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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戀愛三部曲之二 憂鬱迴旋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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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16: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哇你咧~~她可是轟動全班、驚動全校,最會碎碎唸的超級管家婆耶!
竟然會不知道自己班上轉來一個「目中無人」的酷酷大帥哥?!
嗯!為了扳回面子,順便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
她決定要好好的給他「照顧照顧」,哇哈哈哈~~
可可可……可是,他他他……居然不看她、不甩她、不鳥她?!
氣得她立刻「火山爆發」,在他身邊敲鑼打鼓的上演「全武行」,
怎知,他依然……不說話,他就是不說話?!
難不成他……他是個沒有「感覺」的「死人」啊?否則怎會無動於衷咧?
而且,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對她陰惻惻地說:「我已經ㄕˇ了。」
哇你咧~~那那那……那A按呢咧?
難道她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活見鬼」了不成?
哼!她就不相信,憑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不能把他這「死人」給說成「活人」!
再說,瞧她只不過是用小手手、小嘴嘴在他的身上「扇風點火」一下下,
他就立刻、馬上、當場「死而復生」,全身「動」了起來,這真是太太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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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17:32 |只看該作者
 
  那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落霞似金粉般灑在那百花繽紛、燦爛絢麗的陽台上,也灑在正怡然自得地輕晃著花椅的女人身上,微風輕拂、長髮飄然、輕紗蕩漾,軟軟的花香柔柔地包圍住她,彷彿一幅如夢似幻的畫作。

  她深情款款地凝視著手中的相框,如玉般的纖指溫柔憐惜地撫挲著影中人,紅潤的櫻唇有如低吟催眠曲般細細呢喃著。;

  悄然地,在她身後的落地窗前出現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個五官與她極為相仿的俊逸男孩。他怯怯的,小心翼翼的,戒懍地靠近美麗的女人身後,幾乎是惶恐地喚了一聲,「媽咪......」

  女人似乎沒聽到,依舊輕唱著她的催眠曲。

  小男孩吞了一口唾沫,再靠近了一小步,猶豫片刻後,他大著膽子把小小的手擱在母親膝上,滿臉討好地仰望著女人。

  「媽咪,我回來了,今天我很乖喔!老師都說我......」

  他驟地噤聲,驀然驚恐地望著美麗的母親倏地轉過臉來,那張原是如此美麗安詳的臉容在這一剎那卻已化為淒厲怨鬼,瘋狂的雙眸慣恨地瞪住他,她咬牙切齒地恨聲道:「魔鬼!」

  下一秒,相框砰然落地,在玻璃碎片飛濺的同時,一把銳利的花剪閃電般地沒入男孩的胸口。

  如鬼哭般的淒厲狂笑聲中,男孩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任由鮮紅的哀傷塗滿絕望的灰白,臉上沒有分毫怨恨,甚至連半絲痛楚痕跡也瞧不見。

  似乎是還來不及流露出任何情緒,他的臉色、他的瞳孔中就已被一片空白佔據了,即使他還未曾昏迷,即使他應該又哭又叫,但是,在他母親親手要毀去他性命的同時,他的心和靈魂就已先被掠奪了!

  微弱的嗆咳,血絲默默溢出,男孩眼中的空白逐漸被黑暗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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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18: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再一次巡視過晶瑩潔淨的廚房之後,易凱琳才滿意地踏出廚房,恰好瞧見左小薰正要出門。

  「又要去大會長那兒啦?」

  「嗯!他要幫我補習,呃......晚上......晚上可能不回來了。」小薰囁嚅地道。

  凱琳聳聳肩,不再理會那個有男友沒朋友的傢伙,轉而走向尚汝屏的房間,敲了兩下就自行開門探頭進去,果然看見尚汝屏又守在書桌前啃書了。

  「喂、喂!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進G大的嗎?」

  「是又怎麼樣?」尚汝屏頭也不回地說。

  凱琳挑挑眉。「拜託,G大耶!你閉著眼睛都可以考進去,還K什麼書?這麼好的天氣,一起出去走走啦!」

  「這跟考哪一所大學無關,」尚汝屏還是懶得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出國留學,當然是越早準備越保險囉!」

  「現在就開始準備?」凱琳喃喃道。「你也未免太急躁了點兒吧?」

  「你管我!」尚汝屏哼了哼。「倒是你,不快點準備考得上G大嗎?」

  「唉、唉!」凱琳蠻不在乎地揮揮手。「還早啦、還早啦!下學期再開始就行了啦!太早準備我反而都會忘光光的耶!」

  「還早?海藻在海底啦!」尚汝屏終於回過身來了。「你呀!成績一直是那樣,難道你都不擔心嗎?說好了要一起進G大的喔!」

  「行啦、行啦!我也不是笨,只是不愛唸書而已嘛!」凱琳懶懶地靠在門框上。「到時候只要叫那個最會抓重點的大會長幫個忙,再乖乖讓你盯上三個月,這樣就OK了啦!」

  尚汝屏聞言不由得攪了半天眉,繼而放棄似的轉回去,邊還咕噥著,「真是超級樂天派的傢伙,到時候看你怎麼哭喔!」

  凱琳忙挺直了身。「喂、喂!別又回去看書了啦!出去走走啦!」

  尚汝屏沒有反應。

  「喂~~」

  一聲喂拉到天邊去,尚汝屏卻還是一動也不動、一吭也不吭,凱琳瞪著她的背影半晌。

  「真的不出去?」

  「......」

  「那......陪我看看錄影帶?」

  「......」

  易凱琳歎了一口氣,而後縮回腦袋關上門,慢吞吞地來到沙發上坐下,無意識地打開電視,雙眼視若無睹地盯在螢幕上,腦袋裡轉動的卻都是些完全無關的思緒。

  不行!這樣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皺眉想著。

  從小薰和大會長的交往情況穩定下來之後,那傢伙幾乎都被大會長「包」去了。一大早就打電話來「關心」她有沒有乖乖起床不打緊,只要沒課就跑來站崗也不算什麼,每個假日都及早就預約了也就罷了,現在還有事沒事就待在他那兒來個「促膝長談竟夜未眠」。

  天知道他們都在「談」些什麼!

  但是,即使心裡再怎麼不爽,她也很明白不能破壞好友的良緣,特別是只要梢微不小心一點,那個熱門貨大會長恐怕就要被一些閒雜人等標走了。所以,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所有權讓渡給大會長,從此那個傻乎乎的鄉下土包子就移轉給他全權去操心了吧!

  但是這麼一來,她可以「掌管」的就只剩下那個根本不甩她那一套雞婆功夫的尚汝屏了。不要說讓她「關心幫忙」了,尚汝屏根本就直言叫她「顧好自己就好,少多管閒事」!

  天哪!這是什麼世界?好心被狗啃,好意被漠視到這種地步,還那麼理所當然,難怪海珊要開戰,天災要降臨,雖然撒旦君臨天下的最佳時機已然過去,但這絕對是世界不久就要崩潰毀滅的預兆,地球冰河時期將再度來臨,人類即將踏入滅......呃......扯到哪裡去了呀!

  重點應該是──難道都沒人關心一下,沒事可管的她很有可能會「花轟」嗎?望望大門,再瞧一眼尚汝屏的房間,凱琳不覺歎了一口氣。

  很顯然的,沒有人關心!神情頹喪地垮著臉片刻,凱琳突然又伸直腰振了振精神。

  好吧!沒關係,她再去找一個犧牲品......不,幸運傢伙好了,「唉~~」



  凱琳邊吞著便當邊誇張地長吁短歎,小薰和尚汝屏卻連瞄她一眼都沒有,逕自拿課本配便當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是半斤八兩,不是一手便當、一手抱著課本猛K,就是兩張桌子並成一桌,數人圍成一團邊吃邊熱切的討論,咀嚼過的飯粒就好像爆玉米花一樣到處亂噴。

  就是這樣,一升上三年級後,即使像他們班這種中段班也同樣的開始緊張了起來,各個都全副精神地處於備戰狀態,聽說不少人在放學後還要去補習呢!看樣子,除非跑到末段班去找,否則她是不可能找得到半個「需要幫助」的人了!

  可是......還要跑到別班去找......不會太那個了嗎?

  她滿臉不開心地張大嘴正想咬一口鹵蛋時,突然,她停住了四處張望的動作,雙眼愣愣地盯住教室最後面、最角落處,連筷子上的鹵蛋掉下去滾到地上孝敬土地公了都沒發現。

  那是一個男生,一個又瘦又高的男生,一個很陌生的男生......當然,她們班本來是不應該有男生的,但是,升上三年級後,多少還是會依據成績稍微分一下班級,免得老師在複習時增加困擾,所以,她們班就走了好多女生,換來將近二十位左右的男生了。

  這要是在之前,當然雙方都會很興奮,可是現在可是非常時期,除了彼此認識一下、哈拉兩句以外,大家還是認為先努力考上大學再來討論男女生交往有哪些步驟卡要緊。

  自然,開學都三個月過去了,豪爽的凱琳早就和他們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但現在她卻突然發現,她居然對那個窩在陰暗角落裡的男生感到陌生得很!再仔細回想一下,她更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言半語,甚至......甚至連他長得什麼樣子的都沒啥印象!

  老天!這簡直是......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嘛!

  憑她堂堂沛風高中二年......不!三年三班管家婆的大名,居然摸了三個月還有不認識的人!

  這......未免太丟臉了吧!

  不行!既然讓她逮到這條漏網之魚了,當然沒有讓他繼續悠哉悠哉的逃走的道理!

  想到這裡,她下定決心在三天之內就要搞清楚那傢伙的祖宗八代,同時那雙高舉多時的筷子這時才塞進嘴裡......咦?咦?我的鹵蛋呢?

  一瞥眼,她懊惱地發現那顆蛋蛋早已逃出生天,躲到地下去歎息了。聳聳肩,她夾起紅燒雞一口塞進去,同時繼續觀察她的攻擊目標。片刻後,她的眉宇卻逐漸皺起來了。

  雖然他一直望著窗外,所以她只能看見他的側臉,但即使僅是如此,她也看得出來他長得一定非常好看,是那種俊美型的人物,可是......他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那麼空洞,彷彿......彷彿他只是一個虛幻的存在似的。

  不,應該說是他根本沒有任何存在感,所以,完全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她敢打賭,到現在為止,他應該還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因為他絕對不是那種會主動找人說話的人,甚至就算他快死了,恐怕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而且,別人也不會找他說話,因為根本沒有人感覺得到他的存在。

  他就像個死人......不、不!他不是像死人,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嘛!

  就連現在的她,都有種看得越久就越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的困惑──班上其 實並沒有那個人嗎?

  驀地,她跳起來捧著便當衝向教室後面,動作又快又猛,小薰和尚汝屏都被嚇了一大跳,但她們也僅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後,隨即和其他同學一樣,又回到她們的便當、課本上,寂靜數秒的教室再度恢復嘈雜,激昂的討論繼續進行。

  凱琳停在那個男生前面座位的旁邊,然後推推那個四眼田雞。

  「喂!跟你換一下位子,你到我的座位上去吃吧!」

  四眼田雞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地瞟她一眼,隨即抱著課本、便當離開,不想浪費任何時間在爭執上面。

  凱琳立刻坐下,並轉過身來把自己的便當放在那個男生的桌子上,旋即發現那個男生的便當雖然打開了,卻根本沒有動過半顆飯粒,他似乎是看窗外看得把自己的魂都給看沒了!

  「喂!我叫易凱琳,你叫什麼?」

  等了片刻沒有任何反應,凱琳拿拳頭敲敲桌子,提高了聲調重複道:「喂、喂!我叫易凱琳,你叫什麼呀?」

  又等了半晌,凱琳再試了一次,這回當然是更大聲了,可是對方不但毫無動靜,甚至似乎連呼吸都沒了,凱琳不覺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睜著眼睛睡著了。她蹙眉考慮了一會兒,而後對自己聳了聳肩,跟著就很不客氣地伸手去把對方的臉轉了過來。

  「我叫易凱琳,你......」

  她突然噎住,一股涼意陡然竄上心頭,戰慄感悄悄爬上背脊......他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足以吸引任何女孩子的眼光,但是......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老天,她從沒有見過如此虛無空洞的眼神和表情!

  她知道冷漠是什麼,就像大會長那樣嘛!

  她也知道無情是什麼,就像小薰她表姨嘛!

  可是......可是眼前這個好看的男生卻不是冷漠,也不是無情,他的瞳孔裡是完全的空白,五官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而且,他的空洞眼神和沒有表情是真正的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表情,是打從內心深處的虛無,似乎他的心是空的,所以作不出任何表情來。

  總而言之,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什麼都沒有!

  凱琳反射性地猛拉回手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同時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卻仍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我......我叫易凱琳,你......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嘛?」

  幾乎是半世紀之久,久得足夠讓她忘記心中那種詭異感,並且醞釀出即將爆發的怒火,連拷問的十八般刑具都順便備妥。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正想來個嚴刑逼供時,他卻突然開口了。

  「夏子冷。」

  夏子冷?

  是喔!還真的讓人有夠冷的,夏天都不用吹冷氣了!

  凱琳又打量他半晌,發現他雖然回了話,卻仍然是「什麼都沒有」,一切依舊是空白的,無論是眼神或表情都一樣。她疑惑地蹙蹙眉,然後指指他的便當。

  「都快上課了,你不趕緊吃嗎?」

  聞言,夏子冷連眨一下眼都不曾,只是垂眸讓便當的影像印入他的瞳孔內,然後,彷彿機器人似的,他「聽命」的開始吃起便當來了。

  凱琳還是盯住他,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吞著自己的便當。

  他的吃相很斯文,看得出來很有教養,但是......老天,他實在不像個人!

  明明便當的菜色是如此豐富美味,光是看著就教人垂涎五尺,應該是家長特地為他調製的,因為他看起來相當瘦,而且蒼白。可是瞧他那副德行,不像好吃,也不像難吃,他根本就只是在「吃」而已嘛!咀嚼,然後嚥下去,就這樣而已。

  也沒多想,她忍不住伸手去捏捏他的臉頰,想試試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人,或者是哪位瘋狂科學家做出來擾亂人心的機器人。

  嗯!應該是真的人類沒錯,但是......為什麼她那麼用力的掐了他,普通人至少應該要瞪她一眼或皺皺眉什麼的吧?可他居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彷彿適才她凌虐的對象根本不是他一樣。

  他仍然機械般地吃著。

  凱琳斜睨他片刻,倏地伸出筷子搶走他剛夾起的明蝦扔進自己嘴裡,卻沒想到他連停一下下都沒有,兀自夾起另一塊香腸塞進嘴裡。

  他繼續機械般地吃著。

  凱琳的雙眉驀地一揚,繼而閃電般地搶走他的便當,想看看他會不會至少看她一眼什麼的。然而她卻哭笑不得地發現,他在吞下口中的食物後,就抓著筷子停在那兒了,好像......就好像機器卡住了一樣,只是停住了,也沒有抗議,沒有任何反應,就只是......卡住了!

  天哪!這......還算是個活生生的人嗎?

  她慢吞吞的放回便當,饒富興味地睇著機器終於回復動作繼續工作,彷彿適才的停頓從不曾存在。

  他還是機械般地吃著。

  凱琳微微揚起唇角。

  就是他了!不為管閒事,只為......好奇心。

  是的,她對他真的很有興趣,非常非常有興趣!



  講台上的老師講課講得口沫橫飛、聲嘶力竭,凱琳卻一點兒也不捧場,兀自悄悄地把視線往後拉。

  果然,夏子冷又望著窗外了。

  從定下目標後,與以往直接湊上去哈拉打屁的方式不同,凱琳先是默默觀察著他,結果發現夏子冷在三年三班根本是個不存在的存在!這就讓她有點頭痛了,要是孤僻還好,只要想辦法把他從自已的世界中拉出來就好了。

  可是如果是像他那樣,不但旁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甚至連他自己似乎都不覺得自己是存在著時,她又能怎麼辦?

  「哪,抄完趕快還我!」

  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凱琳驀地被一本天外飛來的筆記驚醒,這才發現早就下課了,連老師也走掉了。

  「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麼搞的呀?」尚汝屏好奇地往教室後面瞥兩眼。「老是往後看,連上課時也一樣,老師瞪你你都沒注意到呢!」

  既然下課了,凱琳就光明正大的把身子往後轉,又盯住了夏子冷。

  「他,夏子冷。」

  「夏子冷?」尚汝屏茫然地轉頭四顧。「誰?我們班的嗎?」

  凱琳拿手指向後頭。「他,那個正在看著窗外的傢伙。」

  尚汝屏循著凱琳的手指望去,繼而愣了愣,然後困惑地搔搔腦袋。

  「咦?我們班什麼時候又轉來個新同學我怎麼都不知道?」

  「呿!才不是剛轉進來的,三年級一開學就分進來的啦!」

  「是嗎?」尚汝屏疑惑地又看了一會兒。「可是我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所以我才會對他感到興趣啊!」凱琳興致勃勃地說。「想想,他長得實在很不賴,跟大會長都有得拚喔!只是瘦了一點兒、蒼白了一點兒而已,可是居然都沒有人注意到他,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尚汝屏皺著眉再注視片刻,而後沒啥興趣地轉開眼。

  「那又怎麼樣?人家喜歡那樣,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凱琳唉了一聲。「不是我想管什麼啦!我只是對他很感興趣嘛!你不知道,他真的很奇怪耶!就好像......好像一個半自動的機器人,有些事他會自動處理,譬如上廁所什麼的,可是大部分的事都需要人家命令他去做他才會動,譬如吃飯、考試、寫作業那一類的。」

  尚汝屏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拜託,他都那麼大了,哪可能會這樣?」

  「真的啦!」凱琳揮舞著雙手強調。「我注意他好幾天了,他就是那樣的沒錯啦!」

  尚汝屏翻翻白眼。「就算是又如何?那又關你什麼事了?」

  凱琳愣了愣,而後有些困擾地又看回夏子冷。

  「這個......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著他看久了,就越來越有種悲哀的感覺,好像......好像他一直在尋找著什麼,可是又老是找不著,無論他怎麼找,總是徒勞無功......」

  「他自己嘛!」

  「呃?」凱琳一臉茫然。「他自己?」

  「他呀!看起來就好像不小心把自己搞丟了的樣子,」尚汝屏坐回位置,邊準備下一堂要用的課本筆記,邊漫不經心地說:「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人應該就是那個樣子吧.....」她突然頓住,繼而失笑。「老天,我在說什麼呀!好像在說小說喔!」

  她認為自己說得可笑,但是凱琳卻猛然醒悟,夏子冷那空白的眼神、他的沒有表情,的確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樣子。

  OK!知道癥結就行了,那她就負責幫他把他自己找回來吧!

