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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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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雍乾飛龍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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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40:59 |只看該作者
  就像你剛才所說的,窩藏叛逆與叛逆同罪,他們會只拿一個捨了這麼多個?』 
  章小鳳淡然一笑道:『五叔,我說句話您可別生氣,糊塗的是您不是我糊塗,有錢能使
鬼推磨,重賞之下出勇夫,要是那 
  些人在「五城巡捕營」花了點兒錢,再告訴他們「泰安堂」跟對門酒館兒這些人都是有
來頭的人物,「天橋」還有他們幾位把兄弟,別逼他們,可以帶走一個沈書玉,要是逼急了
他們,一個也帶不走,要是您,您走哪條路?』 
  莽老五聽的呆了一呆,道:『這個……會這樣麼?丫頭?』 
  『那可難說啊!』章小鳳冷笑一聲道:『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害人的辦法可多了,再說
官府衙門的事兒您又不是不知道.只要銀子,那條路都走得通,還有,我還沒告訴兒位呢!
善銘今兒個跟我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他是個「九門提督」職司京畿一帶的安寧,只要咱們不
惹他,他擔保讓咱們在「北京城」裡好好兒的待下去,這不分明已經知道咱們的底細了麼?』
 
  「他怎麼會知道咱們的底細的?這不也證明那人已經把咱們和盤托給人家了麼?善銘知
道他惹不起咱們,只要咱們讓他過得去,他可以睜一隻眼,還有,善銘說那個人穿一身黑衣
蒙著臉,這不也表示怕人看見他的臉麼?為什麼怕人看見他的臉?他要是個咱們根本就不認
識的人,幹嘛怕人看見他的臉呀……」 
  霍天行一拍手,道:「小鳳,夠了。」 
  章小鳳很聽話,立即住口不言。 
  莽老五道:「大哥……」 
  霍天行衝他擺了擺手,他也只有聽大哥的,自動閉上了嘴。 
  霍天行沉吟了一陣之後,道:「有這麼個人,他出賣了沈姑娘,卻又不願把咱們也牽扯
進去,這是誰?」 
  章小鳳冷冷一笑道:「大爺,以我看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霍天行目光一凝,道:「你說說看。」 
  章小鳳道:「大爺,這還用我說麼,現在已經很明白了,這個人咱們認識,也知道咱們
的底細,更知道沈姑娘住在『泰安堂』裡,大爺,咱們認識,也知道咱們底細,更知道沈姑
娘住在『泰安堂』裡的人,可不多吧?」 
  章一絕忽然兩眼一睜,沉聲叱道:「小鳳,不許亂說。」 
  霍天行沖章一絕擺了擺手,道:「這是就事論事,你別攔她。」 
  章一絕道:「大哥,你知道她說的是誰?」 
  霍天行微—-點頭,緩緩說道:「我知道,這麼個人只有一個……」 
  章一絕道:「那怎麼可能?怎麼會……」 
  霍天行沒理他,目光—凝,望著章小鳳道:「小鳳,你別忘了,沈姑娘是他闖『五城巡
捕營』……」 
  章小鳳道:「他沒闖『五城巡捕營』,他的法子高明著呢!妙著呢!這兩天善銘為他們
那主子要到西郊的事忙著清道,善銘坐鎮『高梁橋』西邊『倚虹堂』裡指揮清道,他找了去,
當面逼善銘把沈姑娘交出來。 
  在善銘眼裡他自己的命自然要比一個叛逆值錢得多,他只有乖乖地下令讓他轄下那『五
城巡捕營』把人帶到『倚虹堂』去交給了他,沒傷一個人,沒流一滴血,沒多驚動-個人,
這不是什麼光彩事兒,善銘自己也不願聲張……」 
  莽老五猛擊一掌,道:「高,高!太高了,兵不血刀就把沈姑娘救了出來,簡直太高
了。」 
  章小鳳沖冷一笑道:「高是高,可把您幾位這『燕雲十三俠』忙慘了。」 
  莽老五兩眼一睜道:「丫頭,你這話……」 
  章小鳳道:「您剛才沒聽我說麼,他這手法是高明,換個人也絕做不了這麼漂亮,卻把
您幾位『燕雲十三俠』整慘了。」 
  霍天行道:「我是聽見了,可是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章小鳳皺眉說道:「大爺,您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當初沈姑娘是投奔咱們,要
是咱們不但能護住沈姑娘,還能進一步救出沈先生來,儘管他曾經一路護送過沈姑娘,將來
江湖上談起這件事兒束,能顯得出他『大漠龍』來?恐怕只為這一樁事兒,『燕雲十二俠』
的名氣馬上會凌駕於他『大漠龍』之上,這叫他怎麼受得了,氣得過呀! 
  現在可好,沈姑娘人是從『燕雲十三俠』手裡丟的,卻是經他『大漠龍』的手救出來的,
而且救人救得漂亮,甚至更會得到沈姑娘的感激,將來江湖上一旦提起這件事來,哪一個不
衝他『大漠龍』挑拇指……」 
  霍天行灰眉聳聳,淡然一笑道:「『燕雲十三俠』這幾張老臉也沒地方放了。」 
  章小鳳道:「我正是這意思,可是我是個做晚輩的,我怎麼能這麼說啊!」 
  霍天行點著頭,哼哼地直笑。 
  章小鳳接著說道:「您信小信,要是我沒料錯的話,他現在正帶著沈姑娘在到處找咱們
呢!」 
  霍天行不由為之一怔,凝目說道:「他找咱們於什麼?」 
  章小鳳道:「您哪!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不這樣能把他自己洗刷乾淨麼?您看著
吧!也說不定他還會到咱們這兒來問沈姑娘住在『泰安堂』的事怎麼走露了風聲,為什麼
『五城巡捕營』單抓走了一個沈姑娘,卻沒碰咱們這些人呢!」 
  莽老五道:「難不成他想倒打一把,反咬咱們一口?」 
  「那可難說啊!五叔,」章小鳳冷冷一笑道:「不這樣沒法洗刷他自己,再說他既然砸
了咱們這塊招牌,為什麼不把咱們這塊招牌砸個粉碎?」 
  莽老五猛然睜大丫一雙環目: 
  章小鳳接著又道:「還有呢!不信您幾位可以瞧著,沈姑娘對他感恩圖報,說不定還不
願跟咱們呢!」 
  莽老五鬚髮暴張,霍地站了起來,道:「不等他來找咱們,咱們找他去。」 
  霍天行抬手攔住了他道:「你坐下。」 
  莽老五叫道:「大哥……」 
  霍天行沉聲說道:「我叫你坐下。」 
  莽老五沒再吭聲兒,乖乖地坐了下去。 
  霍天行轉望章小鳳,輕咳一聲道:「小鳳,大爺不能不承認你說的句句是理,可是你知
道『大漠龍』傅大豪在江湖上是個人人都推崇,人人都敬重的人物……」 
  章小鳳站了起來道:「大爺,我懂您的意思,『大漠龍』在江湖上博得怎麼樣一個名聲,
我也清楚,別說是您幾位,這件事說給誰聽,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是您幾位,換個人非罵
我無中生有,含血噴人不可,現在我不敢勉強您幾位相信,您幾位可以等著看看,傅天豪他
會不會如您這侄女所料找到這兒來洗刷自己,同時您幾位也可以等著看看沈姑娘的態度如何,
到那時候再作定論不遲,您幾位談談吧!我歇著去了。」她擰身往後去了。








