鬆開握住她的手說:“我已經叫了清潔公司來整理,泡水的傢具都不要了,全部換新,過幾天房子會重新粉刷。這一陣子我住飯店,房間已經訂好了,所以你不必再忙了。”見她一臉似懂非懂,他又問:“聽懂了嗎?”

    艾莉兒聽是聽懂了。

    但,那意思是……她可以滾蛋了?

    看著他無表情的面孔,她心沒由來的一酸。

    “我懂了。”她深深地、專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去取她的水晶花瓶和同樣浸了水的掃帚。

    他雙手環在胸前,納悶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取了她所有的東西,她背對著他說了一串話,發出的聲音比蚊子還小聲。

    “什麼?”他沒聽清楚。

    艾莉兒放大了一點音量,這回他聽見的是“再見。”

    他跨步向前,伸手拉住她的頭髮。

    艾莉兒撫著被扯痛的頭皮轉過頭:“還有什麼事?”

    他笑著看她。“小紫羅蘭,”他說:“別急著走,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他不怕她愈幫愈忙?

    他看著她,看了好久好久。

    她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他究竟要她幫什麼忙?

    鳳宣懷露出一個誘人入彀的微笑。他公佈答案:“當我的女朋友。”

    艾莉兒愣住了。

    他說什麼?當……當他的女朋友?他、他是開玩笑的吧!

    鳳宣懷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迫切需要一個女朋友。

    快中午的時候,他收到一封快遞到公司的“家書”,內容是這麼寫的——

    宣懷吾兒:

    離你上一次回家轉眼已逾半年。你隻身在外,你母親——我,思念你甚深。

    猶記你上一次回來時,曾提及休或將在今年完成終身大事,了結你母親——我,之一樁心頭大事。據聞你的對像是一名君子好這的窈窕淑女,我開之大喜,已將此事告知你繼父、繼弟,以及方圓百里之眾親朋好友,人人莫不翹首以待,阿春嫂已允包辦百桌喜筵,婚轎禮堂亦已備妥,看你是要中要西抑是中西合璧,這廂皆已準備妥當,如今可謂萬事俱全,唯欠東風。試問我兒——你,何以時日匆匆流逝,而你之喜訊卻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不肖子,你該不會是誑你娘的吧?)

    你繼弟季則已與他人生的另一伴相遇,我與你繼父日前已見過此淑女,預料不久後將可喝到你弟喜酒。啊,宣懷吾兒,別忘了你與你弟約定之事,你弟倘比你早成家生子,你繼父那兩間“搖搖欲墜”的公司你可得一肩扛起。我知你與你弟素對此二公司避之唯恐不及,若不願收拾爛攤子,母勸你早日將你那位美麗動人的淑女帶回家來,或尚有扳回局面之餘地。

    下週六為周休二日,母思兒甚切,望屆時能見你帶回你那位窈窕淑女,以慰你父在天之靈。倘再有推辭,休怪你繼父通知律師將“搖榣欲墜”之公司雙手捧上予你。切記切記!

    母張明月筆

    讀完這封文白夾雜,內容充滿威脅、象徵與暗示的“慈母示兒書”,鳳宣懷的反應是足足有三十秒鐘無法動彈呼吸。

    從震驚中恢復正常後,他的腦袋飛快地運轉思考。

    他的繼弟季則找到老婆了,而他還沒有。如果讓季則早先一步結婚生子,那麼家裏那兩間公司就要壓到他肩上來了,這怎麼可以!要讓那爛攤子壓下來,他就算是齊天大聖遇到唐僧也脫不了身。

    他一定要比季則先結婚,若不,也要想辦法拖延季則的婚禮。

    半年前他是有意思要結婚,對像是他前任女友夏荷。本來他們已經論及婚嫁,誰知道天不從人願,小荷琵琶別抱,而他則為婚事坐困愁城。

    現在首要之先,就是在下週六帶一個女人一起回家,同時打探清楚季則的情況是否真如老媽說的快結婚了。

    但,找誰呢?

    找季芸芸?還不是時候,他們才剛剛開始而已。

    找那個曼妮?不,那麼豔的女人要拐她進教堂可能得等到她人老珠黃,玩不動為止。那時他已發蒼蒼,齒牙動搖,而季則可能都生下一打孩子了。

    他反覆思考,想來又想去,剔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再納入所有可能的,幾經過濾後,他想到了一個方法。

    接下來他便急忙趕回市區的住處,生怕晚一步回來,那個小巫婆就跑走了。

    她不是說是來幫助他的嗎?那麼請她暫時充當一下他女朋友,應該是沒問題才是。

    當然他不會叫她永遠扮演下去,等到他跟季芸芸發展到論及婚嫁,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嗯,整件事情就是這樣。

    不過這些到目前為止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事情最終還是得要她點頭配合才行。

    “怎麼樣?小紫羅蘭,你願不願意?”他勾引著她,等待她的答覆。

    艾莉兒張大著眼睛看著他,心頭如小鹿亂撞,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現在這狀況。她看看他,又扭扭衣服的布料,不甚確定地問:“你……不是認真的吧?”

    他將她拉近,低頭看著她。“我確定我是認真的,百分之百認真。”

    她羞澀的臉垂得更低。“我……從來沒遇過這種情況,我不知道……”

    “你當然知道的,只要點頭或是搖頭。”當然他只想看見她點頭。

    他的接近讓她清楚感覺到他的體溫,那溫暖驅走她些許的不安。“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需要你。”他需要她的配合,而眼前只有她是最容易找到的人選。

    她沉思不語,他則屏息以待。

    她能嗎?艾莉兒心亂亂地想。她多希望此刻能有個人在身邊告訴她,她該怎麼辦?是乾脆拒絕……不,她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想拒絕,但心底的隱憂又讓她無法爽快點頭承諾。

    “小紫羅蘭?”他皺起眉。

    她喜歡他這麼叫她。這讓她覺得自己是特別的、被愛的。但是她還是無法答應他的要求,她的心中有一種更深沉悠遠的渴望並沒有得到填補,她困在無法決定的矛盾中。她焦慮的抬起小巧的臉龐,紫羅蘭色的大眼裏盛滿對愛情的迷惘與不安。她輕聲地說:“我……”

    “嗯?”他沒發覺自己因為長久的等候而有些不安起來。

    她捧高懷裏那只水晶花瓶,想在他眼中找到某種她需要看見的東西,但她找不到,她歎息似的說:“我的心就跟水晶一樣地脆弱。”

    他皺著眉捉起那只瓶子,牽著她往門外走。剛硬地說:“放心吧,只有幾天而已,我保證你的瓶子會完好無缺。”

    “幾天?”艾莉兒如夢初醒,她眨眨眼,緊跟在他身邊,攀著他結實的手臂問:“什麼意思?”

    他回頭過來,咧嘴一笑。說:“我們現在先去飯店把你弄乾淨,你需要一些衣服,而我需要你的協助。我要你下禮拜陪我回老家,暫時扮演我女朋友的角色,拜託啦!”