  於是,下一回下課鈴一響,凱琳就開始匆匆忙忙地整理書包。

  尚汝屏不覺詫異地問:「喂!你幹嘛呀?還沒放學耶!甚至中午便當都還沒吃呢!你就想回家啦?」

  凱琳一聲不吭,只是指指教室後頭。

  尚汝屏呆了呆,隨即不敢置信地叫道:「喂、喂!你不要告訴我你是要去和那個什麼冷的一起坐!」

  「沒錯!」凱琳提起書包,留下一個帥氣的笑容給她後,就逕自往後頭走去。「我要去幫他找回自己。」

  「你......」尚汝屏哭笑不得的搖著腦袋。「真是受不了你這種雞婆個性,你到底還想不想考大學啊?」

  當然,凱琳沒聽到,就算有聽到也當作沒聽到。

  本來還忙著背片語的小薰一看凱琳居然包袱款款A走人了,忙緊張兮兮地跑過來問:「怎麼了?小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去啊?」

  尚汝屏歎了口氣。

  「別管她,她就是那樣,雞婆得要命,有事不讓她管她一定會憋出病來,隨便她去吧!」

  這一回,凱琳找上夏子冷身邊的男同學,毫不客氣的就揮揮手叫他跟她換位置。

  那位男同學頓時傻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看凱琳原來的位置,就在一堆女生中間。

  「喂!易凱琳,有沒有搞錯啊!你叫我去坐在女生中間?」凱琳嘿嘿一笑。

  「給你便宜占還不好嗎?」

  男同學聞言猛然翻個白眼不甩她了,凱琳倏地瞇了瞇眼,繼而抬腳往桌腳用力一踢,整張桌子差點散了,桌上的東西也掉了一地。男同學一驚之下,猛抬起頭來正想開罵,可一看見凱琳那副雙手叉腰邀請幹架的姿態,權衡輕重之下,為了保持四肢完整起見,他還是摸摸鼻子開始整理書包。

  跆拳道二段的恰查某誰惹得起啊!

  不一會兒,凱琳就大大方方地在她想要的地點坐下,然後悠哉悠哉地看著那位一肚子窩囊的男同學低聲下氣地拜託她原來位置後面的女生往前移位,後面兩排的男生再稍微挪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適當地點定居下來。

  她竊笑著把視線移到左邊那個老是望著窗外發呆的傢伙,如她所臆測的,夏子冷根本沒有察覺到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大概就算天塌了下來,他也是看著窗外被壓扁的吧!

  沒關係,早晚她會讓他清清楚楚地瞭解到她易凱琳是什麼樣的人物的!

  她自信滿滿地暗忖。

  但是......他絕對是機器人!

  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機器人!

  一個沒有終極任務,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有何意義的機器人!

  一個令人哭笑不得,順便憋上一肚子火的死板機器人!

  不過幾天的「相處」,凱琳就明白這件事實了!

  但是,凱琳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性,更多的是不服輸的固執倔強。所以,她決定跟他耗上了,不成功便成仁,誓言非要找回他該有的人樣不可!

  於是,每天一大早到學校,通常他都比她早到,她會先把他的臉轉過來,因為他總是望著窗外,然後開始口述「命令」。

  「第一堂是數學,你最好給我乖乖聽課,筆記作整齊一點,下課我要抄,我不懂的你也要負責教我,聽到了沒有?」

  雖然他始終是空白一片的神情,但是她知道他聽見了,因為只要她有預先下達指令,他都會做到。而且,他的筆記作得比誰都好,他在教她時簡單扼要明瞭,比老師還厲害!只是他講話總是慢吞吞的,不習慣的人準會被憋死,耐性差一點的人會被氣死!

  但是,他的聲音非常好聽,低低的、沉沉的,彷彿梵唱般柔和,聽久了簡直會上癮。

  她就上癮了!

  所以,她拚命找機會讓他說話,順便刨他的底。

  「喂!夏子冷,你的便當是你媽媽幫你做的嗎?」凱琳說著,順便從他的便當裡夾來一塊魚排。「手藝真不賴,而且每天都有變化,又這麼豐富,你媽媽一定很疼你喔!」

  「張嫂。」

  「呃?」凱琳呆了呆。「什麼張嫂?」

  「張嫂做的便當。」夏子冷慢吞吞地說。

  「嘎?張嫂做的便當?」凱琳愣愣道。「她是誰?傭人嗎?」

  「是的。」

  有傭人啊!那就是有錢人家囉!

  「那你媽媽呢?在上班嗎?」凱琳又問。

  「住院。」夏子冷的笞話一向很簡潔。

  「哦......」凱琳穎悟地點點頭。「生病了嗎?那你爸爸呢?」

  「死了。」

  凱琳啊了一聲,隨即同情地拍拍他的手。

  「抱歉,你一定很難過吧?我媽媽也去世了,所以我很瞭解,真的!」

  夏子冷沒有什麼反應,依舊維持機械式的動作吃他的飯,自然,是有她的「命令」,他才有吃飯的動作的。

  又夾了一筷子他的干扁四季豆咀嚼著,凱琳打量著他沒有表情的表情。

  「你有兄弟姊妹嗎?」

  「死了。」

  這下子,凱琳真的傻了。

  「嘎?也......也死了?」

  「死了。」

  頭一次,夏子冷主動的把視線從便當上拉起來放在凱琳臉上,「我也死了。」他平板地說。

  「我媽媽殺死我的。」

  愕然地對著他那雙空洞的眸子,凱琳突然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神越空白、越是沒有表情,她就越覺得他說的是實話,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他們相互瞪視片刻後,她才勉強扯出一抹類似笑容的線條。

  「是......是嗎?」她停了停,嚥下口水潤濕乾啞的喉頭。「那......那你是什麼時候死的?」

  「十一年前,」夏子冷慢吞吞地說著自己的忌日。「我八歲生日那天。」

  「十一年前嗎?」凱琳喃喃道,「你八歲生日那天......」她突然頓住,而後猛然瞠大眼。「咦?咦?不對吧?如果十一年前你已經八歲了,那......那你現在到底幾歲啊?」

  「十九。」

  凱琳再次傻了。

  「十九?」她不敢相信地低呼。「老天,你已經十九歲了?怎......怎麼會?你......你有那麼笨嗎?居然留級兩次!」

  「沒有。」

  「沒有?」凱琳已經有點糊塗了。「什麼沒有?」

  「留級。」

  「沒有留級?」凱琳眨了眨眼,繼而指控地瞪住他。「那你怎麼可能會大我兩歲?」

  夏子冷垂下眼又開始吃飯,好一會兒後才回答。

  「我在療養院裡待了兩年。」

  「療養院?」凱琳越來越覺得不太對勁了,這種問答實在太詭異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死了。」

  因為他死了?!

  她張著嘴呆了片刻。

  夠了!再問下去她肯定會花轟!

  她暗忖,隨即低下頭拚命吃便當,不想讓自己的腦袋打結。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還故意左右張望,希望有什麼奇怪的事物能引開她的好奇心,可惜只看到大部分同學都已吃飽飯趴在桌上午睡了,而她的好奇心不但絲毫未減,甚至更旺盛了。

  終於──

  「你媽媽是怎麼殺你的?」她低頭猛趴飯,同時小小聲不清不楚地咕噥。

  等了大半天沒回音,凱琳下意識地抬起頭探看究竟,沒料到卻瞧見夏子冷扯開領帶,還一顆顆慢吞吞地解開鈕扣。

  「咦?你幹嘛?我是問你......哦!天哪!」

  襯衫左右一分,白皙胸口上那道一看就知道絕非手術疤痕的傷疤立刻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凱琳眼底。

  「花剪。」

  花剪?

  不會吧?他媽媽用花剪刺殺他?!

  「為什麼?」凱琳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你媽媽為什麼要殺你?為什麼?」

  「因為我是魔鬼。」

  因為他是魔鬼啊?!

  她瞪著那雙空洞的瞳眸。

  因為他是魔鬼?

  「你媽媽為什麼住院?」

「她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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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2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仰躺在床上,凱琳呆呆地瞪著天花板上的裂痕。

  她不知道躺在那裡多久了,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夏子冷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樣的遭遇。

  但是,雖然夏子冷並不排斥讓她知道一切,然而。類似那種幼兒對話似的一問一答,讓她實在很難搞清楚真正的情況,特別是他的思路......不!他根本沒有任何思路,他只有記憶,一個扭曲的記憶,一個佔據住他整個生命的恐怖記憶。

  她僅能隱約感覺到應該是那段可怕的經歷讓他變成了今天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他似乎一直認為自己已經被母親殺死了,但是......他明明還活著啊!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房門悄然打開,尚汝屏探頭進來,瞧見她還醒著,這才進來坐到床邊注視她片刻。

  「你最近是怎麼了?」她擔憂地問。

  「雀斑又跑去大會長那兒報到了?」凱琳卻答非所間,仍然盯著天花板。

  「嗯!」尚汝屏應道,然後追著又問:「你好像被那個夏子冷給迷住了,是嗎?」

  是嗎?她被迷住了嗎?

  或許是吧!雖然她一向愛管閒事,但是,這回卻真的不太相同,她自己明白,可哪裡不同她就說不上來了。

  凱琳坐起身子抱住雙膝,兩眼啾住尚汝屏。

  「你知道他大我們兩歲嗎?」

  「真的?」尚汝屏訝異地反問,凱琳頷首。「倒是看不出來哩!」

  「而且......」凱琳遲疑了一下。「他媽媽還曾經試圖殺害他。」

  尚汝屏聞言大吃一驚,「騙人!」她脫口道。

  下巴靠在膝頭上,「他媽媽瘋了,」凱琳靜靜地說:「在他八歲生日那天,他媽媽拿了一把花剪往他胸口上插了下去,他......我想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一直認為自已已經死了。」

  「他認為他自己死了嗎?」尚汝屏喃喃道:「可能吧!一個八歲小男孩被媽媽親手......我想,那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刺激,但是......」她倏地噤聲,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令人擔憂的事般,雙眉逐漸鑽了起來。

  凱琳卻好似沒注意到尚汝屏的異樣,甚至根本沒注意聽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不過......」她兀自皺眉喃喃道:「我總覺得不只是如此而已,應該還有其他因素,但是,以他那種機械式的反應,我真的很難問出......」

  「小琳,」尚汝屏驀地打斷她的話,「不要,千萬不要陷得太深了,就此打住吧!」她警告道。「他太危險了!」

  「危險?」凱琳不以為然地斜睨著她。「拜託,他根本就是機器人一個,哪會有什麼危險?」

  「你別忘了,小琳,你剛才說他媽媽瘋了不是嗎?」尚汝屏提醒道。

  「那又怎麼樣?他媽媽瘋了是他媽媽瘋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凱琳反駁。

  「我聽說精神上的疾病很多都會遺傳的,」尚汝屏嚴肅地說。「他媽媽瘋了,他現在又是這個樣子,你能保證他將來不會像他媽媽那樣傷人嗎?」

  凱琳張口想辯駁,卻連半個有力的說詞都想不出來,因為她知道尚汝屏說的是事實。

  「不要再接近他了,小琳,真的太危險了!」尚汝屏幾乎是央求地說。

  「我保證,以後你要是無聊,無論想要做什麼,我都會奉陪到底,甚至我還可以叫雀斑暫時不要去大會長那兒,讓她也陪......」

  不要再接近他?!

  「不!」

  凱琳突然激動地大聲叫了出來,旋即被自己的反常嚇住了,與同樣驚愕的尚汝屏面面相覷良久。

  尚汝屏似乎更憂心了。「小琳......」

  「我不知道,或許......或許我真的是被迷住了吧!」凱琳搶白道,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我真的覺得只有我幫得了他,我不想就這樣放棄,他明明可以是個正常人說!」

  「小琳......」

  「我知道,我知道你擔心,」凱琳再次搶過話頭。「但是......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危險,他家人應該不會放心讓他來上學的,對吧?而且,就算他真的會傷人,以我的身手,他根本傷不了我的嘛!」

  尚汝屏凝視她半晌,終於長歎了一口氣。

  「我想,大概無論我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了吧?」

  凱琳用力點了一下腦袋。

  「沒錯!不過你放心,我有把握不會讓他傷到我的!」

  「是嗎?」尚汝屏喃喃自語道:「傷害並不僅限於肉體上的啊!」

  凱琳沒聽清楚。「嘎?」

  「沒什麼。」尚汝屏再歎。「好吧!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無論你有什麼困擾、一定要來找我,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煩惱!」

  凱琳聞言哈哈一聲。

  「安啦、安啦!沒什麼我解決不了的啦!」

  看尚汝屏似乎要抗議。她忙又追加道:「好、好,我一定會來找你,我發誓,這樣可以了吧?」

  尚汝屏無奈地搖頭。

  「就算我說不可以,你會聽嗎?」

  當作沒聽到,凱琳忙跳下床拉著尚汝屏往外就走。

  「好啦、好啦!剛剛你說要陪我,那就陪我去租幾卷錄影帶來看看吧!聽說最近剛出了一......」



  班上同學頭一次注意到夏子冷的存在是在期中考成績公佈後。

  「第一名!」凱琳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上的全學年成績單。「你居然是全學年榜首,而且差幾分就滿分了!」她還注意到他第一次月考的成績還是在中段程度說,可是才經過一個多月,他居然給她跳到第一名去了!

  夏子冷卻無動於衷,只是依然故我地望著窗外。

  凱琳繼續往下看,發現自己的成績也進步相當多,她不覺更詫異了。

  她根本沒有在唸書啊!除了......倏地,她轉眼望著夏子冷,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

  過去從沒有人盯著他乖乖聽課,所以他總是望著窗外讓魂兒天馬行空地到處亂跑,能有中段成續大概是他家人在考前有叫他多少看點書的結果。

  如今有她隨時「命令」他聽課、作筆記、作作業、回家複習等,他的真正實力才得以發揮出來了。至於她的進步當然是因為有他的筆記和「補習」的結果,而原本她只是要確定他有沒有真的在聽課才叫他教她的說,沒料到卻讓她因此得著好處了。

  如此一來,她總算可以確定一件事了。

  他不呆、不傻、不笨,甚至聰明得很,而且,他腦子裡的大小齒輪也很正常的在轉動著,只不過是在某個地方卡住了而已。

  所以,她只要找出導致卡輪的障礙物除去就行了!

  簡單!

  她對自己自信地一笑,然而只不過維持了片刻,笑容又憑空消失了。

  真有那麼簡單嗎?

  才怪!

  算了,慢慢來吧!

  至少,有她盯著,他的成績進步了;有她催促,他的便當都乖乖吃完了;有她下「命令」,上體育課時他也不再像根柱子似的整節課杵在那兒了。

  但是......他還是像個機器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否則就是死人一個!

  而且,他的眼底仍是空洞的,他的神情依舊虛無,他的魂兒蹤影杳然無處可尋!

  如果能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事情就比較好解決了,問題是,他似乎把整顆心都給搞丟了,如此一來,根本就無從探究根由。

  凱琳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老天,她從沒碰過這麼麻煩的問題呢!事到如今,她似乎只剩下一個不是辦法中的辦法了。

  她想著,並看向尚汝屏和小薰。

  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就讓她找齊其他兩位臭皮匠一起來傷腦筋吧。

  在緊急徵召令下,小薰星期六下午推掉了敖書涵的約會,乖乖地待在公寓裡和尚汝屏一塊兒好奇地圍在面無表情的夏子冷身邊。

  「他長得很好看耶,」小薰老實地評論。「幾乎要比書涵還好看哩!」

  「沒錯,」尚汝屏贊同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久了似乎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知道,因為他實在很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活死人,」凱琳歎道:「但是如果你們再耐心一點仔細去感覺,你們應該會發現他總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小薰和尚汝屏相視一眼,沒有說話,心裡卻不約而同地想著:情人眼裡出西施嘛!就算夏子冷真是個魔鬼,她也會說他是個可憐的魔鬼。

  跟著,兩人同時望向凱琳,而就在視線交接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臆測在凱琳眼中得到了證實,而凱琳自己也從她們目光中的挪揄之色恍悟了一件她早該明白的事實。

  她喜歡夏子冷!

  即使他像個活死人或機器人,即使他沒有心、沒有靈魂,即使他可能永遠不會喜歡上她,可她就是喜歡他,就在她被他吸引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就悄悄地被他一寸寸的佔領了。

  所以,她才會為他感到悲哀,才會想去照顧他,才會如此放不開他,才會那麼......心疼他。

  她突然笑了,大方地笑了,同時朝那兩個好友用力地點了點頭,不想否認,也不覺得需要隱瞞她們。然後,她轉向夏子冷。

  「夏子冷,你有跟家人說過你今天會晚點回去吧?」

  「有。」夏子冷平板地應了一聲。

  「那就好。」凱琳滿意地頷首。「如果太晚了,我會送你去捷運站坐車的。」

  「不必。」

  凱琳蹙眉。「為什麼?」

  「老王會等我。」

  「老王?誰啊?」

  「司機。」

  司機?!三個人同時想到停在她們公寓大門口的那輛豪華大轎車。

  不是吧?

  「你是說公寓門口那輛黑色大轎車是你家的?」凱琳驚訝地問。

  「是。」

  「專門接送你上下學的?」

  「是。」

  哇呀!原來他是富有人家的子女啊!

  三個女孩子互覷一眼。

  「既然你媽媽住院了,現在是誰在照顧你的?」尚汝屏突然問。

  「我叔叔。」

  「他結婚了?」

  「沒有。」

  「你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堂哥。」

  堂哥?!

  「拜託,你不是說你叔叔沒有結婚嗎?怎麼會有小孩?私生子嗎?」

  「養子。」

  問到這裡,尚汝屏已經明白凱琳為什麼會說,就算他再老實,也問不出什麼真正原因來了。

  好累!她用眼神向凱琳這麼表示著,凱琳回了一眼「你才知道」!尚汝屏兩手一攤,表示「這樣很難找出問題所在啊」,凱琳翻個白眼,意謂「廢話,否則我找你們幹什麼」?

  同一時刻,小薰卻移到夏子冷的正前面半蹲下,好奇地盯住他那雙空洞的瞳眸,好半晌後,她才突然問:「你現在在想什麼?」

  「你們想做什麼?」

  小薰正想回答,驀地發覺他不是在問她,而是在回答她。她不由得驚訝地和同樣詫異的凱琳和尚汝屏互望了一下,隨即,凱琳也半蹲到夏子冷前頭了,連尚汝屏也擠了過來。

  「你在想:我們想做什麼嗎?」凱琳小心翼翼地問。真是天下第一大奇跡,這個機器人居然有思想!

  「是。」

  「那......」凱琳眨了眨眼。「你知道我們想做什麼了嗎?」

  「不知道。」

  真笨!她怎麼從來沒想到要直接問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凱琳又驚訝又懊惱地望著他依然沒有表情的表情好半天才又問道:「你在學校時總是望著窗外,那時你又在想些什麼?」

  「死人究竟該做什麼?」夏子冷慢吞吞地說。

  「可是你不是死人呀!」雖然明知道他不是在問她,但她就是忍不住脫口回道。「你沒有死,你還活著,明白嗎?你還活著呀!」

  夏子冷沒有回應,只是空洞地望著她。

  凱琳翻了翻白眼,索性跪坐下去,準備長期抗戰。

  「好,現在我來問你,」她正經八百地說:「憑什麼你認為自己已經死了?你說你看過好長一陣子醫生,我相信醫生也告訴你,你是活著的不是嗎?要不,你為什麼還能這樣到處晃?早該埋進土裡去化成肥料了不是嗎?」

  「我媽媽說的。」

  「哦......」凱琳皺眉。「你多久去看你媽媽一次?」

  「半年一次。」

  凱琳想了想。

  「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我是魔鬼,她已經殺死我了,我應該已經死了。」夏子冷彷彿在述說別人的事一樣淡漠地說道。

  拜託,那是什麼樣的母親呀!