第十七章
  白不群要叫她,霍天行攔住了他。 
  白不群道:「大哥……」 
  霍天行道:「就讓她去吧!她跑了一天,也夠累的了。」 
  章一絕道:「大哥,小鳳的話……」 
  霍天行淡然說道:「小鳳說得對,現在咱們無須說什麼,看看傅天豪會不會找上咱們,
也要看看沈姑娘的態度如何之後, 
  再下定論不遲。」 
  大夥兒沒一個人再說話。 
  霍天行活鋒微頓之後,望著白不群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小鳳這孩子在年輕這—輩
裡,的確是數她為最,除了脾氣強,任性一點兒之外,她的確聰明,有膽識,我以前怎麼就
不知道……」 
  章一絕要說話,霍大行卻沒給他插嘴的機會:「別說年輕一輩的這些不如她,就是咱們
幾個老一輩的,又有幾個會比她強,不管她這番推測中不中,她這聰明的心智,跟推理的能
耐, 
  仍然不容咱們幾個做長輩的忽視……」 
  章一絕口齒啟動,叫了一聲:「大哥……」 
  霍天行淡然說道:「我剛才說過,等等看再下定論不遲。」 
  章一絕沒敢再說話, 
  霍天行是「燕雲十三俠」之首,也是把兄弟十三個的大哥, 
  一向是最具權威的、 
  他跟白不群都沒說錯,章小鳳是個聰明的姑娘,雖是個聰明的姑娘,只是過於聰明了,
聰明得怕人。 
  口 口 口 
  傅天豪明知道善銘不會善罷甘休,明知道善銘不甘吃這個啞巴虧,雖然他不怕小小的
「五城巡捕營」,可是如今身邊有個沈書玉,他不能不有所顧忌,尤其他不能不把雍正一手
訓練出來的「血滴子」跟精擅密宗的喇嘛們放在眼裡。 
  幾處城門埋伏的有人,那在意料中,所以已經到了上燈的時候,他跟沈書玉仍然待在城
外。 
  「北京城」的城牆由下石到上磚,高有兩丈,城頃寬有丈四,憑他的輕功身法來個越牆
而過,根本不是難事,奈何他現在還帶著個姑娘沈書玉。 
  坐等在「永定門」外這片樹林裡,望著城內外邯一點亮起的燈火,傅天豪老半天一句活
也沒說。沈書玉坐在他身邊,陪著他靜默,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傅天豪先開了口:「餓
了吧?」 
  沈書玉拔了一根草在手裡撥弄著,已經撥弄了老半天,聽傅天豪這麼一問,地搖搖頭,
輕輕道:「還好。」 
  博天豪苦笑一聲道:「這就是跟著我這個江湖人的好處……」 
  「誰說的?」沈書玉道:「麻煩是我惹出來的,要不是我惹了這麻煩,『北京城』外城
七門,哪一座城門不任由你進出?」 
  傅天豪吸了一口氣道:「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先想辦法找點東西吃才是真的。」 
  他日光四下轉動,最後落在身左不遠處一點燈光上,道:「有燈火處就有人家,城外這
麼多點燈火,這一點為最近……」 
  沈書玉跟著他向那點燈光看了一眼道:「跟人家要飯去?」 
  傅天豪倏然一笑,笑得輕淡,道:「行走在江湖路上這是常事,他要是捨不得,咱們就
花錢買。」 
  沈書玉道:「你身上有錢麼?」 
  傅天豪道:「不多,吃頓飯還夠,」 
  沈書玉道:「看來也只有去試試了。」 
  沈書玉說得不錯,事實上也只有這麼辦了,傅天豪扶起她來,雙雙走出了樹林,直向著
那燈光走了過去。 
  那點燈光離這片樹林子沒多遠,走沒幾十丈已能看清楚了,燈光透射處,是黑忽忽的幾
間瓦房,成品字形座落著,四周稀疏疏的幾棵大樹,左前方是片光滑平坦的打麥場,打麥場
上還有個大石頭碾子。 
  兩個人從打麥場邊上走過,剛近那幾棵大樹,「汪!」地一聲,竄出了一黃一黑兩條大
狗,衝著兩個叫了起來。沈書玉嚇得驚叫了一聲,往傅天豪身邊便躲。 
  傅天豪伸手扶住了她,道:「別怕,不過虛張聲勢而已。」 
  說著,他扶著沈書玉就要再往前走。 
  忽然燈光大亮,那幾間瓦房正中一間兩扇門開了,一個人當門而立,人影射在地上長長
的:「誰呀?是過路的還是往這兒來的?」話聲蒼老,而且是個男人口音。 
  傅天豪當即應道:「老人家,我們是想到您這兒來買點東西吃的,麻煩您把狗叫回去好
麼?」 
  「買東西吃的?」那老頭兒詫異地說了一聲。 
  然後揚聲況道:「天這麼晚了,我們吃過晚飯老半天了,再說我們這兒也不是賣吃喝的,
城裡有的是飯莊子,也不遠,你還是到城裡去吧!」 
  話落,他一步退返屋裡關上了門,燈光沒了,人影兒也沒了。 
  傅天豪苦笑—聲道:「這位老人家真和氣。」 
  沈書玉低低說道:「怎麼辦?」 
  傅天豪有點哭笑不得,他也餓,他能忍,可是不能讓沈書玉這麼一個柔弱姑娘也跟他一
塊兒忍,天這麼黑了,人家沒摸清他是幹什麼的,連進都不讓進,他能打退人家的看門狗硬
過去強買? 
  「大漠龍」不能幹這種事,他沉默了一下,道:「只有到別處去再試試了。」 
  「大漠龍」如今竟為頓飯發愁,恐怕這是傅天豪所始料未及的,傳揚出去恐怕是件震動
江湖的大事。 
  沈書玉沒說話,柔順地就要轉身。 
  忽聽剛才開門的中間那間屋裡傳出了那老頭兒的話聲:「等一等,讓我問你句話。」 
  傅天豪一怔道:「老人家要問我……」 
  只聽那老頭兒道:「有個臉上有條刀疤,該瘸腳沒瘸,該瞎眼沒瞎的人,你可認識?」
 
  傅天豪心頭一震,立即把沈書玉拉向身後,道:「閣下是哪一位?」 
  那老頭兒道:「別管我是誰,只問你,我說的那個人你認識不認?」 
  傅天豪道:「認識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沒聽那老頭兒答話,卻聽一個脆生生的女子話聲說道:「你可是姓龍?」 
  傅天豪入耳這女子話聲,心頭為之一跳,脫口說道:「鳳姑娘……」 
  中間那間屋兩扇門豁然大殲,燈光外瀉,一條嬌小人影飛一般地掠了出來,直落博天豪
面前。 
  可不是那位既多情又可憐的鳳妞兒。 
  她,現在一身黑衣,外罩一件黑風氅,從頭到腳一身黑,人瘦了,也憔悴了,她兩眼含
淚,香唇啟動,望著傅天豪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傅天豪訝異欲絕,道:「鳳貼娘,你,你怎麼在這兒?」 
  鳳姐兒突然說出話來,話聲帶著顫抖:「多少日子不見了,可好?」 
  傅天豪道:「謝謝姑娘,姑娘也好?」 
  就在這兩句話工夫中,鳳妞兒似乎已恢復了平靜,含淚的美目往沈書玉臉上掃了一下道:
「這位是……」 
  傅天豪道:「沈姑娘,就是趙六指兒他們要截的那位沈姑娘……」 
  轉望沈書玉道:「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位鳳姑娘。」 
  沈書玉連猶豫都沒猶豫,過去抓住了鳳妞兒一雙柔荑,道:「姐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不
是姐姐高義,他跟我現在都不會站在這兒,對姐姐我仰慕已久,也敬佩無限,聽他說姐姐也
到京裡來了,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姐姐……」 
  沈書玉的真誠,也讓鳳姐兒心裡泛起一陣感動,她反手抓住了沈書玉的一雙玉手,道:
「姑娘快別這麼況,我不敢當,姑娘知道我的出身,只不嫌棄我,我就知足了。」 
  沈書玉道:「姐姐千萬別這麼說,我的話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在沒見著姐姐之前,
巴不得能趕快見著姐姐,也打定主意要認姐姐做姐姐,希望姐姐別拿我當外人。」 
  鳳妞兒一雙美口中的淚光剎的間又多了幾分,她沒說什麼,情不內禁握緊了沈書玉一雙
玉手,看了傅天豪一眼,道:「別在外頭站了,咱們進去坐吧!」 
  她拉著沈書玉轉身走去。 
  這時候中間屋裡一前一後迎出兩個人來,前頭一個是一身粗布衣褲的瘦老頭兒,年紀在
五十上下,可是精神挺好,一點也沒有龍鐘老態。 
  後頭一個是個二十歲的壯漢子,一身莊稼漢打扮。 
  瘦老頭邊走邊哈腰賠笑道:「原來是姑娘的朋友,小老兒剛才得罪,小老兒剛才得罪。」
 
