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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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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親愛的千黛可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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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21:44:25 |只看該作者
  在納岑不在的期間,阿昔倫很不客氣地佔用了斡羅岑的第二斡兒朵,如今納岑一回來,他立刻把她趕到第四斡兒朵去住,因為阿昔倫「只是」他的未婚妻。

  是夜,當納岑「循例」欺負過千黛後,他闔著眼幾乎要睡著了,千黛突然敲敲他的胸膛。

  「喂!納岑,為什麼你敢對阿昔倫別吉那麼不客氣?」

  「呃?哦!她那種人不對她凶,她就會爬到你頭上來啦!」

  「我知道,可是你難道不怕得罪她而惹來麻煩嗎?」

  「為什麼要怕?我說的都是理呀!」納岑打了個呵欠。「就算她打算硬安個什麼莫名其妙的罪名在我身上,也是無所謂,因為我有答剌罕的封號。」

  「耶?答剌罕?」千黛驚呼。「你有答剌罕的封號?我怎麼不知道?」

  「笨,因為我沒有告訴過你呀!」

  「討厭啦!」千黛怒捶他胸膛一記。「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納岑睜開一隻眼睨著她。「有差嗎?」

  「當然有差啊!」千黛忿忿地道:「我就是怕你會為了我而惹上麻煩才離開的呀!」

  「真笨!」納岑嗤笑道。「你以為我是那種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嗎?」

  「還罵我笨,人家都是為你著想的說!」千黛又捶他一記。「快告訴我,你到底用過幾次了?」

  「一次也沒有。」

  「咦?一次也沒有?」

  「沒錯。」

  千黛眨了眨眼,「這樣啊!那……」她又眨了眨眼,旋即在他懷裡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閉上眼。「我可以安心睡覺了!」

  納岑笑著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真是個遲鈍的小笨蛋!」他喃喃咕噥著闔上眼。

  ※※※

  阿昔倫真的安分多了,可是她的態度仍然傲慢得教人受不了。

  當千黛照常和族人們晨起工作,日落而息時,阿昔倫依然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要人伺候,以未來王妃的身份到處巡視。當千黛和族人們說笑嬉戲時,阿昔倫卻默默地看著她,暗暗考慮著要以什麼方法除去她。

  她試過好幾回以言語來嘲諷恥笑千黛,想要逼得她受不了,卻不知是千黛聽不懂,或是根本不在意,反正千黛每次都只是微笑以對,甚至連回嘴也不曾。當然,她並不知道每一回她辱笑過千黛後,就一定會有人跑去向納岑打小報告,是夜,納岑便會以更熾烈的熱情來補償千黛。

  跟著,當她發現千黛是個大路癡時,她便改弦易轍,開始千方百計地誘拐千黛出去打獵或逛馬市,可那個討厭的小鬼斡羅岑卻又老是跟在千黛身邊寸步不離,讓她無機可趁。

  幾乎能用的辦法都用過了,卻連千黛的半根寒毛也沒傷到,如今,似乎僅剩下一條路可行了……

  這一年,納岑決定把帶領族人遷居冬營的責任交給霍駱金,帖木兒則托付給第三斡兒朵的兩位可屯,自己就帶著千黛和斡羅岑在參加過那達慕大會之後,直接到大興安嶺另一邊的封地去巡視,當然,阿昔倫也不請自去了。

  在那達慕大會上,納岑卻不甚熱中於參加比賽,反而老是和貴由皇太子在一起。即使是斡羅岑也很反常,以往只要有比賽,他就不會放過,這回他卻緊緊守著千黛哪兒也不去。

  那達慕過後,甚至連塔思都帶著妻子潤潤可屯和兒子碩篤兒跟住了他們,不過,這對千黛來講卻是個很不錯的意外,因為潤潤是個相當豪爽大方的女人,她們很快就成為好朋友了。

  於是,在巡視封地時,納岑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塔思在一起,而千黛則由潤潤陪伴著到處閒逛,至於斡羅岑也不再死守著千黛,反而老是和碩篤兒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人影,只有阿昔倫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總是默默地跟隨在後,偶爾會和她的侍女和侍衛躲在一邊低語討論。

  到了十一月,他們終於來到大興安嶺展開狩獵活動了。

  一般而言,每個不同山域都有不同的狩獵生物,而大興安嶺山區最主要的是馬鹿、駝鹿、獐子、雪兔、黑貂和野豬、松雞,有的是為了它們的皮毛,有的是為了食用。

  而蒙古人通常是乘馬騎獵,所以在追逐時很容易分散開來,以往總是會有人緊跟在千黛身邊以防萬一,可這一回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卻在半途上不見了。當千黛發現時,她早已是孤身一騎,而且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於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停在原位,而且開始大聲呼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有馬蹄聲朝她這個方向而來,她本能的就策馬往馬蹄聲的方向去,卻沒想到馬兒才踏出兩步,便似乎像受到某種驚嚇而驚嘶一聲人立而起,摔不及防的千黛頓時被摔到地上,還沒爬起來,她的馬就跑不見了,而她只來得及看到是什麼嚇著了馬兒。

  馬臀上中了一支箭!

  這種事她不是沒碰過,無論走到哪兒,只要有人,就有劫匪,只是她沒碰過這麼悶不吭聲的劫匪而已。

  她頭一個反射動作就是立刻翻個身躲到某棵大樹後,靜待片刻後,就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拚命跑去。

  雖然身後沒有追逐的馬蹄聲,但她始終感覺到有人在追她,於是她一邊跑,一邊大叫著,「納岑,救我,有人在追我呀!」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她聽得出來不只一騎,而且終於有人回應她了。

  「千黛?」

  真的是納岑。

  「納岑,快點,有人在追我!」

  不一會兒!她終於看到了納岑,他正快速地策馬過來。沒有人會笨到對著狂奔的馬兒跑過去,於是千黛很自然的停了下來。就在那一剎那,她突然聽見一聲輕微的折枝聲,她本能的回頭望去,恰好瞧見不遠處的大樹上有個人正對準她射出一支箭。

  還來不及發出驚叫聲,下一刻,她就被人撞開了,她滾了兩圈後才七昏八素地爬起來,跟著她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納岑一把拔出左肩上的箭,並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剛剛才趕到的塔思一語不發地跳下馬衝到納岑身邊蹲下一瞥眼,瞬即隨手抓了一塊樹皮往納岑嘴裡一塞,然後抽出身邊的小刀開始挖納岑的傷口。

  「塔思,你幹什麼?」千黛驚叫一聲衝過去。

  塔思沉著臉仍然拚命往下挖。「有毒!」

  千黛倒抽了口冷氣。

  這時又有其他人趕到了,塔思頭也不抬地命令道:「快回去個人把斡托赤(醫生)帶來,快!來四個人幫我按住他,」

  有人應聲而去,四個人分別跑過來按住納岑的手腳。

  塔思又迅速地吩咐道:「到附近找個可以休息的山洞,準備足夠的柴火!」

  剩下的人同時離開,又有好些人趕到,塔思一面繼續挖納岑的傷口,一面下其他命令。

  當千黛無助地望著納岑痛苦扭曲的五官淚流不已時,驀地發覺一雙小而有力的胳臂圈住了她。

  「額客,不要擔心,額赤格不會有事的。」

  千黛仰起涕泗縱橫的臉蛋瞅著斡羅岑緊繃的小臉哽咽著。

  「可是……可是他好痛苦啊!」

  「我知道,額客,我知道,」斡羅岑抱緊了母親。「可是他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告訴母親,也告訴自己。

  ※※※

  悲慼的狼嚎不斷地傳來,昏暗的火光閃閃爍爍,痛苦的呻吟夾雜著無助的啜泣,這是個淒厲的夜晚。

  塔思在山洞口不停地踱來踱去,斡羅岑和潤潤幫著千黛不停為發高燒昏迷不醒的納岑更換敷巾,阿昔倫神情陰鬱地坐在山洞內另一邊,其他族人則擔憂地圍坐在火堆旁,焦急的視線全都聚集在同一個方向。

  納岑的臉色隱隱發紫,呼吸淺而急促,左肩不但浮腫青紫得可怕,而且傷口處不斷有紫色的血液滲出,囈語不會間斷,偶爾還會痙攣抽搐,甚至還會突然睜開眼來,目光灼熱怪異地瞪著千黛。

  「千黛?」

  「我在這兒,納岑。」

  「你沒事吧?」

  「我沒事,納岑,我沒事。」

  納岑微微一笑,「你沒事就好。」而後合上眼又陷入昏迷狀態。下一次他再突然睜開眼時,又會重複同樣的問題,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同樣的問題。

  當納岑開始吐血時,塔思很肯定的說:「是蛇毒,只是不知是什麼蛇。」隨即吩咐眾人分批出去尋找各種毒蛇的解毒藥草。

  直到眾人陸續把藥草搞回來,斡托赤終於趕到了。他檢查片刻後,塔思便問:「是蛇毒吧?」

  「沒錯,而且至少有三種毒以上。」

  「好狠!」塔思脫口驚呼。「來得及嗎?」

  斡托赤又仔細看了一下納岑。

  「納岑王身體好,應該來得及。」

  於是在塔思的指揮下,大家開始動手幫忙磨藥草外敷,熬藥草內服,有人準備食物,有人去撿拾更多的柴火,沒有一個不是忙碌不停,除了始終窩在角落裡的阿昔倫。

  她不言不語,一動也不動的,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想知道她在想什麼,除了塔思。

  他想知道他的安答是不是差點被她害死的!