    艾莉兒又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消化完他的話。她沒反抗的任他拉著她走,也無力反抗,因為她覺得剛剛好像又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她抬頭看了眼被他拿走的花瓶,心想:也許她的心比水晶還要更脆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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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艾莉兒在飯店梳洗一番之後,鳳宣懷便直接帶她去一家精品店。

    精品店的老闆娘大約四十來歲,見到客人上門便親自上前招呼。看見艾莉兒,她好奇地問:“好年輕的小姐,她是混血兒吧,五官好細緻。”

    經老闆娘一說,鳳宣懷特地看了艾莉兒一眼,笑笑地說:“大概是吧。麻煩你幫她選幾套平常可以穿的外出服……”看了眼她身上的黑道袍,他追加一句:“不要黑色的。”然後他便坐在店裏的休息用沙發上,好整以暇的翻起小茶几上的資訊雜誌。

    “好的,請跟我來。”老闆娘引領艾莉兒到後頭的更衣間。注意到艾莉兒身上少見的黑袍,她眼睛一亮,摸了摸那衣裳,讚歎地道:“好特別的衣服,好像充滿了神秘的力量。”

    艾莉兒看了眼自己身上平凡無奇的黑袍,她不解地抬起頭。“這衣服會很特別?”

    老闆娘對艾莉兒的黑袍顯然十分有興趣。“非常另類,好像有魔法一樣。”

    艾莉兒緊繃的表情放鬆了下來。她呵呵笑問:“你相信魔法?”

    老闆娘說了:“為什麼不?魔法無所不在只要你相信。”

    她向艾莉兒眨眨眼,艾莉兒以一種奇異的表情看著她。接下來她們會心一笑,交換了某種只有她們才瞭解的眼神。

    老闆娘量了量艾莉兒的骨架和身段,收起布尺,她眯著眼,笑說:“來,請讓我為你挑選幾套衣裳,你的骨架很勻稱,裝扮起來一定很迷人。”

    艾莉兒沒有異議,於是老闆娘用她的巧手在艾莉兒身上施魔法,在試了一套又一套如雲朵般美麗的衣裳後,艾莉兒最後穿了一件剪裁簡單的雪紡紗白洋裝,裙擺的長度直至她纖細的足裸;一雙白色低跟涼鞋正是合宜搭配,而她長及膝的栗色頭髮則用了一條雪白絲巾松松地束了起來。

    沒有蝴蝶結,沒有蕾絲花邊,方形領的設計突顯了艾莉兒精緻小巧的下巴,她在穿衣鏡裏倔強的抬起下巴,然後扯出一朵燦爛的笑,但是這朵笑容很快就枯萎了。

    直到剛剛在飯店,艾莉兒才總算弄清楚鳳宣懷的意思。

    他的確是認真的,他認真的要她暫時充當他的女朋友,直到他找到另一個願意嫁給他的人為止。

    他把她當成一個臨時演員,一個替代品,一碗速食泡面——颱風天迫不得已的選擇。

    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但她確實是感覺到了某種不愉悅的,甚至是類似於酸楚的滋味。

    她細細去品嘗這滋味,覺得它有些像檸檬,又有些像酸乳酪。但待她想進一步去分析的時候,那感覺便像風一樣,很難捉摸。

    她看著鏡子裏映現的容顏,想找出一點歡愉,卻怎麼找也找不到。她悠悠歎息一聲。

    “歎什麼氣呢,小姑娘?快到前面去讓那位先生瞧瞧這樣子行不行啊。”老闆娘出現在她身後。

    艾莉兒轉過身來,默默地走出更衣間。

    鳳宣懷早已翻完桌上打發時間用的雜誌,他撐著臉,不怎麼有耐心的等候。

    說實在的,他討厭陪女人上街買衣服,因為每次她們都要試穿好久,把大好時光虛擲在更衣室。

    這回若非那小巫婆除了那件黑道袍以外沒有其他正常一點的衣物,他才懶得帶她出來買衣服。

    他不耐煩的以手指輕敲玻璃茶几,眼睛瞪著牆壁上的老時鐘,直到艾莉兒出現在他面前。

    他將視線移到她身上,原本緊抿著的嘴訝異的張開,不耐煩的神色在此時完全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男人欣賞女人時的那種眼光。

    他心想:俗話說的沒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再不起眼的女人經過打扮,也會光鮮亮麗起來。

    艾莉兒避開他那種陌生的眼光,她清了清喉嚨,說:“我只幫你這一次,以後就靠你自己了。”

    鳳宣懷不怎麼在意地說:“當然了,小紫羅籣。”

    艾莉兒突然聳起肩膀,雙手不自覺的握起小拳。“鳳先生,請不要那樣叫我。”在他還沒問為什麼以前,她轉過頭對他說:“因為我不喜歡。”她不喜歡他每回這樣叫她時所隱含的不良動機。

    鳳宣懷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咳了咳,說:“那麼,從現在起,我就叫你莉兒,如何?”

    這回艾莉兒沒有反對。

    “你也應該叫我的名,”他說:“多練習幾次,習慣以後才比較不會穿幫。來,喊我一次看看。”他期待地看著她。

    艾莉兒深吸了好幾口氣,在他以為她就要喊出口的時候,她又吞了回去。她叉著腰說:“你放心好了,這麼簡單的事,就算沒練習我也不會出錯的。”

    是嗎?“你確定?”

    艾莉兒對他甜甜一笑。“十分確定,親愛的宣懷。”

    鳳宣懷愣了半晌。他懷疑他會喜歡她喊他名字的方式。

    接下來幾天,他們雖然同住在飯店的雙人套房裏,但卻依然各自為政,各忙各的事。

    艾莉兒在找尋她的烏鴉朋友之余,抽空寫了一封信寄給美國的外婆。

    她身上沒有任何證件,她的美國護照和公民證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沒有護照,她就沒有辦法搭飛機回美國,而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想嘗試騎掃帚橫越太平洋的壯舉——她怕她會再度摔下來。

    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決定向外婆求援。

    在艾莉兒忙著找烏鴉的時候,鳳宣懷充分利用每一個夜晚和空閒,緊鑼密鼓的與季芸芸約會。

    他每天晚上都將近午夜才回來,而當他回來時,艾莉兒常常已經入睡。他們的時間幾乎完全錯開,一天下來說不到幾句話,也見不到幾次面。

    就這樣,回中部的時間到了。

    這天晚上鳳宣懷依依不捨的與季芸芸道別,他特地提早了一些一時間回飯店,打算趁今晚跟艾莉兒好好溝通一下。

    因為明天下班以後,他們就要直接開車南下,到時候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恐怕就不好處理了。

    保險起見,他回來找艾莉兒。

    用卡片鑰匙打開房間的門,他探頭望瞭望。

    室內並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寂靜無聲。整個房間彌漫著某種詭異的氣氛,在這樣的氣氛下,要看見吸血鬼也不是沒有可能。起初他以為他會看見某些奇怪的景象,但等到他的視力適應了黑暗,他才發現艾莉兒並不在房間內。

    走進房裏,他打開浴室的門。

    裏頭沒人,床上也沒人在睡覺。都這麼晚了,她會在哪里?