  經過鳳姐兒的介紹,傅天豪跟沈書玉知道了這一老一少的爺兒倆,姓何,鳳妞兒管瘦老
頭兒叫何老爹,那年輕壯漢子叫何長順,一家四口。何老爹只有何長順這麼一個兒子,老妻
已經過世了,除了個兒媳婦外還多了個孫子。 
  何長順的媳婦兒剛生,月子裡得了病,眼看就要沒救,可巧鳳妞兒從這兒經過救了她,
何老爹父子把她當成了恩人,鳳妞兒並不是初到京裡,可是她知道眼下的情勢不容她冒冒失
失地往城裡闖,於是也就在何老爹這兒暫時住下了。 
  而且何長順的媳婦兒病剛好,身子弱,也需要人照顧,何老爹父子兩個大男人,總不如
鳳妞兒一個姑娘家會照顧病人,方便照顧病人。 
  傅天豪是來買吃喝的,這句話人家何老爹言猶在耳,兩個人一進尾,何老爹帶著何長順
到後頭張羅吃喝去了,弄得兩個人怪不好意思的。 
  三個人落了座,沈書玉緊緊地偎著鳳妞兒,鳳妞兒也把她一雙五手抓得緊緊的,兩人似
乎是一見就投了緣。 
  傅天豪不知道怎麼樣,鳳妞兒可有好幾騾車話,可是現在一旦見了面,一時卻又不知道
從何說起,而有個沈書玉在,鳳妞兒多少也有點顧忌,因之,三個人坐是坐下了.卻誰都沒
開口說話。 
  沈書玉何等聰明的姑娘,馬上站起來道:「姐姐既跟何家認識在先,到這兒來也不算外
人,我到後頭幫幫他二位的忙去。」 
  她要往後去,鳳妞兒也有顆玲瓏心竅,臉一紅,忙拉住了她道:「別去,姑娘。」 
  沈書玉道:「那麼姐姐就把別我當外人。」 
  鳳姐兒嬌靨更紅了,多少日子以來她的臉色一直蒼白憔悴,固然照顧個病人吃不好,睡
不好棚當累,可是主要的還是因為她心裡有「事」兒。 
  她輕輕說道:「我沒有。」 
  沈書玉道:「姐姐張口一聲姑娘,閉口一聲姑娘,還說沒有?」 
  鳳妞兒遲疑了一下,道:「妹妹,我……」 
  沈書玉笑了,她道:「姐姐,我無意迴避,可是當著第三者總有些話不好啟齒,我都能
明說,姐姐又有什麼難為情的?姐姐跟他淡談,讓我到後頭幫幫忙去,好不?」 
  鳳姐兒的嬌靨猛又是一紅,忙道:「不,妹妹,我沒有什麼……」 
  沈書玉搖搖頭道:「姐姐,別這樣,我跟姐姐都是女兒身,只有女兒家最瞭解女兒家,
姐姐既沒把我當外人,就別再跟我客氣。」 
  鳳妞兒站了起來,嬌靨上的紅暈已退,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鄭重神色,道:「我不是跟
妹妹客氣的,我跟傅大俠只是朋友,朋友間並沒有什麼避人的話……」 
  沈書玉怔了一怔道:「姐姐……」 
  鳳妞兒道:「請妹妹相信,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沈書玉道:「我沒有不相信姐姐,我不會,也不敢,只是姐姐當初救他……」 
  鳳妞兒道:「那是因為—個義字,也因的他是正,趙六指兒是邪,也可以說我還有一點
良知。」 
  沈書玉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這也是姐姐心裡的話?」 
  鳳妞兒那香唇邊飛快地掠過一絲輕微抽搐,快得令人難以覺察,她一點頭道:「是的,
妹妹。」 
  沈書玉微微點了點頭,道:「好吧!既然姐姐這麼說,那我就不便勉強了。」 
  她緩緩坐了下去。 
  鳳妞兒也跟著坐了下去,望著傅天豪倏然一笑,完全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道:「對了,
我還沒問你跟書玉妹妹怎麼會跑到這兒買東西吃,難道也不方便進城麼?」 
  她轉移了話題,不知道是有意顧左右而言他,還是根本就沒往心裡放。 
  她剛才跟沈書玉那麼你推我讓地,傅天豪坐在一旁本來好不自在,她如今一轉移話題,
傅天豪暗暗鬆了一口氣,概略地把沈書玉,被抓以及他救沈書玉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鳳妞兒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怪不得你跟書玉妹妹不便進城
去。」 
  沈書玉道:「幸好碰上了姐姐,要不然別說得餓肚子,恐怕還得在野地裡待一夜呢!」
 