  ※※※

  八天後,納岑終於真正的清醒過來了。

  他一睜開眼,千黛便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再怪異,雖然無神,卻很清澈,但是他說的話卻是相同的。

  「千黛?」

  千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納岑,你……你覺得怎麼樣?」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沒有回答她,還是問那一句,「你沒事吧?」

  「我沒事,納岑,是你有事,你覺得怎麼樣?」

  納岑同樣微微一笑,「你沒事就好。」接著才回答她的問題,「我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糟糕過。」他孱弱無力地閉上眼,「我想我需要再睡一下。」幾乎是剛一說完,他就睡著了。

  千黛呆呆地看著他平靜的睡臉,雖然蒼白,卻不再發紫,沒有呻吟囈語,沒有痙攣抽搐,呼吸無力卻平穩,他……好像真的沒事了!

  突然,她的肩膀搭上一隻手,她轉頭一看,是斡羅岑,旁邊還站著塔思、潤潤、碩篤兒和斡托赤。

  「他沒事了。」斡托赤說。

  「他沒事了?」千黛低喃著回過頭來凝視著納岑,「他沒事了?」她傻傻地重複著。「他……真的沒事了?」

  「額客,額赤格沒事了,」斡羅岑把另一隻手也搭上她另一邊的肩膀。「他真的沒事了!」

  千黛好片刻都沒再吭聲,只是呆呆地望著納岑。半晌後,她才突然驚天動地的放聲大哭了起來,哭得聲嘶力竭,哀傷萬分。斡羅岑和塔思正想撫慰她,潤潤卻阻止了他們。

  「讓她哭吧!她需要發洩一下。」

  於是他們默默地退開,讓千黛趴在納岑身邊哭個痛快,而千黛也放肆地鬼哭神嚎,哭到幾乎快沒聲音了,直到一隻手輕撫上她的螓首。

  「別哭了,千黛,我沒事了。」

  千黛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對上納岑的視線,依然抽噎不已。「你先答應我以後不再這麼嚇我了,我才不哭!」

  納岑笑了。「我答應你,你不要再哭了。」

  「你發誓?」

  「我發誓。」

  「好,那我不哭了。」

  納岑靜靜地看著千黛粗魯地用衣袖揩拭著眼淚,心疼地注意到她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疲憊的臉色。

  「你多久沒睡了?」

  「我不知道。」千黛老實地說.

  納岑突然掀開被氈一角。「上來陪我睡。」

  千黛愣了一下,隨即轉過頭去,「可是……」驀又噤聲,這才發現山洞裡的人不知何時全都出去了,她回過頭來怯怯地笑了一下。「嗯!」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床,納岑一如以往般摟住她,讓她枕在他的肩窩上。

  「睡吧!再睡一覺我就會跟以前一樣生龍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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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21:45: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騙人!

  他說他再睡一覺就會跟以前一樣生龍活虎,結果,他們雖然趕上在過年前回到部落裡,可他卻依然下不了床。

  「他一次中太多種毒了,而且幾乎是拖到最後關頭才解開毒性,所以無法完全根除,必須等待身體自然排除餘毒,另外,解毒藥草相互綜合之後又形成了其他幾種毒,這又必須另外再解毒;甚至有些毒不能解,因為解毒藥草會形成更劇烈的毒,同樣必須靜待身體自然排毒,因此,納岑王恐怕必須好好靜養一段長時間才能完全復元了。」斡托赤解釋。

  「老實說,這個制做毒藥的人實在很高明,他一定精通各種毒性,才能制做出這種有連續相互作用的毒藥來。如果醫術不精,或者毒性不明,很容易在解毒的同時也把人命給除掉了,就算死不了,至少也要讓中毒者在床上躺上大半年下不了床,這個人的心也實在夠歹毒的了!」

  印證納岑的情況,斡托赤的解釋的確不假。雖然傷口不再滲出紫色的血,但納岑左肩上卻依舊紫斑密佈,甚至他的雙唇也仍然保持詭異的淡紫色,還不時會發個燒,心悸氣悶一下,或者頭暈目眩轉個圈玩玩,甚至吐個血嚇死人。

  「這些症狀都要到他完全復元之後才會消失。」斡托赤又說。

  但是,有好幾次納岑不聽勸阻地逞強要下床,結果都是連站都還沒站穩就昏倒在床前了,斡托赤只好轉而向千黛提出警告。

  「若是納岑王繼續這麼逞強下去的話,有些後遺症可能會一直持續下去,永遠都痊癒不了了!」

  「可是以納岑的性子,誰阻止得了他呢?」

  「自然是千黛妃你呀!」塔思似乎很意外千黛竟然不知道答案。

  「我?」千黛妃立刻猛搖頭,否定塔思的說詞。「不可能,我只是他的大妃,他只會命令我這個、警告我那個,才不可能聽我的話呢!」

  塔思終於明白納岑為什麼老說千黛很遲鈍了。「千黛妃,」他歎道。「你難道還不明白納岑為什麼要捨命救你嗎?」

  「因為他是個勇敢的男人,」千黛不假思索地回道。「任何人有危險,他都會捨身去救的!」

  「天哪,我現在才覺得你真的很可憐啊!納岑!」塔思咕噥道。「千黛妃,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納岑是喜歡你到願意替你死嗎?」

  「想都不敢想!」千黛的回答好像太快了點兒。

  塔思聞言,猛一翻白眼,「哦,讓我死了吧!」繼而長歎一聲。「千黛妃,納岑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偉大,碰上人家有危險,他是會盡力去救,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他願意捨命去救的。」

  千黛困惑地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千黛妃,即使是我,他都會先考慮一下要如何才能把兩人的危險減到最低後才會來救我。只有你,我相信只有你能讓他這樣完全不經過任何思考,就不顧一切地去救你,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想要救你而已!」

  千黛還是不信。「那他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很簡單,」塔思輕笑。「他說了你會信嗎?」

  「當然不信!」千黛脫口道。「他那麼愛戲弄我,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會這麼隨便就信了他?」

  「這就是囉!」塔思歎道。「既然他說了你也不信,那就只能讓你自己去體會囉!」

  千黛張著嘴猛眨眼。

  塔思無奈地抬頭。「算了,我知道你還是很難相信,但是,至少請你從現在開始,好好去體會一下納岑對你的感情,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是……該如何去體會呢?

  ※※※

  一覺醒來,剛喝過藥的納岑又想下床試試看了。

  「額赤格,不行啦!斡托赤說你還要躺上一段時間之後才能下床啦!」

  斡羅岑使盡吃奶的力氣不讓納岑下床!納岑卻用力一推就把他送到天邊去涼快了。第二位上場的是塔思。

  「納岑,明明知道結果是昏倒,幹嘛老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丟臉呢?」

  「你少來洩我的氣,」

  之後兩人角力的結果當然是納岑不情不願地躺回去了,但是……

  「我就不信你能時時刻刻的看著我!」納岑嘟嚷道。

  是不能,快過年了,他早該回去自己的部落了,所以,塔思無奈的目光朝千黛投過去。

  該你上了吧!

  千黛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塔思心頭一喜,忙拎了斡羅岑就出去,免得千黛又後悔了;而塔思剛一出去,納岑毛氈一掀又想下床了,千黛趕緊一屁股坐在床邊,阻擋著不讓他過。

  納岑一愣,隨即神情一沉,「走開!」他不悅地命令道。

  千黛凝望著他依然蒼白的臉色,緊攢的雙眉,寫滿怒意的雙眸,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塔思故意要陷害她,才騙她來招惹這只被困在牢籠裡的大熊?

  可是他看起來沒有那麼惡質呀!

  「走開!聽到沒有?」納岑提高了聲音,更憤怒地命令。

  千黛的心顫了一下,隨即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地說:「聽到了,但是我不走開,斡托赤說你還不能下床,所以我不准你下床!」

  納岑驀地瞇起了雙眼,「你說什麼?」從那眼縫中犀利地透射出致命的光芒。

  心又抖了一下,千黛吞了口唾沫,再挺起胸脯猛吸了口氣。「我說不准你下床!」雖然以前他也對她凶過、狠過,卻從沒有一次像此刻這般真實,他的怒意幾乎已經凝聚成形了,她這才發現他以前根本沒有認真的對她發怒過。

  雙眸倏然大睜,「你不准我下床?」納岑惡狠狠地低吼。「你不准?你憑什麼不准?」

  對啊!憑什麼?