  凱琳不覺歎息了,「可是,你知道你媽媽是瘋的不是嗎?瘋子的話當然是不能信的嘛!」

  夏子冷沉默了數秒。

  「我堂哥也說我應該死了。」

  咦?咦?他堂哥?!

  怎麼......怎麼突然跑出一個程咬金來了?

  三個女孩子再次驚訝地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有種即將診斷出病源的預感。

  「他又是怎麼跟你說的?」凱琳更加謹慎地問道。

  「他每天見到我就會告訴我,我早就應該死了,我是個不該存在在這世界上的魔鬼。」夏子冷平板地說出首次出口的事實,因為從來沒有人問過他。

  賓果!

  應該就是這個了!

  三個女孩子相互交換著彼此才瞭解的眼神,不一會兒就決定了由尚汝屏繼續更詳細的問診。

  「你叔叔很富有嗎?」

  「不。」

  不?!

  三個女孩子聞言皆愕然。

  捺A按呢?根據她們的猜測,應該是他叔叔很有錢,然後他那個沒有血緣的堂哥擔心養父死後會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有血緣的親侄兒,所以才費盡心機地要把他逼瘋才對。可夏子冷卻那麼迅速的就否決了,那......下文該怎麼接?

  尚汝屏困惑地抓抓腦袋。

  「那個......你家有傭人,還有專車接送你上下學,你家應該很有錢才對啊!」

  「對。」

  嘎?對?怎麼又變成對了?

  尚汝屏愣了片刻,驀地恍然地啊了一聲。

  「難道......是你很富有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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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20:34 |只看該作者
  答案終於揭曉!

  實在是非常簡單又常見的內容,用腳趾頭就可以拼湊出大概情節了。應該是狠心的堂哥貪圖堂弟的財產,意欲逼瘋堂弟以便光明正大的接管龐大的家產,就是這麼簡單!

  現在問題是:他叔叔是不是同黨?

  照道理來說應該是才對,但是,在接下來的審問中,她們卻感覺不出他叔叔陰謀有份的跡象,反而他叔叔似乎是個非常關心疼愛他的長輩。

  當然上這麼問並不一定能得到正確的答案,可至少她們瞭解到事情並不像起初她們所想像的那麼單純。然而,就算是瞭解了,她們也不能怎麼辦,因為那是夏子冷的家務事,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盡快讓夏子冷恢復正常,讓他有自保的能力,這才是最根本的辦法。

  可是......讓他恢復正常?

  談何容易啊!

  三人苦笑著面面相覷。好半晌後,凱琳才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挺直了上身,先朝兩位好友使了個眼色,等她們各自回房後,她才捧住他的臉和她相隔十公分地面對面。

  「我是誰?」

  「易凱琳。」

  「跟你是什麼關係?」

  「同學。」

  「不,不只......」凱琳緩慢卻肯定而堅決地說:「我是一個很喜歡你的女孩子,你懂嗎?我喜歡你。」

  有好一會兒的時間,夏子冷仍是沒有絲毫反應,也沒有任何回答,於是凱琳又重複了一遍。

  「我喜歡你,夏子冷,你聽得懂嗎?我真的很喜歡你呀!」然後繼續耐心地等待著她實在不敢期望這麼做他就會有什麼反應,可至少要試試看,有是最好,沒有也不奇怪,再想其他辦法就是了。

  然而,又是沉寂無語的片刻後,突然,那雙始終空洞無一物的瞳眸內竟然出現了一絲迷惘與困惑。

  幾秒的驚愕之後,強抑住心頭的狂喜,凱琳趕緊乘勝追擊,不厭其煩地再一次說出她的心意,而且更慎重、更堅決。

  「我喜歡你,夏子冷,我好喜歡你,你明白嗎?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

  眼底的困惑擴大了,夏子冷一向生硬死板的說話方式也跟著出現了變化。

  「你......」他遲疑地說。「喜歡......我?」她為什麼會喜歡一個死人呢?

  「是的,我喜歡你!」凱琳立即給予肯定的答覆。「你不會不明白喜歡的意思吧?」

  「喜......喜歡?」夏子冷似懂非懂地重複了一遍。她說的是......那種喜歡嗎?

  「是啊!我喜歡你,懂嗎?就是......」她頓了頓,「哎呀!就是這樣啦!」說著,她猛然湊上去用力親了他一下。

  「了了吧?」

  好像不太了,因為他眼底的困惑更深了。

  「你......為什麼喜歡魔鬼?」

  凱琳翻翻白眼。「因為你不是魔鬼!」片刻的沉默。

  「你......為什麼喜歡死人?」

  再次翻個白眼。「因為你不是死人!」

  另一次短暫的靜默。

  「你......為什麼喜歡我?」

  「因為你是你!」

  他不再出聲了,兀自陷入苦惱的思索中,若不是怕嚇著他,凱琳差點忘情地大聲歡呼出來。

  因為他在思索、因為他的眼底寫著困惑、因為他的神情是苦惱的。

  就說他不是死人嘛!

  就從那日起,在三個臭皮匠的精心策畫下,凱琳改變了作戰計畫。

  首先,既然他堂哥天天給他洗腦,凱琳就每日一早一見到夏子冷就先給他「消毒」一下再說。

  「你記住,夏子冷,你不是魔鬼,也不是死人,你是我最最喜歡的男生喲!懂了嗎?千萬別去信你堂哥的胡扯,他不安好心眼,你可不要傻傻的去上他的當喔!」

  接下去,凱琳依然會在上課前提醒他必須仔細聽課、作筆記,下課時則陪他天南地北的閒聊,而且三不五時地詢問一下他在想些什麼,努力設法找回他不曉得藏到哪兒去的心。

  而在夏子冷這邊,雖然他至今唯一出現的變化是在他眼底呈現的疑惑之色和困擾的神情,但總是比完全的空白好。最重要的是只要有了開始,就表示他不是不能改變,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至於尚汝屏和小薰也很樂於參一卡、幫一手,特別是夏子冷登上學年榜首之位,而那個超不愛唸書的管家婆的成績居然也有了顯著的進步之後,她們就明白和夏子冷在一起的結果必定是利多於弊。

  所以,經常可以看到她們圍在夏子冷座位邊嘻嘻哈哈的,而起初似乎根本不為所動的夏子冷在一段時間過後,也偶爾會悄然覷視她們,那雙原是空洞無比的眸子中,有抹奇異光彩倏閃即逝。

  然後,在寒假即將展開的前幾天,當凱琳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夏子冷,寒假期間若是有人又跟他說一些有的沒有的話,他就必須立刻打她的手機給她,好讓她替他消毒時,夏子冷突然主動問了一句話。

  「因為你......喜歡我嗎?」

  凱琳愣了愣,旋即不假思索地答道:「沒錯,因為我喜歡你,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聞言,一種從未見過的奇怪神情在夏子冷清俊的五官上悄然出現,他小心翼翼地注視她片刻。

  「你......是我的女朋友嗎?」

  凱琳歪著腦袋俏皮地回視他。

  「你希望是嗎?」

  夏子冷沒有回答,僅是以同樣奇怪的眼神凝住她。

  凱琳笑笑。「我喜歡你,當然希望自己是你的女朋友,但是,如果你不喜歡我,我自然不會勉強你囉!這種事啊!要雙方都有意願才行,否則只會讓彼此痛苦而已。」

  不知道是凱琳講得太複雜了他聽不懂,或是他已經明白凱琳的意思了,反正這個話題他們就此打住,似乎並沒有討論出確實的結論就結束了。但是凱琳並不在意,對她來講,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並不重要,他的情況有進步了才值得開心。

  雖然進步只有一點點,但對她來講已經夠多了,最起碼,他也開始有主動的反應了,雖然次數實在不算多,甚至少得可憐,可至少已經開始了。

  常常,她們也會故意在夏子冷面前討論他的問題給他聽,讓他明白她們對他的看法和想法。

  「你們認為他原來的個性應該是如何的?」凱琳問。

  「跟書涵一樣!」小薰毫不遲疑地說。

  「為什麼?」

  小薰聳聳肩。「直覺吧!我想,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為他跟書涵一樣都是高高瘦瘦的,長得好看又聰明的人吧!」

  「拜託喔!」尚汝屏立刻舉牌抗議。「那個混蛋痞子還不是高高瘦瘦的,長得好看又聰明,可他卻是一副痞子德行,教人一見就討厭,再見就更生氣,三見就想扁他一頓!」

  「可是......」小薰困惑地瞅著尚汝屏。「阿烈其實人不壞的耶!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麼會那麼討厭他呢?」

  尚汝屏哼了哼。「就當我跟他犯沖吧!」

  「但......」

  小薰似乎本想再辯駁幾句,卻在略一躊躇之後又臨時改變了主意,轉而瞧著夏子冷移開話題。

  「你們有沒有想過到底有多少人在圖謀他的財產?」

  凱琳聞言,也跟著轉向夏子冷。

  「喂!你到底有多富有啊?」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把她們的談話聽進去,夏子冷一逕是面無表情地呆坐著,只有一雙眼是直勾勾地盯在凱琳臉上,因為凱琳不准他看窗外。但在他立刻回答了凱琳的問話後,倒也讓人知道了其實他都有在聽她們的談話的。

  然而,他有答等於沒答,因為沒人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每個人都是一臉的茫然,直到好一會兒後,小薰才突然啊的一聲大叫。

  「我想起來了!」

  「喂、喂!幹嘛呀!」被嚇了一大跳的凱琳拍著胸脯抱怨。「人嚇人嚇死人耶!拜託喔!有話就說,別鬼叫嘛!」

  小薰卻似沒聽到她的抱怨,兀自攢眉回憶著什麼。

  「那個......那個我記得聽書涵和阿烈提起過,好像......好像說是什麼台灣七大財團......」她驀地抬眼瞪向夏子冷,倒抽了一口氣。「我的天呀!那個......那個夏家財團不會就是你家的吧?」

  夏子冷慢吞吞地點了一下腦袋。

  小薰頓時傻眼。「老天,那......那你不就比書涵他家還富有了!」

  「耶?」凱琳也跟著驚叫。「不是吧?他比大會長還有錢?」

  小薰猛點頭。「是啊、是啊!我聽書涵和阿烈在討論公事時提過,夏家財團雖然與政界毫無干係,但卻是財經界舉足輕重的龍頭之一,在這方面,連敖家都要向夏家低頭的呢!」

  說完,三個女孩子不約而同地宛如看見三頭噴火龍似的瞪住了夏子冷,一時之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好半天後,小薰才喃喃道:「難怪他堂哥會居心不良。」

  尚汝屏則想到更多。

  「應該是你和你媽媽共同繼承的吧?」

  「沒有。」

  咦?沒有?什麼沒有?

  「真受不了!」凱琳歎道。「算我拜託你好不好?夏大少爺,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那麼簡潔呢?跟你講話就好像參加猜謎大會老猜不中謎底一樣,這樣真的很累耶!」

  夏子冷似乎又產生困惑了,凱琳不由得翻個大白眼。

  「我是說,請你說明白一點,解釋清楚一點,懂嗎?」

  夏子冷卻在凝視她片刻後反問:「你生氣了?」

  「呃?生氣?誰生氣?我生氣?」凱琳愣了愣,隨即揮揮手道:「也不是生氣啦!只是有點受不了而已啦!」雖說她是很高興他主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卻也不禁要為他所提出的問題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夏子冷又注視她片刻後,才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夏家的規矩,所有的女性在嫁進
夏家之前都必須先簽下遺產繼承權放棄書。」

  凱琳恍然。「那就是說你一個人繼承所有的財產了?」

  「是。」

  「我聽說過,」尚汝屏插嘴道。「這麼做是有錢人為了排除有野心的女人所想出的方法。」

  「也是藐視女人的作法!」凱琳咕噥。

  「不過......」尚汝屏接著又說:「你還未成年,你叔叔應該是你的監護人吧?」

  「是。」

  「再過半年他就滿二十了啦!」凱琳嚷嚷著。

  當作沒聽到,「唔......他當然也是你的財產管理人,」尚汝屏兀自喃喃道。「所以,若是他在你成年前私自轉移你的財產......」

  「不能。」

  簡單兩個字,大家又瞪住了夏子冷,凱琳更乾脆地命令,「說清楚!」

  「管理人不能做任何財產移轉動作。」

  尚汝屏眨了眨眼。「又是夏家的規矩?」

  「是。」

  「但若是生意上必須的動作呢?」小薰福至心靈的打岔道,當然這是她從敖書涵那兒聽來的名詞。

  「必須經過我的簽名。」夏子冷始終是那副呆板的死樣子。「夏家子女從十二歲起就必須開始瞭解公司的運作。」

  「哦!那就跟書涵他家一樣嘛!」小薰低語。

  「有錢人就是喜歡發明一大堆這種奇奇怪怪的規矩,」凱琳評論。「他們做起來不煩,聽的人都煩了!如果只是為了金錢而被一些無聊的規矩綁住,我還寧願放棄呢!」

  尚汝屏立刻點頭附議。

  「有時候我都覺得有錢人還真是很可憐呢!」

  「錢夠用就好,」小薰也同意。「再多就是煩惱了。」

  尚汝屏看看她,又瞧瞧凱琳,繼而嗤笑一聲。

  「算了吧!你們兩個,一個篤定要嫁給錢多多、權也多多的老公,另一個若是沒什麼意外,大概也已經認定某個對像了,即使對方是個錢更多的傢伙。你們啊!說這種話簡直是在放屁!」

  「那你呢?」凱琳立時反擊,即使一點武器也沒有。「說不定將來你的......」

  「放心!」尚汝屏也即刻瀟灑地截斷她的攻擊。「我絕對會睜大雙眼找一個老老實實的平凡老公就好,那種會出風頭的傢伙本人肯定會先作下結界禁止他越界通行,絕不會去給他碰到!」

  「是嗎?」

  凱琳斜睨著她上下打量一回,繼而冷笑一聲。

  「你呀!滿話不要說得太早喲!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准的,說不定你未來的對象就是你最厭惡的那類人種喔!」

  「絕對沒有可能!」

  尚汝屏回答得如此斷然,卻萬萬想不到真被凱琳的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屆時,她將因為此刻的絕然而自食惡果。

  所以說,人在說話時,還是先三思一下比較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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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冷澀的寒假裡,夏子冷的每一天都是在接聽過早餐後的那通固定電話後才開始的。

  電話裡,凱琳會先替他「消毒」一番,接著又閒嗑半天牙,自然是她在嗑牙,他在聽。之後才依依不捨的吩咐幾句後切斷電話,跟著他會到書房待到午餐時分,在這段期間,他必須盡量去瞭解公司的業務運作,這是他身為夏家子女應盡的責任。

  午餐後,以往他會回到房裡繼續思索死人究竟要幹什麼?可是現在卻沒有時間再去讓他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因為凱琳「命令」他用完午餐後必須先去看兩本書,然後到健身室運動兩、三個鐘頭,接著沖澡,再睡一下,好像只是一晃眼,居然就到了晚餐時刻。

  大約十點左右,當他還在拚命想完成凱琳交代的「功課」時,凱琳又會來電話追蹤他有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凱琳會唱首輕柔的搖籃曲作為獎賞,讓他在放鬆的心靈下安然入眠。

  如果不是,這種機會當然很少,但若是他很不巧的沒有及時完成,凱琳便會換上另一首嘮嘮叨叨的催魂曲,叨叨絮絮地碎碎念到她爽為止。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是催眠曲也好,催魂曲也罷,兩者都同樣能讓他整個人沉澱下來,平靜地進入安睡中。



  除夕夜,本該是家人團圓,熱鬧歡聚一堂的重要時刻,但在夏家的年夜飯桌上,卻是十多年不變的沉悶寂寥。

  夏仲文,夏子冷的親叔叔,一個真心疼愛侄兒的長輩,他欲言又止地望了埋頭吃飯的侄兒一眼,出口的卻是一聲憂鬱的長歎。

  他愛他的哥哥,也愛他的嫂子,他願意為他們做任何事,然而,對這個在意外中唯一存留下來的晚輩,除了盡心照料之外,對於他心靈上所受到的重大創傷,他這個作叔叔的卻只能暗歎無能為力。

  從尚未出生開始,嫂子就對這個侄兒懷有相當大的排斥感,然後是意外的發生,而嫂子卻把一切都歸咎於唯一存留的么子,最後嫂子居然喪失心智地狠心親手對兒子下毒手。

  雖然夏子冷的生命是救回來了,但他的心卻死了!

  雖然他似乎仍然生存著,其實他的靈魂卻早就消逝了!

  上天明監,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只願侄兒能找回他真實的生命!

  而夏子冷對面的夏子聰,夏仲文的養子,未婚的夏仲文原意是要培養他來輔佐夏子冷管理夏家龐大的產業,沒想到卻看走了眼,選了一匹惡狼養在身邊虎視眈眈。

  善於察言觀色、假善偽慈的夏子聰,很早以前就懂得如何把自已的野心隱藏得一絲不見,只有在單獨面對夏子冷時,他才會將所有的惡意毫不隱瞞地透露出來,因為他認為夏子冷早已經是個「死人」了,自然,他也很盡力地去保持夏子冷的「死人」狀態。

  而死人是不會吐露秘密的。

  一旦夏仲文歸天,他自然也會讓夏子冷變成真正的死人,屆時,一切便都是他的了!就在一喜一憂中,夏子冷放下碗筷,默然的,他起身離座走出餐廳,夏仲文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

  「我想,初二不要帶他去見他母親了。」

  夏子聰聞言雙眉倏地皺起,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碗。

  「這樣好嗎?爸,子冷半年才能見伯母一面,他應該會很想念她的。」

  「想念?」夏仲文苦笑。「看他的樣子根本都沒有任何情緒了,哪還會有什麼思念!」

  「可是......」

  「子聰,」夏仲文搖搖頭。「不要再說了,我實在不想讓子冷再去接受一次傷害,他已經受夠了!」

  「爸,伯母已經好了不是嗎?她的神志已經很清楚了,只是情緒比較容易激動,所以大夫才希望她繼續住院,我想,她可能也會想見見子冷的。」夏子聰努力想說服養父推翻原有的決定。

  「但是,她還是很恨子冷,」夏仲文沉聲道:「難道你忘了上回我們帶子冷去看她時,她一見到子冷就破口大罵,還詛咒連連,甚至抓到任何東西就往子冷身上扔過來! 」

  他歎息。「雖然子冷始終是那個樣子,可是我感覺得到子冷把自己的心埋藏得更深了,他再也承擔不起任何傷害了!」

  夏子聰咬咬牙。

  「也許這回會比較好。」

  「若是沒有呢?」夏仲文反問。「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子冷再受一次傷害?不,不要了,我們去探望她就好了,除非我能確定她不會再傷害子冷,否則我不會再讓他們母子倆見面了!」

  「爸......」夏子聰還想掙扎。「可是......」

  「夠了!」夏仲文沉聲大喝。「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必再說了!」

  知道改變不了夏仲文的決定了,夏子聰暗暗咒罵不已,表面上卻仍是一副溫馴的服從態度。

  「是。」

  好吧!既然每半年一次的大刺激沒有了,那就只好由他來加強每日給予夏子冷的小「提示」了!