  鳳妞兒道:「說得是,餐風宿露對一個常在外頭跑的江湖人來說,那算不了什麼,可是
對妹妹這麼一個出身書香門第……」 
  沈書玉道:「姐姐可別小看了我,姐姐應該知道我是怎麼到京裡來的。」 
  鳳妞兒怔了一怔道:「我忘了,妹妹雖然出身書香門第,可卻是個堅毅、剛強的奇女
子。」 
  沈書玉笑道:「那是姐姐誇獎,姐姐的褒貶之間未免差得太多了。」 
  鳳妞兒也笑了,忽然她皺起眉峰,詫異說道:「這就怪了,妹妹身邊可以說都是自己人,
會是誰把妹妹給出賣了?」 
  傅天豪道:「『燕雲十—三俠』俠名甚著,我倒不敢說是誰出賣了沈姑娘,我是覺得
『五城巡捕營』沒有理由厚彼薄此。」 
  鳳妞兒點點頭道:「說得是,這裡頭一定有蹊蹺,你所以要帶書玉妹妹進城去,就是為
找霍天行問個究竟?」 
  傅天豪道:「姑娘該知道,眼下懷反清復明大志不只沈先生一人,忠義之後也不只沈姑
娘一個,既然發生了這種事,我不能不聞不問,而且這種事也為江湖所難容。」 
  鳳妞兒道:「既然這樣那何不讓書玉妹妹跟我做個伴兒暫時在何家住幾天,好在這種事
書玉妹妹去不去兩可,再說你一個人也可以隨時進出,方便得多。」 
  轉過臉來問沈書玉道:「妹妹看怎麼樣?」 
  沈書玉有點捨不得,可是她明知道跟著傅天豪是個累贅,她跟鳳妞兒也一見投緣,心裡
對這位既多情又可憐的姑娘是敬佩復又同情,她也願意跟鳳妞兒多親近親近,她當即說道:
「我求之不得,怕只怕人家何家……」 
  鳳妞兒道:「何家不多妹妹這麼一個,再說何家父子妹妹也已見過了,妹妹應該知道他
父子是怎麼樣的人,待會兒等何老爹出來,我跟他說一聲,准保他歡迎都來不及。」 
  抬眼望向傅天豪,道:「你呢?你怎麼說?」 
  沈書玉道:「姐姐別問他,少我這麼個累贅,他還有不願意的?」 
  鳳妞兒笑了,傅天豪也笑了。 
  沒多大工夫,何老爹跟何長順父子倆端著吃喝出來了,鄉下人還保留著一份純真,待人
實而厚,平日自己捨不得吃喝,如今硬殺了兩隻老母雞。 
  別看何老爹父子是男人家,菜做得還挺不錯,四菜一湯,一大盤窩頭,在一個農家來說,
這已是過年的菜了,就這樣,何老爹父子還擺著手直說鄉下簡慢,沒菜待客呢! 
  何老爹父子跟鳳妞兒都吃過了,可是他三個都又陪傅天豪跟沈書玉吃了點兒,何老爹父
子倆直往兩個人碗裡夾菜,慇勤而又真誠,等鳳妞兒把想留沈書玉在這兒做幾天伴兒的意思
一說,爺兒倆好樂,不但滿口地直說歡迎,而且引為無上光彩。 
  那股子實而厚的真誠勁兒,使得傅天豪跟沈書玉好不感動,人世間滿眼的險惡奸詐,突
然碰上這麼一對父子,讓人倍覺溫暖。 
  吃過了飯,何老爹父子收拾碗盤往後去了,沈書玉也跟去幫忙去了,前頭只剩了傅天豪
跟鳳妞兒兩個人。 
  沈書玉在的時候,鳳妞兒沒說什麼,現在沈書玉不在了,鳳妞兒仍然沒說什麼,兩個人
就一段時間的靜默,只是四目交投,兩個人都別有感受。 
  最後還是鳳妞兒先開了口:「時候不早了,你走吧!書玉妹妹跟我在一起,你盡可以放
心,這雖談不上隱密,但卻很安全,這兒離城太近,他們絕想不到書玉妹妹會住在這兒,即
使萬一有點什麼動靜,我也會照顧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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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41:18 |只看該作者
  傅天豪道:「謝謝姑娘,沈姑娘跟姑娘在一起,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剛才我一直沒機
會告訴姑娘,趙六指兒帶著他的人已經到京裡來了,現在住在諸霸天家裡。」 
  鳳妞兒訝然說道:「你怎麼知道他住在諸霸天家裡的?」 
  傅天豪道:「我碰見過『猴兒臉』崔護,據崔護說,趙六指兒這趟到京裡來,主要的還
是為了找你……」 
  鳳妞兒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的,我並不怕他,我跑到京裡來是為了找你,
看看你,現在我已經見著你了,我隨時可以跟他碰面。」 
  傅天豪一顆心往下一沉,道:「我無意讓姑娘躲他,可是姑娘要往他面前送,那未免太
不值得,也太不智,趙六指兒這趟到京裡來,有一半兒也是想仗恃著他在京畿一帶黑道的勢
力找我,不然他絕不敢到京裡來,我現在沒工夫去找他,等……」 
  鳳妞兒淺淺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至少這一陣子我不會讓他找到我,時候不早
了,你快走吧!」 
  傅天豪口齒啟動了一下,想再說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又把它嚥了下去,他自己明
白,欠鳳妞兒的實在太多,可是他不能說什麼安慰她的話,事實上鳳妞兒也不可能把終身托
付給他,原因只有他跟鳳妞兒明白。 
  他並不計較,只是鳳妞兒卻耿耿難釋,這,從鳳妞兒對他的言談舉止可以看出來,事實
上,她在盡力地壓制著那熊熊的情焰,她打算把它深埋心底,要不然剛才沈書玉有心迴避,
她不會拉著沈書玉不放,現在也早就向他訴相思,吐心曲了。 
  在沒見著鳳妞兒之前,傅天豪很著急、很擔心,巴不得趕快找到她、見著她,可是現在
一旦見了她,他卻又怕看她那雙讓他難受,讓他心疼的眼神,他甚至沒有勇氣面對她,那只
因為他明白鳳妞兒對他用的這段情不可能有結果,而且偏偏鳳妞兒自己也清楚。 
  他勉強笑笑道:「那麼我走了,何老爹那兒麻煩姑娘代我說一聲。」 
  別的他沒再說什麼,他走了,一直到過了那片打麥場,他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可是心
裡還跟塞個什麼似的,堵得慌! 
  口 口 口 
  現在一個人,方便多了,傅天豪避開了「水定門」,往東走。 
  他打算從東邊越過城牆進城。 
  現在,天已經快二更了,夜已漸深,人已漸靜,以傅天豪的修為來個越牆進城,那是容
易也不過的了。 
  他踏著雜草到了東城下,度量一下護城河,抬頭再看看那兩丈多高的城牆,剛要提氣騰
身,突然—— 
  「傅爺!」一個低低話聲從左後方傳了過來。 
  傅天豪心頭—震,抬掌護胸,轉身望去。 
  近十丈外,一片人高野草前,站著個瘦瘦的黑影。 
  傅天豪眼力超人,他馬上就看出那瘦瘦的黑影是誰來了。 
  那不是別人,赫然竟是身為「五城巡捕營」領班的「鬼影子」杜明。 
  「鬼影子」名不虛傳,果然一身好輕功,讓他欺進了十丈,傅天豪居然還茫然無覺。 
  沒錯,善銘的確不會善罷甘休。 
  「五城巡捕營」果然在等著他呢!幸好這時候沈書玉已經不在身邊了。 
  杜明既然在這兒,那麼在這兒的人應該不只杜明一個。 
  傅天豪正自心中念轉,杜明已騰身掠了過來,近前便道:「我料想是您,冒叫了一聲,
果然是您,傅爺,您可沒讓杜明繞著城轉,差點把兩條腿跑斷。」 
  傅天豪道:「現在總算找到我了。」 
  杜明咧嘴—笑道:「可不是麼,我打日頭下山跑到現在了……」 
  傅天豪冷然道:「你們那提督大人會給你記上一功的。」 
  杜明一怔,旋又笑道:「傅爺,您誤會了,我只一個人兒,是專為找您,給您送個信兒
的。」 
  傅天豪早已用他那敏銳的聽覺跟超人的目力搜索過了,沒錯,杜明的的確確是一個人,
至少在二十丈內只有杜明一個人。 
  事實上過了二十丈是一片平坦的荒郊曠野,不可能藏人。 
  他道:「你是專為找我,給我送個信兒的?」 
  杜明笑道:「是啊!要不然我早嚷嚷了,您想是不是?」 
  傅天豪道:「你給我送什麼信兒?」 
  杜明道:「提督大人當天把我們統帶召進府裡下了個令,不但『五城巡捕營』精銳盡出,
好手全派了出來,而且還拉上了『北京城』黑道上的一方之霸諸霸天跟北六省黑道的瓢把子,
『宛平』的趙六指兒,現在城裡到處是埋伏,到處是樁卡,我怕您不知道貿然闖進去,陷在
城裡……」 
  傅天豪「哦!」地一聲:「是麼?」 
  杜明道:「傅爺,這可是千真萬確的,為了找您報這個信兒,我一個人請命出城搜尋您
的下落,要是坑了您,騙了您,杜明沒有翻天的能耐,您儘管唯我是問就是。」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笑笑說道:「這我就不懂了,你貴為『五城巡捕營』領班,怎麼會
想法子跑出城來給我送這個信兒?」 
  杜明苦笑一聲道:「傅爺,您別臊我,要不是當初在江南道上混不下去了,龜孫才願意
吃這份糧拿這份俸,對您,我是仰慕已久,由來敬重,杜明我不聾不瞎,儘管官家到處懸賞
緝拿您,可是我杜明知道您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今天在『倚虹堂』您可以毀了杜明,可是您沒有,這份恩德叫我杜明既慚愧又感激,知
恩不報,我杜明還算人麼?再說您護的是忠義之後,我杜明也有一份血性,我要是不找您送
這個信兒,將來我拿什麼臉見江湖同道,又拿什麼臉見我泉下杜家祖宗。」 
  傅天豪靜靜聽畢,暗暗感動,他也知道不少人托身官府是出於無奈不得已,六扇門裡,
也不乏有血性的漢子,他目光一凝:「杜老……」 
  杜明忙道:「我不敢當,只要您認為杜明還算個人,杜明也就知足了。」 
  傅天豪道:「你不用這麼說,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既然清楚,應該知道我不會做作,
不擅虛假,對杜老你,我只有敬佩,我交杜老這個朋友。」 
  杜明不禁一陣激動,道:「傅爺,杜明哪敢奢求這麼多……」 
  傅天豪道:「杜老,你我都是江湖人,江湖人注重一個義字,為人行事憑的是一句話,
杜老這朋友我是交定了,從現在起,『五城巡捕營』裡,我有杜老這麼一個朋友了。」 
  杜明突然老淚縱橫,道:「傅爺,我,我,我這是哪來這麼大造化……」 
  傅天豪道:「杜老太看重傅天豪了,傅天豪跟杜老你一樣,也是個江湖人……」 
  杜明搖頭說道:「傅爺您別這麼說,您這個江湖人跟杜明這個江湖人可大不相同,江湖
上提起傅爺來,沒有不一臉敬重雙挑拇指的,我杜明卻在江湖道上連待都待不了……」 
  傅天豪道:「杜老別再說什麼了,這地方不是說話的地方,都不能在這兒久待,快半夜
了,杜老也應該回城覆命去了。」 
  杜明舉袖擦了擦臉上的老淚,點頭道:「我這就走,您……」 
  傅天豪道:「我還要進城去。」 
  杜明一征道:「傅爺,我剛才告訴過您……」 
  傅天豪道:「我知道,我自會小心,不瞞杜老,沈姑娘被人出賣,這件事我非弄個清楚
不可,而趙六指兒也欠過我的.我正好藉這機會跟他作個了結。」 
  杜明道:「對了,我忘了問了,沈姑娘呢?她跟您分手了麼?」 
  傅天豪道:「我把她暫時托給一個朋友了,杜老該知道,沈姑娘是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弱
女子,已經受夠了驚嚇,我不能再讓她跟著我進城冒險,而且有她跟著我行動也不太方便。」
 
