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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期末考結束,寒假開始,黃佳慧不再到方家來了,頂多打電話哈啦一下,免得騷擾方靜恩和於修凡的甜蜜兩人世界。
由於於修凡最需要的是休息,因此方靜恩也不會硬拉他出門,兩人幾乎都待在家裏,他看書、看電視或睡覺,她則閉關苦練廚功,期望在過年前能練得一身所向無敵,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絕世廚功,要有出門,最多也只是到小公園去散散步而已。
然而有時候,當方靜恩在廚房裏孤軍奮戰得焦頭爛額,恨不得一把火幹掉這問鳥廚房時,一回頭卻看見於修凡倚在門邊,唇畔掛著淺淺的笑,眼底依舊是火焰,但不是烈火,而是溫火,那種細熬慢燉的溫火,燒不死她,卻能夠慢慢的、慢慢的讓她融化成一片柔水。
她知道,他一定是開始相信她了。
「真不上道,老是在我最悲慘的時候來‘探望’我!」她不滿的抱怨。
「何必這麼辛苦,隨便煮一下就好了,我並不挑食。」於修凡輕語。
「才怪,你媽媽說你……」噎一下。「呃,我是說,我媽媽說男人沒有不挑食的!」
於修凡瞄一下爐上的燉鍋,裝作沒注意到。「冒出來了!」
「嗄?耶?」方靜恩尖叫著一步跳過去,啪一下關掉火,連掀開蓋子看一眼都不敢,直接仰天悲嘆。「完了、完了,又一鍋陣亡了!」
於修凡緩步過去,拿抹布掀開蓋子看一下。「沒有焦,還是可以吃。」
「真的嗎?」方靜恩可憐兮兮的瞅著他。「不用勉強喔!」
放下蓋子抹布,於修凡溫柔的抹去她額頭上的白色粉狀物。
「你並不適宜下廚房。」
「我知道,可是……」方靜恩抽抽鼻子。「人家想說至少要會一樣你喜歡的餐食嘛!」
於修凡腦袋微傾,認真想了一下。
「焗干貝蔬菜粥,我百吃不厭,我媽媽經常特別做給我吃。」
「OK!」方靜恩眉開眼笑。「我去問……呃,我是說,我去買食譜來看!」
「買食譜啊……」於修凡慢條斯理的轉身,「外面買的一般食譜可能沒有,不過……」走出廚房。「書房裏那本食譜應該有。」
書房裏的食譜就有?
太好了,那她現在就可以……
咦?請等一下,書房裏那本食譜不是於媽媽特別寫給她的嗎?
該死,他知道了!
人家說有努力就有收獲,方靜恩的苦練成果很快就有表現的機會,除夕夜,她大展身手在廚房裏忙了整整兩天,好不容易整治出一桌年夜菜,樣樣菜式色香味俱全,光是聞聞香味就教人食指大動。
「喏,快吃吧!」方靜恩喜滋滋的恭請於修凡上座。
「嗯,真不錯!」於修凡剛吃一口便讚不絕口。
「謝謝!謝謝!我的辛苦總算有代價了!」方靜恩得意非凡。
「跟我媽媽做的菜味道好像!」於修凡再加一句。
「是……是嗎?真……真巧!」
「是啊,真巧,連菜色也一樣,我媽媽每年除夕時都是做這些菜。」
「……」
所以說,說謊前一定要先打好草稿,還要一再檢查起碼一萬遍以上,看看是不是有矛盾或疏漏的地方,不然就會像她現在這樣……
狗洞在哪裏?
不然貓洞也OK啦!
沒有?
老鼠洞?