    一陣涼風吹動了落地窗邊的白窗簾,他很自然的朝陽台的方向望去。然後他看見了她——

    一個長髮女鬼。

    不,不是鬼,是個小巫婆。

    她背對著他,長髮披散在身後,身上又穿上她那套黑道袍看樣子她似乎不太喜歡他幫她買的那些正較正常的衣服。在月色下,那情景看起來相當詭異。不過他已經習慣了,所以不覺得怎麼樣。

    他先是松了一口氣,然而當他發現她不是站在小陽臺上,而是飄浮在半空中時,他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他急忙打開落地窗,跨了出去。

    艾莉兒聽到窗戶的聲響,轉過頭來,看見是他,又別開臉去。

    她坐在她的掃帚上,雙手撐住下顎,兩腿交疊,沒有穿鞋的兩隻腳丫在夜風中如舟槳一般地擺蕩,微仰的臉孔則與滿月遙遙相望。

    發現她是坐在她的掃帚上,他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才又重新恢復正常。不過一思及這裏的樓高,他連忙道:“你在那裏做什麼!快回來。”從十五樓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艾莉兒沒有理他,她張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動作,伸展身體,迎向滿月的光輝。她閉上眼,感受到柔和的銀白月光映照在她光滑肌膚上所產生的能量。這讓她的心覺得平靜又溫暖。

    然後她睜開眼,看向站在陽臺上的鳳宣懷,解釋說:“我們相信滿月的光輝有治癒心靈的作用,我常常這樣做,感覺很好,你要不要也試試看?”

    鳳宣懷皺了皺眉。“吸取日月精華?那不成了精?”

    艾莉兒一聽見他的話,便蹙起眉。她轉過頭不再理他,又繼續剛才擁抱滿月的動作,一次又一次。

    突然一陣風吹來,掃帚被風吹動,艾莉兒失去平衡,她連忙捉住掃帚,以防掉下去。隨即她便又找回平衡感,穩穩的坐在她的飛行掃帚上。

    這情景教鳳宣懷看在眼底,不由得膽戰心驚,連忙伸出手臂要把她抱回陽臺。“快回來,太危險了。”

    然而這對艾莉兒來說只不過是家常便飯,她一點都不擔心,也不害怕。見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她笑了笑:“一點都不危險,我的技術經過最近的多次練習,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

    見他不相信,她伸出一條手臂向他。“不信你上來試試。”

    他才沒那麼蠢!他還想多活幾年。

    “你不敢嗎?”艾莉兒笑著低下頭看他。

    好大一個挑釁!但他不會笨到真的坐到那掃帚上的,他還要命。

    艾莉兒露出瞭解的眼光,喃喃說:“原來你真的不敢。真可惜,今天的月色很美,很適合夜間飛行……”說著說著,她又再問了一次:“你真的不敢?”

    “拉我上去!”

    艾莉兒叨叨續說:“這也難怪,你們沒有翅膀,自然對飛行有恐懼,這也沒什麼好丟臉的……”

    “拉我上去!你這個愛損人的女巫。”

    艾莉兒豎起耳朵。“什麼?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鳳宣懷站在陽臺上,悶著聲說:“我說——拉我上去,你的激將法該死的成功了。”

    艾莉兒笑了笑,伸出兩隻手臂將他拉上來。下一刻,他們已並坐在小掃帚上,在滿月下的夜空自由自在的飛行。

    艾莉兒控制掃帚飛到更高的地方,她朝著滿月的方向飛去。如果此時在他們身後有一個鏡頭,那麼從這個鏡頭看過去,他們就像是奔月的仙人——只不過,姿勢沒有嫦娥那麼美。

    鳳宣懷緊張的捉住掃帚,他大氣不敢喘一下,也不敢往下看。因為艾莉兒的技術實在不怎麼樣,在一小段飛行的過程裏,他們已經遇到了好幾次亂流。還沒出事,實是上帝保佑。

    艾莉兒突然想到了什麼,慢了下來,將他兩隻不知所措的手捉到腰間,說:“抱住我的腰,這樣比較安全。”

    鳳宣懷抱住她,覺得自己活像個白癡。總算他適應力還不錯,在他們飛行到一定高度之後,他就比較不那麼擔心摔下去的問題。他開始注意到他抱住的女體是那麼樣的柔軟,那麼樣的纖細,他驚訝的發現他的手幾乎可以將小巫婆的腰收攏。她的腰好細。

    而且她的味道很香——是他熟悉的蘋果香味,甜甜的。

    她的長髮因為馭風飛行而往後飄揚,有幾撮拂到他的臉,讓他想打噴嚏。

    他伸出一隻手握住她的長髮,訝異她的頭髮既柔軟又滑順。他愛不釋手的握住,發現自己不想放開。

    他太過專注於她長髮的觸感,以致于艾莉兒已經停了下來,在滿月下俯瞰著臺北城的夜景,他全然不知道。

    “好美呀。”她讚歎地看著一千公尺下的不夜城。

    “的確是。”他喃喃道。從她的長髮中抬起頭,月光灑在她瓷白的臉上,映照出一種奇異的光輝。他看著她,仿佛她是旅夜中最明亮的一顆星。他竟無法移開他的視線。

    艾莉兒俯瞰著柔和月色下的城市,她著迷地說:“以前我常常趴在窗邊看天上的月亮,有時候是滿弦,有時候是半弦,而有時候只有一道小小的月牙兒露出臉來。她看起來是那麼的遙遠,但伸出手,又仿佛能夠擁抱在懷。

    “我們相信月光有著神奇的力量,那是一種大自然賜予的魔法。如果用星辰碎片跟其他材料一起製成的藥水,把白玫瑰花瓣染成鮮紅色,滿月下悄悄放在愛人窗前,愛情的奇跡就會發生……”她笑了笑。“聽起來很像神話是吧?但是只要你相信,魔法就存在——”

    “小紫羅蘭……”也許是月光的關係吧,他低啞地喚。

    艾莉兒轉過臉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的臉離她不到兩吋。他們近得她都能夠感受到他的鼻息。他深潭般的黑眸正凝視著她,她心頭驀地揪緊。

    她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他隨時會俯下臉吻她。她不由的屏住呼吸,原本放在柳條上的手也忍不住緊張的潮濕起來。

    他的身體傾靠過來,她則緊張注意著他的眼睛。

    同在一支小掃帚上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一個危機——掃帚的傾斜度愈來愈大,他們漸漸地往比較重的那邊滑去。

    “小紫羅蘭……”他渴望的凝視著她精緻的臉龐與柔嫩的紅唇,然後緩緩俯下他的唇,覆住她的——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們從掃帚上滑下來。

    幾乎整個臺北市的居民在靠近午夜的時候都聽到了一聲模糊的、淒厲的叫喊。

    唉,你想像的沒錯,他們正一起往下掉。

    游泳池的水冷冰冰的,冰醒了他們的腦袋。

    蒙幸運之神的眷顧,他們從千尺高空掉下來卻沒有摔成一攤爛泥他們掉進一個私人泳池。

    鳳宣懷拖著陷入昏迷的艾莉兒往岸邊遊去。

    他們身上的衣服和頭髮都吸飽了水,大大的妨礙劃水的動作。他費勁的將艾莉兒推上岸,然後自己跟著爬上岸邊。

    他暗暗詛咒一聲,將艾莉兒的頭往側托,同時一手壓住她的腹部,強迫她的心臟跳動,並且把灌進肚子裏的水吐出來。

    一個天殺的女巫,她居然不會游泳!