  杜明道:「您說得是,您說得是,這麼說是一定要進城裡去?」 
  傅天豪點了點頭道:「不錯。」 
  杜明道:「既然這樣,我不便再攔您,好在一個『五城巡捕營』跟諸霸天、趙六指兒他
們您未必放在眼裡,可是明槍好躲,暗箭難防,明的我不知道,黑道上這些人我清楚,他們
什麼手段都使得出,說不定還有什麼別的毒招,您還是要多小心。」 
  傅天豪道:「謝謝杜老,我自己會小心的,萬—打不過,我會跑,相信江湖上能快過我
這兩條腿的還不太多。」 
  杜明忍不住笑了,抱拳一哈腰道:「那麼,傅爺,我告辭了。」 
  他二話沒說,轉身疾掠而去,的確是「鬼影子」,一轉眼工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傅天豪站在那兒一直望著杜明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見,搖搖頭道:「想不到
『鬼影子』杜明是這麼個人。」 
  他提一口氣騰身掠上了城頭,那丈餘寬的城頭空蕩寂靜, 
  聽不見一點聲息,也看不見一點動靜,在城上他略略地停了一下,四下裡打量了一下之
後,便飛身撲了下去。 
  他輕得跟片落葉似的落在城根兒暗影裡,等他再從城根兒暗影裡走出來的時候,他已經
變了一個人,白滲滲的一張臉,不帶一絲兒血色。 
  除非他碰上了「大鷹爪」譚北斗,要不然絕不會有人找他這位任先生的麻煩。 
  他要找趙六指兒,可是那是私仇,他要找霍天行幾兄弟,那才是大事。 
  「大漠龍」不是個不分輕重的人,他要先找霍天行幾兄弟。 
  在偌大一個「北京城」裡找幾個人談何容易?霍天行跟白不群已離開了「泰安堂」跟那
家酒館兒,章一絕、駱二巧、還有老五韓奎、老十司徒逸,跟「燕雲十三俠」的最末一位樂
清就絕不會再待在「天橋」。那麼他幾兄弟在哪兒?只有耐著性子找了。 
  他順著東城根兒往西走,這一帶離住家遠一點兒,白天是一片荒涼,到了晚上更有點懍
人。「鬼影子」杜明告訴他,如今城裡到處是埋伏,到處是樁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
以一邊走,一邊用他敏銳的聽覺跟超人的目力四下搜索,這樣他可以在別人沒發現他之前,
發現別人。 
  走著走著,他忽然有了警覺,他聽見一陣急速的衣袂飄風聲從他左肩前方掠了過來。 
  當然,這是夜行人。在今夜這種情形下,「北京城」裡埋伏處,樁卡遍佈,施展輕功身
法馳行的夜行人恐怕不多。 
  傅天豪雖然沒把「五城巡捕營」、諸霸天跟趙六指兒這些人放在眼前,他現在找的是
「燕雲十三俠」霍天行兄弟,他不願意節外生枝,多惹麻煩,身軀只一閃,便躲到了一棵合
圍的大樹後。 
  他這裡剛藏好身形,兩條黑影疾掠而至,從樹前五六丈處過去,一個起落已消失在遠處
夜色裡。 
  兩個夜行人的身法相當快,只從大樹前一閃便過去了,可是傅天豪已看得清清楚楚,那
兩個穿一身黑衣褲褂,手裡倒提著一把單刀,「五城巡捕營」的,杜明沒騙他。 
  那兩個去遠了,傅天豪剛想從樹後出來,忽聽一陣衣袂飄風聲,又從那兩個「五城巡捕
營」的巡捕逝去方向傳了過來。 
  傅天豪一步剛要跨出,忙又退了回來。 
  遠處掠來兩條人影,看身材,看身法,赫然竟是剛才那兩個,他兩個已經過去了,現在
又折回來,難不成有什麼發現?傅天豪心念一轉,提一口氣,縱身掠上了樹頂。 
  他在樹頂藏好身形,適時那兩個「五城巡捕營」巡捕雙雙掠到,這回沒從樹前掠過,竟
然一起落在大樹下。傅天豪看得一怔,暗道:「這是幹什麼……」 
  只聽左邊那個身材略為瘦小的巡捕道:「折騰了半夜了,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也
沒瞧見,我看咱們那位大人的心思是白費了,本來也是,『大漠龍』什麼樣個人兒,憑咱們
『五城巡捕營』的想拿他,做夢,跑得兩條腿都快折了,這兒沒人,坐下來偷懶吧!」說著
一屁股坐了下去,人往樹幹上一靠,竟然歇起來了。 
  右邊那名巡捕稍為胖點兒,頭上都見了汗,鐵青著臉,冷哼一聲道:「說起來就數我倒
他XX的楣,跟桂花兒說好的,今兒晚上到她那兒去,這下可好,去不成了,什麼時候不好拿
『大漠龍』?偏偏今兒個,你說得對,憑咱們這些人就想拿人家『大漠龍』麼,真是做他XX
的夢。」 
  那名身材瘦小的巡捕「哈!」地一聲笑道:「別抱怨,老秦,就數你一個人有相好的,
別人就沒有,我他XX的還不是跟你一樣,跟小紅說好了的,這種事呀別太認真,沒咱們,人
家會摟個枕頭睡覺?會不熄燈等一夜?沒那回事兒,沒咱們,人家照樣有人陪,說不定比咱
們賠著還樂呢!」 
  姓秦的胖子臉色更難看了,把刀狠狠地往地上一插,就要往下坐,那瘦子巡捕「噓!」
地一聲:「有人來了,快走吧!要是讓領班碰上,咱們倆呀吃不完兜著走。」 
  他站起來先竄了出去。 
  姓秦的胖子「呸!」一聲吐了口唾沫,道:「今兒晚上真他媽走楣運,要賭牌九非他媽
摸回『癟』不可。」他拔起刀來跟著竄了出去。 
  傅天豪居高臨下,不但聽見了,也看見了,那小個子聽覺不賴,的確有人來了。 
  又是兩個黑衣漢子,不過這兩個黑衣漢子不是施展輕功身法,而是並肩往這邊兒走。 
  這兩個黑衣漢子一高一矮,穿的也是黑褲褂,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五城巡捕營」的,矮
的那個手提的是一根三節棍,高的那個手裡抓的是根鏈子槍。 
  傅天豪心想:這兩個八成兒是諸霸天或趙六指兒的人。 
  那兩個走得相當快,傅天豪這心念才動,他兩個已經到了大樹下,那矮子突然停了下來
道;「五哥,歇歇腿兒吧!」 
  「別歇了,老七。」高個子搖搖頭道:「姑媳信得過咱們哥兒倆,也交待過咱們哥兒倆
了,要是找不著那位,咱們怎麼跟姑娘交待呀?」 
  「那有什麼法子?」矮個子一攤手道:「說不定人家早知道子,根本就沒往城裡來。」
 
  「不會的,老七。」高個子搖頭說道:「姑娘說得好,人家『大漠龍』根本不是怕事兒
的人,憑咱們這些個,人家會放在眼裡?說起來咱們老爺子也真是,又不干咱們的事兒,咱
們跟著起什麼哄,這個官字兒沾不得,沾上了就甩不掉,你瞧著吧!往後去有咱們老爺子頭
痛的。」 
  矮個子哼哼兩聲道:「以我看哪!這個官字兒倒還好點兒,憑咱們老爺子在『北京城』
的聲望勢力,六扇門未必敢拿他怎麼樣,倒是『大漠龍』才讓人揪心呢!人家又沒招咱們惹
咱們,咱們老爺子偏偏聽趙六指兒的跟著起哄,一旦把『大漠龍』惹火兒了,等他找上了門
來,拿把劍往那兒一伸,咱們這一夥兒裡恐怕挑不出個能在人家劍下走完三招的,到那時候
呀……」 
  「容易。」高個子冷冷說道:「主意是趙六指兒出的,讓他去擋去。」 
  「說得容易。」矮個子道:「趙六指兒是那麼省油的燈麼?誰又不是小孩兒了還看不出
來,他跟『大漠龍』有梁子,他要是有本事奈何『大漠龍』,他絕不會拉咱們老爺子做伴兒
沾這個官家兒,真要等『大漠龍』找上門來呀!只怕他早開溜了,哼!老狐狸一個,偏偏咱
們老爺子就聽他的。」 
  矮個子搖搖頭又道:「其實也不能怪咱們老爺子耳根軟,誰叫趙六指兒是北六省黑道兒
的瓢把子,不聽他的又能怎麼辦?」 
  「瓢把子?」高個子冷笑兩聲道:「算了吧!要真是北六省黑道兒的瓢把子,早就把北
六省黑道兒上的人手調到京裡來 
  對付『大漠龍』了,還會拉上咱們老爺子沾這個官字兒?」 
  矮個子沉默了一下道:「五哥,別的不談了,咱們倆的正事要緊,你說咱們上哪兒找
『大漠龍』去?」 
  「上哪兒找呀?」高個子說:「外城咱們已經跑遍了,總不能往內城吧!『大漠龍』要
這麼容易讓咱們碰上也就算不得『大漠龍』了,再說如今全城的埋伏樁卡都是為對付『大漠
龍』的,有誰知道咱們倆是別有心思,別有任務呀?」 
  傅天豪藏身樹頂,聽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樹下的這兩個是諸霸天的人,這兩個嘴裡所說
的姑娘一定是諸亞男。 
  可是他不知道諸亞男讓這兩個找他幹什麼,猜想諸亞男的用意可能跟「鬼影子」杜明一
樣,希望能適時給他一個警告, 
  告訴他「北京城」裡佈滿了明樁暗卡,告訴他善銘已經外借了諸霸天跟趙六指兒在黑道
上的勢力,告訴他明槍好躲,暗箭難 
  防。 
  他想下樹現身間個究竟,可是轉念一想又覺沒這個必要,而且他也不願欠諸亞男的情,
再惹這個麻煩。 
  心裡剛想到這兒,忽聽樹下那矮個子道:「對了,五哥,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交待要
滿城搜,不許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卻又偏偏不許咱們近西邊兒那片樹林子,萬一『大漠龍』要在那片樹林子裡,滿城這些
樁卡不就白布了麼?」 
  「誰知道?」高個子哼哼兩聲道:「聽三哥說,這不是咱們老爺子的意思,是『五城巡
捕營』交待的,管他呢!他們既然這麼 
  交待,咱們就這麼聽不就行了麼?」 
  傅天豪聽得微微一怔,心想:「西邊兒那片樹林子不許近,『五城巡捕營』是什麼意思?
這矮個子說的不錯,既然下令滿城搜又不許近西邊那片樹林子,萬一自己要是在那兒,這滿
城的樁卡的確白布了……」 
  只聽那矮個子道:「話是不錯,五哥,只是你別忘了,姑娘是讓咱們倆找『大漠龍』送
信兒的,萬一『大漠龍』要是真在那片樹林子裡……」 
  高個子「哼!」地一聲道:「老七,你糊塗了?『大漠龍』要真在那兒更好,不是不讓
咱們近那片樹林子麼?那咱們還擔什麼心?」 
  「說的是。」矮個子怔了一怔點點頭,道:「我的腦筋怎麼就沒轉過來。」 
  「走吧!老七。」高個子道:「咱們再轉轉去,真要再找不著,咱們也只有回去給姑娘
回個話。」他兩個走了。 
  傅天豪在樹上皺了眉,他在想:「五城巡捕營」究竟為什麼不讓人近西邊那片樹林子?
 