為了尋找於修凡,上學期,方靜恩盡量選下午的課;到了下學期,人找到了,方靜恩又改變選擇,盡量挑上午的課,才好早早回家陪伴於修凡,雖然他並不需要她陪,但她很喜歡那種兩人在同一棟屋子裏的感覺,不是親密——他們離親密還早得很,而是「在一起」,光是那種感覺就夠甜蜜了。
她真的很開心,因為於修凡開始相信她了,只要他肯相信她,什麼都好辦,最怕他打死不信,非得她死給他看不可。
幸好,他開始相信她了,她可以留住這條小命,不用死給他看了。
「他應該在睡午覺了吧?」方靜恩咕噥著拿鑰匙開門。
這天,她下午本來有課,但臨時又被調到下星期,因此上午的課結束後,她就直接回家了,躡手躡足的進門,害怕吵醒於修凡,不料經過起居室時,卻發現於修凡竟還醒著。
「咦?他怎麼還沒睡?」
她正待出聲喚他,又及時吞回去,因為他的神情不太對。
於修凡佇立在落地窗前,一手握拳抵在落地窗緣,另一手扶在玻璃上,神情陰鬱,下顎緊繃,臉頰的肌肉一下下的抽搐著。
驀然問,她明白她開心得太早了。
光是於修凡相信她是不夠的,她忘了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心傷,那難以磨滅的羞辱。
俱樂部的合約起碼還有希望解決,十億不行就二十億,二十億不行就三十億,再不行,大家拿刀拿槍坐下來談判說條件也可以,總之,只要是書面的東西就一定有辦法解決,但那種醜陋的經歷是永遠消除下去的。
別人或許無所謂,但於修凡是永遠撇不開的。
對他而言,那就有如女人被輪暴,明知不是她的錯,那傷痕卻始終痊愈不了。有一天,女人有了心愛的人,她會認為自己配不上對方,因為自己身上烙印著最骯臟、最污穢的傷疤。
她想向對方吐露實情,希望對方告訴她不在意那種事,卻又不能,因為她恥於讓對方知道自己曾經歷過那種事,那會使她的創傷更沉重。
誰知道都行,就是不能讓她深愛的人知道。
「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啊!」方靜恩咬住下唇在嘴裏呢喃。
他聽不見。
眼見於修凡痛苦的握緊拳頭猛力捶在墻壁上,一下又一下,又沉又重,捶到墻上都出現了血跡,倣佛淋漓在他心頭上的血,她卻不敢上前去阻止他,只能強抑心痛,默默退開。
她不能讓他知道她早已知道那件事,否則他會立刻消失在她面前,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但,這件事又該如何解決呢?
三月天,乍暖還涼,有人穿毛衣外套,也有人穿短袖T恤,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就會感冒了,身體不好的人在這種天氣出門實在不太適宜。
但這日,太陽特別溫暖、空氣特別香甜,方靜恩決定於修凡的身體康復得差不多了,食欲不錯,臉色也不黃了,似乎應該來點適當的「運動」了,既然醫生說不能太勞累,就來點輕松的「散步」吧!
到西門町散步。
「鴨舌頭!」拉著於修凡,方靜恩一路尖叫著衝到老天祿鹵味店裏,「發誓,這超好吃!」頓一下,又加一句,「不過你不能吃太多。」
拎著一大包鴨舌頭,兩人又「散步」到西寧南路吃甜不辣。
「修,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於修凡專心吃甜不辣,方靜恩是一手木叉、一手鴨舌頭,這個吃、那個也吃,還忙著說話。
「什麼事?」
「你跟你哥哥、弟弟的五官都很相似,但為什麼同樣的小平頭,」方靜恩用鴨舌頭指指他的頭發。「他們看上去就很威武雄壯,超搭,你看上去就矬到不行呢?」
於修凡莞爾,「可能是因為臉型不同吧,還有……」他頂一下眼鏡。「我戴眼鏡,他們沒有。」
「臉型?」方靜恩仔細打量,一邊回想,片刻後,好像突然發現天破了一個大洞似的大叫起來。「啊,對喔,於大哥和於小弟的臉型像你爸爸,你和你姊姊的臉型像你媽媽!」
「你見過他們?」
「當……!」僵一下,慌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怎會見過,沒有那種事,我……我是在照片上看到的,對,照片!」
哪裏的照片?