    “我的天。”這是什麼樣的災難!!

    鳳宣懷狼狽地跪在她身邊,拍了拍她失去血色的臉頰。

    “小巫婆,快點醒醒,別偷懶,呼吸呀!”他壓按她的胸腔,每壓三次,就灌一口氣進她嘴裏。他重複著這個動作,直到她嗆出一口水,虛弱地喘息為止。

    確定她開始呼吸了,他才松了口氣,全身無力地翻躺下來。

    累死了!先是經歷了一千公尺的高空跳傘,然後是水中救生,就算沒先嚇破膽,也因為腎上腺素分泌過多而消耗了他太多能量。

    他躺在游泳池邊,不能思想也不能說話,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好一會兒,才漸漸恢復知覺。

    大腦一恢復運轉,他不由得就想起剛剛那驚險萬分的時刻。

    他根本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就往下掉了,在那短短幾秒鐘裏,他們在驚叫過後才想到要求生。

    然後小巫婆念了一個不知道內容究竟是什麼的咒語——於是他們便掉進了一個泳池。但災難並未結束,因為小巫婆居然不會游泳!天,她一掉下水就開始掙紮,差一點害他們兩個都嗆死。他是死命拖、死命遊,才把她跟自己給弄上岸否則他們即使沒有摔死,也會溺死在水裏。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接近死亡過,但經歷過來後,偏偏又毫髮無傷,只有一顆心臟差點跳出來,虛驚一場。這到底算什麼?他呻吟一聲,弓起一條手臂擱在自己的額頭上。

    “咳、咳咳。”

    聽見艾莉兒小聲小聲地咳嗽,他翻轉過身體,凝著眸看她。

    艾莉兒渾身無力的躺在地上,她難過的嗆咳,好一會兒才漸漸停下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直到她注意到一道灼人的目光。

    她納悶地抬起頭,愣住,然後心虛地閉上眼。“很抱歉……”

    “我不要聽那些。”他無禮的打斷她的話。

    他半坐起來,同時把艾莉兒也拉起來。

    “可是我只能這麼說,我……”艾莉兒跪坐在他面前,那模樣活像是一個在上帝面前懺悔的信徒。

    他毫無笑意的看著她,再一次打斷她的話。“我說我不想聽那些——你知道剛剛我們為什麼會掉下來嗎?”

    艾莉兒不知道,但還是說出一個答案。“蹩腳的魔法?”

    “不。”他搖頭,將她拉進他懷裏。“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想吻你。”

    艾莉兒訝異的抬起頭。然後他的嘴便蓋了下來,吻去她所有的異議。

    她想他一定是腦袋秀逗了。

    正巧他也是這麼想。

    就如同愛情的發生亦時常找不到原因一樣。

    他吻了她,然後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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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28: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隔天鳳宣懷下班後,便回飯店帶艾莉兒一起回中部。

    他們在便利商店買了幾瓶礦泉水和餅乾後,就直接開上高速公路。

    結果他昨天還是沒和小巫婆該清楚。因為他們昨晚過得太刺激,累壞了,一回到飯店就呼呼大睡,根本沒心情坐下來促膝長談。

    在高速公路上,他大略的將鄉下老家的事跟她提了一下,免得到時家裏人隨口問問,她卻一問三不知,那就糗大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說:“我爸在我十三歲那年參加登山活動,在爬玉山的時候被毒蛇咬死,我媽守了十年寡,後來才嫁給我現在的繼父康叔。康叔是個老好人,在中橫跟我媽一起經營一家溫泉旅館,旅館在去年九二一地震的時候受了一點損害,幸虧不是很嚴重,現在已經復原的差不多了。

    “不過,他們經營旅館是經營好玩的,我繼父另有一點產業,一間在高雄,是航運公司,一間在竹科,是電子產業,兩間公司都還滿賺錢的;但是老人家南北奔波嫌累,便把一間丟給我繼弟季則去管,一間則丟給我負責,而他自己樂的輕鬆,跟我媽兩個人躲在山裏經營旅館,愜意悠閒又快活。

    “偏偏季則是個畫家,興趣在藝術,根本不想要那間公司,而我嗯哼,我胸無大志,不想把生命都奉獻在金錢裏,我把它推給我一個朋友,吩咐他儘管去玩,誰知道這個人還挺有商業腦袋,把那間電子公司經營的有聲有色,規模愈來愈大,弄得現在想收拾掉都很困難,因為太多人靠它吃飯了。

    “現在這兩個燙手山芋就擱在那邊,季則想甩掉,我也不想接,上回我回去的時候就想了一個辦法,我跟他約好,比較晚婚的那個人要負責接手這兩間公司,那時我是想,季則這人平時不近女色,要他結婚恐怕比登天還難,再加上我那時候已經打算跟我的女朋友結婚,所以這個賭我是嬴定了。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女朋友跑了,現在反而是季則那傢夥跑先一步……莉兒?”

    艾莉兒臉向著車窗外,眼睛睜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講話。

    他留意著路況,稍稍放慢車速,然後推了推她的肩膀。“我剛講了那麼多,你聽進去沒有?”

    艾莉兒轉過臉來:“聽是聽進來了,但是你跟我說那麼多要做什麼?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應該不需要知道的這麼詳細吧。”

    想到昨天他莫名其妙的吻了她的事,她就無法靜下心來。

    哪有人這樣的,吻了人家,不把原因說清楚就很過分了,還像沒事人一樣,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沒注意到她臉上的不滿,他自顧自的說:“怎麼會不需要,我媽她精明的像狐狸,如果我們不演的逼真一點,馬上就會被識破了。”

    艾莉兒口氣酸酸地說:“既然如此,你就不該找我呀,你不是已經有一個新女友了,前幾天你們不是天天在約會?你帶她回去不就好了。”

    鳳宣懷切換一個車道。“她不行,我跟她才剛開始,而且她是國際知名的音樂家,要她陪我回老家太唐突也太委屈她了。”

    所以你就決定委屈我了?艾莉兒悶悶地想。

    “你說什麼?”

    他一問,她才發現原來她不小心把話溜出口了。

    “沒什麼。”她清了清喉嚨,佯裝不在意的說:“談談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挑了挑眉。“這才真的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她閑言,半眯起眼。“關係大著呢,沒有一個女孩子書不介意她的情人以前有過別的女朋友她得知道在舊愛新歡之間,他愛誰多一點。”

    鳳宣懷笑了出來。“這就跟你更加沒有關係了,小紫羅蘭。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女朋友,記得嗎?”