  抬眼往西一看,夜色太黑,距離太遠,視線裡看不見西邊兒有什麼樹林子,或許那片樹
林所在地還要往西走點兒。 
  想著想著,忽然心裡一動,想起了當初「五城巡捕營」的人夜闖「泰安堂」抓沈書玉的
時候沒動「燕雲十三俠」任何一個,現在滿城搜他,不讓接近西邊那片樹林子,會不會也
是……一念及此,他心頭猛然一陣跳動,長身而起,行空天馬般往西撲去。 
  傅天豪輕功身法高絕,轉眼工夫之後已馳出了剛才在大樹上的視線,現在他看見了,眼
前一片樹林子,不怎麼大,樹林子黑忽忽的,似乎有幾間房子,但卻看不見一點燈光。 
  而也就在他看見那片樹林子的同時,他忽然驚覺前面不遠處躲的有人。 
  人不多,只有一個,他心裡轉了轉,停也沒停地繼續往那片樹林子撲了過去。 
  可也就在這時候,前面七八丈外一片半人高的野草叢中站起個黑影,只聽那黑影揚聲發
話說道:「哪位朋友?請停身說話。」 
  傅天豪馬上就聽出那人是誰來了,立即收勢停身道:「可是樂十三俠?傅天豪求見霍大
俠。」 
  那黑影騰身掠了過來,隔一丈落地,不正是「天橋」練把式,賣跌打損傷藥的那個瘦小
黑漢子,「燕雲十三俠」中的最末一位樂清。 
  樂清目光一凝,在他臉上深深打量一眼,透著狐疑道:「閣下是『大漠龍』傅大俠?」
 
  傅天豪抬手摘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樂清雙眉陡地一揚,道:「果然是『大漠龍』傅大俠,我大哥候駕多時,請!」 
  一擺手,側身往後退了一步。 
  傅天豪不由怔了一怔道:「怎麼?霍大俠知道我要來?」 
  樂清道:「我大哥料想傅大俠在救了沈姑娘之後,一定會找尋我兄弟。」 
  傅天豪又復一怔道:「霍大俠也知道沈姑娘已經脫險?」 
  樂清淡然一笑道:「傳大俠兵不刃血,救人救得漂亮,我兄弟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樂清的話裡帶刺兒,可是傅天豪沒聽出來,又怎麼想到霍天行對他救人之舉有所不滿,
當然他也沒想到他的行動會被章小鳳「料中」,他當即含笑抱拳,道:「好說,我不過取了
個巧。」邁步往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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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42: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樂清陪著他往前走,沒說一句話,股上也沒一點表情,看看已近那稀疏疏的一片樹林,陡然
喝道:「二虎,往裡報,傅大俠到了。」 
  傅天豪馬上看見有棵大樹後,閃出一條人影,飛快地往裡撲去,他忙道:「樂十三俠這
麼客氣,叫傅天豪怎麼敢當?」 
  樂清淡然說道:「江湖禮數不可失,傅大俠不必客氣。」 
  說話間,已進那片稀疏疏的樹林,這才看見一點微弱的燈光,燈光在正中一間屋子裡,
似乎用什麼東西從外頭擋著,所以燈光絕不外洩,只出了這片樹林也絕看不見。 
  正中那間屋裡黑忽忽的站著幾個人,傅天豪看得清楚,那正是霍天行、章民山、白不群、
駱家英、韓奎、司徒逸兄弟,還有「泰安堂」藥鋪的夥計,霍天行的大徒弟大虎,他幾兄弟
都站在屋裡,沒一個出來迎的。 
  傅天豪覺得有點不對,可是他沒在意,到了屋門口,他一抱拳道:「諸位,恕傅天豪打
擾。」 
  白不群、駱家英、韓奎、司徒逸的神色都很冷漠,尤其是莽老五韓奎,他更是怒形於色。
 
  可是霍天行、章民山二人神色卻相當平和,章民山抱拳答了一禮,霍天行答了一禮後,
擺手說道:「不敢,傅大俠客氣,請進屋坐。」 
  表現得雖沒那麼熱絡,可並沒有失了江湖禮數。 
  進了屋,落了座,霍天行道:「大虎,給傅大俠倒茶。」 
  大虎恭應一聲,立即把一杯茶送到傅天豪面前。 
  大虎退回了一邊兒,霍天行坐著一抱拳說道:「傅大俠代我兄弟救沈姑娘脫了險,霍天
行這裡先謝您。」 
  傅天豪欠身說道:「不敢當,霍大俠客氣,沈姑娘忠義之後,身臨危厄,傅天豪不能也
不敢坐視。」 
  霍天行道:「說來好叫霍天行兄弟慚愧,沈姑娘投奔的是我兄弟,寄住在『泰安堂』裡,
我兄弟護衛不周,沈姑娘讓『五城巡捕營』的人抓了去,卻讓傅大俠隻身冒險把沈姑娘救了
出來。」 
  傅天豪道:「好說,我剛說過,沈姑娘忠義之後,身臨危厄,傅天豪也不敢坐視,其實
我只是趕巧,也比諸位早了一步而 
  已。」 
  白不群道:「傅大俠兵不刃血,也等於沒驚動什麼人,救人救得漂亮,好叫我兄弟欽
佩。」 
  傅天豪剛要說話,韓奎突然冷冷說道:「傅大俠,怎沒看見沈姑娘回來?」 
  這時候傅天豪已經明顯地覺出小大對勁,可是他有—副超人的胸襟,並沒有放在心上,
道:「眼下『北京城』裡埋伏處處,樁卡遍佈,我要進城來找諸位,帶著沈姑娘諸多不便,
所以我只有暫時把她托給了一個朋友。」 
  韓奎冷冷一笑道:「怕是沈姑娘對我兄弟有什麼不滿,不願意來吧?」 
  司徒逸接著冷冷說道:「傅大俠那位朋友可靠麼?萬一出點什麼差錯,傅大俠這番心思
就白費了。」 
  傅天豪突然笑了,心想:這倒好,該問的我還沒問呢!卻讓你們來了個先發制人。 
  也就因霍天行兄弟對他不滿,他對「五城巡捕營」一再厚此薄彼之舉更增加了三分懷疑。
 