於修凡淺淺一笑,沒有追問,繼續吃甜不辣。「方媽媽都沒有跟你聯絡嗎?」
不知為何,方靜恩總覺得他問這句話有什麼特別用意。
「有啊,昨天他們剛到希臘。」她舔著手指頭說,於修凡立刻掏出紙巾給她擦手。「聽媽咪的口氣,可能會在那裏待上一段時間吧!」
「方爸爸呢?」
「他怎樣?」
「你沒有跟他聯絡嗎?」
「跟他聯絡?怎麼聯絡?是他先拒絕跟我們聯絡的,現在就算他想跟我聯絡,我也沒興趣了!」方靜恩又跟他要一張紙巾。「雖然我小時候他很疼我,真的,我敢說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好的爸爸了!可是……」
臟紙巾放在一旁,她也專心吃甜不辣。
「我十二歲那年,他到大陸去,沒多久,他回臺灣的次數開始減少,十五歲的時候,聽說他在大陸包二奶,十八歲,他和媽咪離婚,長長的六年時間,我一點一滴慢慢的失去他,同樣的,他也一點一滴慢慢的失去我。然後……」
抬起臉,她對他笑了一下。
「你很清楚,當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拒絕跟我們聯絡,我知道,我已經完全失去他了,同樣的,他也完全失去我了。從我搭機離開臺灣的那一剎那,我的生命已跟他無關,因為他的女兒已經死了。兩年後,從瑞士回來的方靜恩,她的生命是重生的,不再是爸爸賜給我的生命,而是你和媽咪賜給我的生命……」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如果不是我一有點小毛病,媽咪就逼我去看醫生,我不可能那麼快就發現自己罹患那種該死的怪病;如果不是你出賣自己去籌出那一大筆醫療費,我也不可能到瑞士去治療。不過……」
目光專注的盯在他臉上,她的表情變得十分認真。
「我絕不會因為你對我有恩就把我自己報償給你,恩惠是恩惠,我愛你是我愛你,完全是兩碼子事,OK?總之,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別再跟我提爸爸,當我媽咪因為聯絡不到他,又借不到足夠數目,竟然意圖要出賣自己……」
說到這裏,她驀然呆了一下,失聲驚呼。
「原來你是因為我媽咪曾試圖要出賣她自己,才想到要出賣你自己的!」
於修凡垂眸,不語。
「修……」她感動的低嘆。良久後,她才繼續說:「媽咪雖然長得不錯,但還算不上美人,又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誰要買她?就算真有人要買她,也不是出得起那種價錢的人。而她竟然在努力失敗後,才哭著跟我說出她的嘗試,但她賣不出自己。當時我有多錯愕、有多憤怒,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要出賣自己來救我,告訴你,我寧願死!」
她的手憤怒的握緊了。
「所以,別再跟我提爸爸,我從沒想過要跟他聯絡,也從沒想過再見到他該怎麼辦,因為我從沒想過要再見到他了!」
於修凡伸出另一只手包住她的柔荑。
「你有最愛你的媽媽,這已足夠了不是嗎?」
方靜恩頓時化怒為喜,笑開了。「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媽咪給了我雙倍的愛,還有你,你給了我女人所能期待最深刻的愛,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我很滿足,真的,我很滿足了!」
於修凡溫柔的在她的柔荑上親一下,再放開。「而且,方媽媽也得到幸福了,我想,你應該很高興。」
他不再說他不愛她了嗎?
方靜恩竊笑。「何止高興,可以把她丟給洛朗去傷腦筋,我就能夠自由自在混我自己的日子了!」
「那麼,」於修凡推開空碗。「待會兒還要上哪兒?」
方靜恩眉梢兒一揚,嘿嘿笑。「誠品,你是個標準的衣架子,身材夠高,又挺拔,不幫你挑幾件衣服,我會死不瞑目,下輩子一定要再找到你,非替你挑衣服不可!」
於修凡失笑。「我哥哥比我更高。」
方靜恩白眼一翻。「他太壯了,不必挑,直接買摔角選手的衣服給他就好!」
「你自己不買?」
「女人的衣服永遠少一件,再買還是少一件,還是少這一件就行了!」
「要走了嗎?」見她也吃完了,於修凡問。
「你休息夠了?」方靜恩反問。
於修凡微笑。「我已經痊愈了,你不用再擔心。」
「好,」方靜恩起身。「那我們走吧!」
兩人一道走出店外,行向武昌街。
「高秉岳應該退伍了,他有再打手機給你嗎?」
「他打我的手機,我都沒接,後來他打到俱樂部詢問,俱樂部的人告訴他我住院了,他就沒再打過我的手機了。」
「有問到我嗎?」
「沒有。」
「唔,我想我過兩天就去找他解決這件事吧!」
冤家路窄,才說要去找那個騙子,居然就撞上他了!
誠品四樓,方靜恩忙著東挑西揀,這個好那個也好,於修凡卻看得冷汗直流,猛吞口水。
她真的要買這種衣服給他?
「靜,這種衣服……不太適合我吧?」
「我知道啊,跟你的個性不合,格格不入。」
「那你……」
方靜恩回過頭來,臉上是一朵大大的頑皮笑容。「嚇嚇你嘛!」
於修凡頓時松了一大口氣,方靜恩看得哈哈大笑。
「想也知道,我怎麼可能買這種花俏的衣服給你嘛,你現在身上這種品味格調才搭你呀!」
「我以為你覺得我太……太……」
「成熟?」
於修凡點頭,方靜恩笑著回身繼續挑揀,這裏的衣服不適合於修凡,但很適合黃佳龍,還是挑幾件吧!