  千黛果望他片刻,而後突然垂下臉,迅速地說:「如果你有一點點喜歡我,你就不要下床!」她決定拚了!

  沉默突然降臨,好半天都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千黛正感詫異,突然隱約感覺到他自己把枕頭疊在床頭,而後舒舒服服地坐靠在上頭。

  「那你要我幹嘛?」

  咦?千黛猛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倏地又發現他不但怒意已消,甚至還掛著一抹揶揄的笑容。

  「你……你……你……」

  「我怎麼了?」納岑慵懶地瞄著她。

  可能嗎?

  千黛嚥了口口水。「如果……如果……」

  「嗯?」

  「如果……如果你不只一點點喜歡我,你就……就十天都不能下床!」

  納岑聳聳肩。「十天就十天吧!」

  嗄?千黛頓時傻眼,不可能吧?

  「瞧你嘴巴張那麼大,又怎麼了?」

  「那……那……」不曉得長生天會如何懲罰太貪心的人?

  納岑雙眉一挑,「還有?」

  千黛舔了一下乾燥的唇。「如果……如果你很喜歡我就在斡托赤沒有允許之前,你都不能下床!」

  這回納岑就稍微考慮了一下,雖然時間很短,但千黛的心卻七上八下得差點蹦出來了。

  「那我醒著的時候你都要陪著我。」

  耶?千黛驀地瞠大了眼。不會吧?她聽錯了吧?怎麼……怎麼可能呢?

  「還有嗎?譬如……」納岑綻著迷人的笑容伸手撫掌著她的臉頰,「如果我是非常非常喜歡你的話,就一年不要下床?」大拇指輕輕掠過她的唇,「那也沒問題。或者是……」他大掌一撈,手臂微一用力,她已然落入他懷裡。「如果我是愛你的話,就十年不要下床?」

  他俯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那也是可以的。抑或者是……」他在她耳旁輕吹了一口氣,讓她全身顫起一陣漣漪,「如果我是很愛很愛你的話,就一輩子不要下床?」他輕咬住她的耳垂,吸吮著那小巧的耳墜。

  「那你也得陪著我才行!」

  不敢相信!

  ※※※

  稍晚一些,在斡羅岑的斡兒朵內——

  「如何?」

  千黛的神情有些茫然。「他……他說在斡托赤允許之前,他都不會再下床了。」

  「呵呵呵!這下子該相信我了吧!千黛妃?」塔思得意地說。

  千黛不知所措地瞟他一眼。「太……大突然了,我……我還是不太敢相信!」

  塔思輕笑。「沒關係,你已經開始相信了,慢慢的你就會越來越體會到納岑對你的感情了。」

  千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了,這件事可以慢慢來,現在重要的是我要帶老婆、孩子回去了,但是……」塔思沉吟道:「阿昔倫別吉雖然回和林去過年了,可我相信她一定會再來的,所以當她一來時,你一定要立刻通知我,我也會馬上趕來的。」

  千黛蹙眉。「主謀真的……真的是她嗎?」

  「八九不離十!」塔思相當肯定地說。「我和納岑就這件事討論過許多回了,答案都是相同的,所以他才那麼急著要下床,因為他擔心在他還未痊癒之前,阿昔倫別吉又跑來了,屆時他可能就保護不了你了。」

  「我明白了,」千黛連連點頭。「只要她一來,我就命人去通知你。」

  ※※※

  納岑瞪著千黛端給他的東西,臉色非常怪異。

  「這是什麼?」

  「牛肉熬大米。」

  納岑慢吞吞地抬起頭來。「有沒有搞錯啊?前些日子只准我喝湯,好不容易可以吃些真正的食物了,你居然給我這個?」

  千黛無辜地直眨眼。「這哪裡不是真正的食物了?」

  納岑又看回碗裡。「牛肉熬大米?牛肉在哪裡?」

  千黛伸手過去抓起湯匙舀了一匙起來。「哪!看到沒有?那個小小一粒粒的就是牛肉啦!」

  納岑瞪眼。「那個叫牛肉?是眼屎吧,」

  千黛忍俊不住地失笑。「不對、不對,是耳屎才對!」

  納岑右眉一挑,瞄了一下桌上另一個碗,隨即把自己手裡的碗還給千黛,「我不要這個,這個給你,我要你吃的那一碗,」他伸長手指著桌上那一碗。

  千黛又拚命眨眼。「你要我吃的那一碗?」

  納岑猛點頭。「沒錯,我要你吃的那一碗。」

  千黛往後瞟了一下。「是可以給你,可是你一定要吃完喔!」

  「沒問題!」納岑豪氣萬千地應允了。

  千黛故意垮著臉去換那一碗,一邊還咕噥著,「真難伺候,有夠會挑剔的!」然後轉個身把另一碗放到他手上。「哪!吃吧!你答應的,要吃完喔!」

  納岑不敢相信地瞪著手上的東西好半晌動彈不得,除了碗不同之外,裡面裝的東西竟然一模一樣!

  千黛竊笑著端起原來那一碗,坐在床邊開始一匙匙地吃起來了。「就知道你會來這招!」

  納岑恨恨地瞪她一眼,而後萬分不情願地一口口吞下去,好像小孩子被逼著吃不喜歡吃的食物一樣!

  偶爾還會咒罵幾句。好不容易吃完了,千黛還故意問他「要不要再來一碗」,他立刻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

  「給帖木兒吃吧!」

  千黛笑著把藥拿給他喝下,發現他每次都是掐著自己的鼻子喝藥,不禁越來越覺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平常雖然是威風凜凜、英勇無敵,可幼稚起來卻比前兩天坐在斡兒朵前面地上要賴的小鬼還要幼稚。

  把碗收出去後,千黛回到床邊脫下靴子爬上床,在納岑身邊抱膝坐著,納岑無聊地玩著她的辮子。

  半晌後,她突然開口了。「納岑……」

  「嗯?」

  「如果那天不是我,你也會那樣去救人嗎?」

  納岑哈了一聲。「廢話,當然不會,我哪有那麼多條命去玩那種英雄遊戲?我可沒有那麼偉大!」

  「哦!那……」千黛偷瞄著他。「你後悔過嗎?我是說,在你最痛苦難熬的時候,在你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的時候,在你因為救了我而必須忍受一些討厭的事的時候,你後悔過嗎?」

  「從來沒有!」納岑堅定地說.

  「哦!」

  千黛又沉默了,納岑繼續玩著她的辮子。

  「納岑……」

  「嗯?」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戲弄我?」

  「好玩。」

  「好玩?」千黛不滿地瞪著他。

  「是啊!」納岑笑道:「從我們成親那天開始,我就覺得戲弄你是一件最有趣的事。我在西征那八年裡,幾乎每天夜裡都會想起你那雙眼睛,還有我戲弄你時,你那可愛有趣的反應。到了後來,我就發誓回來後一定要好好的戲弄你一番,因為你的反應實在太可愛有趣了!」

  「你……」千黛不敢相信地捶了他一拳。「你居然就只為了好玩而老是那樣戲弄我?太過分了吧你?!」

  納岑兩手一伸把她圈進懷裡。「可我就是愛那樣的你呀!多戲弄你一回,我就多愛你一分,想不愛都不行呢!」

  千黛的小嘴兒頓時不悅地高高嘟起。「可是你老是這樣戲弄我,那我到底要如何才能知道你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話是在戲弄我的?說不定你說你喜歡我也是在戲弄我,對不對?說不定你現在心裡正在偷偷嘲笑我,對不對?」

  納岑微微一哂。「不要急,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千黛斜睨著他半天。

  「那我再問你,如果乃馬真後許給你的不是阿昔倫!而是一位非常溫柔嫻淑的別吉,你是不是就會開開心心地娶她回來了?」

  眸中頑皮之色一閃而逝,納岑故意沉吟著說:「嗯!這個嘛……如果是那位完澤別吉的話就太好了,又美又可愛,還很乖巧,我每次去和林都不忘找她玩玩,你想我是不是可以向乃馬真後要求把阿昔倫別吉更換為完澤別吉呢?」

  千黛給他的回答是猛然推開他,怒罵一聲「混蛋」之後就跳下床跑掉了,連靴子都忘了套,納岑忍不住開心地大笑起來。

  她吃醋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其實他也只不過少跟她說一句重點而已嘛!

  那個完澤別吉今年剛好……嘿嘿!五歲整!