  夏子聰暗忖,但是......夏仲文突然啊了一聲。「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德國分公司總經埋因病退休,過年前的會議決定調派紐約分公司副總過去接任,但他的任期還滿,所以過完年後,你必須到德國去暫代總經理職務半年。」

  夏子聰聞言頓時傻眼。

  怎......怎麼會這樣?

  那夏子冷這邊怎麼辦?

  夏子聰懊惱地垂下腦袋假意繼續進食,實際上腦袋裡卻加緊轉動。

  半年......半年......算了,半年就半年,他就不信拖了十幾年都沒有什麼進展,偏偏就在這半年裡會發生什麼奇跡來!

  就算夏子冷真的在這半年裡有什麼正面變化,那也應該不大,他只要在半年後回來時,立刻偷偷帶夏子冷去見見他母親,一切便會恢復原樣了。

  夏子冷的母親可是很樂於親手毀滅自己的兒子呢!



  一般來講,高三下是最緊張的時刻,大部分的學校都會提供留校自習輔導的服務,有些是強迫性的,沛風則是自由參加。

  所以,當下學期一開始,夏子冷總是晚上十點才回到家裡時,夏仲文當然會關心地詢問。

  「怎麼這麼晚?」

  「唸書。」

  夏子冷一貫簡潔的回答卻讓他會錯意,以為夏子冷是參加留校自習,也從來沒有想到要去問一下老王少爺的行蹤如何,因為他早已認定夏子冷除了學校之外,也沒有別處可去了。也因為老王是唯一一個在每天工作完畢後便直接回到自己家中的夏宅員工,所以,想要與他碰上面談話並不太容易。

  而事實上呢!夏子冷根本是被凱琳抓回家作免費的補習老師,順便讓他品嚐一下真正的家庭溫暖。

  小薰大都是一放學就被敖書涵接走,凱琳便拉著尚汝屏和夏子冷先上超市探購,再回公寓去好好煮上一餐,她不但叫夏子令幫忙洗菜、切肉,用完飯還叫他一起洗碗,從不把他當作什麼大少爺看待。

  然後認真K上兩個小時的書,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再來就是玩樂時間,大富翁、撲克、電動,或是錄影帶,甚至漫畫書,凱琳總是膩在夏子冷身邊試圖讓他開懷。

  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他大部分時候還是保持那副沒心沒靈魂的模樣,而他最大的進步也只不過是和她對話時多半會專注地凝視住她,或者會因為她的話而表現出疑惑困擾的神情,他主動發問的對象也始終維持在僅有她一人而已。

  至於其他人就完全沒轍了,即使是尚汝屏或小薰也一樣。

  她知道一定還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存在,但是,不管她如何審問探討,就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好,她不是個容易氣餒的人,也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笨蛋,所以,她決定放慢腳步,這廂先放下暫且不管,因為那廂......聯考已經越逼越近了,即使她再散慢,也知道到了這種地步,不要說是佛腳,就算是馬腳也得抱一抱、親一親了!

  「子冷、子冷、快,快,數學筆記借一下!」凱琳一面翻著自己的筆記,一面推著又在死望著窗外的夏子冷。「我好像有個地方抄錯了,快借我對一下!」

  夏子冷慢吞吞地轉過臉來。「借人了。」

  「借人了?」凱琳高八度的叫了起來。「又借人了?」

  什麼跟什麼嘛!以前都當人家不存在,現在人家一抓緊全學年第一的寶座,又是那種人家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結果大家就當他是公共用品一樣拚命來借東借西,又指使他這邊教一下、那邊補一回的,害她這個「主人」需要的時候都「使用」不到!

  越想越氣,凱琳驀地火大地猛拍了一下桌子。

  「子冷,你給我聽清楚了,以後不管誰來跟你借任何東西,統統不准借,懂嗎?」

  剛說完,她又皺眉,旋即改口道:「不對,以後任何人的話你統統不准聽,就只准聽我一個人的,聽清楚了嗎?」亦即借筆記不行,要求補習更不行!

  她超大聲地說著,不但說給夏子冷聽,也說給全班同學聽。

  「清楚了。」只屬於易凱琳的機器人乖乖聽命。

  可他這一回應,班上的同學頓起轟然,抗議聲連連,差點連染血白布條都拉起來了。

  「喂!有沒有搞錯啊!易凱琳?他又不是屬於你的,憑什麼叫他只聽你一個人的?」

  「是嘛、是嘛!人家他都沒說話,你那麼雞婆做什麼?」

  「這樣太過分了啦!」

  「你不是這麼小氣的吧?」

  「不行啦!不公平啦!」

  「你好自私喔!易凱琳,沒有人可以這樣一個人霸佔住他的啦!」

  「對咩、對咩!跟大家分享一下又不會死咩,否則要是我們有誰考不上就都是你害的喔!」

  「早知道我就先叫他只聽我一個人的,現在你就沒份啦!」

  凱琳冷哼。

  「算了吧!你們心裡明白得很,他才不可能只聽你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而不聽我的呢!」

  「易凱琳,你這樣未免太霸道了吧?」

  凱琳嘿嘿一笑。

  「小姐我高興,怎麼樣?不爽就來咬我啊!」

  「夏子冷,」知道跟那個恰查某爭再久也沒用,有人忙把最後希望放在公用機器人身上。「你不會真的只聽易凱琳的吧?」

  聽不見任何反應,機器人兀自沉迷於窗外的春光美景,根本連根眉毛也沒動一下下。

  最後希望頓成泡影!

  機器人之主粗魯地把右腳擱在椅子上發出得意的勝利狂笑,三年三班一干被害者掀起一片革命浪潮......

  有敖書涵在,小薰當然不需要夏子冷的筆記,而尚汝屏則在剛一進門,連書包都還沒放下,就急著轉身向凱琳抗議。

  「喂!不是連我都沒得借吧?」

  凱琳笑笑。

  「你還用得著借嗎?我們公用的啦!」

  尚汝屏吁了口氣,「這還差不多!」繼而瞟向跟在最後面的夏子冷,「不過,他就讓你一個人專用就好,我才不敢碰呢!」她調侃道。

  「什麼啊!」凱琳用力捶了她一記。「你敢笑我!」

  「嘿!會痛耶!」尚汝屏揉著肩膀。「今晚輪到你下廚,筆記先拿來借我補抄一下吧!」

  凱琳一聲不吭地反手一擺,不到十秒,夏子冷的筆記便乖乖的躺在她的手上了。她把筆記交給尚汝屏,跟著就和夏子冷一起進廚房報到去了。

  三個鐘頭後,當尚汝屏從房裡出來時,凱琳已經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玩選台器了。

  「咦?你到底有沒有看書啊?」

  「有啦、有啦!」凱琳盯著電視繼續轉台。「只不過今天只讓他幫我複習一下英文而已,然後我就差點睡著了,所以乾脆就不念囉!」

  「你喔!」尚汝屏歎息著在她身邊坐下。「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

  「至少上次模擬考我有上啊!」凱琳說著轉向另一邊的夏子冷。「啊!對了,子泠,你也是要進G大的吧?」

  夏子冷頷首。

  凱琳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這樣我才保護得到你嘛!」

  尚汝屏歪了一下腦袋看著夏子冷。

  「喂!夏子冷,你是為了要跟凱琳在一起才打算考G大的吧?」

  「是。」依舊是那麼惜言如金。

  「我就知道。」尚汝屏說著靠向椅背。「否則憑你的實力,就算考T大也應該沒問題才對。」

  凱琳得意地笑了出來。「早知道他會想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學了!」

  「是喔!」尚汝屏似笑非笑地凝住她。「那請問一下,你們現在究竟算不算在交往了?」

  「交往啊?」凱琳瞄了一下夏子冷,又搔搔腦袋。「這個嘛......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啦!我們就是這樣相處在一起,也沒有講明白,所以......」她頓了頓。「哎呀!這個問題不重要啦!」

  「怎麼不重要?」尚汝屏反駁。「虧你平常精明得很,怎麼事情臨到自已頭上就糊塗了!」

  「有嗎?」凱琳依然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尚汝屏見狀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小姐啊!如果你沒有和他正式交往,你憑什麼霸佔住他?如果有別的女孩子想要追他怎麼辦?到時候你根本沒有權利去做那種吃醋之類的模事,也沒有權利反對,更沒有權利阻止,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他被別人搶走?」

  「啊......」凱琳眨了眨眼。「我沒有想到那麼多耶!」

  「沒有想到那麼多?」尚汝屏哭笑不得地翻了翻白眼。「拜託,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麼可以不認真想一下呢?你不也很清楚嗎?一旦上了大學,那可就不是純粹唸書的環境了,你追我、我追你,大家追成一團,看上了就死命纏,大會長的例子不就活生生的擺在那兒了嗎?」

  「嗯!你說的也對,那就......」她突然轉向夏子冷,「子冷,你願不願意和我正式交往?」她以少見的認真神情嚴肅地問道。「你仔細考慮一下,千萬不必勉強,即使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還是會保護你的。」

  幾乎是她還沒說完,夏子冷就迸出了一個很肯定的回答。

  「願意。」

  凱琳愣了愣,隨即回過臉來對著尚汝屏。

  「他好像根本沒有考慮耶!」

  尚汝屏噗哧一笑。

  「那就表示他很樂意嘛!」

  「說的也是。」凱琳笑嘻嘻地又轉了回去。「哪!子冷,以後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所以,你的眼睛只能看我,可不許隨便看別的女孩子喔!」

  「是。」

  凱琳想了想。

  「那現在我就有權利叫他只能聽我的了吧?」

  尚汝屏不覺又翻了翻白眼。「你喔!真是有夠野蠻的,就只想要人家聽你的,如果他不是這樣,我看有誰受得了你喔!」

  凱琳嘿嘿直笑。「所以說我們是天生一對鴛鴦,地上一雙賤狗!」

  「真是有夠不要臉的!」尚汝屏笑罵。

  「普普而已啦!」

  「真是受不了你!」尚汝屏笑著望向夏子冷,可一瞧見他那死人樣,笑容就自動消失了。「喂!小琳......」她用肩膀推推凱琳,再用下巴指指夏子冷。

  「你打算怎麼辦?」

  凱琳也向他望去。

  「我總覺得還有些情況我不清楚,所以等聯考過後,我打算到他家去,我相信他叔叔一定知道。」

  「你認為他叔叔會告訴你嗎?」

  「到時候再看著辦吧!」凱琳憐惜地撫挲著夏子冷的臉頰。

  「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想辦法找回他失去的心和靈魂的!」



  夏宅是一棟仿自歐美莊園式建築,宅屋廣,庭園更廣。無論是宅屋或庭園,寬廣的範圍自然需要不少僕人照料服侍,管家、園丁、廚娘、打掃女傭、警衛等,二十多個人就只服侍三位主人,這就是豪門的氣派。

  但是在偌大的夏宅裡,為數眾多的傭人間,卻沒有半個人察覺到夏子冷似乎有些不同了。

  或許是因為傭人們都已習慣不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總是教人看了就心寒;或許是叔叔不想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看了就令人傷心;也或許是堂哥認為不值得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看了就不覺得會有什麼威脅。

  所以,宅內宅外那麼多人,就是沒人注意到以往總是躲在書房、臥室裡的夏子冷現在不但會上健身室運動,每天清晨也必定到宅後的游泳池晨泳,偶爾還會到花園散散步,或是在涼亭裡看書。

  更沒有人注意到,一向總是一副死人樣的夏子冷,竟然也會有沉思的神情。

  當然,夏仲文也沒有注意到,但是,夏仲文並不是不關心唯一僅剩的侄兒,只是他實在是太忙了。雖然他晚上總是會盡量趕回來陪夏子冷吃晚飯,可除了用餐時刻外,他在家裡的時間還是大部分都耗在書房裡處理公事。

  以他人的眼光看起來,夏仲文的犧牲實在夠大了。

  為了專心照顧幼小的侄兒,他始終未娶;為了根本不屬於他的產業,他付出所有的精力;為了大哥的妻兒,他浪費了十多年追不回的光陰。

  但是他無怨無侮,因為他對夏子冷有一份深深的歉疚,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夏子冷不會承受到那麼大的打擊,遭受如此深刻的傷害。

  從十一年前的那一天起,他就發誓,沒有看到夏子冷幸福,他絕不會放下肩上的重擔!這是他欠夏子冷的債!

  夏仲文偷覷著夏子冷對自己發下又一次的誓言!

  夏子冷默地吞嚥下飯菜,機械式地再扒進另一口飯進口。

  雖然他不想知道,但是,他就是感覺得到叔叔又在看著他偷偷歎息了,因為對叔叔來講,他一直是個太過沉重的負擔,所以他真的想不通,叔叔為什麼要堅持他還沒死,又為什麼還堅持留他這個死人在身邊做什麼呢?

  他根本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啊!

  他是個魔鬼,是他害死了爸爸、哥哥和姊姊,所以媽媽也要他死。

  一個死人究竟能幹什麼呢?

  即使凱琳一直告訴他,他還沒死,他不是魔鬼,但是......他明明是魔鬼,他明明已經被媽媽殺死了啊!

  他真的好困惑!

  「小冷,決定考哪一所大學了嗎?」夏仲文突然問。

  「G大。」

  「哦!那......小心身體,不要用功過度了。」夏仲文關心地提醒。

  「是。」

  就是這樣,無論他再怎麼關心夏子冷,他們之間的談話最多只能到這種地步,再多就沒了。夏仲文又歎息著想道。

  「小冷,聯考結束後有打算到哪裡去輕鬆一下嗎?」

  「沒有。」人要是死了,應該就能真正輕鬆下來了吧?

  「小聰在德國,你要不要去找他?」

  「不想。」找堂哥做什麼呢?他不會想和一個死人在一起的。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陪你到美國走走。」

  「不用了。」

  他已經死了不是嗎?

  為什麼還是無法得到解脫呢?

  聯考一旦進入最後倒數階段,那種緊張氣氛啊!簡直是讓人食不下嚥,睡覺作噩夢,走路腳打結,整天嘰哩咕嚕自言自語地活像剛從療養院溜出來曬太陽找樂子的同伴。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在這會兒,那個例外正是地上那對賤狗!

  一個是魂飛九天、心游宇宙,猶尚悠哉悠哉雙眼飄四方,發飛掠八面;同唱我悠然、我快意、我自在、任逍遙的機器人。

  一個則是背個片語唱首歌,解道數學習題跳支舞,誦篇課文就叫囂著要打電動看錄影帶的恰查某。

  兩個人兩種狂妄態度,怎麼看都像是在嘲諷那群把自己的人生押注在這場聯考上的人。

  自古以來,暴君總是會引起公憤的,所以群起激憤之下,那對狼狽為奸的賤狗就被綁赴刑場,眾人吆喝一聲,雙雙被扔出校門外了。恰查某撫著摔成兩瓣的屁股,姿勢可笑地跳起來,當場就在校門口破口大罵起來。

  「@#$%☆%□#★□%&............」

  然後是──

  「天理何在啊!怎麼可以不讓人家參加輔導嘛!人家也要考大學啦!」

  機器人則默默撿起兩個書包,而後繼續瞪眼發呆神遊於校門外兩排鮮艷的鳳凰木中,對於那個「人家」的「悲嘶」恍若未聞。

  好半晌後,恰查某才死心地拿回自己的書包,轉身與機器人相偕離去。

  「走,我們去租錄影帶回家看!」

  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幾個鐘頭後,電視裡開始高唱片尾曲,凱琳懶懶地靠在夏子冷的肩頭攤在沙發上,神情似乎有些無奈。

  「怎麼辦?我不是不緊張啊!可是我越緊張就越看不下書嘛!」

  夏子冷當然不會有什麼適當的回答,於是凱琳不甘心地捶捶他。

  「喂!教一下嘛,我都沒看見你唸書過,為什麼你就能那麼厲害,考那麼高分的?」

  這種事用屁股想也知道,天資的問題嘛!

  突然,凱琳坐正身子,狐疑的兩隻眼在他身上飛來飛去。

  「喂!你不是另外有參加補習班吧?」

  「沒有。」

  「補習老師?」

  「沒有。」

  「在家裡預習?」

  「沒有。」

  「半夜爬起來K書?」

  「沒有。」

  「搞屁啊!你到底有沒有念過書呀?」

  「沒有。」

  凱琳雙眼倏地噴出火來。

  「喂!有沒有搞錯啊?你都沒唸書會考出那種成績來?」

  「沒有。」

  凱琳一聽,不覺怒眼瞪著他那張好看的死人臉。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因為你很聰明,所以不必唸書就可以考出那種成績來,而我很笨,所以就算我念個半死,也還是差你一大截吧?」

  再笨的人也不會去回答這種問題。

  所以,夏子冷只是直眼盯在電視上默不作聲。

  凱琳的雙眉驀地挑高,可當她正想吼出來時,突然又洩氣地垮了下去。她頹然垂著腦袋好片刻後,才慢慢地半抬起腦袋偏著頭瞅著夏子冷。

  「喂!子冷,你......喜歡我嗎?」

  夏子冷好半天都沒動靜,然後逐漸的,他的眼底、臉上又出現了困惑之色──死人可以喜歡女孩子嗎?

  凱琳見狀,不由得歎口氣、聳聳肩,再搓搓鼻子,然後又看回他。

  「好吧!那你為什麼那麼快就答應和我交往?」

  又是好半天後,夏子冷卻依舊沒有任何回答,只是讓臉上的困惑之色更濃而已──是啊!當時他為什麼那麼急於......想讓她只屬於他?

  凱琳推推他。

  「你現在究竟在想什麼呀?」

  「為什麼。」

  為什麼?

  天哪!跟他說話真的非常、非常累耶!

  算了!

  「我跟你說啊!」凱琳把他的手抓來合在自己雙手裡。「無論你喜不喜歡我,不管你是為什麼才答應和我交往的,我都是好喜歡好喜歡你的,真的喔!所以呢!你不要再想那麼多了,因為啊!就算你真的是個死人,或者真是個魔鬼,我的好喜歡已經都收不回來了,明白嗎?」

  他越加困惑了──她為什麼能那麼喜歡他呢?

  凱琳又歎氣。

  「我真的搞不懂耶!你為什麼老是認為自已已經死了呢?死人有像你這樣活蹦亂跳的嗎?」

  困惑之色不再。「我媽媽殺死我了。」

  「可是你確實沒死啊!」凱琳努力想說服他,他的想法實在是太荒謬了。

  「你那時候只是受傷而已,傷口好了就沒事了嘛!」

  困惑之色又出現。「我媽媽......希望我死。」

  「拜託,她瘋了嘛!」凱琳叫道:「瘋子說的話、做的事都沒有道理的,都是不正常的,你不能相信她啦!」

  「她是......我媽媽。」

  老天,這個傢伙身體沒有死,可腦筋卻死透了!

  都這麼大個人了,還長那麼高的個子,那麼好看的長相,偏偏他某些方面的思想卻好似還停頓在八歲上頭,似乎當他被親生母親傷害之時,他的部分精神狀態就被卡在那裡前進不了了。

  你如何和一個根深柢固認定某件錯誤想法的八歲孩子講道理呢?