    艾莉兒被他的話惹惱了。她放在膝上的手緊緊地捉住裙子的布料。

    見她沉默,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艾莉兒拍開他的手,別過頭,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她哭了。為一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情緒上的酸楚,她哭了。

    看見她晶瑩的淚水,他才知道出了問題。他立即把車開到路肩停下來。

    “怎麼了?”他問。

    她沒理他。

    於是他扳住她的肩膀,硬是強迫她面對他。“為什麼掉眼淚?!”

    她睜開淚眼,一顆豆大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如果我知道為什麼就好了。”

    他訝異。“你意思是——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裏。”

    他愣住了,想到一件不得了的事。他立即捉住她一隻手:“你可不能在這時候打退堂鼓,你答應過要幫忙的。”

    她深吸一口氣,又別開臉。“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不會反悔。”他居然不相信她的承諾!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從她緊繃的線條,他得知她在生氣,但她不像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一生氣就鬧得天翻地覆而且鬧到最後,他還是不曉得她們真正究竟氣他什麼?

    也許是氣他遲到,也許是氣他忘記了重要節日或是她們的生日,但他知道這些都不是分手的真正原因。也許是導火線,但絕非致命的那一個點。

    他一直想知道她們究竟為什麼跟他分手,但是她們個個守口如瓶,像串通好一樣,不管怎麼問就是不肯說。

    小巫婆也在生氣,他想知道她為什麼生氣,是他說錯了什麼或是做錯了什麼?

    還是女人天生就是愛生氣,生氣的時候就是不可理喻?

    如果是的話,那他沒話說。因為女人有生理期,男人沒有,構造不一樣,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知道她們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但假如不是,那麼他這次一定要弄清楚原因。因為他不想看見小巫婆的眼淚,一點兒也不想。

    艾莉兒吸了吸鼻子,覺得傷心這麼久,應該夠了。她擦擦眼淚,發現他們還停在路肩上沒走,而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她決定不要再哭了,於是她挺起肩膀,把眼淚咽回去。“怎麼不開車,路程不是還很遠嗎?”

    “小紫羅蘭。”他發現他喜歡這麼喚她,因為他知道她喜歡,雖然她嘴裏說“不”。他誠懇地說:“等你知道你為什麼像剛剛那樣掉眼淚的時候,麻煩請你告訴我。”

    艾莉兒聳聳肩,覺得心情好多了。於是她說:“喔,那沒問題。”

    車子重新開上路,艾莉兒開了一瓶礦泉水來喝。

    她邊喝邊注意他專汪於駕駛的神情。想了想,她說:“宣懷,雖然我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但基於我們同舟共濟的立場,我想我還是需要知道你以前女朋友的事。”

    剛剛她的眼淚就是從這裏開始掉下來的。這回他學乖了,他決定挑重點講,因為他不想談太多以往的失戀歷程,那畢竟有損他的自尊。

    “嗯,怎麼講呢,我先後有過六個女朋友,每一次都是她們主動提出分手,跟我交往時間最長的是最後一個女友,本來我已經說服她搬來跟我同居了,噢,就是在被你又是風又是雨而毀掉的那間房子,誰知道我才剛準備要向她求婚,她就先跟我說拜拜……”他一邊說著過去在情路上跌倒的慘痛經驗,她則專注的聆聽。

    原來他只打算大概講一講,敷衍一下她的好奇心,但不知不覺竟把過去的點點滴滴在艾莉兒面前全盤托出。

    車子開進中部山區的時候,山上起大霧,為了安全起見,他將車速減緩到每小時三十公里。他不知道自己講了多久的話,直到他意識到喉嚨開始沙啞,他才結束這個話題。

    艾莉兒一直沒再作聲,他看了她一眼,才發現她居然不給面子的睡著了。

    枉費他說的口乾舌燥,也不知道她究竟聽進了多少。

    他突然覺得有點不甘心,想把她叫起來繼續聽他說話;但見她睡得甜,一張小小的臉蛋斜斜地垂著,在點頭點了兩、三回後,終於螓首靠在他肩膀上。他的心底忽又湧起一股柔情,他伸手撫了撫她的粉頰,從後座拾了一條毛毯包住她,然後才又開車上路。

    他突然心驚膽跳起來!

    不是為了彌漫在山上的大霧和潛伏在暗夜裏的危機,而是想到——

    在與季芸芸約會時,他心裏掛念的人是小巫婆;而與小巫婆在一起時,他卻連季芸芸的臉孔也想不起來。他甚至連他以前那六個女友的長相都有點模糊了。

    這意味著什麼?他害怕進一步深思。

    因他隱隱察覺到,揭開冰雪,揭露的未必是他所期待的春天。

    他們在淩晨兩點多的時候到達目的地——一間位在中部山區的溫泉旅館。

    鳳宣懷將車停在旅館前的停車坪上。

    旅館大廳的燈在他將車子停好不久後亮了起來,一個修長的身影朝他們走來。

    鳳宣懷先下車,再繞到另一頭,將車子裏熟睡的女子連人帶毯的抱出車。

    那修長的身影已經來到他們身邊,朝他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阿宣,你可回來了。”注意到鳳宣懷抱在懷裏的東西,他好奇地湊近臉看了看,但在黑暗裏看不真切,他不確定那是什麼。

    “季則,來得正好,幫個忙,車廂裏有兩件行李。”

    季則點頭,去拿了那兩袋行李,跟在鳳宣懷身邊。“嘿,你不是說要帶女朋友回來嗎?在哪里?”他四處張望。

    他們已走到光線充足的大廳前,季則總算看清楚鳳宣懷懷裏的“東西”,他吹了聲口哨:“哪里撿回來的小貓?”

    鳳宣懷低頭一看,低笑出聲。酣睡在他懷裏的小巫婆一張臉蛋小小的,像條小蟲一樣蜷成一團,全身又裹在毛毯裏,看起來就真的像是一隻被棄養的貓兒。季則形容的太對,他笑著說:“她是莉兒,我女朋友。”

    季則驚奇地睜大眼,隨即他朝屋裏大喊:“阿宣帶女朋友回來了!快來看,她好像一隻小貓。”

    鳳宣懷來不及阻止,只得眼見原本黑漆漆的旅館經過季則這位大聲公一喊,好幾間房間的窗戶都亮了起來。

    然後屋裏便傳來雜杳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他母親和繼父,季則和他的女友小恬,以及幾個不相干的房客,個個都圍在鳳宣懷旁邊,像看稀有動物那樣的看著蜷在鳳宣懷懷裏的小女人。

    “真的好像貓喔,真可愛!”有人忍不住伸手違了逗艾莉兒,但立即被鳳宣懷制止。

    “不要吵醒她,她累了。”

    大概是覺得太吵,艾莉兒皺著眉在他懷裏動了動,小臉蛋往他懷裏鑽,挪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又繼續酣睡。

    他們於是有默契的放低音量,但又忍不住偷覷了鳳宣懷的小貓好幾眼。直到鳳宣懷瞪向他們,說:“不要再看了,等一早她醒來再讓你們看個夠。”

    張明月叉著腰說:“好,到時候你可得全盤招來,告訴我們你是在哪里撿到這只可愛的小貓的。”

    鳳宣懷早已備妥一套說詞,他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沒問題,等我們睡醒再說。”他會編出一套十分具有說服力的說詞——當然裏面不會提到關於女巫或魔法等字眼。他不想把事情複雜化。

    但麻煩的是……誰先醒呢?他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一早,艾莉兒睡了個舒服的覺,神清氣爽的醒來時,看見一個和藹的婦人正坐在床沿,笑吟吟的打量著她時,她眨了眨眼。

    在互相介紹後,閒聊的當兒,她說出她和鳳宣懷相遇相識的經過。當然她是有保留的……保留了她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的事。其餘的,皆說了出來。

    婦人聽的津津有味,很有幽默感的陪著艾莉兒瞎掰,她半開玩笑的說:“這多不可思議呀,小姑娘-一個女巫耶,你會什麼樣的魔法呀?”