  ※※※

  依照薩滿信仰習俗,在元旦這一天,拂曉在東方剛有一線白色的時候,霍駱金和千黛便一人一邊扶著納岑走出斡兒朵,先向日出的東方跪拜,後向南、西、北三方依次跪拜,之後由納岑以馬鍾、牛乳灑奠。

  拜天儀式結束後,他們回到斡兒朵內,在熊熊的火光中走向供奉的神像前行叩拜之禮。跟著,納岑和千黛坐上主位,接受斡羅岑和親族的哈達賀禮,等一切結束之後,天已大亮,旭日東昇了。

  通常在這一個月裡,男人們會按照親疏遠近的關係,依次到親友家去拜年。而因路途遙遠,又是寒冷時節,所以凡對來拜年的人,一律以酒肉招待。於是弘吉剌部裡,突然多出許多搖搖擺擺的陌生醉漢,可若仔細去追究的話,恐怕有一大半的陌生醉漢都不曉得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之後在某個無雪的晴天裡,隨著那些陌生醉漢的突然消失,千黛也失蹤了!

  「放開我,」納岑怒吼著要下床。

  「不行哪!納岑王,您現在連站都站不穩,根本走不出多遠,怎麼能讓您去追蹤千黛妃?」斡托赤堅決反對。「您會發燒、會暈倒、會吐更多的血,甚至連傷口都痊癒不了,這樣你這些日子來的修養不就完全白費了?」

  「是啊!納岑王,我已經叫人快馬去通知塔思千戶那顏(貴族、長官)了,等他來了之後,再請他帶人去追蹤比較妥當吧!」霍駱金也婉言相勸。

  「混帳!」納岑咆哮。「什麼叫做讓塔思帶人去追蹤比較妥當?在漠北裡,還有誰的追蹤術比我更快、更高明的?」

  「額赤格,就算你的追蹤術是最頂尖的,可你若是走一步喘兩口,走兩步就吐血,再多走一步便暈倒,這樣還能有什麼用?」斡羅岑也抗議。

  「你……你這個不肖子!」納岑氣得七竅生煙。「你額客不見了,你竟然還能這麼悠哉!」

  斡羅岑嘴一噘,眼圈一紅。「人家只是不想同時失去額客和額赤格嘛!」

  納岑怒容稍斂。「那就讓額赤格去追蹤你額客。」

  「不,」斡羅岑還是反對。「額赤格,你必須好好休養,等塔思叔叔來了之後,我會跟他一起去追蹤額客的。」

  「你個混蛋孽子!」納岑的怒氣再次爆熾。「你難道不明白嗎?在這種大雪天裡,只要晚個半天,所有的足跡線索,甚至氣味都會被大雪給湮滅了,所以上回我才找不到你們的呀!到時候就算來上一百個塔思又有何用!」

  斡羅岑窒了窒,「可……可是……」他開始猶豫了。

  「上回我還可以猜測你們的想法去找你們,可是這回呢?」納岑摀住胸口喘著氣。「根本不曉得是誰抓走了她,如果不現在就追蹤過去,我們壓根兒就無從追起了呀!」

  斡羅岑瞅著納岑慘白可怖的臉色。「但是額赤格你……」

  「我死不了的,斡羅岑……」納岑疲憊地合上眼,片刻後又睜開。「或許以後額赤格的身體會差一點,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額客能平安回來就好了,不是嗎?」

  斡羅岑遲疑片刻,才轉向斡托赤問道:「斡托赤,那個……如果額赤格勉強去追蹤額客,他……不會死吧?」

  斡托赤神情凝重地注視斡羅岑半晌後,才無奈地長歎道:「不會,但是納岑王將會非常非常辛苦,而且會殘留下許多後遺症,可能從此以後就難逃病痛纏身,甚至不能再領兵打仗了。」

  斡羅岑的眉頭頓時打了個大結。「額赤格,這樣好嗎?」

  納岑笑了。「額赤格不能領兵,你不能替領赤格領兵嗎?」

  斡羅岑立刻狠狠地點了一下腦袋。「當然可以!」

  納岑摸摸他的腦袋。「那不就得了!」

  斡羅岑又朝斡托赤看去。「那……你能不能陪我們去呢?」

  「開玩笑,就算不讓我去,我也非得跟去不可!」斡托赤斷然道。

  「謝謝。」斡羅岑再轉向霍駱金,以哀求的眼神懇切地凝視著他。「霍駱金!那就麻煩你盡快準備好嗎?」

  霍駱金同樣凝重地注視他片刻,而後瞧瞧納岑,再看看斡托赤,最後他終於也投降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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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里冰封的茫茫雪原,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遠山的雪總像是飄浮在雲端上,這銀裝素裹、冰雕玉琢的北國風光是如此的無拘無束、純潔無邪,彷彿天真爛漫的童趣世界,令人如此依戀不捨。

  千黛默默地凝望著逐漸遠去的雪世界,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再見的一天了!

  從綁架她的那些人裡,千黛終於搞清楚是阿昔倫別吉主使這件事的,但也於事無補了。之後她很快就被賣給了人販子,隨著一群同樣被掠奪而來的良家婦女,被帶離了她們的家鄉,也不知道會被帶到哪裡,更不知道有沒有回來的一天了。

  中途,她們被逼換上宋朝服飾,於是,她知道她們會被賣到大宋的國土上。真是很聰明,只有被賣到宋朝,她們的家人才無法來尋找,因為宋、元兩國之間始終不太和諧,大元人要進入宋朝國土,如非經由正式管道,恐怕都會被當作細作處置。

  不過,畢竟種族血統不同,其他女人穿上宋朝服飾都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只有她,因為她原本就是漢人,所以一旦換上宋朝服飾,再加上一口流利的漢語,根本就感覺不出來她有大元人的味道。

  但是,她依然堅稱她是大元人——千黛·孛思忽兒·弘吉剌。

  而她擁有漢人清麗娟秀外表的唯一好處是,當正經人家需要婢女時,立刻挑中了她,至於其他人,就她所知,好像都被賣進了煙花館。

  之後她被帶到壽州,成為壽州守城副將徐承先府裡的奴婢,專職照顧那個頑皮可愛的七歲小小姐玉嬋,免得她老是去煩體弱多病的徐夫人。

  「千黛姊,你知道我爹為什麼都不回府裡來嗎?」一張嘴老說個不停的玉嬋又開始在練習長舌技巧了。

  「我不知道,」千黛陪玉嬋坐在地上用樹枝畫著各種各樣的動物花草。「也不想知道,這是徐家的私事,小姐最好不要多嘴說出去比較好吧!」

  「可是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呀!」玉嬋理直氣壯地反駁。「這樣對你不公平啦,」

  千黛啼笑皆非。「謝了,小姐,這種公平我不需要!」

  玉嬋眼眸兒一轉。「好,那我說給我自己聽,你不要聽就是了嘛,」

  這……這算什麼呀!

  「其實啊!很簡單,因為我爹很想再要一個兒子,而我娘就不想再生了,所以娘就老是裝病不讓爹碰她。久而久之,我爹就厭了、煩了,然後就越來越不想回來了。後來我聽春香姊說,爹爹好像想娶個姨娘回來,娘才開始大哭大鬧,吵著不讓爹娶姨娘,所以爹就乾脆待在外頭,之後就很少回來了。」

  千黛困惑地注視著玉嬋那張清秀聰慧的小臉蛋,她知道玉嬋很明白自己在講什麼!可是玉嬋為什麼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呢?那是她的爹娘不是嗎?

  玉嬋在地上畫了個女人。「爹帶我看過那個姨娘,她就像這個樣兒,我並不喜歡她,但是,我也不喜歡我娘,因為我娘也很討厭我。」

  「不要胡說!」千黛低叱。「沒有任何一個父母會討厭自己的兒女的!」

  玉嬋猛然抬起頭來。「當然有,我娘就是啊!她每次見了我總是叫我滾開不要讓她瞧見,因為她一見到我就會想起我讓她吃了多少苦!」

  千黛不由得大皺其眉,「怎麼能這麼講呢?」她喃喃道。「就算吃再多苦,當孩子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什麼辛苦都值得了呀!」

  玉嬋不以為然地皺了皺鼻子。「你當然可以這麼隨便說說,你又沒有吃過那種苦!」

  千黛笑了。「有啊!怎麼沒有?千黛姊有兩個兒子喔!」

  玉嬋頓時錯愕地張大了嘴。「咦?真的?」

  「嗯!」千黛笑著在地上畫了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我的大兒子都十歲了,他頑皮又愛玩,但是也很孝順,每次都說他要保護我!而我的小兒子才剛滿一歲,大家都說他很像我,我想大概是吧!」