  根本沒道理可講嘛!

  所以說來說去,她還是只能去他家客串一下福爾摩斯,傚法一下科學家的精神追根究柢,把當時的事件徹底地挖出來攤在陽光下探討一番,這樣才能找出真正的癥結來解決。

  至於現在,還是先解決目前最重要的問題卡要緊!真慶幸他的智力並沒有因那次事件而有所損傷,否則她就不能......

  「走啦、走啦!趕快來幫我複習,我要是考不上啊......哼哼,你就死定了我跟你講!」

  機器人上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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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23: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辛苦了三年居然就只為了兩天的「烘烤」,感覺上實在有點不值得。

  當然,也不是說最好多烤上幾天才會比較脆、比較香,又不是有被虐狂,還要生煎火炒,再加上調味料悶熏一下才爽!

  只是,總是會懷疑這樣就真的能測試出一個人的真正實力了嗎?聽說很多天才看起來就是一副白痴樣哩!

  算了,無論是天才也好、白痴也好、辛苦也罷、輕鬆也罷,反正總算是熬過去了,現在就等放榜了......呿!誰要等啊!

  就算從現在開始天天上教堂,日日去燒香,會上的就是會上,上不了的就是上不了,結果早就擺在那兒了。都已經熬三年了,如果還要天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就太過悲慘、愚蠢了吧?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呢!

  所以──

  「子冷,你跟你叔叔說了沒有?」

  「沒有。」

  嚇!真乾脆!

  不過,那也沒辦法,除非他叔叔問他,否則他是不會主動去跟他叔叔說什麼的,而他叔叔當然不可能知道關於她的事,那又怎麼可能向他問起她呢?

  但是──

  「這樣不行啊!我想跟你叔馭談談,可是如果你叔叔不知道我要去的話,他就不會特地留在家了吧?」

  「他明天會留在家裡。」夏子冷平板地說。

  凱琳挑了挑眉。「為什麼?」

  「明天是我的生日。」

  哦!對喔!她差點忘了,明天是夏子冷滿二十歲的大生日耶!

  凱琳斜著眼上下打量他。

  「喂!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呢?」

  「沒有。」

  沒有嗎?

  這樣就麻煩囉!她最討厭去傷這種腦筋了,喜歡什麼就自己說,她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去買來送,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可是這個機器人居然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沒有」就想把她打發掉了,偏偏她又知道就算她一掌把他劈成兩半,或者乾脆把他螺絲、彈簧、鐵片統統解體開來,她也是得不到任何進一步的答案的,那她還能怎麼辦呢?

  結果,還是只能自己去頭疼了!

  所以有時候她真的很懷疑,人家都說她吃定他了,可是在類似這種時候,她卻完全拿他沒辦法,這又該怎麼說呢?

  如果是其他人,說不定她就藉機乾脆不送了。是對方自己不說的嘛!不說就是不要,干她屁事!

  可是,她當然不能這樣對他,因為......因為她就是想送他嘛!

  想藉著禮物傳達她的心意,想讓他知道對?o來講,他是特別的,所以就算想破腦袋,她還是得想出一份禮物來送他不可!

  現在,到底是誰吃定誰了?

  一下車,凱琳就呆立在夏家宅屋前頭愕然良久,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某一幅莊園美畫中似的。

  她是不是在哪裡拐錯彎,不小心闖進哪邊的電影拍攝現場來了?那......演員呢?導演呢?攝影機呢?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了,可只一會兒,她又立刻自己否決了適才的想法。

  也不對,是老王開車接她來的啊!老王總不會認錯自己老闆的家吧?

  又過了片刻,她才用手肘撞撞身邊的夏子冷。

  「那個......子冷,這就是......你家?」

  「是。」

  凱琳又呆了半晌。

  「子冷,這個......你家真的很......很......很......那個耶!」

  哪個?

  「有沒有什麼導演曾經來跟你們借場景拍電影過呢?」凱琳好奇地問。

  「不借!」

  不借?

  什麼意思?是有人曾經來借過,可是他們不借?還是沒有人來借過,可就算有人來借也是不借的?

  凱琳皺眉,繼而甩甩腦袋。

  算了,她實在懶得跟他猜謎語了!

  「我們進去吧!」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夏子冷直接把凱琳帶到他的房間裡去了。

  可說是他個人的房間,卻比一般人家的住家還要大,浴室、更衣室、視聽區、休憩區、閱讀區,還有一個十多坪的白木圓形大陽台,從那頭走到這頭都夠聽首曲子了。

  嗚哇──這就是所謂有錢人的享受嗎?

  這邊摸摸、那邊瞧瞧,搞了好半天,凱琳才吁了口氣道:「受不了,台灣的貧富差距還是太大了!」

  夏子冷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落地窗邊看著她。

  凱琳緩緩走過去站定在他前面,先朝他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紙袋。

  「你這麼富有,大概什麼都不缺了,難怪你說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所以呢!我就......」說著,她從紙袋裡拿出一條項練,細細的金練子墜著一個小紅符包。「去廟裡幫你求了個平安符......」她拉開練子往他的頭上套下去。「希望你從今以後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夏子冷本能地垂首看著垂在胸口上的紅符,凱琳卻立刻頂起他的下巴,「還有這個......」然後抬高雙手繞在他頸後。「這可都是金錢買不到的喔!」話落,她用力扳下他的頭,湊上自己的腦袋?m上第二樣熱情的禮物。

  是誰說的,男人基本上是慾望的結合體,所以經不得任何挑逗,就好像含羞草一樣,只要稍稍碰觸一下,它便會迅速合攏,那是它的生物機能,完全沒有經過任何腦細胞的思考動作,僅僅是一種本能而已。

  當然,這樣講是太誇張了點兒,再怎麼樣,人類也是經過千萬年逐漸進化而來的高級生物,絕不會像真正的動物野獸那般無法自制。至少,就算本性多風流,性慾再高漲,他們還是會有選擇性的,絕不會做那種「只要是女人就可以」的模事。

  那種話隨便說說可以,真要做是做不出來的。

  不過啊!跟女人比起來,男人在這方面的自制力還是少了點兒,所以,即使夏子冷再遲鈍、再機械性,一個熱呼呼、軟綿綿的嬌軀就這麼自動黏過來,還把甜蜜蜜的櫻唇貼上來,那麼熱情大方地展開「禮物奉獻儀式」,更別提她還是他的「主人」呢!這種致命性的誘惑,就算真的是死人,大概也會馬上活過來吧!

  所以呢!就像是被按下了開關一樣,夏子冷的生物本能立刻發動,接管了他的身軀,讓他在無法控制的慾望下還以更熱辣的「回禮」。

  因此呢!當夏仲文聽說夏子冷居然帶個女孩子回家時,不敢相信的他立刻撞翻椅子、打了好幾次踉蹌,用二十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速度奔向夏子冷的房間,途中碰上的傭人們都還以為他返老還童了呢!

  然而,他迫不及待的敲了好幾次門後卻得不到任何反應,又興奮又緊張的他就等不及的自行打開門進去,沒料到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限制級的表演,還好只是B級而已,否則他肯定會當場腦溢血昏倒!

  可也好一會兒他都沒有辦法有任何動作,腦袋裡一片空白,只是傻傻的看著那一對年輕人纏綿悱惻地摟在一起交換口水,熱情得連他都感覺得到從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熱度。

  直到他不小心看到夏子冷的手已經摸進女孩子的T恤裡,另一隻手則開始想要解開女孩子的褲頭時,他終於回過神來了──當然是被嚇的!

  先重重地咳了兩聲之後,他才出聲叫道:「子冷!」

  頓時,他可以看到女孩子的身子很明顯的僵了一下,旋即像比賽跳遠一樣,立刻從夏子冷身邊跳到遠遠的那一頭去,跟著就漲紅著臉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

  而夏子冷卻是一副「機器空轉」的傻樣,臉上的慾望之色不但無法及時退去,還多了一份茫然困惑,兩隻手猶舉在半空中維持原來的動作,似乎一時之間仍是無法反應過來。

  這個機器人好像應該維修一下了。

  夏仲文差點笑出來,但是心頭的震驚感勝過一切。他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十多年來始終彷彿死人一般的侄兒,不但真的帶了個女孩子回來,甚至還做出那種「活人」才會做的事!

  是老天終於聽到他的祈求了嗎?

  匆匆忙忙扯好身上的衣服,凱琳抬眼一看,發現夏子冷居然還保持著那個曖昧的姿勢,她不禁尷尬地趕緊跑回去把他的手拉下來放好,順便也拉好他的衣服,再把平安符塞進他的衣襟內,這才轉過身去,臉蛋紅紅地朝夏仲文點了一下腦袋。

  「是夏伯父吧?您好,我叫易凱琳,是子冷的女朋友。」

  真的是夏子冷的女朋友!

  夏仲文驚喜地顫聲道:「你......你真的是子冷的女朋友?」

  「是啊!我們是同班同學,三年級時他才分到我們班的,然後......」凱琳笑笑。

  「反正後來我問他願不願意和我交往,他說願意,所以我們就開始交往囉!」

  夏仲文也笑了。

  他喜歡這個爽朗大方的女孩子,坦率毫不做作的言語舉止雖然有些粗魯,但她那種直來直往不虛偽的態度,卻反而更讓人覺得她是個值得信任的女孩子,絕不會教人懷疑她對夏子冷是否別有企圖。

  夏仲文點點頭。「看樣子,你們已經......呃、咳咳、很要好了。」

  一聽,凱琳不覺又紅了臉。

  原先她以為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主意,既不花錢又不費力,還可以「溝通」一下彼此的感覺,也能讓他明白她對他絕對是認真的。像這種一舉數得的高明主意,大概也只有天才才想得出來吧?當時她是這麼想的。

  可沒料到那個機器人平常像個木頭人似的,但只是稍稍碰他一下,他就立刻像剛吞下一整箱春藥一樣瘋狂,狂野得彷彿熾熱的火焰般,害她也跟著像是淫娃蕩婦般失了控。

  都是他害的啦!

  凱琳懊惱地暗忖。

  不過,這倒也令她直覺到他的本性應該是相當熱情的,可是幼年時所受到的重大打擊讓他把自己緊緊的封鎖起來,是逃避,也是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然而,十多年的熱情若是完全不發洩全數累積下來的話,那種數量程度是很可怕的。難怪她只不過是稍稍表示一下她的感情,他就馬上像是被點燃的火藥一樣爆發了。

  這就好像一顆滿氣的氣球,一旦不小心去戳了一個小洞洞,即使只是像針孔般大小,裡面的氣也會立即爆發出來一樣。

  可就算事實的確是如此,要是她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打死她也不會主動去送他這種禮物的!

  看到凱琳又懊惱又無奈地拚命斜眼去瞪夏子冷,夏仲文不覺笑得更開心了。

  「我想,大家到起居室去坐坐吧!易小姐,你......」

  「凱琳,叫我凱琳就好了。」凱琳忙打岔道。

  夏仲文頷首。「好,那,凱琳,你第一次來,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可嗎?」

  「沒問題,事實上,」凱琳瞟夏子冷一眼。「我也一直想找機會和伯父好好聊聊呢!」

  既然是仿歐美似的建築,當然也有歐美人必有的起居室,那種家人共聚休閒聊天的所在。

  可在夏宅裡,起居室在夏子冷的父親、兄姊過世後,就幾乎沒有人光臨過了,始終是只有傭人固定進來打掃而已,直到此刻!早上雖然也曾來過一會兒,但也僅是閒聊兩句而已,不久,他們就被管家請去用午餐了。

  雖然夏子冷始終是那副死人德行,但光凱琳一人就足夠將餐桌上的氣氛炒熱起來了,這大概是夏仲文十多年來最輕鬆愉快的一餐了。

  之後,他們回到起居室,傭人送來水果冰茶,凱琳和夏仲文便繼續餐桌上未完的閒聊。

  「......反正啊!人家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看了實在令人火大,所以我就叫他以後只能聽我一個人的,免得他被人家當白痴耍!」

  夏仲文點點頭。「那他後來就真的只聽你一個人的了?」

  「沒錯,」凱琳得意地說。「這樣我才方便保護他嘛!」

  保護他嗎?

  夏仲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夏子冷片刻。

  「我一直期盼他能早日恢復原來的樣子,可是十多年過去了,我的無力感也越來越重......」他歎了一口氣,神情憂鬱無奈。「我真的願意付出一切,只希望他能有正常的幸福生活。」

  凱琳注視著夏仲文好一會兒。

  「伯父,我想......」她遲疑了一下。「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嗎?」

  夏仲文拉回視線來盯著凱琳半晌,然後又轉回去望著夏子冷,後者還是習慣性地望著落地窗外。

  「這是一樁悲劇,而我最愧疚的是,我也是當年傷害子冷的人之一。雖然沒有人知道,可事實上我卻一直希望能把它說出來,尤其是對子冷,我想向他道歉,希望他知道我有多後悔,但是他......」

  他停住,夏子冷卻依舊動也不動地望著外面,凱琳翻翻白眼,隨即伸手粗魯的把夏子冷的臉扳過來。

  「不准再看外面了!」她命令,而後朝夏仲文笑笑。「可以了,他會聽的。」

  夏仲文懷疑地睇著夏子冷空洞的神情。

  「他會聽嗎?」

  「會啦!」凱琳瞟夏子冷一眼。「別看他這樣,其實人家說什麼他都有在聽,只是他沒有作任何反應而已。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叫他說說剛剛我們到底聊了些什麼,他都可以給你背出來喔!」

  「真的?」夏仲文一臉的驚訝。「我以為......我以為他根本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任何事務呢!」

  「才不是呢!而且啊......」凱琳突然神秘的笑笑,「你注意看他喔!」然後轉向夏子冷。

  「喂!子冷,來,看著我......OK,告訴我,子冷,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一聽到這話,如往常般,夏子冷臉上的空洞消失了,困惑和苦惱代之而起。凱琳看回夏仲文,發現夏仲文果然是滿臉的驚愕和不可思議。

  「瞧,他並不是一直是那樣的,還有啊!雖然他過去總是人家說什麼他聽什麼,完全沒有自我的樣子,但現在他偶爾也會主動問我問題呢!所以說,我想他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通而已,並不是沒有復元的機會,只是要抓住問題中心來解決才有用。」

  「是這樣嗎?」夏仲文仍然驚異地瞧著夏子冷。「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從頭說起,比較不會有所遺漏。」

  「那是最好的了!」凱琳說著把夏子冷的臉轉去對著夏仲文。「哪!子冷,你要給我好好聽著喔!」

  夏仲文對著夏子冷空洞的眼神苦笑了一下。

  「子冷,你知道嗎?其實你媽媽是我的同學,所以是我先愛上她的。」

  「耶?」

  凱琳驚呼一聲,忙又摀住自己的嘴,夏仲文也對她苦笑了笑。

  「但是,當她見到我大哥,也就是子冷的爸爸後,她就死心塌地的愛上他了,而我大哥也同時愛上她,他們是如此的相愛,我敢說,你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相愛的情侶了!」

  夏仲文垂眸望著自己交握的雙手。

  「當然,他們後來就結婚了,也先後生下子冷的雙胞胎哥哥和一個姊姊,他們非常疼愛那三個孩子,因為那是他們的愛情結晶。然後多年過去,他們之間的愛越加深濃,他們甚至不能忍受一日以上的分離,他們從未有過任何爭執,直到那一天,當大嫂發現自己不小心又懷孕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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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23:21 |只看該作者
  「我不要!」謝云云固執的反對。

  「為什麼?」夏仲予低聾下氣地問:「那是我們的孩子啊!難道你不想為我生孩子嗎?」

  「我們已經有三個孩子了啊!那還不夠嗎?」謝云云委屈地說:「好不容易他們都上小學了,我又可以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不必再因為孩子而犧牲,我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云云,」夏仲予溫柔地攬她進懷。「我一直認為孩子是天賜的禮物,我們不應該拒絕的。」

  謝云云不滿地蹶起了小嘴。

  「可是我想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和你在一起嘛!」

  「我都有陪著你一起照顧他們的不是嗎?」

  「那不一樣啊!」謝云云反駁。「我們兩人單獨在一起,和夾著他們在一起根本不一樣嘛!」

  「云云......」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

  夏仲予歎了一口氣,只好拿出終極武器來對付頑固的愛妻了。

  「云云,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就請你為我生下這個孩子吧!」

  謝云云當然是真的愛他,而且愛得根深柢固,愛得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所以她只好讓步,為最愛的人生下第四個孩子了。

  但是,從夏子冷出世的那一刻起,謝云云就表明了她不喜歡這個孩子,她很懊惱他為什麼要突然跑來破壞她和丈夫的甜蜜生活,她本來打算和丈夫去環遊世界做二度蜜月的說。

  可是夏仲予卻說:「再等六年吧!等子冷上小學後就可以了。」

  所以,謝云云疼老大、疼老二、疼老三,可就是討厭夏子冷,而且討厭極了。在這種情況下,夏仲予當然會對可憐的夏子冷多疼愛一些,以補償他未曾得到的母愛,可謝云云卻又因此更憎恨夏子冷了,因為她認為夏子冷搶去老公對她的關愛。

  然而,所有的孩子天生都有最愛母親的本能,夏子冷當然也是,所以,儘管謝云云討厭他,甚至排斥他,他還是老愛去膩著母親、討好母親。

  這樣六年過去,謝云云還是很討厭夏子冷,夏子冷還是在討好著母親,終於也到了夏子冷上小學的時候了。

  「我們可以去二度蜜月了吧?」謝云云期待的問。

  夏仲予深情地親了親她。

  「當然,等子冷一開學,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看起來好像一切都沒問題了,但是,這回夏仲予卻是為了工作而拖延了啟程的時刻,直到寒假前,終於真的可以出發了。

  沒想到就在出發的前兩天,夏子冷一知道爸爸媽媽要出國旅行,他就開始又哭又鬧的吵著要一起去。

  「不要,我也要去,爸爸,我也要跟你們去嘛!」

  夏仲予一向疼孩子,特別是夏子冷,因為謝云云不喜歡他,所以為了補償孩子,夏仲予也就加倍的去疼愛夏子冷。因此,雖然謝云云極力反對,夏仲予仍然在夏子冷的哭叫下,決定索性全家人一起去度假算了!