  他沖霍天行一抱拳,含笑說道:「傅天豪要有什麼得罪諸位之處,還望霍大俠明說。」
 
  韓奎一向莽慣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把傅天豪面前那杯茶都震灑了,灑了一桌子,韓奎
冷笑說道:「傅天豪,你還反穿皮襖裝的什麼佯……」 
  霍天行雙眉一揚,沉聲說道:「你這是幹什麼,連個禮數都不懂麼?給我退後。」 
  韓奎叫道:「大哥,事情已到了這地步……」 
  霍天行臉上變了顏色,喝道:「老五,你聽不聽我的?」 
  韓奎沒敢再吭氣兒,扭頭退向後去。 
  霍天行轉身沖傅天豪一抱拳道:「我這個五弟性情剛烈,一向莽撞,得罪傅大俠之處,
霍天行這裡代為賠罪。」 
  傅天豪淡然一笑,答禮說道:「好說,必然傅天豪有什麼地方得罪了諸位,不然韓五俠
不會這樣。」 
  白不群冷冷接口說道:「恐怕還真讓傅大俠你說著了。」 
  傅天豪眼都沒抬,看著霍天行含笑說道:「霍大俠,傅天豪請教。」 
  霍天行神情一肅,道:「既然話說到了這兒,正好趁這機會把彼此間的這點誤會澄清一
下,恕霍天行直言……」 
  傅天豪道:「好說,霍大俠有話儘管明說。」 
  霍天行道:「有人說沈姑娘被抓的事,是有人到『五城巡捕營』告的密,而事實上知道
沈姑娘住在『泰安堂』的人並不多……」 
  傅天豪心想:「這倒好,我想問的卻讓你們先問了……」 
  他笑笑說道:「原來如此,這件事確有澄清的必要,不瞞霍大俠說,我冒險進城來見諸
位,為的也就是這件事。」 
  韓奎忍不住道:「是啊!這麼一來,可以把你洗刷得一乾二淨。」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韓五俠,我無意洗刷什麼,只是我要問問,諸位憑什麼懷疑我傅
天豪?」 
  韓奎道:「很簡單,只因為知道沈姑娘住在『泰安堂』的只有你一個。」 
  傅天豪道:「韓五俠,這話就不對了,可能是傅天豪那天拜訪白三俠離去後,沈姑娘從
『泰安堂』出來時被『五城巡捕營』的眼線看見了,再說,沈姑娘住在『泰安堂』的事,諸
位比我更清楚,是麼?」 
  韓奎勃然色變,道:「姓傅的,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兄弟之中有人出賣了沈姑
娘?」 
  傅天豪淡然說道:「韓五俠,我沒這麼說,這句話只是針對韓五俠那句知道沈姑娘在
『泰安堂』的只我一人,事實上沒證沒據我也不敢隨便指人,只是至少我傅天豪不是這種人,
不會做這種為江湖所不齒、所難容的事。」 
  韓奎還待再說,霍天行抬手攔住了他,道:「傅大俠,咱們彼此毫無半點私人恩怨,我
兄弟對傅大俠你也一向敬重,霍天行就事論事,說話絕不偏倚,沈姑娘那天從『泰安堂』出
來時被『五城巡捕營』的眼線看見一事,霍天行不能不承認這不無可 
  能,可是霍天行卻聽人說,是個身手相當高的黑衣蒙面人到『五城巡捕營』告的密。」
 
  傅天豪道:「但不知霍大俠是聽誰說的?」 
  「我!」人影一閃,章小鳳不知道從那兒竄了過來,嬌靨上神色冰冷,兩道霜雪似的目
光直逼傅天豪。 
  傅天豪呆了一呆,道:「原來是章姑娘,我請教,章姑娘可是親眼看見……」 
  章小鳳冰冷說道:「我沒有親眼看見,我哪有那麼好的能耐,我也是聽人說的。」 
  傅天豪道:「但不知章姑娘又是聽誰說的?」 
  章小鳳道:「告訴你也無妨,『九門提督』善銘,你見過他這個人,是不是?」 
  傅天豪倏然一笑道:「原來是這位提督大人,我何止見過,我還曾跟這位提督大人把臂
走了一段路呢!」 
  章小鳳道:「光彩得很。」 
  傅天豪沒在意道:「章姑娘,善銘可曾指明那個人就是傅天豪?」 
  「這倒沒有。」章小鳳冷笑一聲道:「只不過我五叔剛才說得好,知道沈姑娘住在『泰
安堂』的人並不多……」 
  傅天豪道:「章姑娘,那個人可能就是當日看見了沈姑娘從『泰安堂』藥鋪出來的『五
城巡捕營』眼線,是不?」 
  章小鳳冷笑一聲道:「他要是『五城巡捕營』的眼線,何用蒙面,分明是怕人認出他是
誰來,再說數遍京畿,有那麼好身手的人也不多,綜合以上各點,你不能不承認你的嫌疑最
重。」 
  傅天豪道:「章姑娘,善銘的話可信麼?」 
  章小鳳道:「當然可信,這種事他用不著瞞人。」 
  傅天豪道:「那麼他又怎麼會把這種事告訴姑娘……」 
  章小鳳冷笑一聲道:「你恐怕還不知道,內城各府邸我熟得很,我也經常進出,在我結
交的權貴當中,善銘只不過是個起碼的。」 
  傅天豪呆了一呆道:「這一點我倒真沒想到,不錯,『金嗓玉喉』紅遍半邊天,經常是
權貴們座上嘉賓,尤其是章二俠跟駱四俠,那些貝子、貝勒、格格,幾乎有一半是章二俠跟
駱四俠的高足,由姑娘出面跟善銘打聽,善銘自然是有一句說一句。」 
  章小鳳道:「那麼你就該知道,我們指你並不是沒有根據……」 
  傅天豪道:「章姑娘恐怕忽略了一點。」 
  章小鳳道:「沈姑娘是你救出來的,是不?」 
  傅天豪道:「不錯。」 
  「當然了。」章小鳳冷冷一笑道:「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我不能不承認,只是我有這麼
個想法,你可願聽聽?」 
  傅天豪道:「章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 
  章小鳳道:「別跟我那麼客氣,我不敢當……」 
  她頓了頓道:「我這麼想,你雖然一路護送沈姑娘來京,可是沈姑娘到了京裡之後投奔
的卻是我這幾位長輩『燕雲十三俠』,將來一旦『燕雲十三俠』幫沈姑娘救出沈先生來,江
湖道上提起來,那可能根本顯不出你『大漠龍』來,而且『燕雲十三俠』在江湖上的名氣本
就不小,經過這麼一件事之後,名氣自然會更大更響亮,很可能會凌駕於你『大漠龍』之上,
這,自然使你心裡很不痛快,於是你告密在先,救出沈姑娘於後。 
  這麼一來,人是從『燕雲十三俠』手裡丟的,卻是經你『大漠龍』的手救出來的,『燕
雲十三俠』丟了大臉,而江湖上提起你『大漠龍』來沒有不雙挑拇指的,而且還博得沈姑娘
感恩圖報,贏得沈姑娘一顆芳心,傅大俠,我這想法說得過去麼?」 
  聽的時候,傅天豪十分平靜,靜靜聽畢,卻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十分爽朗,笑著說道:
「活了二十多年,我還不知道傅天豪是個這麼個人呢!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章姑娘竟然全
替我想到了……」 
  笑容一斂目光一凝,望著霍天行正色說道:「不知道霍大俠對章姑娘這番話有什麼看
法?」 
  霍天行兩道灰眉一聳,道:「傅大俠既然問起了,我就不得不實說了,我本不信,可是
她每料皆中,我就不能不承認她每一句話都是理了。」 
  傅天豪道:「霍大俠這每料必中是指……」 
  霍天行道:「她料傅大俠必會找我兄弟意圖洗刷自己,她料沈姑娘或許會跟傅大俠一起
來,但卻不願意再回到我兄弟這邊來……」 
  傅天豪道:「章姑娘好心智,霍大俠,人我已經救了出來,為恐霍大俠不知再冒險闖
『五城巡捕營』,也為查明究竟是誰出賣了沈姑娘,我不能不來見見霍大俠,至於後者,我
剛才說過『北京城』裡現在埋伏四處,遍設樁—卡,為的就是對付我傅天豪跟沈姑娘,霍大
俠清想,在這種情形下,我怎麼能讓沈姑娘跟我一塊進城……」 
  章小鳳冷冷一笑道:「我們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只是我要問你一句,希望你有膽量
實話實說,沈姑娘本人是不是不願意再見我們?」 
  傅天豪毅然點頭說道:「沈姑娘確有說過這種話,不過她沒有別的意思……」 
  章小鳳道:「那麼她是什麼意思?」 
  傅天豪道:「她認為她給諸位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霍大俠的藥鋪不能開,白三俠的酒
館兒也關門……」 
  章小鳳冷冷一笑道:「『五城巡捕營』的人只抓走了她一個,我們這些人卻沒動一動,
恐怕沈姑娘她也多心了吧?」 
  傅天豪呆了一呆道:「不瞞章姑娘說,沈姑娘沒有多心,我倒是想明白個究竟。」 
  章小鳳道:「你既然知道我結交的都是權貴,就該知道善銘為什麼沒動我們這些人。」
 