「你有沒有想過,我沒有辦法愛上高秉岳是因為他不夠成熟?」
於修凡怔了一下。「不夠成熟?」
「我也是在愛上你之後才明白這一點的,高秉岳啊,他太愛出風頭了,不管到哪裏,他都希望每個人的眼光只注視他一個人,如果有人比他強,他就會刻意去接近那個人,一方面利用那個人,一方面尋找那個人的弱點,好用來打倒那個人,譬如你……」
「我並不比他強。」
「在當時,你的功課比他強,現在,你樣樣比他強!」
「是嗎?」
「當然是。所以……」她拿起一件水鑽T恤看了一下,再放回去。「我猜他退伍了都沒去找你,肯定是想先留長頭髮,弄個他自認比你強的時髦造型,之後再去找你,他不想再被你比下去了……」
她回眸瞟他一下。「你不覺得他這樣很幼稚嗎?」
於修凡默然無言。
她笑笑,轉眸繼續掃視其他架子的T恤,「所以我沒辦法愛上他,他太幼稚、太不夠成熟了,我……咦?」她的目光定住,直眨巴著,驚愕萬分。「不敢相信,撞鬼了是不?才說到他就碰上他了!」
於修凡又怔了一下,旋即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方靜恩的猜測果然沒錯,高秉岳剪了一頭帥氣的髮型,他的頭髮還不夠長,也只能剪那種頭,不然他一定會挑酷勁的髮型:至於他身上穿的,不用說,帥氣又有朝氣的年輕人服飾,使他整個人顯得十分明朗活潑。
可是,就如方靜恩所認為的,無論高秉岳如何裝扮自己,他就是缺少於修凡那種獨特的個人格調,於是,和於修凡一比,他就失色了。
方靜恩連忙把於修凡拖到一旁去躲。
「既然碰上了,現在跟他攤開來解決也好,可是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已經全盤了解了,看,他多半是用那六千萬到這裏來買衣服,現在,我倒要看看他又想用什麼藉口來騙我,所以你先躲起來,躲到……躲到……」她看著他,猛皺眉。「Shit,沒想到人太顯眼也不方便!」
於修凡困惑的低頭看自己,米白色高領豐絨衫、毛領夾克外套,很普通啊!再看回她,眼神有點委屈,好像在說:我沒有啊!
方靜恩險些失笑。「我就愛你這樣,你不愛出風頭。」
於修凡眸中又燃起兩簇火花,方靜恩一驚,慌忙轉開頭。
「你嘛好啊,拜托別在這種時候對我亂放電好不好?我會被電死啦!」她啼笑皆非的抗議。「我想,呃,你先到……」
片刻後,趁高秉岳不注意,於修凡先行離開了。
又過了一會兒,方靜恩才大步過去站在高秉岳身後,等待他發現她,但他自顧自挑選衣服,好半天都沒發覺到背後有個人像根旗桿一樣杵在那裏,她只好一掌拍上他的背。
「嗨,阿岳!」
聞聲,高秉岳猛然震了一下,熊熊轉回身來,一眼就對上方靜恩,就在這一剎那,方靜恩還真是有點同情他。
他是不是最好先去收驚一下?
誠品七樓,大都會美式餐廳,方靜恩與高秉岳相對而坐,各捧著一份菜單,服務生在一旁等待。
方靜恩很快就決定好了,她把菜單交還給服務生,很大聲的交代。
「喝咖啡對身體不好,還是喝茶比較好,我要百香果茶。」
「我要拿鐵。」高秉岳點了咖啡,因為……「男人都喝咖啡。」
他是男人嗎?