  這下子,謝云云期待多時的二度蜜月泡湯了,於是她更討厭夏子冷了。

  「我要看雪,爸爸,我要看雪!」夏子冷又開始撒嬌了。

  所以,地點從謝云云決定的澳洲又改成了加拿大溫哥華,然後,就那次度假中的雪崩裡,夏仲予和三個孩子意外身亡了,只留下謝云云和夏子冷生還。

  快樂的度假一夕之間變成夫妻天人永隔,夏仲文聞訊忙趕去接回傷心欲絕的謝云云和大哥僅存的兒子,從此後,他就擔下了照顧大哥遺孤寡婦的責任。

  其實會碰上這種事實在不能怪誰,真要怪,也只能怪上天了,但是,謝云云硬是把一切都責怪到夏子冷身上。

  「如果不是他吵著要和我們一起去,如果不是他吵著要看雪,仲予就不會死,那三個孩子也不會死啊!」謝云云哭叫著。「是他害死了他們,他是魔鬼,他還沒生出來我就知道他是魔鬼了,可是仲予一定要我生,沒想到他真的害死他們了,天哪!他是魔鬼,我竟然生了一個魔鬼出來......」

  可憐的夏子冷日日被謝云云指著鼻子叫魔鬼,夜夜被謝云云怨恨地說他害死了父親和兄姊。

  然後,謝云云開始虐待夏子冷,打他、罵他都不算什麼,還常常掐著他的脖子喃喃說著要除去魔鬼、要替丈夫報仇。醫生警告夏仲文最好送她進療養院,否則早晚會出問題的。

  可是夏仲文一直猶豫著,因為他還是深愛著謝云云,他希望能親自照顧謝云云,希望......希望有一天或許謝云云也能愛上他,那麼,他多年來的苦戀就能有個結果了。

  「對不起,子冷,對不起......」夏仲文低頭哽咽著。「我太自私了,我真是太自私了,我只想到自己,如果我能及早把大嫂送進療養院,你就不會碰上那種事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凱琳蠕動著嘴好半天,卻怎麼也想不出來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最後只好歎了口氣朝夏子冷看去......咦?

  她愣了一下,隨即用力推了推夏仲文。

  「伯父,伯父,看,快看!」

  夏仲文抬起老淚仲橫的臉,順著凱琳示意的眼神朝夏子冷望去,驀然發現夏子冷毫無表情的臉上竟然垂著兩條淚痕。

  「伯父,我想這表示子冷他並沒有怪你,」凱琳低聲撫慰道:「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在照顧他,他一定知道你有多疼愛他、關心他的,那種事就把它忘了吧!」

  「可是......」夏仲文滿臉的懊悔。「我無法不去想,如果我早些把大嫂送進療養院,他就不會被大嫂傷害,更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不是那樣的,」凱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想,無論你有沒有把他媽媽及時送入療養院,其實傷害早在他媽媽拒絕愛他的那一天就開始形成了。」

  「是嗎?」夏仲問懷疑地喃喃道。

  「我想應該是。」凱琳說:「子冷說他住過兩年療養院,看的是精神科醫生,我想,醫生應該有說過他這種情況到底是如何的吧?」

  「有。」夏仲文說著,用衣袖拭去淚水。「他說子冷把自己關起來了,雖然他並沒有痊癒,但是他沒有攻擊性,也有基本生活能力,而且他需要的是親情關懷,所以繼續住在療養院裡反而是剝奪他痊癒的機會。」

  凱琳點點頭。

  「跟我想的一樣,我想,子冷一直很愛他媽媽,雖然他媽媽對他那樣,但是他始終不肯放棄,直到他媽媽親手傷害他的那一刻起,他終於絕望了。再加上他可能也認為自己的確是害死他爸爸和哥哥、姊姊的罪魁禍首,想想當時他還那麼小,怎能承擔得起這麼大的罪?所以,他寧願自己也死了算了,算是贖罪,也是絕望,更是逃避。」

  她突然轉眼緊盯住夏子冷。

  「結果他並沒有死,於是,他就把自己的心關起來,讓自已相信自已已經死了,讓自已變成一尊行屍走肉,讓自己......」

  夏子冷突然也轉眼過來和她對視,讓凱琳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眸中的痛苦和哀傷,是那麼沉重、那麼無奈、那麼令人難以負荷。

  「是這樣吧,子冷?你把自己的心藏起來了,沒有人能找得到,甚至連你自已都找不到,就是為了贖罪,為了逃避,對吧?」

  又是那麼突然的,夏子冷眸裡的生氣又消失了,他眼中又是一片空白、一片虛無,就好像是死人一樣。

  凱琳見狀,不覺挑了挑眉,隨即聳聳肩道:「沒關係,至少今天把問題的癥結給找出來了。」她說著,又將眼睛斜對著夏子冷。「逃吧!儘管逃吧!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心給找到,到時候我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話落,她思索片刻,然後轉向夏仲文要求。

  「伯父,能不能把子冷暫時交給我?」

  神情仍是愕然不已的夏仲文有點遲鈍地把臉轉過來,困為他剛剛也看到了夏子冷眼中那一瞬間的情感。

  「交給你?」

  「沒錯,伯父,我想趁開學前盡量試試看,當然,我不能保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成功,畢竟他已經逃了十多年,要抓到他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不容易並不表示一定不可能,而且,這件事早晚總是要開始進行的,反正現在又沒有什麼事,所以就從現在開始吧!」

  夏仲文蹙起眉。

  「這件事?你是說......」

  「找到他的心,讓他早點恢復正常啊!」

  「哦!那......」夏仲文猶豫了一下。「交給你是指......」

  「哦!」凱琳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是我沒說清楚,我想讓子冷暫時住在我那邊,你放心好了,我很會照顧人的,一定不會讓他有事的。」

  夏仲文聞言皺眉考慮了一會兒。

  「好吧!那就......拜託你了,他看了十多年的醫生都沒用,現在似乎也只能靠你了。」

  至少,夏子冷十多年來一點進步都沒有,可卻在碰上這個坦率大方的女孩子之後開始有變化了,這應該表示讓她來幫夏子冷是最有用的吧?

  要跟家裡要求繼續住在外頭實在是很容易的事,凱琳只要回去住個兩天,然後天天口出三字經地掛哥哥女朋友打來的電話,再多嘮叨一下爸爸不准抽菸、不准喝酒,哥哥更不准過九點才回家等等。

  如此一來,不必她開口,爸爸和哥哥就又急著趕她出去了。

  所以,凱琳聯考完才回家沒幾天就又回到公寓裡去了,而尚汝屏本來和她說好要趁著假期跟她一起到G大附近找公寓的,結果又因為她姊姊即將要結婚,而且一嫁就嫁到南部去,以後見面就不太容易了,為了把握僅剩下的時間,尚汝屏便決定要回去和姊姊多相處兩天。

  至於小薰則老早就和敖書涵飛到美國去逍遙了,於是,當夏子冷背著旅行袋來向凱琳報到時,公寓裡其實只剩下凱琳一個人了。

  「自己隨便找間房住,反正大家東西都打包好了,你住哪間都無所謂。」凱琳這麼說。「動作快點,待會兒還要去找房子呢!」

  好笑的是夏子冷居然是挑中她的房間,凱琳愣了一下,隨即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先去把自己的東西搬到尚汝屏的房間去。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就在G大附近繞來繞去,找尋社區公佈欄中的紅紙條,還在附近的超商雜貨店各處詢問。他們的運氣實在很不錯,或者該說是夏子冷的運氣很不錯,因為他們才剛分開去找紅紙條沒多久,夏子冷便抓著一張撕下來的租屋紅紙來給她了。

  結果一看就中意,凱琳立刻交出定金,約定開學前十天搬過來。就這樣,半天不到,他們就把一件預定一個星期才處理好的事給辦好了。凱琳立刻打電話通知尚汝屏,然後就拉著夏子冷坐上捷運,準備好好犒賞自己一下。

  那天晚上他們回到公寓時已經相當晚了,玩得又很累,所以洗過澡後就各自上床睡覺,連聲晚安都懶得說了。

  翌日清晨,凱琳早早便醒,這是她的習慣,即使放假也不會睡懶覺。她知道夏子冷都是靠鬧鐘清醒的,所以一弄好早餐後,她就逕自開門進夏子冷的房間去叫人。

  這是她頭一回看見夏子冷睡覺的樣子,所以她忍不住有點......不、是很好奇地靠過去仔細打量。

  唔,原來他喜歡光著上身睡覺啊!

  不過,至少他下面還穿著運動短褲,不是裸睡就好。她想著,雙眼卻盯住他胸口上的那個傷疤許久。

  實在是有夠狠心的母親!

  她又想,然後慢慢把視線往上拉,停在那張此刻顯得有些稚氣的臉上。

  俊秀的五官舒適地放鬆,長長的睫毛遮住那雙老是虛空一片的眼睛,雙眉微微鎖起,只有這時候他才像個人。

  過去他總是「忘了」吃午餐的便當,又是那樣疑疑呆呆的不喜歡作運動,所以他們剛認識時,他又瘦又蒼白。可之後在她的監視下,他一定是帶著空便當盒回家,也有遵照她的命令作固定的運動,所以,現在的他雖然不敢說是強壯,可至少不但臉色紅潤好看,修長的身軀也有力結實得很。

  嘖嘖,這男人還真是越看越好看咧!

  悄悄在床邊坐下,她繼續欣賞著睡美男,同時有一隻不太規炬的手不太聽話的順著她的視線輕如蝶翼般地滑過夏子冷的鎖骨,並繼續往下遊走。

  原來男孩子的肌膚觸感是這樣的啊!

  那只好奇的手停在傷疤上憐惜地撫挲良久,然後繼續周遊列國,在與女孩子不同的地方停頓、在特別結實的地方停頓、在看起來特別性感的地方停頓,最後,當那隻手循原路回去經過頸側時,她才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他的脈搏怎麼跳得這麼快?

  她下意識地往上看,驀然發現夏子冷竟然清醒地盯著她,不但呼吸有點急促,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更是溢滿驚人的情慾。

  她呆住了,這麼糗的事她可是第一次碰到,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兩個人不曉得互瞪了多久,倏地,夏子冷伸出右手到她腦後將她的腦袋往下壓,兩秒過後,凱琳的嘴唇便到達那對熱燙且充滿期待的唇瓣上了。

  這應該是續集。

  因為夏子冷一開始就很急切,連熱身運動都沒有就直接跳到B級動作,眼看著就要邁入最高級階段。

  而凱琳卻只能自己跟自己奮戰。

  順他!不順他!不行!順他!不行......但是,當腦子裡大叫著不行時,她的身軀卻還是熱情地配合著他的要求而動作;當腦子裡哀嚎著死了!死了!的時候,她卻還是溫馴地讓他溫暖的身子覆到她身上。

  這次真的完蛋了啦!

  而當她這麼想著時,夏子冷卻突然翻過身去對著牆壁粗重的喘息。

  凱琳瞪著天花板花好一會兒工夫才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她慢吞吞的坐起來,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好,再慢吞吞地下了床,跟著慢吞吞的在夏子冷的肩背上親了一下。

  「快起來吧!吃早餐了。」

  語畢,她噙著滿意的笑容轉身走出房去了。

  原來這傢伙防衛力最薄弱的時候是在剛睡醒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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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24: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通常一個人若是很多弱點時,這種人反而很難解決,因為弱點越多殺傷力越小。所 以要是弱點多到某個程度時,也等於這個人根本沒有弱點,是完全無法解決的。

  相反的,若是一個人僅有一個弱點時,大概只要小小戳它一下,這個人就完蛋了!

  夏子冷就是這樣。

  他是個本性非常熱情的人,所以熱情就是他最大的弱點,也可以說是此刻的他唯一的弱點,因為他很不小心的被凱琳找到他防衛網的漏洞了,而聰明的凱琳也很充分的在利用這一點。

  每天一大早,凱琳總是在他未醒時撞進他房裡,然後在完全誘引出他的熱情之後,就拍拍屁股落跑。她使用這種堪稱史上最卑劣的手段來逐漸擴大他防衛網的破洞,試圖以他自己的熱情找出他自己的心。

  可憐的夏子冷非常努力的抗拒著,每次被攻進要害之後就得拚命把越來越大的破洞補綴起來。可是補綴的速度總是跟不上破壞的速度,所以他實在阻止不了自己的防衛力被一點一滴的蠶食鯨吞,完全崩潰已是早晚可期之事了。

  他這輩子大概注定要栽在女人手上,注定要被女人耍弄在指掌之間,他母親是,凱琳更是。

  所以,當G大開學前十天,小薰和尚汝屏來會合搬家時,都不得不驚訝於夏子冷的改變。

  「啊,啊!子冷,那兩箱也是我的,拜託一下,搬到我房裡最角落那邊放著,我最後才要整理那裡。」

  沒有心的機器人依命從事,一語不發的把那兩個指定的箱子搬進凱琳房裡,因為那兩個箱子真的很重,所以,凱琳隨後跟進去,打算給他一點「適當」的獎勵。

  不久後,小薰和尚汝屏搬累了,也餓慘了,決定是時候去吃飯了,於是兩人就一塊兒來到凱琳房裡,準備叫她和夏子冷一起去吃飯,可兩人才剛一進房便同時呆住了。

  因為那兩人正在示範兒童不宜觀賞的範例,尤其是夏子冷的表演更是投入,如果要打分數的話,他甚至可以得到兩百分。

  「哇嗚~~原來夏子冷一點也不冷嘛!」一個如是說。

  「下次進小琳的房間時,記得一定要先敲門。」另一個就這麼說。

  可是當她們出門時,夏子冷那副死人樣又還原了,那兩人實在是好奇的不得了,路途上不但不約而同的緊盯住夏子冷直瞧,還各自一邊抓著凱琳的手連連追問。

  「喂、喂!怎麼會這樣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發生了嗎?」尚汝屏低問。

  「好畸形喔!」小薰則是一臉的困惑。「他怎麼一下子那樣,一下子這樣,差那麼多,感覺有點可笑耶!」

  凱琳先是嘿嘿一笑,而後才得意地揚起下巴。

  「我啊!抓到他的弱點了,所以,這兩個月來也多少有點進展了。」

  「什麼弱點?」

  「什麼進展?」

  小薰和尚汝屏幾乎是同時開口,而凱琳就搖搖頭道:「他的弱點當然只能我知道,怎能隨便說呢?至於進展嘛......就麻煩你們自己觀察比較清楚囉!」

  並不是她想故作神秘,而是這種事怎能說呢?要是讓她們知道她是利用男人的那種弱點來軟化夏子泠,就算不被笑死,日後肯定也會常常被她們拿出來挪揄調侃一番。

  所以,之後無論那兩人如何追問,凱琳就只是笑而不語,死也不肯開口了。

  G大開學後,雖然夏子冷搬回家去了,但凱琳已經不需要作凌晨攻擊了,因為現在的夏子冷,防衛力已經薄弱到只要凱琳比個攻擊的手勢,他就崩潰了。凱琳對這種成果感到很滿意,覺得目標似乎就在眼前不遠了。

  但是那個現在不重要,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先解決才行。

  「你堂哥什麼時候回來?」

  「下個星期。」

  「這樣啊......」

  雖然她有跟夏仲文提過夏子聰對夏子冷所做的事,夏仲文也表示會處理,但她總覺得夏子聰不是一個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被他破壞掉,因此,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除非夏仲文的處理方式能令她放心,否則她是不可能撇開這個問題的。

  「你叔叔有沒有提過什麼?」凱琳又問。

  「沒有。」

  「那......好吧!我另外打電話問他好了。」話落,她看看已經收拾好在一旁等候的小薰和尚汝屏。「下午沒課了,雀斑大概是要跟大會長報到了吧?」

  小薰點點頭。

  「那你呢?」凱琳問尚汝屏。

  「我媽叫我回去一下,晚上可能會睡在家裡。」

  「我要先和子冷去吃飯,然後回住處,那我們就在校門口分手吧!」

  一個鐘頭後,凱琳和夏子冷回到她的住處,也不開電視,連進房一下也沒有,直接進廚房倒來兩杯檸檬汁,然後在夏子冷身邊坐下,準備試試看和他好好聊聊。她還是覺得在讓他見到他堂哥以前,若是能讓他恢復的更多些比較好。

  「好,子冷,告訴我,你還是認為自己早已經被殺死了嗎?」

  夏子冷睇著她沒說話,凱琳知道這表示答案是肯定的。

  「那......你也還是認為你爸爸和你哥哥姊姊是你害死的囉?」

  夏子冷還是沒出聲,只是看著她。

  又是肯定的答案!

  凱琳不覺大歎一聲。

  「真的不曉得你是怎麼想的,你明明是活生生的人,為什麼......」她突然停住,而後擺擺手。「算了、算了,現在說這個沒用,不說這個了!」

  接著她咬唇斜睨著他半晌。

  「其實呢!我是覺得只要是人,就不可能避開後悔這種事,無論是為了無法挽回或可以彌補的憾事。而後侮這種事呢!應該不算是壞事,因為有後悔,才會去努力避免再一次的後悔。不過呢......」

  她握住他的手。

  「如果任由後悔這種事佔據你整個生命,這就太過愚蠢、太過懦弱了,因為你等於 是完全摒棄了補救的機會,也等於是在逃避彌補的責任。」

  夏子冷突然皺了皺眉,眸中也閃過一抹困惑。

  「我知道你後悔當時任性要求和你父母去旅行,更後悔任性要求一定要去看雪,但其實小孩子作適度的任性要求本來就是他們的權利,你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怎麼會知道什麼樣的任性要求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所以說那是不能怪你的,因為當時的你不過是個小男孩,你所做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小男孩會做的普通事而已。」

  夏子冷眉宇攢得更深,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麼。

  「我真的不認為那是你的錯,那種醉酒開車載送家人出門,卻出車禍害死家人的事,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做錯事。但是,如果你要堅持那種憾事是你造成的,那麼難道你不認為應該盡力去彌補嗎?」

  夏子泠突然很認真的凝住凱琳,眼神迫切,卻仍是不吭半聲。

  「你爸爸愛你,我相信你哥哥姊姊都愛你,你爸爸會決定依從你的要求,就表示在他心裡,你比他自己還重要,他只想你開心就好,結果他們卻因此而去世了,你不覺得應該盡力讓你自己活得更開心,這樣他們的死才不算白白浪費掉嗎?」

  夏子冷臉頰抽搐了下。

  「如果你堅持他們是為你而死,那麼他們沒能活到的那部分,是不是應該由你來替他們好好的活下去呢?」

  再一次的抽搐。

  「如果你後悔、你想彌補,那就連他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他們不能開心的,你要替他們開心,他們不能做的事,你要替他們做;他們不能活的部分,你就要替他們活,這就是你的責任,懂嗎?」

  夏子冷雙頰不斷抽搐著,從那雙目光閃爍不已的眸子裡可以看到痛苦的掙扎,他體內的兩個自我爭著要說服對方,彷彿要將他撕成兩半。

  突然,他猛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似乎再也無法承受精神上那種尖銳的痛苦。凱琳見狀,胸口宛如被某種類似疼痛般的感覺貫穿,不由自主地忙把他的腦袋擁入懷中,彷彿安撫嬰兒般地喃喃撫慰著。

  「噓、噓!不用急、不用急,慢慢來,慢慢來就好,如果太痛苦了,就先不要去想這件事,先想想別的事,哪,就想想我有多喜歡你好了。真的喲!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喔!那個喜歡有那麼那麼多喔!多到你怎麼數都數不玩喔!多到你天天用用一輩子也用不完喔!而且啊!還在繼續增加當中喔!所以啊!你放心好了,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事傷害到你了,我保證,我保證喔......」

  隨著她溫柔的低喃,夏子冷慢慢平靜下來了,然後,悄悄的,他反手抱住她,腦袋卻仍埋在她胸前。

  「......還有啊!我偷偷告訴你一件秘密喔!以前都沒有人注意到你,所以我都沒有什麼特別感覺。但是,現在開始有人注意到你了,而且都是女孩子喔!結果我就發現,每次那些女孩盯住你看時,我心裡就會很不舒服很不舒服哩!起初,我並不明白為什麼會那樣,後來我才發現那是我在吃醋。開玩笑,吃醋?我易凱琳居然會吃醋,真是太可笑了!」

  她誇張的歎息一聲。

  「可是沒辦法,我的確是在吃醋,而且,她們只是看著你而已,我就會拚命吃那什麼莫名其妙的鬼醋,這種事若是被雀斑她們知道了,你看著好了,我一定會被笑死,所以啊!打死我我也不能讓她們知道!」

  接著,她又無奈的歎了口氣。

  「其實呢!我也不是在跟你計較啦!只是......我這麼這麼喜歡你,還老老實實告訴你,也是我主動開口要跟你交往的,可是,你卻連一句喜歡我都不肯說,有時候我都會懷疑你跟我交往,是不是因為你只是機械性的人家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所以才跟我交往的,而事實上你卻根本就沒喜歡過我呢?」

  「我喜歡你。」

  凱琳呆了呆,旋即驚喜地笑開來了,「真的?你真的喜歡我?」她急切地追問,感覺胸口有一種類似融化般的情感暖暖的蕩漾開來。「不是我在自作多情?」語畢,停了兩秒,她突然失笑。「拜託,這是我說的話嗎?老天,好噁心喔!我居然會說這麼噁心的話,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唔......不行,這種事也不能讓她們知道,她們一定會笑死我的!」

  又停了數秒,她再次呻吟般的失笑。

  「哦!天哪!我怎麼有那麼多可笑的事不能讓她們知道?讓我死了吧!太丟臉了, 真是太丟臉了!不行,我一定要好好反省一下才行,在私底下還無所謂,要是哪天在人 家面前也失控做出這種模事來,我還要不要活啊?太恐怖了!不行、不行,我......」

  她忘我的不斷喃喃自語,似乎已經「陶醉」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恐怖事件」當中了。驀地,一張溫暖的唇堵住了她滔滔不絕的嘴,於是咿嗚兩聲後,就在也沒有任何聲息了。

  良久,夏子冷移開了自己的嘴,靜靜的凝視著她,凱琳注意到這次的親吻跟以前不一樣,以前是止不住的激情,現在卻是繾綣的柔情,就像此刻他眼中所顯現的一樣,那麼溫柔,那麼......深情款款。

  她不自覺地歎息一聲,而後拉回他的腦袋,讓兩張唇再次密密貼合上,心中同時明白,她對他的那份感情,恐怕早已遠遠超越過喜歡的程度了。

  而夏子冷呢?就頭一次感覺到......活著真好!