  她放下樹枝歎了口氣。「其實啊!生孩子是真的很辛苦,但是,當我把孩子抱在懷裡的那一刻,那種無可替代的幸福滿足感,就算用全天下的財富來跟我交換我都不要!」

  「那你為什麼要拋棄孩子跑到這邊來呢?」玉嬋困惑地問。

  千黛苦笑。「我沒有,千黛姊是被人販子綁到中原來賣掉的。」

  玉嬋愣了愣。「中原?」

  千黛摸摸她的頭。「千黛姊是大元人呀!」

  玉嬋的雙眸瞠得老大。「咦?千黛姊是……」

  「不可能!」

  咦?兩人不約而同循聲望去,卻見不遠的樹後突然轉出一個男人,一個相當斯文英挺的男人,此刻的他寫滿了一臉的不信。

  「你根本不像大元人!」

  「爹,」玉嬋叫著跳起來衝過去一把抱住男人。「爹,你好久沒回來了,玉嬋好想你喔!」

  男人——徐承先彎身抱起玉嬋。「對不起,玉嬋,爹實在很想把你帶去和爹一塊兒住,但是你娘不肯,所以……」

  玉嬋眨了眨眼。「那個姨娘肚子裡有玉嬋的弟弟了嗎?」

  徐承先搖搖頭。「還沒有。」

  「哦!」玉嬋應了這麼一聲,也聽不出來是失望或是放心。

  徐承先望向千黛。「你是?」

  「爹,她是千黛姊啦——是專門陪我玩的。」玉嬋搶著說。

  徐承先深深凝視千黛片刻,眼中的異采越來越盛。

  「你實在不像奴婢,更不像大元人。」

  千黛微微一笑。「我在大漠草原長大,我的丈夫是大元人,我的兒子也是大元人,我當然也是大元人。」

  徐承先揚了揚眉。「那你的父母呢?」

  千黛倏然斂起笑容,垂下了眼。「漢人。」

  徐承先雙眼一亮。「我就知道!」

  千黛抬眼。「但是我的丈夫、兒子都是大元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早已是大元人了!」

  徐承先微微蹙眉。「你是被綁過來的?」

  「是的,」千黛目中倏現希冀之色。「或許將軍願意放我回去,我保證我丈夫會把錢還給將軍的。」

  他應該說願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那張清麗飄逸的容顏,他不但說不出來「願意」二字,甚至斷然拒絕了。

  「不,你既然是漢人,就不該再回大元去了!」

  千黛愣了愣,隨即搖頭自我解嘲道:「納岑說我笨,我還真是笨,既然早就知道漢人都是這個樣的了,還問什麼呢?」

  覺得她的口氣實在很奇怪,但是徐承先並不想知道太多,只要知道這個女人現在是屬於將軍府的就行了。

  「玉嬋,既然你想念爹,那麼爹就回來住一陣子,你說好不好?」

  玉嬋一聽,立刻歡呼了起來。「哇!爹爹萬歲!」

  徐承先笑著親親女兒,繼而轉向千黛,卻發現千黛眼神飄忽地望著荷花池,神情無奈蕭索。

  如果他自認是正人君子的話,他應該放她回去與丈夫、兒子團聚的,可是……他不想,他不認為那些粗魯野蠻的大元人有資格擁有如此清靈娟秀的女人,她應該是屬於漢人的,應該是屬於……

  ※※※

  從被買進徐府之後,千黛從來沒見過那位「體弱多病」的夫人,直到徐承先搬回來住的翌日,在早餐過後,她照例帶著玉嬋到花園去散散步,卻發現花園裡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個非常高貴典雅的女人。

  而玉嬋一看見那個女人,竟然立刻反手拉著千黛就要離開。「千黛姊,我不要散步了,我們回房去了啦!」

  起初,千黛實在非常訝異於玉嬋的反應,直到那個女人回過頭來,瞧見她那與玉嬋極為相似的五官,她頓時明白了那個女人的身份了。

  徐夫人。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病弱呀!這是千黛的頭一個印象。難不成她真的是裝病以逃避夫妻生活?

  「千黛姊,快啦!我們回房去啦!」

  玉嬋還拚命拉扯著她,她反而反手握住玉嬋的小手,「那怎麼行,看到你娘親至少要打一聲招呼呀!」說著,她拉著滿心不願的玉蟬走到徐夫人身邊,然後推推玉嬋。「來,還不快點向你親娘打聲招呼。」

  玉嬋還待再拒絕,徐夫人卻已搶先冷冷地說:「不需要,倒是讓她離我遠一點才是必要的!」

  千黛頓時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她原以為是玉嬋描述得太過誇張了,沒料到卻是事實!這……這實在太過分了,竟然如此傷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暗忖,同時心中一股不平之氣開始往上冒泡泡。

  「徐夫人,您怎麼可以這麼說?玉嬋是您的親生女兒呀!」

  徐夫人冷冷一哼。「那又如何?在我的印象裡,她只是一個帶給我痛苦的小鬼而已!」

  千黛一聽更是忿然。「徐夫人,如果您真是如此想的話,那麼您就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請別忘了,您也是您的娘親受盡痛苦才能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徐夫人窒了窒。「你……你不過是個下人,哪有資格跟我說這些!」

  「徐夫人,您又錯了,我雖然是下人,可也是個女人,而且是擁有兩個兒子的女人,為什麼我沒資格這麼說?」千黛正色道。

  徐夫人聞言,臉色更是難看。「你當然這麼說了,你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不是嗎?」

  千黛搖搖頭。「兒子又如何?女兒又如何?這個世界上缺少了男人不行,可缺少了女人也同樣會滅種不是嗎?男人、女人同樣重要,兩者缺一不可,徐夫人應該明白這一點的不是嗎?」

  徐夫人冷笑。「這話你應該去跟將軍說,你來跟我講有什麼用?」

  「為什麼沒用?」千黛反駁。「徐夫人自己不也同樣看不起自己嗎?」

  徐夫人皺眉。「誰說我看不起自己來著?」

  千黛把玉嬋推到徐夫人面前。「因為你對玉嬋這個樣,就表示你看不起女人,你自己也是女人,這不就意謂著你看不起自己嗎?」

  徐夫人頓時啞口無言,片刻後,她深深凝視千黛一眼。

  「難怪將軍會為了你搬回來。」

  千黛神情一愣,眼睜睜的看著徐夫人轉身離去。她為什麼這麼說?

  「爹!」

  千黛轉身,正好看見徐承先又從前天那棵樹後轉出來了。這個人好像有偷聽人家說話的壞習慣哩!是職業病嗎?

  徐承先又順手抱起了玉嬋,同時向她走過來。

  「夫人不太好惹吧?」

  千黛聳聳肩。「也不算啦!她只是有些事沒想通而已。」她頓了頓又說:「將軍也是。」

  「我?」徐承先困惑地眨了眨眼。「我有什麼事想不通?」

  千黛俏皮地歪著蠔首。「為什麼一定要生兒子?」

  徐承先沉默片刻。

  「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個兒子,而是不想只有一個孩子,但是,若蘭她生了玉嬋之後,就死也不肯再生了。」

  「將軍問過夫人為什麼嗎?」

  「她怕痛。」徐承先無奈地道。「若蘭從小嬌生慣養,從來沒吃過任何苦,頭一遭吃苦便教她差點承受不了,所以她怕了,不要了!」

  「原來是這樣啊!」千黛恍然道,而後慢慢踱到荷花池畔蹲下,纖手無意識地在池裡攪呀攪的。「不知將軍和夫人是兩情相悅成親的,還是媒妁之言?」

  「青梅竹馬。」徐承先說。「也算是兩情相悅吧!」

  「是嗎?」千黛望著一圈圈的漣漪。「若她真對你有情,那麼她應該願意為你吃任何苦吧?」

  徐承先一臉心有慼慼焉地正要接口說什麼,千黛卻又搶先了一步。

  「但是同樣的,你要是真對她有情,就該體諒她的為難處吧?可你不但沒有,甚至還變了心!我想將軍也沒資格抱怨夫人吧?」

  「可是她先……」

  「這不能說什麼誰先誰後的吧?」千黛回頭瞟他一眼。「難道你是要說她先錯了,所以你後錯就不算錯嗎?大家一起錯就都對了嗎?那麼,既然大家都對了,彼此就沒什麼好抱怨的羅?」

  徐承先無話可說,千黛起身轉過來面對他。

  「其實我也沒資格說將軍,我嫁給我丈夫十年了,可因為我一直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愛我,所以我也一直隱瞞著自己的愛意。直到現在,也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我真的很後悔,後悔沒有讓他知道我有多麼深愛他。既然我是這麼愛他,為什麼我還要矜持這份自尊呢?」

  她又回過身去望著荷花池,「但是無論如何,即使我們真的不能再見面了,我這一輩子都只屬於他一個人。如果剛剛夫人最後那一句話屬實,還請將軍放棄那種想法,我可以一輩子照顧玉嬋小姐到死,卻絕不會為了任何理由委身於其他男人,我的心屬於我的丈夫,我的身體也只屬於他的,還請將軍千萬要記住!」

  這一回徐承先靜默了許久之後,他才慢吞吞地說:「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值得你如此深愛他?」

  「他呀?」千黛回過頭來笑了一下。「他是個既好看又豪邁灑脫的男人,粗暴起來任誰都怕,可一旦幼稚起來,卻又比稚兒更教人哭笑不得;他曾經為了我不聽話而打得我兩天無法坐下,也曾經為了救我而差點命喪黃泉;他特別喜歡戲弄我,但有人欺負我時,他卻比誰都要火大;他是個英武勇敢的男人,也是個幽默風趣的男人,更是個體貼溫柔的男人!」