    艾莉兒羞澀的笑了笑,伸手朝牆壁上掛的花鳥畫一點。

    一隻活生生的鳥兒從畫裏飛了出來,棲在婦人的頭頂上,不久後,振翅飛出半敞的窗戶,就此不見蹤影。

    婦人看傻了眼,她盯著艾莉兒,低呼:“老天,你是說真的!”

    艾莉兒點點頭。

    婦人拉住艾莉兒的手說:“太有趣了,小可愛,歡迎你到這裏來玩。”她暗忖著待會兒要跟其他人說說這件事,讓他們也開開眼界。

    早餐時間,鳳宣懷穿著休閒服姍姍來遲。

    他開了大半夜的車,累得要死,要不是季則來催他吃早餐,他可能還在床上作他的春秋大夢。

    他打著呵欠走進餐廳裏,餐桌上不時傳出的笑語令他感覺窩心。能夠跟家人和樂融融的吃一頓早餐,實在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他笑著走向他的家人。“早啊,各位,一大早的,是什麼事讓你們笑得這麼開心?”

    聽見他的聲音,艾莉兒轉過身來,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

    那笑容有如一粒丟進深井的石子,“咚”地一聲,春雷般撼動他的心湖,原來正是驚蟄時分。

    他眼神溫柔的打量著她。

    她的長髮分成兩股,紮成兩條長辮垂在胸前;身上穿著簡單的條紋襯衫和牛仔長褲、看起來乾淨樸素,但在他眼中,她甜美如沙漠裏的清泉。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她身邊,低聲笑語:“看來你跟我家人很有話聊。”

    “嗯,他們都很可愛。”她替他添了一碗粥,看著他在她身邊坐下。

    接下來,他們互相介紹寒暄。季則的女友小恬人如其名,甜滋滋的喊了他一聲“阿宣哥”。

    他不甘示弱的將艾莉兒介紹給他的家人。

    個性開朗的季則和小恬便開起玩笑,喊她嫂嫂了。

    恰巧艾莉兒在這時候又夾了一些醬菜給他。

    角色扮演的遊戲開鑼了,他想。小巫婆到挺有戲劇天分的。

    但鳳宣懷的笑臉在看清她夾什麼給他以後,便垮了下來。是醃蘿蔔——少數他挑食不吃的東西。

    他母親在看見他碗裏的東西後,“咦”了一聲。“宣懷,你不是不喜歡醃蘿蔔嗎?”

    艾莉兒的表情僵了片刻,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他清了清喉嚨,解釋說:“喔,我口味變了,現在我還滿喜歡醃蘿蔔的。”為了證明他的話不虛假,他屏著呼吸把碗裏散發著異味的醃蘿蔔全吃掉。

    “這真是太好了,我才剛做了幾種不同的口味,來,宣懷,你一定要嘗嘗看。”張明月殷勤的把其他各種口味的醃蘿蔔撥進他兒子碗裏。

    鳳宣懷一張臉黑了大半,他連忙蓋住碗口說:“不必了,媽,我自己來就行了。”

    張明月又夾了好多醃蘿蔔進他碗裏,這才放過他。

    鳳宣懷鐵青著臉慢慢把蘿蔔吃掉。

    艾莉兒松了一口氣,不敢再隨便夾菜給他。醃蘿蔔,她記住了。

    接下來的時間總算沒再出差錯,他暗自慶倖之餘,隨口問說:“剛剛我來的時候,你們在談什麼?笑的那麼開心。”

    沒料到,全桌的人都抬起頭來,詭異地笑說:“我們在談……關於女巫跟魔法的事。”

    鳳宣懷一口茶失禮的嗆了出來。

    “什麼魔法?”他瞪著艾莉兒。她又做了什麼?

    艾莉兒開心地說:“你家人對女巫的接受度似乎很高。”之前她告訴他母親時,還擔心她會怕她呢。

    鳳宣懷臉色發白的瞪著她。心想:他不過睡晚了一會兒罷了,她不會把她祖宗八代的事全講出來吧?

    小恬搶著說:“莉兒,你能不能讓我們見識見識一下你的魔法?”

    艾莉兒興高采烈的說:“好啊,如果大家想看的話。”

    “我想最好還是不要……”鳳宣懷咕噥道。

    “啊,為什麼?”大夥兒不解地問。

    “太危險了。”他保守的說。

    “不會吧!像莉兒這樣可愛的小姑娘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季則說。而顯然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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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6-7 00:28:58 |只看該作者
.   艾莉兒感激的看了季則一眼。“我會小心的。”這句話是對鳳宣懷說的。

    “莉兒,不如你現在就試試看吧。”大夥兒滿心期待。

    艾莉兒爽快地應允。“沒問題,現在就讓我來示範一下。”她擱下碗筷,準備大展身手。

    鳳宣懷將頭靠在桌沿,心想,不知他能不能夠先迥避一下?

    艾莉兒求好心切,她急欲向鳳宣懷證明她的魔法還是很靈光的,她說:“我現在要讓桌上這些菜肴變成剛剛端上桌時的狀態。”然後她閉上眼,專心地施展一個她從未試過的魔法。

    所有人都睜大眼,屏息以待。

    下一瞬間,餐桌上的餐盤全騰空飛了起來。大夥兒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時候,那些飛起來的盤子突然失控地砸向他們的臉。

    結果……當然是哀鴻遍野。

    鳳宣懷抹掉臉上的醬汁,他鎮定地說:“嗯,不錯嘛,沒有人員傷亡。”

    艾莉兒困窘的紅了臉。

    “剛剛……真的很抱歉。”艾莉兒歉疚地說。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接二連三的,不習慣也難。

    “真的嗎?你不生氣?”她抬起頭看著他。

    “嗯。”他無奈地說,生氣也沒用。只要她使用了魔法,這種意外定會層出不窮。

    他們算是在散步吧。艾莉兒踩著落葉鋪成的天然山徑,他則祈禱著這兩天假期快快結束。

    “這種感覺真好。”

    “什麼?”他張開眼。“什麼感覺?”