方靜恩沒說話,背部緊貼高板椅背,專心聽後座的客人低聲喚住正待離去的服務生,要服務生把咖啡端走,換伯爵紅茶。
方靜恩滿意的笑了,這才把注意力轉到前面的人身上。「什麼時候退伍的?」
「一月初。」高秉岳一直用一種探索的目光審視她。「你呢?」
「前天。」方靜恩說,立刻發現高秉岳似乎暗暗松了口氣。
「為什麼不和我們聯絡?」高秉岳又問,兩眼改盯住她的手。
方靜恩注意到了,馬上抬起靈活的兩手給他看。「我好了,沒事了。先前以為我復發了,其實不是,是用藥過度的後遺症,兩手都麻掉了不能動,我只好繼續留在瑞士治療後遺症,直到前天才回臺灣。」她隨口胡扯瞎掰,反正他又不懂。
「原來如此。」高秉岳似乎愈來愈放心了。「那為什麼不通知我們一下?」
「咦咦咦?媽咪說有通知你們啊,她沒有嗎?」方靜恩一副百分之百誇張的驚訝表情。「真糟糕,媽咪大概是想通知你們,但一時聯絡不到,想說反正我沒事了,就按照預定計畫和繼父出發去蜜月旅行了。哼,下回見到她一定要吐槽一下!」
「沒事就好了,不必在意!」高秉岳忙道。「那你回臺灣後住在哪裏?」
「飯店啊,還能住哪裏,你忘了我家早就賣掉了嗎?」
「為什麼不聯絡我,或者黃佳慧?」
「我不知道你退伍了嘛,至於小慧,」方靜恩重重嘆氣。「她跟同學去露營,我又不能直接撞到她家去,只好住飯店 !」
聽到這裏,高秉岳終於完全放心了,恰好服務生送來他們的飲料,談話便中斷了,直到他放糖、放奶精調好咖啡又喝了幾口後,他注視著她,又開口了,不過話題已轉開。
「你繼父對你很好吧?」
「馬馬虎虎啦!」
「馬馬虎虎?你怎能這麼說,他不是說要把一切都留給你嗎?這麼好的繼父,你怎能……」
「沒有了啦!」
高秉岳瞬間凍結。「沒有了?」
「本來是說要留給我啦,可是後來他那個年輕時就離家出走的弟弟找來了,他弟弟雖沒出息,」方靜恩一邊說,一邊回想在瑞士看的那部電視劇的情節到底是怎樣的?「但他侄兒很不錯,所以他就把一切都交給他侄兒啦!」
「已經交給他侄兒了?」高秉岳驚叫。
「對啊,交給他侄兒之後,繼父才能夠放心環遊世界呀!」方靜恩說得煞有其事,一本正經。
「那你呢?」高秉岳脫口道。「你什麼都沒有嗎?」
「我說我不要,只要他供我念完大學,以後我就可以自己養活我自己了。」
「你媽咪呢?你繼父要給她什麼?」
「一座小島,等他們蜜月旅行回來,他們就要到小島上過逍遙日子了。」
方靜恩說完後,靜靜凝視著高秉岳,等待他的回答,想知道在她失去繼父的繼承權,又得不到什麼財產之後,他還會「愛」她嗎?
高秉岳沉默許久後,突然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柔荑。「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是真的愛她!
但還不夠深愛。
方靜恩不落痕跡地掙脫他的手去端起百香果茶,「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我很戚激你,但是……」她暍一口茶。「我不愛你。」
「我不在意。」
「將來我們兩個都會很痛苦的。」
「不,小靜,我真的很愛你,總有一天你也會愛上我的!」
如果他無法改掉這種幼稚自私的任性,她永遠不可能愛上他,更別提她早已愛上於修凡了!
「讓我再考慮一陣子好嗎?」現在,她最想知道的兩件事其中之一已經知道了,而另一件就是……「對了,你的影子呢?怎麼不見他跟著你,以前你們不是如影隨形的嗎?」
高秉岳很明顯的窒息了一下。「呃,你怎會突然提起他?」
方靜恩神情自若的聳聳肩。「大概是我已經習慣看到你們兩個總是一前一後在一起,就像以前人家看到我就想到小慧一樣。記得嗎,因為他很陰沉,我還警告過你要小心他呢!」
原來是擔心他。
高秉岳釋然地笑了。「放心,你出國後,他就不再跟著我了。」
「喔,那麼……」方靜恩垂下眼眸盯著百香果茶。「他沒害到你吧?」
高秉岳本想隨口說沒有,但又禁不住心中驀然涌現的那股酸意,是嫉妒,也是不服氣,那回被於修凡比下去,他真的很不甘心!
「有!」他衝口而出。
「有?」
「對,那家夥,虧我還同情他孤伶伶的沒半個朋友,好心好意和他交往,他卻沒安好心眼。」高秉岳的確幼稚,即使只是在嘴裏惡意抹黑於修凡出一口氣也好。「竟然向我騙錢!」
他是在說他自己吧?
「是喔!」方靜恩睜大眼,很捧場的附和他。
「那還是我辛辛苦苦打工來的錢,他竟然全給我騙走了!」
嗯,他的確是在說他自己!
「真的啊!」
「而且那家夥還嫉妒我比他出色,女孩子喜歡我不喜歡他,居然在背地裏說我的壞話,想讓女孩子討厭我!」
這個也是在說此時此刻的他自己!
「好卑鄙!」
「還有,他的考試都是靠我的筆記才PASS的,竟還偷偷拷貝我的筆記去賣!」
不打自招,不說她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可惡的家夥兼職做那種事呢!
「好可惡!」
「另外,他又……」
說得口沫橫飛正精彩,突然手機鈴響打斷高秉岳的高級演講,他沒好氣的掏出來接聽,聽完後更是一臉不耐煩。
「抱歉,我妹妹在三樓,說她不夠錢付帳,我去幫她付一下,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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