  她輕歎。「我真的很愛他,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愛他!」

  徐承先又沉默片刻。

  「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見到他?」

  「不太好吧?」千黛淡淡地道:「他是大元人,你是漢人,而以你們兩個的身份而言,能見面的機會大概只有一種:兵戎相見,可我並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徐承先雙眼微睜。「他也是武將?」

  千黛聳聳肩。「類似吧!」

  徐承先困惑地蹙起眉頭。「既然你是大元武將之妻,怎麼會有人敢綁你?」

  千黛無奈地苦笑。「因為有位大元公主想要嫁給他,卻又不願意屈居在我之下,所以那位公主便派人將我綁去賣給人販子了。」

  「原來如此,那他……」

  「如果他真的愛我,他一定會想辦法找我,可我又不想他來找我,至少不要是現在。」

  「為什麼?」

  千黛再次輕歎。「我剛剛說了,他曾經為了救我差點命喪黃泉,而他所中的毒傷至少要大半年後才能痊癒,當我被綁時,他還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如果他現在就到處亂跑,恐怕只會把他的身子搞砸而已。」

  「既然他能捨命救你,難道還不表示他很愛你嗎?」

  「我也說了,他是個英武勇敢的男人不是嗎?也許對任何人他都會那麼做吧!」

  徐承先愣了愣。「這樣都不行,那他真的很難讓你明白了。」

  「這個不重要,」千黛笑著指一指趴在徐承先肩上的玉嬋。「重要的是玉嬋又睡著了,你最好抱她上床去睡,否則她會流得你滿身口水喔!」

  徐承先一驚。「啊!那得趕緊送她上床才行了!」

  望著徐承先匆匆離去的背影,千黛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如果你真的愛我,納岑,千萬不要現在來找我呀!

  ※※※

  千黛第二次見到徐夫人時,已是一個多月後了,而這時,徐承先依然留在府裡,並未回到妾室那邊。

  他每天除了公事外,在府裡的時間大半都耗在與玉嬋嬉戲和與千黛聊天上,可千黛就是一直不能再見到徐夫人,直到這一夜……

  想念納岑和孩子的千黛睡不著,便披衣到花園裡散步,沒想到徐夫人再一次先一步而到。

  「徐夫人……」

  「你也睡不著嗎?」徐夫人頭也不回地淡漠問。

  「我想念丈夫和兒子。」千黛老實地說。

  「兒子嗎?」徐夫人喃喃道。「其實我不是不想生,而是……我已經不能再有孩子了呀!」

  「徐夫人?」千黛震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怎麼……怎麼……」

  「我生玉嬋時是難產一生完之後,產婆就告訴我,我已經……已經不能再有孩子了!」徐夫人哽咽道。

  「你為什麼不告訴將軍?」

  「不,我絕不能讓他知道,」徐夫人斷然道。「不能生育的女人已經不能算是女人了,我怎能讓他知道呢?」

  「天哪!你怎麼會這麼想呢?」簡直不可思議!

  「我娘說的,她說女人的天職就是生兒育女,如果不能生育,就失去做女人的資格了!」

  「拜託,女人的價值就那麼一點點嗎?」

  「沒錯!」

  「沒錯?」千黛簡直哭笑不得。「你……徐夫人,難道你不知道除了生育之外,女人要做的事還很多嗎?」

  徐夫人狐疑地看著她。「是嗎?」

  千黛唉歎了一聲。「我問你,男人在外頭吃了苦,回到家來難道不需要女人的撫慰嗎?當男人為理想而奮鬥時,難道不需要女人理家持務讓他無後顧之憂嗎?男人有時也很幼稚的,當他想撒撒嬌時,女人就得搖身一變為母親,呵護一下那個高頭大馬的兒子。而男人失志時,難道不需要女人去鼓勵嗎?還有啊……」

  千黛頑皮地擠擠眼。「當全世界的人都摒棄他時,只要女人一聲:我相信你,從此以後你就是他的女神啦!」

  徐夫人若有所思地望著地上。「是這樣子的嗎?」

  「沒錯,徐夫人,」千黛猛點頭。「鼓起勇氣來,去把事實告訴將軍,然後告訴他,雖然你不能再替他生孩子,但是你願意做他永遠的後盾,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他,你還是會站在他這一邊的!」

  徐夫人還是遲疑。「真的可以嗎?」

  千黛重重地歎息一聲。「徐夫人,我看得出來,你還是深愛將軍的吧?」

  徐夫人臉一紅,忙移開了尷尬的視線。

  千黛竊笑。「既然愛他,就要表現給他看呀!」

  徐夫人沉思……或是聚集勇氣片刻後,驀地毅然轉身。「我現在就去,」

  太好了!只要他們夫妻倆和好,或許徐承先就願意放她回大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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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千黛根本沒有機會詢問。

  雖然徐承先夫妻倆果真如她預料中的和好了,但令人意外的是,徐夫人居然跑來要求她做徐承先的妾室。

  「承先希望能多幾個孩子,但是外面的野女人我無法信任,只有你,我相信你,而且我也跟你很和得來,我相信我們會是很好的姊妹的!」

  天哪!這算什麼跟什麼嘛!

  「徐夫人,不行哪!我有丈夫、兒子了呀!」

  徐夫人卻親切地拍拍她的手。

  「妹妹,大元人是野蠻人,跟那種人不會有幸福的!來,聽姊姊的,只要你替將軍多生幾個孩子,姊姊和將軍都會盡力讓你幸福的,」

  拜託,饒了她吧!

  跟著,一件更更令人意外的事緊接著爆發了!

  大元乃馬真後命馬步軍都元帥察罕等率騎三萬與張柔掠淮西,攻向壽州來了!

  天哪!長生天哪!現在她該怎麼辦哪!

  她現在住在漢人的地界上,可大元人才是她的族人,這個……這個……能不能拆開兩半,一人一半?

  沒時間讓她多想了,因為大元軍隊已經攻進城裡來了,至少她要保護住徐夫人和玉嬋吧?

  但是……該死,他們居然從後門闖進來了!

  於是,千黛只好隨手撿了一把刀,再拉著徐夫人和玉嬋從後院住前廳跑,至少徐承先在那兒,她至少要把徐夫人和玉嬋交給他!

  而前院大門口處,徐承先仗劍守在大廳前,打算死守住不讓元兵進入騷擾他的妻兒,可他現在卻是一臉不解地望著他的對手。

  那是一個高大英偉的男人,大元人很少有那麼出色英俊的,可他卻是滿臉的憔悴病容,左手捂著胸口,痛苦地咳嗽喘息不已,身軀搖搖晃晃的,甚至要控著大彎刀才能站得住,他的左手邊有個與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孩正在盡力撐住他。

  「你快撐不住了,額赤格,算我拜託你,你必須休息了啦!」斡羅岑哀求道。

  「不行、咳咳,額、額赤格要、咳咳咳!找、找你額客……」納岑喘息著說。

  「那就等他們打完了我們再來找嘛!」

  「胡說,額赤格不、咳咳咳!不是那種沒用的、咳咳!的男人……」

  「可是,額赤格,你已經撐不下去了啦!」斡羅岑受不了地叫道:「這一路打進來,你越喘越厲害,也越咳越厲害,到現在都快沒氣了,你一定要倒下來才行嗎?」

  納岑不再理會他,反而拄著刀向前一步。

  「你願意、咳咳咳!投降嗎?」

  很好,對方的漢語居然這麼標準,卻更令他倍感啼笑皆非!徐承先滿臉哭笑不得的神情,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對方明明是幾乎風一吹就會自動倒塌的狀況,居然還敢向他叫陣?這叫不知死活,還是自尋死路?

  「呃……我想這位還是……呃……回去休息休息再來好了!」

  他真的是好意,真的,對方看起來算的是需要好好躺一下療養個十年、八年的樣子,所以他才好意讓對方去休息的,可為什麼對方這麼不知好歹,居然臉一沉就揮刀劈了過來呢?

  但是,納岑一揮刀過去,徐承先立刻就明白對方為什麼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的卻還敢叫陣了,因為對方的動作實在快得太驚人、犀利得太恐怖、狠辣得太無情了,剛剛才看他從右邊切過來,幾乎就在同時,左邊也一刀橫過來、上面也給他一刀劈下來了!

  徐承先根本是左支右絀、招架不及、節節敗退,若不是對方攻到一半突然踉踉蹌蹌地退回去咳個不停,喘得幾乎快沒氣,說不定他用力瞪一眼,對方就會癱倒在地上的話,恐怕他早已是對方的刀下亡魂了。

  眼看情勢不對,對方若再來一次同樣的攻擊,恐怕他就抵擋不住了!徐承先猛一咬牙,也顧不得什麼道不道義了,他揮劍就殺過去,打算趁對方喘不過氣來時一劍解決掉那個大麻煩。

  而那個死命扶著父親的男孩立刻放手擋在父親前面揚起小彎刀,打算以一己之力保護父親。

  抱歉,你不該跟著你父親來的!事實上,你父親都病成那個樣子了,更不應該來的!