  三個女孩子排成一列,親熱的手挽著手走在往學生會辦公室的路途中,夏子冷亦步亦趨地緊隨在後頭。

  「我怎麼覺得......」小薰突然遲疑地說:「好像有很多人都盯著我們看耶!」

  「不是看我們,」凱琳腦袋往後一點。「是在看後面那個傢伙!」

  尚汝屏往後瞟了一下。「說實在的,那個夏子冷感覺上好像改變了很多耶!雖然那張臉還是一樣老是沒什麼表情,可是......怎麼說呢!就是多了些什麼,讓他整個人變得越來越醒目了。」

  「生氣,對吧?」小薰側過臉來說道:「以前他都是那麼死氣沉沉的,好像一點生氣都沒有的死人一樣。可是現在他就有那種活人該有的生氣了,所以,在別人的眼裡,他就變成一個酷酷的帥哥囉!」

  「嗯、嗯,說得沒錯。」尚汝屏贊同道。「他啊!以前根本不像個人,現在才像個人。以前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感,可是現在想不去注意到他都不行了!想不到只不過多了一份生氣,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其實,他本來就很出色的啊!人長得好看,頭腦又好,只是那時候除了小琳之外就沒有其他人注意到而已。」

  小薰說著往後瞄了一下,然後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

  「而且啊,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以前他是沒有表情,可是他現在給人的感覺卻是沉靜;以前他的眼裡是可怕的空白,可是他現在的目光卻是給人一種心不在焉的感覺,好像......」她頓了頓,然後咧出一個頑皮的笑容。「好像他的心蹺頭溜去哪兒偷懶了!」

  尚汝屏聞言噗哧一笑。

  「形容得好,真是夠貼切!不過呢!我有一點小小的補充,他呢!只有在看著小琳的時候,就會出現很溫暖的表情,而且眼神特別柔和喔!」

  「對、對!」小薰猛點頭。「我也注意到了!」

  尚汝屏跟著又說:「這就是表示......」

  小薰立刻接下去,「他對小琳是特別的!」

  「很特別!」

  「非常非常特別!」

  「喂、喂,什麼跟什麼嘛!」凱琳聽了半天,越聽越誇張,立刻出聲抗議。「就當著主角本人面前討論起來了,會不會太囂張了點兒啊?」

  「完全不會!」小薰和尚汝屏異口同聲地回道。

  凱琳哼了哼。

  「就知道你們的嘴爛!」

  「一點兒也不爛!」兩人又同時說道。

  「才怪!」凱琳冷笑。「如果我不阻止你們,恐怕你們接下去說的就更噁心了!」

  雖然她自己說過更噁心的話,但是,那當然不能讓她們知道,就算不小心讓她們知道了,也打死不能承認。

  「哪會?」小薰否認。「我們說的都是很正經的事啊!」

  「是嗎?」

  尚汝屏狠狠的點了一下腦袋。「就是!」

  凱琳嗤之以鼻。「鬼才信你們!」

  「怎麼這樣說呢?」小薰好像很委屈地蹶起了嘴唇,「人家頂多也只不過再問你一個小小的問題......」

  「什麼?」

  小薰眨了眨眼,隨即放開挽著凱琳的手閃得遠遠的,再展開一個甜蜜無辜的可愛笑容。

  「你不會先上車後補票吧?」

  尚汝屏一愣,旋即放聲大笑。

  「問得好!問得妙!問得呱呱叫!正中核心,真是太帥了!」

  凱琳立時漲紅了臉,氣得頭發暈。

  「你們......你們......你們在扯些什麼蛋啊!」她狂吼。「我還沒有跟他上過床耶!」

  話剛出口,凱琳就知道上當了,頓時懊惱得暗罵一聲「狗屎!」,然後就尷尬的呆立在那兒,猶豫不決著不知道該立刻拔腳逃開,還是暫時客串一下傻瓜,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放眼看去,小薰和尚汝屏早已笑得抱著肚子蹲在地上了,四周經過的同學也各個用戲謔挪揄的眼光覷著她。

  這實在不太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吧?

  可是......類似拔腳開溜那種事應該是懦夫才會搞出來的吧?

  她暗忖著偷偷轉眼一瞧,結果更尷尬的發現,就連夏子冷都用非常怪異的眼光望住她。

  算了,懦夫就懦夫吧!



  夏子聰風塵僕僕回到台灣後,第一個報到的地點並不是回夏宅休息,而是直接到公司向養父作報告。

  這樣才顯得出他是個多麼負責任、公而忘私的人。

  而夏仲文卻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他半晌,然後叫他先回家休息,隔天再恢復上班即可。

  原本離開那麼久的時間已經夠讓他心裡犯嘀咕了,現在這種狀況自然是更使他加深心中的不安。他熬了那麼久沒有任何動作,為的就是得到養父的信任,他也認為自己應該得到了。可是為什麼他離開一段時間回來之後,養父的態度卻改變了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暗暗狐疑不已,卻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最後終於決定立刻找時間帶夏子冷去看看他母親,希望能藉謝云云的手將夏子冷毀去,一次不行就再一次,兩次不行就第三次,他會加快腳步進行這件事,直到夏子冷崩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為止,這才是釜底抽薪、一勞永逸的做法。

  他預計在半年內把夏子冷逼瘋,然後夏子冷便會從掛名總裁的寶座上被拉下去,養父升任總裁之後,他自然就是副總裁了。那麼,他的忍氣吞聲、任勞任怨就可以得到初步的報償了。

  這應該是很容易的事,他自信滿滿地暗忖。

  然而當他那晚陪同養父用餐時,卻發現一切情況都已經跟他早先估計的錯開很遠了。

  「子冷怎麼還沒回來?」

  以往夏仲文一定會等夏子冷到桌後才開飯,怎麼現在竟然先開動了?

  夏仲文扒了口飯。「他都要過十點才會回來。」

  「過十點?」夏子聰聞言詫異不已。「怎麼會?大學的課業沒有那麼緊嘛!他念的又不是什麼熱門科目。」

  夏仲文夾了一筷子甘藍菜,「他沒課時都會到凱琳那兒,」他說著,慢吞吞的把菜放進嘴裡。「不過十點他是捨不得回來的。」

  「凱琳?」夏子聰更訝異了。「那又是誰?」

  夏仲文怪異地瞟了他一眼。

  「子冷的女朋友。」

  「女朋友?」

  夏子聰喃喃道,似乎一時之間搞不太懂這個名詞的意義,而後過了好片刻之後,他手裡的碗突然砰一聲掉落桌面,他也跟著驚聲大叫:「子冷有女朋友了?怎麼會?」

  他的臉上清清楚楚寫著驚怒氣恨,夏仲文看了不覺暗歎一聲,心底最後一絲希望同時也消逝了。

  「他們是高中同學,在一起一年多了,我也是三、四個月前才知道的。」

  怎麼會這樣?

  好半晌後,夏子聰才讓一時激動的情緒沉澱下去,開始想辦法要彌補適才的失態。

  「太好了,他終於能和別人溝通了!」他臉上的開心笑容完全沒有一絲破綻,真誠得令人難以懷疑。「不過,沒想到他還真厲害,我都還沒有女朋友呢!他居然贏我一步了。」

  夏仲文沒有說什麼,似乎正在考慮著什麼。

  「他有把女朋友帶回來過嗎?」夏子聰問。

  「有。」夏仲文緩慢地點了點頭。「凱琳來玩過很多次了,雖然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卻是個很大方的女孩子,長得也相當漂亮,我很喜歡她。」

  「這樣子嗎?」夏子聰蹙眉,覺得情況實在不太對。「可是......」他小心翼翼地覷著養父。「爸爸沒有想過嗎?以夏家的身份,還有子冷他是那個樣,那個女孩子會不會是別有企圖?」

  夏仲文眼色平靜地看他一眼。

  「過兩天叫子冷帶她過來玩玩,這樣你就可以乘機好好看看她,評斷一下她是不是那種人了。」

  養父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他的評斷不好,便要將那個女孩子三振出局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根本不必看、不必評論了,他會說所有對夏子冷有意思的女孩都是別有心機的,因為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會喜歡像夏子冷那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男孩子的。

  可是,當那晚夏子聰聽到夏子冷回來經過他房門口的聲音時,他決定看看夏子冷交了女朋友後是不是有什麼改變。於是他立時開門探身出去,看見夏子冷正要開門進自己的房間,他忙喚了一聲。

  「子冷!」

  夏子冷聞聲停下開門的動作,而後慢慢轉過身來和夏子聰面對面。就一眼,夏子聰便驚悟情況真的不對了!

  夏子冷變了!

  而且變得相當「嚴重」!

  夏子聰愕然半晌,好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而且立時脫口道:「子冷,明天我帶你去看你媽媽!」

  「我明天有課。」夏子冷平板地說。

  「那......」夏子聰皺皺眉。「星期六吧!這星期是周休,星期六都放假的。」

  「是。」

  「還有,不必告訴爸爸,我不想讓他操太多心。」

  「是。」

  依然是以往那種回答,但是直眼盯著夏子冷消失在他眼前,夏子聰還是確定夏子冷變了。

  因為夏子冷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就連他也不能不承認,夏子冷是個很出色的男孩子。所以......事情麻煩了!

  一聽說夏子聰回來了,凱琳立刻在空堂時抓著夏子冷找到一間空教室鑽進去,再拉著他坐下來開始審問。

  「你堂哥回來了?」

  「是。」

  「他有對你說那些以前常說的話嗎?」

  「沒有。」

  「沒有?」凱琳愣了愣。「那......有說別的嗎?」

  「他星期六要帶我去看我媽媽。」

  「我就知道!」凱琳以勝利的口氣說道,並猛彈了一下手指,隨即斜睨著夏子冷覷視片刻。

  「喂,我問你,你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夏子冷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凱琳不由得翻翻眼,再歎了口氣。

  「好,那我問你,你現在還會不會認為你早已經被你媽媽殺死了?」

  夏子冷又看著她片刻,而後慢慢垂下眼。凱琳不由感到些許沮喪,正想再歎口氣時,沒想到夏子冷卻回笞了。

  「不會。」

  凱琳呆了呆,隨即驚喜地瞠大雙眸。「不會?真的?哎呀!早說嘛!害人家還擔心得要命!」聰明人懂得要乘勝追擊,所以她立刻追著又問:「那你還會不會認為是你害死你爸爸的?」

  夏子冷雙眸依舊下垂。

  「會。」

  會?!

  怎麼是會?

  不行,這樣絕對不夠的!於是凱琳正想再來次「臨時教育」時,卻又突然想到,至少他會回答她了,那不就是表示......

  「但是你會好好活下去嗎?」

  「連你爸爸、哥哥、姊姊的份一起活?」

  「是的。」

  「那你一定要活得很好、很開心、很幸福才夠囉?」

  「是的。」

  凱琳滿意地點點頭,可僅只一下子又皺起了眉頭。

  「那你為什麼還是這副死樣子?這樣根本不像很好的樣子啊!」

  過了半晌,夏子冷才慢慢抬起雙眸,眸中有著困擾之色,凱琳了悟地喔了一聲。

  「你有什麼事想不通嗎?」

  「是。」

  「能告訴我嗎?」

  夏子冷遲疑了下。

  「我媽媽。」

  凱琳恍然。「你很愛你媽媽對吧?所以你沒辦法完全不顧慮到她。但是偏偏她又那麼討厭你,希望你痛苦,恨不得你死,所以,你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雙方都滿意,對吧?無論怎麼做,好像都會有一方不開心,對吧?」

  「是。」

  凱琳想了想。「聽說你媽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情緒仍然很容易激動,對嗎?」

  「是。」

  「唔,這樣的話嘛......」

  凱琳又攢緊眉宇苦苦思索,但是好一會兒之後她開口說話時,卻依舊是那副頗感為難的樣子。

  「這個嘛......的確很麻煩呢......其實啊!最好,也是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你媽媽必須自己想通,如果她一直想不通,這件事恐怕會永遠卡在這裡囉!」

  發現夏子冷困擾之色更深,凱琳立刻明白她不應該講得如此無望,於是趕緊改口道:「不過呢!世間事是沒有一定的,所以,我想星期六先就陪你去看看你媽媽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之後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吧!」

  夏子冷默然無語。

  「好吧!那除了這個問題之外,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凱琳又問。

  一聽,夏子冷的神情竟然逐漸變得似乎很茫然似的。

  「那個......怎樣才算活得很好?」

  呃?!

  怎樣才算活得很好?!

  天哪!這種事還需要問嗎?

  「當然是......」

  是什麼?

  凱琳才剛說了三個字便啞了口,突然發現這個看似很簡單,甚至有點可笑的問題似乎並不太好回答。

  「那個......應該是......」

  該死!到底是什麼?

  幸福快樂嗎?

  不只吧?

  有所作為,名留青史嗎?

  太膚淺了吧?

  做個堂堂正正的人嗎?

  這是基本做人道理吧?

  那......到底是什麼?!

  凱琳突然轉眼過來惡狠狠地瞪著夏子冷。

  這個混蛋死人骨頭,活回來就活回來嘛!沒事想這種問題做什麼呀?太無聊了是不是?

  活得很好就是活得很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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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2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位於桃園縣大溪鎮的聖洛療養院是一家私人貴族療養院,只要有錢,它便會提供最好的照顧,而且隱密性特高,所有病人的姓名和病歷表在院內被列為最高機密,所以,絕不會有人知道住在裡面的有哪些名人的親戚,或者本身。

  謝云云已經在這兒住了十多年了,基本上來講,她應該算是痊癒了,主治大夫也早就建議她可以回家繼續療養,只要定期回診就可以了。

  但是,因為她對兒子的恨意並未消逝,甚至一見到夏子冷情緒就開始激動起來,為了夏子冷的安全與平靜,夏仲文寧願讓謝云云繼續待在療養院裡。至少,在這兒她能得到最好的照顧,而且醫護人員比他更有時間陪伴她,而大夫說過,她最需要的就是有人陪伴她。

  對這個唯一深愛過的女人,夏仲文現在能做的,只是替她照料好僅餘的兒子,並且每個月來探望她一次,和她聊聊過往時光而已,他已經不敢再去奢望和她有偕老的一天了。

  而對夏子冷而言,母親是他最愛的,卻也是他最畏懼的。過去每半年一次的探望,也僅是讓他更陷入毀滅的境地而已,所以有好幾回,夏仲文都不願意讓他來。

  算來他已經連續兩回沒來探望母親了,對現在的他來講,雖然他想念母親,卻也不禁要偷偷吸一口氣。

  他真的不知道這一回來見母親,母親是不是又要把他推回原來的無底深淵中呢?

  凱琳和夏子聰第一次見面時,相互之間都很驚訝。

  凱琳驚訝的是,英俊斯文的夏子聰不僅十分出色,而且外表看去應該是個非常友善溫和的人才對,如果不是夏子冷告訴她,而她也認為夏子冷絕不會隨便造謠,她真的很難相信這個人會有什麼叵測的居心。

  真的是畫虎畫皮難畫骨!

  至於夏子聰則是相當意外於凱琳的明麗慧黠和活潑大方,他原以為願意和夏子冷在一起的,應該是屬於體貼溫柔那一型的女孩子才對,沒想到恰好相反,根本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兩個表面上看似多年不見的老友再次重逢般熱誠打招呼,其實卻根本搭不上的人只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彼此都懷有很深的戒心。即使是他們在謝云云套房內等待護士去娛樂室找謝云云回來時,兩個人之間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都是針峰相對的。

  「你可真有心哪!聽伯父說他不希望讓子冷來,擔心他又受到傷害,如果沒有你這麼好心......」凱琳特意加重好心兩個字的重音。「恐怕子冷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見得到伯母呢!」

  夏子聰在心底暗暗咒罵不已,表面上卻仍是一派平和。

  「子冷是我唯一的堂弟,我當然要特別關懷他呀!倒是你......」夏子聰似笑非笑地撇撇嘴。「像你這麼活潑外向的女孩子,居然能夠忍受子冷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別有居心呢!」

  凱琳倏然瞪大眼。「他的模樣?怪了,他的模樣有什麼不對嗎?又高又帥,人又聰明,我們學校裡好多女同學都在綃想他呢!如果不是我跟得緊,早就被搶跑啦!這麼受歡迎的模樣,會有什麼不對?」

  夏子聰聞言,故作恍然之狀。

  「哦!原來你是看上他的外表,這樣可不太好喔!人的外表是最不可靠的,漂亮的稻草包可沒什麼用處喔!」

  「沒錯、沒錯!」凱琳好笑地連連贊同。「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最溫和無害的人,天才知道他在計劃些什麼勾當!」

  夏子聰臉色沉了沉。

  「對,就像你,沒人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跟子冷交往,對不對?」

  哇!想扯破臉了嗎?真沒耐性!