    “新鮮的空氣,涼爽的風,讓全身舒暢活絡的感覺,真好。”她看著他說:“還有你家人……”

    她的話引起他的好奇。“我的家人,他們怎麼樣?!”

    “都很善良。”她笑,又說:“對我很好。”

    他笑了,脫口便說:“那當然,你是我女朋友嘛。”

    艾莉兒的笑容頓了頓。“我是嗎?”

    鳳宣懷的笑容也凍結住,他輕輕喉嚨,說:“你“現在”是。”

    “喔,對,我“現在”是。”艾莉兒咬了咬下唇,低下頭。“醃蘿蔔的事情也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吃。”她不再配合他的腳步,漸漸地、慢慢地往更幽深的林徑走去。

    她的情緒變壞了。鳳宣懷跟在她身後,揣測引起她不開心的事是哪一樁?“醃蘿蔔的事不是你的錯,是我們先前沒有溝通好。”

    “嗯。”她沒什麼精神的答應了聲。

    走了走,他又問:“女巫的事,你是怎麼告訴他們的?”

    久久,她的聲音從前頭傳來:“我早上醒來的時候,伯母就坐在我床沿,跟她聊了一會兒,她問我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我就告訴她啦……”她回過頭,不安地問:“我又做錯了嗎?”

    他將手插在口袋裏,皺起眉。“我本來已經想好了另外一套說詞。”

    “哦,比如說?”

    “我出差到國外的時候在飛機上認識你,回臺灣以後剛巧又遇見你,然後就走在一塊啦。”他漫不經心地踢開一粒石頭。“這聽起來應該比較正常吧。”

    艾莉兒仰頭看了看樹梢。“嗯……可是滿沒創意的耶,又不浪漫。”

    “創意?浪漫?哈,我們不需要那種東西。”他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她所期待的創意與浪漫。

    艾莉兒擰起眉。她停下腳步,側身問:“告訴我,情人節的時候,你送不送東西給你的女朋友?或是……安排燭光晚餐之類的?”

    他的回答是:“不。”

    她一點也不意外。她又問:“你曾經在你女朋友的生日,或是在她想念你的時候,放下手邊的工作,買一塊香草屋的小蛋糕,在午夜的鍾敲響十二下以前,去叩她的門嗎?”

    他想了又想:“印象中好像不曾。”

    艾莉兒雖然不意外聽到這回答,但她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懷抱著一線希望,再問:“你曾經對你在乎的人說過你在乎她嗎?你有對你以前的女朋友說過“你愛她”嗎?”

    他不耐煩地說:“問這麼多做什麼!”

    她想她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從來沒有,是不是?”

    他不說話,等於是默認了。

    “笨蛋!!”她丟下話,繞過他往回走。

    鳳宣懷被罵的莫名其妙,心情老大不爽的追在後頭。恰巧季則出來找人,他捉住季則就問:“如果小恬罵你“笨蛋”,通常是為了什麼?”

    季則咧嘴笑了。“她只叫我“親愛的”,從來沒這樣罵過我。”

    鳳宣懷低咒一聲。

    季則一手搭在他肩上,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問:“怎麼了?你的小巫婆罵你“笨蛋”?”經過剛剛的“意外”,他開始覺得“巫婆”這兩字挺適合莉兒的。

    鳳宣懷瞪他繼弟一眼。“別那麼叫她。”那是他的特權。

    季則聳聳肩,回到先前的話題上。“她罵你“笨蛋”,那表示她在乎你。”頓了頓,他問:“你有沒有對她說過“你愛她”?”

    “我愛她,哈!”鳳宣懷驀地停下腳步。等等……小巫婆在乎他?

    季則怪異地看著他。“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鳳宣懷狼狽的別開眼。“沒什麼意思。”

    藝術家的心思可是非常敏銳的。季則覷了他繼兄一眼:“莉兒真的是你女朋友嗎?”

    鳳宣懷不悅地道:“目前是。”

    季則了然於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追問。“不談這,對了,我跟小恬要去釣魚,你要不要也帶莉兒一起去?”

    鳳宣懷看向旅館的方向,皺著眉說:“她在生我的氣。”

    “道歉不就得了?”季則說得簡單。

    “問題是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了呀!”鳳宣懷苦惱的說。

    季則訝異的看著他繼兄,搖頭道:“怪了,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死腦筋?難怪莉兒會罵你,嗯,罵得還挺貼切的。”不管了,還是去找他善解人意的小恬吧。

    兩對男女背著釣具溯湧而行。

    走在前頭的一對是季則和小恬,他們手牽著手,親密地交談,不時傳出笑聲。相較於他們,落後的鳳宣懷跟艾莉兒就顯得疏遠許多,他們沒有交談,也沒有牽手,反而是各走各的。

    他們走在濕滑的溪石上,稍一不慎可能就會跌進溪裏,雖說上游的溪水不深,但弄得一身濕,玩興大減,那就不好了。

    季則跳上一顆大石頭,他伸手扶住女友的腰,以免她滑倒。這甜蜜的景象看在殿后的兩個人眼裏,心裏都有些不自在。

    等到輪到他們要爬上那塊大石頭,鳳宣懷搶先跳上去,然後他伸出手給艾莉兒,想扶她一把。

    那塊石頭有半個人高,不太容易攀爬,艾莉兒只得將手遞給他。

    爬上了大石,她掙紮了下想收回手,但他沒有放開。

    牽了手,距離也近了,嗅著她身上的蘋果香,他不由得揚起唇。正想低下頭跟她說說話,無奈他們的目的地卻已經到了。

    季則已經找好釣魚的地點,他大喊一聲:“阿宣,這裏不錯,就在這裏釣吧!”

    艾莉兒掙開他的手,走到小恬身邊。

    他懊惱的走到季則那邊,挑了一個好地點便坐下來裝填釣餌。

    接下來他們兄弟倆便各據一隅,放出釣線,等魚上鉤。而兩個女孩就坐在溪岸的岩石上,一邊準備野餐,一邊聊天,偶爾才抬起頭看他們的情人釣魚。

    這裏是一處溪水洶流的溪穀,上游湍急的溪水在這裏流入曲折的河道後,速度減緩下來,彙聚成一個小潭,高山溪魚常會聚集在這種地方。

    果不其然,季則放下的釣餌很快便有了動靜,他掌握好時機,將釣竿拉起、收線,一條肥美的溪魚便釣了上來。他大喊著:“小恬,魚簍,快,我釣到了!”

    小恬急急忙忙把魚簍半放進溪水裏,好方便季則把釣到的魚放進魚簍裏,而魚也不至於因為缺水而死亡。

    他們兩個合作無間的默契讓旁人羨煞。鳳宣懷長久以來的願望就是希望能有一個像小恬這樣貼心的伴侶,他覺得季則真是幸運;反觀他,多年坎坷情路走下來,好像也沒有否極泰來,柳暗花明的感覺。他有的,除了災難,還是災難。他抬頭看了他的小巫婆一眼,發現她也正盯著他看。

    這個也是災難,他想。

    手裏魚竿在這時被扯動了一下,他連忙收攝心神。魚上鉤了!於是他歡喜的大喊:“莉兒,快幫我把魚簍拿過來,我釣到了!”