  他的劍毫不留情地繼續殺過去,他知道對方已經來不及退開了……突然一聲嬌喝,鏘的一聲火光驟閃,徐承先錯愕地退役一步!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威風凜凜、雙手握刀擋住他一劍的女人。

  「千黛?為什麼?」

  千黛沒有理會他,只是握著刀警戒地對著他。

  「斡羅岑,你額赤格怎麼樣了?」

  「額……額客?」斡羅岑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你……你怎麼……」

  「少廢話!」千黛怒叱。「先看看你額赤格到底怎麼樣了?」

  「哦……啊!額客,怎麼辦?額赤格快昏過去了,他需要躺下來休息了!」

  千黛咬了咬牙,隨即對徐承先點點頭道:「你投降吧!將軍,你該知道這一仗你們是打不贏的,你現在投降,我可以擔保你全家無事,如何?」

  徐承先已經完全傻住了。「你……你憑什麼……」

  「對不起,我的丈夫不只是個武將,他還是大元河西王,」千黛歉然道。「只要他說一句話,你們絕對不會有事的。」

  「難道……」徐承先震驚的視線移向已然昏厥倒地的對手。「難道他……他就是……」

  「是的,他就是我丈夫河西王納岑,那個孩子是我兒子斡羅岑。」千黛心疼地瞄了一下納岑。「我想納岑真的是不顧一切的在找我,而且也如我所擔心的把他自己的身子給搞砸了!」

  徐承先凝視她片刻,再看看地上的納岑和斡羅岑,又回頭望一眼躲在後頭的妻子和女兒,還注意到元兵已經開始潛進來了,他不由得暗歎著扔開劍。

  「我投降,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千黛點點頭,跟著也扔開刀子,然後蹲身從納岑懷裡掏出金印交給斡羅岑。

  「斡羅岑,拿你額赤格的金印去命令他們,叫他們不准進入這座將軍府半步,有任何問題你額赤格負責,懂了嗎?」

  「懂了,額客。」

  「好,快去吧!」

  眼看著斡羅岑拿著金印趕走潛進府來的元兵,千黛這才扶著納岑向徐承先要求道:「幫我把他扶進去好嗎?將軍?」

  好不容易才把納岑扶到客房裡,千黛憐惜地撫掌著納岑憔悴削瘦的臉頰,眸眶裡悄悄地盈滿了晶亮的水光。

  「你老說我笨,可你比我更笨,為什麼不等身體好了再來找我呢?」

  「你丈夫真的很厲害,我實在比不上他。」徐承先突然開口道:「即使他是現在這種狀況,我依然打不過他,這要是在正常時候,恐怕他會是一個很恐怖難纏的對手吧!」

  千黛輕歎。「可惜他已經把身子搞壞了,要想調養到跟以前一樣,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難怪你寧願跟他,」徐夫人也盯著床上的納岑直瞧。「他不但人品出色、氣勢豪邁,而且還那麼愛你。」

  「是啊!」千黛喃喃道,依然輕撫著他的臉。「他是真的很愛我的。」

  突然,應該是昏迷不醒的納岑驀地一把抓住千黛的手,「你總算明白了,遲鈍的小笨蛋!」他緩緩的睜開雙眸!深情地凝視著千黛。「我終於找到你了,親愛的千黛可屯。」似乎昏厥了一會兒,他就已經好很多了,不再咳嗽,喘息得也不太嚴重了,他果真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卻死不認輸。

  「我若是小笨蛋,你就是大笨蛋!」千黛抽噎著。「你為什麼不等身體好了再來找我呢?」

  「我沒辦法等,」納岑吃力地坐了起來,千黛趕緊在他身後多塞兩顆枕頭。「一想到你不知道在何方,不知道受到什麼樣的痛苦折磨,我連呼吸都不安穩,沒有找到你,我就算活著也不安心。」

  「可是……」千黛心疼地撫摸著他疲憊的五官。「你的身體就這樣垮了!」

  「無所謂,」納岑滿不在乎地說。「我不是很貪心的人,如果只能在健康和你之中選擇其議,我永遠都只會選擇你。」

  千黛扁了扁嘴。「納岑……」

  「嗯?」

  「我也好愛你的。」

  納岑笑了。「我早就知道了,小笨蛋!」

  「耶?」千黛的淚水突然止住。「騙人!你怎麼會知道的?」

  納岑得意洋洋地一笑。「因為我比較聰明啊!」

  「你……你……」千黛你了半天,終於……「騙人的!你一定是騙人的!」

  「我是不是騙人的回去再搞清楚,現在……」納岑朝徐承先那邊瞄了一下。「是不是應該先幫我們介紹一下?」

  「啊!對喔!差點忘了!」千黛拍拍自己的額頭,然後改用漢語說:「徐將軍,這位就是我丈夫大元河西王……納岑,那位是徐將軍和他的夫人,還有女兒玉嬋,我被抓到中原後,就一直在這兒照顧玉嬋。徐將軍和徐夫人都很照顧我,我想,你能不能說句話,讓他們一家人安全的離開?」

  納岑很快地點了頭。「沒問題,我會親自帶你們離開的,不過,你們最好早點走,否則我不敢保證你們是不是會在途中又碰上我們的軍隊,而我呢……」他瞥了一下千黛。「千黛大概不會讓我再跟著軍隊繼續前進了。」

  千黛猛一點頭。「答對了!」

  「那我們立刻去準備!」

  徐承先說著,就馬上帶著妻女離去了,而和他們錯身而過的是斡羅岑,他一進來,就先把金印交還給納岑。

  「額赤格,我還你了喔!以後搞丟了別賴我喔!」

  「小鬼!」納岑笑著收回金印。「幹什麼用去了?」

  「額客叫我拿金印去命令他們不准進這座將軍府。」

  納岑點點頭沒說什麼,斡羅岑卻有趣地猛打量納岑。

  「幹嘛?」

  「不容易喔!額赤格,你已經多久沒有笑過了?」斡羅岑調侃道,「好像從額客失蹤之後就沒笑過了喔?」

  「你很多嘴喔!小鬼!」納岑笑罵。

  「多嘴?哈!額赤格,還有更多嘴的呢!」斡羅岑說著轉向千黛,一副打算把納岑的貼身套褲都給挖出來的模樣。「告訴你喔!額客,你失蹤後的當天,額赤格就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執意要親自去追蹤你,結果啊!第二天他就昏倒在雪地裡,然後就大病一場,搞得大家雞飛狗跳的,以為這一次他絕對熬不過去了,也就是那一場病讓額赤格現在老是咳個不停喔!」

  千黛皺眉瞥向納岑,納岑裝作沒看到地瞄向另一邊。

  「然後啊,病還沒好,額赤格又偷跑了,接著過兩天又病倒,然後還沒好他又偷跑,就是這樣反反覆覆的,額赤格的身體就越來越糟糕了。」

  千黛瞪著納岑的眼神更凶狠了,但納岑還是繼續裝作沒看到,甚至還喃喃道:「今天天氣不錯啊!」

  千黛差點失笑,可還是強忍住了。

  「後來啊,我們終於打聽到額客被賣到中原來了,可是我們又不能隨便來中原,額赤格差點硬闖過來呢!還好乃馬真後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說要攻打宋國,額赤格就硬跟著來了。其實跟著來也沒什麼嘛!可他為什麼一定要跟著大家進攻呢?」

  斡羅岑一臉的不滿。「明明站都站不穩了,他還硬是要逞強,害我跟在身邊心驚膽跳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額赤格會突然昏倒,到時候我怎麼辦?!我又拖不動額赤格,難道要把他打扮成死人啊?」

  「你敢!」納岑終於轉過眼來狠狠地喝叱道。

  「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啦!是我該怎麼辦的問題啦!」斡羅岑不耐煩地說。「我真搞不懂耶!人家是額赤格照顧兒子,而我呢!卻是要反過來看著額赤格。乾脆以後額赤格就叫我額赤格,而我呢!就叫額赤格兒子好了!」

  「胡說八道!」納岑笑罵。「我又沒叫你跟著我,是你硬要跟來的不是嗎?」

  「哇!額赤格,你真沒良心耶!」斡羅岑委屈地說:「人家是擔心額赤格才跟著過來的耶!要不是你是我的額赤格,誰理你呀!」他誇張的歎息一聲。「想想看,這一路上你發燒過多少次!昏倒過多少次,吐過多少次血,又多少次咬得差點沒氣了,還不都是我在照顧你的!」

  納岑聳聳肩。「你可以不用管我嘛!」

  「不用管你?」斡羅岑怪叫。「那額赤格早就死過一百次啦!」

  納岑嗤之以鼻。「太誇張了!」

  「太誇張了?」斡羅岑瞇了瞇眼。「是喔、是喔!是太誇張了,可只要死一次你就完蛋了,額赤格,死一百次跟死十次又有什麼不同?」

  納岑想了想。「那倒是。」

  千黛哭笑不得地聽著他們父子倆的對話,已經不太能理解像自己這麼理智的人,怎麼會嫁給這麼個寶貝丈夫,又生了個這麼寶貝的兒子呢?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被強迫的!