  凱琳差點失笑。

  「我啊?呵呵呵,老實說呢!我是看上他無論我怎麼欺負他他都不會反抗,又那麼聽話,這種人真的很難找耶!我運氣卡好碰上了,當然要好好抓緊囉!」說著,她對著夏子冷又擠眉又弄眼的。「你說對吧!子冷?我保護你,你就讓我欺負,這樣很公平吧?」

  夏子冷還是沒有表情,但是他的眼神是溫柔的。

  「是。」

  凱琳一聽,不禁得意地朝夏子聰揚揚下巴。

  「聽見了沒有?我們是公平交易喔!」

  「保護?」夏子聰冷笑。「為什麼他需要保護?何況,你一個女孩子反過來說要保護男孩子,你不覺得很假嗎?」

  「假?」凱琳不在意地聳聳肩。「無所謂,是真是假以後就知道了,反正只要他願意讓我保護,我就會保護他!」

  「是嗎?那他有沒有......」

  夏子聰突然頓住,隨即不約而同地和其他兩人同時望向門口,一看到那個長髮翩然,清麗若仙的女人走進來,他立刻起身朝她走去。

  「伯母,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長髮女人──謝云云一見到夏子聰便即綻開了一抹溫和的笑容。

  「我很好,子聰,聽說你出國了,難怪這麼久沒來,伯母還挺想念你呢!」夏子聰也跟著開懷地笑起來。

  「是啊,我剛回來沒幾天,立刻就來看您了......」

  老實說,凱琳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來那個美女是個會親手殺害自己兒子的母親,如果不是夏子冷和她十分相像,夏子聰又那麼熟稔的跟她打招呼,她還真會以為他們進錯房、等錯人了呢!

  她不可思議地想著,同時朝夏子冷望去,卻愕然發現夏子冷居然又變回以前那個死人了!

  心中暗暗詛咒著,她忙起身朝倚在窗邊的夏子冷靠過去,而且緊緊的抱住他的手。

  「有我在,子冷,我會保護你的,」她溫柔地低慰道。「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有片刻的時間,夏子冷都沒有反應,之後,他才極為緩慢的俯首望向她,眼底埋藏著脆弱與無助。凱琳不再多說什麼,僅只是拉下他的腦袋匆匆給他一吻,而後屏氣凝神準備迎戰。

  即使心裡已經有十足的準備了,可當謝云云甫一見到夏子冷時,臉上驟現的憤恨怨慰,卻仍然醜惡得讓凱琳大吃一驚。

  天哪!這女人是巫婆嗎?

  「你為什麼還沒死?」謝云云尖叫著。「你早該死了,為什麼還不死?」

  哇征,這女人可真狠,她真的痊癒了嗎?

  「你這個魔鬼,你害死了你爸爸、你哥哥姊姊,你居然還有臉活著,你為什麼還不趕快去死?」

  搞屁啊!講這什麼話嘛!這女人的思想邏輯真的有待改進!

  「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趕快去死!」

  謝云云叫著,隨手抓起身旁茶几上的熱水壺,夏子聰不但不阻止,反而退開一邊冷眼旁觀。

  「去死啊你!去死啊!」

  喂、喂,不是吧!真想扔過來嗎?被那個K到會死人耶!

  「你這個惡魔,去死啊!快去死啊!」謝云云雙手抓著熱水壺高舉過頭,仍然死命叫著,神情猙獰恐怖。「我叫你快去......」

  當謝云云正要把熱水壺丟過來時,凱琳終於忍不住了,她一個大步擋在夏子冷前面,比謝云云還要凶狠的吼過去。

  「喂,你夠了沒有?痟查某!你到底想幹什麼?又想殺人了嗎?搞屁啊你!你這個真正該死的人都不去死,憑什麼傷害別人?魔鬼?你他媽的才是魔鬼,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她這一怒吼,除了她以外,房內其他三人全都傻住了,就連前一秒鐘還是一副死人樣由著謝云云怒罵的夏子冷,此刻都是滿臉的驚愕之色。

  凱琳喘了口氣,再上前一大步怒瞪著謝云云,後者被瞪得情不自禁地退後兩步,熱水壺也無力地滾到地上去了。

  「告訴你吧!你老公、你兒子、你女兒會死,罪魁禍首就是你!你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女人,說什麼最愛你老公,結果呢?你老公的寶貝兒子你居然當他是仇人看!你老公的兒子耶!又不是別人的,你不是愛死你老公了嗎?他愛的兒子你也應該寶貝的要命,不是嗎?」

  凱琳冷哼。

  「不過暫時不能和你老公單獨相處而已嘛!你就那麼恨你兒子,老天!你真是個最失敗的母親,再怎麼樣,兒子也是你生的啊!既然生了就要負責,負責養他、愛他,這是誰都嘛知道的道理,你居然不懂,你是畜生啊?」

  謝云云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出來。

  「你還是個最失敗的妻子,因為你該付出的關愛你不肯付出,所以,你老公只好幫你付出,因此他才會特別疼愛子冷。這種情況你不懂得反省還不打緊,居然還敢怪子冷奪去你老公的疼愛?你怎麼不想想如果你肯對子冷多少付出一點,那你老公就可以少付出一點,也就是說他就可以對你多付出一些了,拜託,這麼簡單的加減問題你算不出來嗎?你是白痴啊你!」

  謝云云瑟縮了下。

  「你難道不明白嗎?整件悲劇根本就是你一手造成的!無論你如何討厭子冷,可是孩子的本能就是愛媽媽,所以,他總是在討好你,為的只是能得到你一點點愛,他會如此纏著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他還沒有得到你的愛之前,他就是不願意死心啊!」

  凱琳歎了口氣。

  「如果你不是這麼討厭他,他也不會這麼纏著你,也不會在你們要去旅行時吵著要跟你們去了。你明白了嗎?是你逼他這麼做的呀!」

  謝云云更瑟縮了。

  「你問過他為什麼要看雪嗎?沒有吧?因為你根本不關心他,可是他說要看雪根本就是為了你啊!你忘了嗎?是你告訴你老公你最愛在雪中漫步,你老公又告訴了他,然後他就死死記住,所以,他才吵著說要看雪,因為他希望能讓你在雪中漫步......或者,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在雪中漫步吧!」

  謝云云驚愕地張大眼,頭一次,她正眼看向夏子冷,沒有怨恨,只是看著。

  「瞧!一切的起因都是你,整個家是圍繞著你在轉動著的,所有會發生的事也都是你造成的。但是,你卻從來不去反省自己,只知道任性的作一切自私的要求,任性的抱怨這、抱怨那,卻說你最愛的是你老公,你願意為他做任何事,這種話啊!去說給笨蛋聽吧!笨蛋才會信你!」

  謝云云垂眸咬唇,神色複雜。

  「其實,現在說什麼都太慢了,悲劇都已經造成了,但是你是不是該想想,你老公死了,既然你那麼愛他,是不是應該為他做點什麼?譬如說他生前想做卻沒機會做到的,或者他最愛的、最想要的,這些,他已經沒辦法做到了,你是不是應該替他做到呢?」

  謝云云一動不動。

  「你老公最愛的孩子是子冷,你是不是應該替他繼續疼愛下去呢?你有三個孩子已經沒有成長的機會,也沒有享受人生的機會了,是不是應該讓子冷連他們的份一起成長、一起享受人生呢?」

  謝云云還是垂首動也不動,凱琳默默轉身來到夏子冷身邊握住他的手。

  「如果你是真的愛你老公,你至少該想想,要怎麼做你老公才會開心吧?把一切怪到子冷身上,他會開心嗎?殺了子冷,他會開心嗎?他死了,但是他的兒子還在啊!子冷身上流的是他的血,他就等於是你老公的替身,難道你想親手殺了你老公嗎?」

  凱琳牽著夏子冷往門口走去。

  「愛他就要為他想,他曾經帶給你幸福,是你自己讓它溜走了,你只能怪你自己不能怪別人......」

  她在謝云云身邊停了下。

  「你一直是那麼的自私,但是至少現在,為了他曾經帶給你的幸福,稍微替你所愛的人想一下吧!」

  語畢,她拉著夏子冷頭也不回的離去了。謝云云仍像根石柱般呆立著,夏子聰則是陰鬱著一張臉,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痛苦和快樂交織成人生,悲傷和無奈在生命中劃下創痕,幸福總是在指縫間悄悄溜走。認命的人痛苦,投降的人絕望,只有堅持到最後的人才有機會看到幸福的青鳥。

  然而,世界上真正能掌握住青鳥的人又有幾個呢?

  回程車上,無視於夏子聰的存在,夏子冷主動把凱琳緊抱擁在懷裡。

  「謝謝。」

  當然,他不是為了凱琳破口大罵他母親一頓,然後把一切罪過推到他母親身上而感謝她。他感激的是凱琳為了護衛他所做的努力,感激的是凱琳在無意中又為他解開了一些心結。

  或許不久之後,毋需他人來告訴他,他就可以知道如何讓自己活得很好了!

  「子冷,待會兒幫我寫報告!」

  「是。」

  「子冷,泡麵沒了,待會兒記得提醒我。」

  「是。」

  「子冷,馬桶塞住了,去通一下。」

  「是。」

  「子冷,旺旺仙貝還有沒有?幫我拿一包。」

  「是......」

  「是你個頭啦!你就不能換個詞兒嗎?」

  「......」

  夏子冷杵在廚房口,面無表情地看看客廳裡瞪眼瞧著他的凱琳和頗為驚訝的小薰,再略轉頭側過去瞄一下從臥室裡探出頭來的尚汝屏,他略略想了一下,而後靜靜地說:「可以重來嗎?」

  凱琳眨眨眼。「好,就重來!」

  尚汝屏立刻好奇地走出臥室靠在浴室邊看熱鬧,小薰也坐正了身子,準備一個字也不給他漏聽掉。

  「子冷,待會兒幫我寫報告!」

  「......你自己寫?」

  凱琳驀地瞪大了眼。

  「子冷,泡麵沒了,待會兒記得提醒我。」

  「......你自己記?」

  凱琳臉色開始下沉。

  「子冷,馬桶塞住了,去通一下。」

  「......你自己通?」

  凱琳瞇起了雙眼。

  「子冷,旺旺仙貝還有沒有?幫我拿一包。」

  「......你自己去拿?」

  凱琳哼哼兩聲。

  「子冷......」她慢條斯理地說:「過來讓我揍你一拳!」

  「......我自己揍?」

  爆笑聲驟起,小薰笑倒在沙發下;尚汝屏跪在地上捧腹,剛好對著馬桶;凱琳想笑又不想認輸,憋得整張臉全變形了,夏子冷仍是平板著一張臉,卻是滿眼的無辜。

  「這樣回答也不可以嗎?」

  「天哪!原來他一點兒也不像大會長,也不像阿烈,」尚汝屏笑道:「他是自成一格的冷面笑匠嘛!」

  「他比阿烈還會搞笑耶!」小薰也擦著眼淚說。

  「是喔!」凱琳斜睨著夏子冷。「你愛搞笑是吧?好,我就讓你笑死!」

  說著,她突然衝向夏子冷,雙手活像殭屍一樣伸得直直的,夏子冷見了立刻轉身落荒而逃。

  「逃?好,你給我逃,我看你能逃到哪裡去!」

  這大概是夏子冷最嚴重的弱點了。

  他超級怕癢!

  只要是類似尖尖的東西稍微往他身側碰一下,他就會像被針刺到一樣笑著跳開。奇怪的是這個弱點以前並沒有,是最近才有的......也不對,聽說他小時候就很怕癢,可出事後他就完全沒有什麼觸感了。

  據夏仲文說,當時他的傷很重,連醫生都沒把握他能活得過來,幾乎只是在盡最後的心力而已。等他痊癒後,他不但精神崩潰了,連身上的感覺都失去了。他似乎再也感覺不到冷、熱、痛、癢各種觸感了。

  死人是沒有感覺的!

  而他恢復怕癢的弱點是在接到那通電話之後──當時幾個人都在客廳裡看錄影帶,正緊張時,突然在某個地方竄出手機的叫聲,大家面面相覷幾秒,而後分別看向兩個目標──夏子冷和小薰。兩人忙各自回房,夏子冷是回凱琳的房間,因為他的東西都放在她房裡。

  小薰很快就出來了。

  「不是我的。」

  那就是夏子冷的了。

  但夏子冷雖然有手機,卻幾乎從未響過,凱琳都有點懷疑他帶手機幹什麼?他卻說他也不想帶,是夏仲文要他帶的。

  難道是夏家出了什麼事要聯絡他嗎?

  想到這裡,凱琳立刻跳起來跑回房裡,卻發現夏子冷呆坐在床上瞪著手機直發愣。

  發呆?他居然在發呆?天哪!事情真的大條了!凱琳忙蹲到他前面,關心地仰望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嗎?」

  夏子冷愣直的視線緩慢的從手機移到她臉上。

  「沒有。」

  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沒有他會這副德行?

  「那......是誰打來的?」

  夏子冷又看回手機。

  「我媽媽。」

  「咦?你媽媽?」凱琳驚叫。「她跟你說什麼?又來罵你了嗎?」

  「不,她只跟我說了兩句話,」夏子冷喃喃道:「就是兩句話而已。」

  凱琳更覺得不對了,他說話的態度太過正常了,他應該只說「沒有。」或「兩句話。」,這樣而已啊!

  「什麼話?」

  夏子冷驀地握緊了手機。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凱琳倏地領悟了,沒空去關心他的態度了,她立刻興奮地抓住了他。

  「子冷,你媽媽是在......」

  「跟我道歉,」夏子冷接道。「她在跟我道歉......可是我實在不敢......我是說我已經......」他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才好。

  凱琳瞭解地拍拍他的膝蓋。

  「我懂,你早就放棄去期待你媽媽回心轉意了,所以,她現在突然來跟你道歉,你實在不太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對不對?」

  夏子冷輕輕頷首。

  「可是,它畢竟是發生了啊!」凱琳說道。「你等待了這麼久,吃了這麼多苦,你絕對有權利大大方方的接受這種事!」

  夏子冷垂眸。

  「我只是......還不能......」

  「好,沒關係,」凱琳忙說。「明天早上的課上完之後,我們就去看你媽媽,把情況搞清楚。」

  夏子冷無助地瞅著她。「下午的課......」

  「蹺!」凱琳毫不猶豫地說。

  夏子冷看了她好一會兒。

  「好吧!」

  而就在隔天他們再次去探望過謝云云,讓他們母子單獨談了許久之後,夏子冷就變了。

  他變得很輕鬆,而且隨著時間逝去,他的改變越來越多,之後她們發現其實他也相當有幽默感,只不過跟其他人不太一樣而已;凱琳也證實了他的本性的確非常熱情,害她不得不開始擔心:他及時煞車的自製行為是不是會在哪天突然消失了,然後她就真的要做那種先上車後補票的糗事。

  接著,她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很愛吃醋的女人!

  學校裡的女同學原來只是看看夏子冷流流口水而已,現在卻會跑來找他說話了,而且說的是那種會氣死人的話。

  「我有兩張演唱會的票,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某某花疑一號當著凱琳的面就如是說,擺明了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

  「這個......」夏子冷慢條斯理地瞟了凱琳一眼。「不太好,我有女朋友了。」

  花疑也跟著輕蔑地瞄了瞄凱琳。

  「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是的。」

  「你們不太相配!」花疑斷然道。

  「不,我們是......」夏子冷瞥著凱琳慢吞吞地說:「天上一對鴛鴦,地上一雙賤狗,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我們天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凱琳失笑,花疑皺眉,然後突地抱住了夏子冷的手臂。

  「陪我去啦!一次就好了嘛!」

  凱琳笑容消失,臉色驀沉,而夏子冷仍然是慢條斯理的,但堅決的把花疑的手拉開。

  「對不起。」

  後來,花疑還是只能找別人去聽演唱會,但那只是個開頭而已。當夏子冷找回他的心慢慢復活過來,逐漸像個活人該有的樣子時,他也開始被公認列為校園女同學們的覬覦物品之一了。

  所以,有一回她終於忍不住把小薰抓到一邊去講悄悄話。

  「喂,雀斑,告訴我,你怎麼能從來不吃醋的?」

  小薰眨了眨眼。「我們訂婚了啊!」

  凱琳翻髑白眼。「拜託喔!結婚都可以離婚了,訂婚算什麼!」

  小薰蹙眉,思索半晌之後。

  「我想我也是會吃醋的,但是我相信書涵,雖然我們實在不怎麼搭配,然而就因為是這樣,他才應該是不需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的是吧?所以,既然他這麼認真對我,那他當然是真心的了!」

  「是嗎?」

  「應該是那樣沒錯。」小薰說著反問回來,「難道你不相信夏子冷嗎?」

  凱琳想了想。

  「其實,我也不是不相信他啦!只是......怎麼說呢!每次看到女孩子看著他那種眼光,我就自然而然的會覺得很不爽......」她苦笑了下。「現在才知道原來我也是個很小氣的人!」

  「也不能這麼說啊!在我看來呢......」小薰沉吟道:「男女之間始終是自私的,相互之間應該都會想獨佔對方,希望對方只看自己一個人,希望對方只對自已說話,希望對方生命中只存在著自己,這是很正常的,但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就是相信對方,只要對方心裡只被自己一個人佔據住,這樣就夠了。」

  凱琳遙遙望向夏子冷,一下子就和他對上了眼,因為後者在她一開始把小薰拉到一邊去時就一直注意著她了。

  「我想......我是相信他的......」

  「那就行了啊!」小薰說。「女孩子會吃醋就表示她很重視那個男孩子,只要不被那種感覺操縱了就沒關係了啦!」

  「可是,我很討厭那種感覺啊!」凱琳自我解嘲的笑笑。「好像我是那種好小氣、好無聊的女孩子似的,偏偏這種女孩子是我最討厭的!」

  小薰笑了。

  「其實,只要不過分,男孩子都嘛很喜歡我們吃醋給他們看喔!」

  凱琳雙眉一挑。

  「為什麼?變態啊!」

  「你才變態呢!」小薰笑罵。「因為這樣能讓他們感覺到我們對他們的心意,同時也能順便滿足一下他們的虛榮心嘛!」

  她停了下,並且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髮。

  「其實,嘿嘿,那個......書涵每次因為阿生哥的事吃醋不開心時,雖然我覺得很沒有必要,可是,我心裡還是會偷偷的給他開心一下下哩!」

  凱琳很驚訝地看著她。「是喔!你也會那麼惡劣啊?」

  「什麼惡劣啊?」小薰不高興地捶了她一下。「那都是正常的啦!以後你碰上了就明白了啦!」

  「我碰上?」凱琳愕然指著自己的鼻子。「怎麼可能?他那個樣子,怎麼可能為我吃醋?」

  「一定有的啦!只是你沒注意到而已,以後你多觀察一下,應該就可以看到了。不過,夏子冷好像不是那種把心裡事直接表現出來的人,你可能要很仔細才抓得出來他內心的情緒吧!」

  凱琳聳聳。

  「算了啦!等著看他吃醋?拜託喔!做這種事才真的很可笑呢!我還是多小心讓自己不要鬧笑話卡要緊吧!」

  說是這麼說啦!好聽話大家都會說嘛!可是之後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悄悄觀察著他。

  那個傢伙真的會為她打翻醋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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