    艾莉兒遲疑了片刻,才慢吞吞的把魚簍拿過來,丟到他腳邊,蹲在他身後看著釣線的動靜。

    釣竿彎曲成一個好大的弧度,咬餌的魚卻一直躲在水面下,怎麼拉都拉不上來。

    鳳宣懷興奮地道:“這條魚一定很大!”

    艾莉兒想到的卻是:這條魚一定很痛。

    在鳳宣懷銀魚僵持不下好一陣子之後,艾莉兒愈想愈覺得痛。她偷偷施了一個小魔法在魚竿上,釣線鏘然斷了。

    鳳宣懷腳下一滑,跌坐在石頭上。艾莉兒心虛的趕緊扶起他。

    鳳宣懷收回釣線檢查,喃喃說:“這釣線好像不太耐用。”

    就在這個時候,季則那邊又傳出捷報看來他今天收穫不錯。

    鳳宣懷看著自己這邊空空如也的魚簍,好勝心使然,他連忙更換釣線,勾釣館,想把剛剛跑掉的那尾大魚釣上來。

    艾莉兒則祈禱溪裏的魚不要再吃他放下的餌。她情願他一條魚也沒釣到。

    但天氣好的緣故,魚很會吃餌,才放下沒一會兒,鳳宣懷的約竿就又傳來好消息。

    然而這一次又是條力氣很大的魚,鳳宣懷費了好一番功夫跟它周旋,卻還是沒法把魚拉上來。

    “一定又是剛剛那條大魚。”他想:這回一定要把它釣起來!

    艾莉兒又看不下去,手指輕輕朝釣線一彈。

    釣線又斷掉了。

    就這樣,一個鍥而不捨的更換釣線,一個孜孜不倦的弄斷釣線。兩個小時後,季則和小恬魚獲滿囊,鳳宣懷這邊的成績卻掛零。

    “怎麼搞的?”他困惑的看著又一次斷掉的釣線。

    艾莉兒再也忍不住,她呵呵笑出聲。

    他訝異的轉過身來,看向她,他恍然大悟,原來禍首在這裏。他沈住氣,朝她勾勾手指:“過來,小巫婆。”

    艾莉兒驀地止住笑。她戒備的看向他,搖搖頭,說:“不。”

    他怒火沸騰的問:“你捉弄我?”

    “不。”不是蓄意捉弄。但他似乎快氣炸了,估量著他們之間的安全距離,她腳底抹油想開溜。

    他甩下釣竿,一個箭步追上去。

    艾莉兒驚慌地跑進樹林裏,但隨即被他追上。他捉住她,氣息噴在她頸間。“道歉。”他命令。

    艾莉兒自知理虧,“對不起”三個字就要說出口,然而腳踝處一股冰涼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低頭往下看。

    一條蛇正纏住她的腳踝,頓時她花容失色,血色全無。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鳳宣懷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他也嚇了一跳,急道:“別動,站著別動!”他隨地撿起一根木棒,準備見機將蛇打死。

    艾莉兒早就不敢亂動,但她忍不住顫抖起來,接著她感覺到腳踝傳來一陣劇痛,她慘白著臉告訴他:“我想,它已經咬我一口了。”

    鳳宣懷跨步向前,亂棒打死那條蛇,顧不得察看蛇的種類,他丟開木棒,抱住她,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他心頭。

    小巫婆被毒蛇咬了。她會死!

    “蛇咬了哪里?”他蹲在她身邊,焦急地問。

    “腳,左腳腳踝。”大概吧……她可不可以暈倒啊?

    他卷起她的褲管,果然在腳踝處發現兩個鮮紅的牙印。他俯下臉,不加思考,立刻用嘴覆住她的傷口,不顧三七二十一,就開始替她吸毒液。

    他吸一口,吐掉一口,沒注意到她正訝異地看著他。

    偏頭看了眼幾乎被打爛的蛇屍,她慘白著臉喚道:“宣懷,不要這麼做!”

    “小巫婆,你忍著點,我不會讓你死。”

    看著他焦急的神色,艾莉兒的心裏仿佛有一道暖流流過。她含著眼淚說:“對不起,我剛剛不該那麼做,我只是覺得那些魚很可憐。”

    她的眼淚滴到他手臂上,他安撫她說:“沒事、沒事,別擔心,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他撕下一條袖子當作繃帶緊緊的綁住她的小腿,以防毒液擴散。然後他一把抱起她,擔心地問:“現在覺得怎麼樣?”

    艾莉兒雙臂摟住他的脖子,說:“感覺很好。”被他抱在懷裏的感覺很好。

    鳳宣懷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艾莉兒將臉偎向他頸子:“嗯……我想,咬我的那條蛇好像沒有毒耶,所以你剛剛真的不必那麼做。”

    “沒毒?”鳳宣懷傻住了。

    他放開她,蹲下來,仔細的觀察那條蛇的頭部圍的。

    然後他又看了艾莉兒腳上的咬痕——只有兩個牙印。

    一般毒蛇,頭部呈倒三角形,而且通常會留下三個牙印。

    這條蛇沒毒?

    他不確定地問她:“你真的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艾莉兒眨著無辜的大眼:“只是嚇了一跳。”

    “真的?”

    艾莉兒點點頭。

    鳳宣懷丟開那條死蛇,然後他攤坐下來,大笑出聲。

    艾莉兒拍拍他的肩:“宣懷……”

    下一刻,他將她扯到懷裏,她還沒反應過來,他便用力吻住她的嘴。

    他狂風暴雨般掠奪她的唇,吻得她天旋地轉,直到她抗議出聲,他才放輕力道,改而小口小口的吮著她粉嫩的唇瓣。

    她想他是嚇壞了才會這麼做。

    她沒有阻止,因為她也喜歡他的吻和他的味道。

    他們熱情地糾纏。

    但過了一會兒,她遲疑了,她該不該提醒他,他的手放錯了地方?那、那好像是她的胸部耶!

    他吻了她許久,直到他如野馬般奔騰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

    他伏在她身上,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粉嫩的頰,一路來到她被他吻得紅腫的唇,他忍不住低下頭又輕啄了下。

    看著她透露著不解神色的迷蒙大眼,他輕聲問:“你究竟為什麼生氣?”

    她著迷的看著他,喃喃說:“現在不氣了……”

    “那之前呢?之前為什麼叫我“笨蛋”?”

    “你本來就是。”

    “為什麼?”

    她撫著他的臉,嬌嗔:“笨蛋,因為你從來就不說愛,怎麼留得住女人的心。”

    他愣了半晌。

    她又說:“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掉眼淚嗎?我想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她伸手捧住他的臉,吻了吻他。“因為……我好像愛上了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他不懂得把愛說出口。”

    感覺永遠比大腦的分析來得快,得到這樣的結論,艾莉兒不知道她是該笑還是流淚?

    她看見他的表情迅速的僵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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