  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是……好像也是被強迫的!

  真悲哀!

  ※※※

  當千黛回到弘吉剌部之後,第一個來探望的竟然不是塔思,而是阿昔倫別吉。當然,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根本不是來探望的,而是來看看千黛妃是不是真的又回來了。

  是真的!

  阿昔倫面無表情地瞧著千黛半晌,而後轉向納岑詫異地問:「你怎麼病成這個樣子?你的毒傷不是應該早就痊癒了嗎?」

  「我想你應該知道,」納岑慢條斯理地說。「千黛妃失蹤了,所以我一直在找她,哪有空閒養傷。」

  阿昔倫眼神怪異地瞥一下千黛。「她就那麼重要嗎?你不但捨命去救她,還為了找她不顧自己的身體,你忘了自己尊貴的血統身份了嗎?」

  「血統身份?全是狗屎!」納岑嗤之以鼻地道:「那種東西有什麼了不起的?不也就是一個人、一張嘴、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又有什麼特別的?真要說起來的話,身份越高貴的人反而可能更狠毒呢!」

  阿昔倫臉色一沉。「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嗎?」納岑故作茫然狀。「身份高貴的人,你就能保證他一定是好人嗎?」

  這種事大概沒人敢保證吧!

  阿昔倫咬著下唇默然半晌。

  「納岑王,母后要我問你,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迎娶我?」

  納岑兩手一攤,「阿昔倫別吉,你沒瞧見嗎?」他拉拉氈子。「我人還躺在床上呢!斡托赤還特別警告我,我要是想讓身體復元到基本狀況的話,差不多要躺上個一年、兩載的,不能勞累、不能操心、慢慢調養,在這種狀況下,我哪有精力迎娶阿昔倫別吉?」

  「那至少訂個日子吧!」

  納岑誇張地歎息一聲。「阿昔倫別吉,若是日子到了我卻還未痊癒呢?你要硬逼著我立刻迎親嗎?就算會累死我也無所謂?」

  當然無所謂,只要他趕快迎娶她就是了!

  可是她當然不能這麼講,看樣子只能由母后來催促了吧!於是,阿昔倫這一回連多待一天也沒有就立刻趕回和林去了。

  納岑沉思片刻,隨即揮手叫人來吩咐了幾件事,之後拉著千黛在床邊跟她悄悄討論了大半天,結果是兩人都滿意地直點頭。於是,當乃馬真後派人來宣納岑上和林晉見時,納岑早已帶著妻兒溜到大興安嶺。

  霍駱金兩手一攤。「不知道,納岑王說他自己都還不確定,大概是要逛到某個滿意的地點才會住下來吧!」

  「真的?不會是騙人的吧?」

  「冤枉啊!」霍駱金連連呼冤。「就算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后啊!納岑王的確是那麼說的呀!」

  他的確沒有騙人,納岑是真的什麼都沒說就走人了,為的就是怕連累族人,納岑是答剌罕,當然不怕得罪皇后,但是族人們可就不同了。

  來人只好摸摸鼻子回去和林覆旨了。

  翌年,直到貴由繼任大汗之位前半個月,納岑才帶著身懷六甲的千黛和兩個兒子回到族裡,而他的身體已經恢復至少七成了。休息兩天後,他就獨自趕到和林去參加汗王的繼位大典。

  之後,趕在阿昔倫找上貴由之前,他先行以自己的忠心向貴由做了一些要求,貴由毫不猶豫地應允了!

  於是,納岑開開心心地回到自己的地盤,而且大聲宣告阿昔倫別吉已經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

  「貴由汗就這樣答應你了?」千黛有點不敢相信。

  納岑聳聳肩。「我和他交換囉!」

  「交換什麼?」

  納岑嘿嘿一笑。「我和阿昔倫別吉取消婚約,由斡羅岑和完澤別吉的婚約來代替。」

  「什麼?」

  兩聲驚呼同時脫口而出,一個是充滿怒氣,一個是錯愕不已。

  「額赤格,你太過分了吧?你自己不要就推給我,好卑鄙喔!」斡羅岑大聲抗議。

  千黛則是滿臉不解。「可是納岑,我記得你曾經說過……」

  納岑哈哈一笑。「親愛的千黛可屯,雖然完澤別吉真的很美又可愛乖巧,可是她今年才七歲而已呀!」

  「呃?」千黛頓時傻住了。「才七歲?那……那……當初你……該死,你就那麼喜歡戲弄我嗎?」

  納岑更樂了。「那可不,千黛可屯,這一輩子直到死,我都不會放棄這個樂趣的!」

  「混蛋!」

  「哈哈哈哈……」

  「你還敢笑?我……呃?」

  笑聲消失了。「咦?千黛,你怎麼了?」

  「呃……呃……好像……好像要……要……」

  「要生了?」納岑驚呼,旋即大叫,「來人呀!千黛妃要生了,快來人呀!」

  「這一回我一定要生女的!」

  「嗄?哦!隨便、隨便!」

  「如果不是的話,我會繼續生,非生到一個女兒不可!」

  「不用那麼拚吧?」

  「我不管,我一定要生個貼心的女兒!」

  「好、好、好,你要生就生,我一定會配合的!」

  「就算十個、八個我也一定要生出個女兒!」

  「好啦、好啦!你愛生多少都隨你,這樣可以了吧?」

  納岑長歎。

  「天哪!這個女人腦筋有問題嗎?又不是豬,幹嘛生那麼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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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21:47:35 |只看該作者
 
終曲


  河西王納岑歲丁巳奉旨伐宋,攻釣魚山。又從世祖南涉淮甸,下大清口,獲船百餘艘。又率兵平山東濟、兗、單等州。及阿裹不哥叛,中統二年與諸王北伐,其子哈海、托歡、斡羅岑等十人隨從。至於莽來,由失木魯與阿里不哥之黨入兒哈八兒思等戰,追北至孛羅克禿,復戰,自旦及夕,斬首萬級,殭屍被野。薨,葬末懷禿。諱喃必冊繼守正宮者,納岑孫仙童之女。

  斡羅岑繼襲萬戶爵,娶完澤別吉。完澤別吉薨,繼娶囊加真別吉。無子,成宗貞慈靜懿皇后諱實憐答裡,斡羅岑之女也。

  斡羅岑弟帖木兒續襲萬戶爵。至元二十四年,乃顏叛,從帝親征,以功封濟寧郡王,賜白傘蓋以寵之,二十五年,諸王哈丹禿魯干叛,與諸王及統兵官玉速帖木兒等率兵討之,由龜剌兒河與哈丹等過,轉戰至惱本連河,殲其眾。帝賜名按答兒禿那顏,以旌其功。薨,葬末懷禿。子二人:長曰雕阿不剌,次曰桑哥不剌,皆幼。

  以其弟蠻子合襲萬戶爵,亦娶囊加其別吉。成宗即位,對蠻子台為濟莆王.奉旨率本部兵討叛王海都、篤哇,既與之過,方約戰,行伍未定,罩騎突入陣中,往複數四,敵兵大提,一戰遂大捷。時武宗在藩邸,統大軍以鎮朔方,有旨令蠻子台總領蒙古軍民官,輔武宗守莽來,以遏北方。囊加真別吉薨,繼娶裕宗女喃哥不剌別吉。蠻子台薨,年五十有二。

  大德十一年三月,按答兒禿長子雕阿不剌襲萬戶爵,娶祥哥剌吉別吉,賜雕阿不剌金印,加封魯王。

  至大二年,賜平江稻田一千五百頃。至大三年,雕阿不剌薨,葬末懷禿。文宗皇后諱不答失裹,雕阿不剌魯王之女。

  阿裹嘉室利,雕阿不剌嫡子也。至大三年,甫八歲,襲萬戶爵。四年七月,襲封魯王,娶朵兒只班別吉。元統元年,阿裹嘉失利薨。

  桑哥不剌者,魯王雕阿不剌之弟、阿裹嘉室利之叔也.自幼奉世主旨,養於斡可珍別吉所,是為不只兒駙馬,後襲統其本部民四百戶。成宗時,奉旨尚娶普納別吉;至順間,授桑哥不剌金印,封郡安王。元統元年,授萬戶,二年三月,加封桑哥不剌魯王。以疾薨,年六十一。

  桑哥不剌子……

  —出自*元史*—


一一全書完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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