  傅天豪淡淡一笑道:「這麼說,善銘早在派人到『泰安堂』之前,就已經知道霍大俠、
白三俠跟姑娘的關係了?」 
  章小鳳道:「那是當然。」 
  傅天豪道:「這我就不明白了,既是善銘知道霍大俠、白三俠跟姑娘的關係,他怎麼會
派人夜闖『泰安堂』……」 
  章小鳳道:「傅大俠,您可別忘了,沈姑娘是他們眼中的叛逆啊!」 
  「不錯。」傅天豪點頭說道:「沈姑娘確是他們眼中的叛逆,只是按大清皇律窩藏叛逆
者與叛逆同罪,善銘他敢擅作主張厚此薄彼麼?」 
  章小鳳冷冷一笑道:「聽傅大俠您的口氣,好像是說『燕雲十三俠』跟善銘有勾結似
的。」 
  韓奎砰然一聲拍桌子,茶杯掉在地上掉個粉碎,剩下的半杯茶也濺了一地,韓奎厲聲說
道:「傅天豪,你還想反咬我兄弟一口。」 
  章小鳳接著說道:「傅大俠,我不妨告訴你,窩藏叛逆者跟叛逆同罪,善銘不是不清楚,
可是憑他那個小小的『九門提督』還惹不起『燕雲十三俠』善銘他親口跟我說過這種話,只
要我們讓他過得去,他絕不會給他自己找這個麻煩……」 
  傅天豪點了點頭道:「那就難怪『五城巡捕營』下令,滿城遍搜傅天豪,只不許近這片
樹林子了。」 
  霍天行一怔道:「傅大俠,這話是誰說的?」 
  傅天豪道:「是我一路上聽來的。」 
  霍天行一臉恍悟神色地道:「難怪他們始終沒往這兒來……」 
  這句話的話聲還沒落,二虎一陣風般撲了進來,急急說道:「師父,有人往這邊來了,
好幾十個。」 
  霍天行霍地站了起來,道:「看出是什麼樣的人了麼?」 
  二虎道:「太黑,太遠,看不清。」 
  只聽白不群道:「近了。」 
  傅天豪也聽見了,四下裡衣袂破風之聲大起,不但近了,而且顯然還把這幾間屋,這片
樹林子圍起來。 
  白不群這裡話聲方落,外頭跟著響起了一聲吆喝:「裡頭的人不許動,我們是『五城巡
捕營』的。」 
  傅天豪雙眉一揚,站了起來,道:「看來善銘並不是不敢惹諸位。」 
  章小鳳冷笑一聲道:「那要看是不是有人在裡頭使壞了。」 
  別看韓奎素來莽撞,這點兒卻是一點就透,他大叫一聲道:「好啊!姓傅的,原來是
你。」 
  適時外頭有人喊道:「大家別怕也不許動,我們只拿一個劫叛逆的欽犯傅天豪……」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韓五俠,你聽見了吧?」 
  韓奎為之一怔,立即住口不言。 
  章小鳳哼地一聲冷笑道:「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別人上了人家的當,我看咱們還是准
備準備的好。」 
  霍天行一點頭道:「小鳳說得不錯,大夥兒準備兵刃。」 
  大夥兒的兵刃都在身上,有了霍天行這句話,章民山等立即把自己兵刃抄在了手中。 
  這時候外頭喊聲又傳了進來:「傅天豪,你要是個英雄好漢你就出來,別連累了無辜。」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看來善銘還是不敢招惹諸位,他們既然只要我,為免連累諸位,
我只有出去。」他邁步要往外走。 
  章小鳳突然喝道:「慢一點兒,別把人都當傻子,以為我們沒人知道,你跟他們玩的是
什麼把戲,你躲在這兒,好讓他們衝進來拿人是不是?到今天我才看透了你,一不做;二不
休,姓傅的,你可真狠啊!」 
  這一番話不啻火上濺油,韓奎大叫一聲道:「先毀了這喪心病狂的匹夫,咱們再往外
沖。」 
  他手裡提的是個西瓜般大小的錘,看樣子還不輕,說著他舉起錘來沖傅天豪當頭砸下,
他力大錘重,這一錘威猛無倫。 
  傅天豪不怕他這個錘,但是因在這間屋子裡以一對九,他多少要吃點虧,他淡然一笑道:
「想逼我出去就說想逼我出去,幾位何必來這一套,用不著諸位逼,我自己出去。」 
  他一閃身避開韓奎那一錘,竄了出去。 
  只聽見外頭有人喊道;「傅天豪從前頭出來了。」 
  猛可裡火疾閃,轟然一聲,一蓬鐵砂打了過來。 
  傅天豪一驚閃身往左邊那兩間房子屋角撲了過去。 
  這邊屋裡每個人都看得清楚,二虎驚叫說道:「師父,他們有火器。」 
  霍天行皺皺眉頭道:「只怕他們真的是來拿傅天豪的。」 
  他這裡話聲方落,傅天豪心知這地方不能久待,也絕不能被困在這兒,順手拾起一塊磚
頭往左振腕一扔,引得外頭的人注意力稍微一轉,他運人帶劍拔起半空撲了出去。 
  他身法奇快,霍天行等在屋裡看得清楚,只一眨眼工夫就見他撲出了那片樹林。 
  剎時間十幾條黑影截住了他,可是只一照面那十幾條黑影馬上又踉蹌往後退去。 
  而且有四五個倒了下去,滾出了老遠,也就在這時候,傅天豪騰身又起,電一般地往外
撲去。 
  霍天行搖搖頭道:「『大漠龍』不愧是江湖第一把好手,十幾個『五城巡捕營』的好手
不但攔不住他,甚至經不起他一劍。」 
  他這句話聲方落,外頭火光再閃,又轟然一聲,把十幾丈方圓內照得一亮,不但他看得
清清楚楚,章民山幾個也都看見了,傅天豪已然騰起的身軀突然跟個斷線風箏似的往下一落。
 
  二虎脫口叫道:「他們打中他了。」 
  只見傅天豪在地上翻個跟頭,騰身又起,兩個起落就看不見了。 
  外頭那些「五城巡捕營」的呼喝著紛紛追了過去。 
  二虎又叫道:「我的天,他居然還能跑……」 
  霍天行緩緩說道:「他受了傷,傷在左半邊身子,傷得不輕。」 
  二虎道:「就是說嘛!要是我,我絕爬不起來。」 
  霍天行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凝重,道:「咱們跟傅天豪之間的這仇算是結下了,希望錯的
是他,不是咱們。」 
  這句話,聽得章民山等剎時間胸口像堵了塊什麼似的,都沒說話,連章小鳳也沒說一句
話。 
  口 口 口 
  霍天行沒看錯,傅天豪確實受了傷,確實傷在左半身,可是他咬牙忍著那火辣辣的炙痛,
支撐著往前跑。 
  他知道,他絕不能落進「五城巡捕營」手裡,只—落進了「五城巡捕營」手裡,就什麼
都完了。 
  他提著一口氣,輕功身法全力施為地往前跑,他不知道跑的是什麼方向,也不知道他走
的是哪條路,只知道他跑著跑著,進了一條漆黑的胡同裡。 
  經過這麼一陣急速而劇烈的奔跑,他的傷處更疼了,只覺左半身子跟火燎一般,胸口發
悶,兩眼發黑,兩條腿重逾千斤。 
  他知道他馬上就會倒下去,可是他卻又知道不能就這麼在這條胡同裡,要是他倒在了這
條胡同裡,絕沒希望逃出「五城巡捕營」的手去。 
  一念及此,他勉強又提了一口氣騰身掠起,往胡同左邊一戶人家的牆裡翻去。 
  他翻過了牆,人落了地,再也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栽了下去,接著他就什麼也不知道
了。 
  口 口 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漸漸又有了知覺。 
  頭一個知覺是他覺得傷處已經沒那麼火燎般的疼痛了。 
  接著,他發現眼前有光亮,忙睜眼一看,燈光亮的刺眼,他忙又閉上了眼簾。 
  儘管只是那麼一睜眼,可是他已經看見了,那刺眼的燈光只不過是一盞紗燈,就在離他
不遠處的方椅上。 
  一盞紗燈能有多大光亮?那是由於他是在黑暗中昏倒,太久沒睜眼的緣故。 
  過了一會兒,他又試著睜開了眼,這會兒好了,燈光沒那麼刺眼了,他也可以看清身周
的一切了。 
  他睡在一間很雅致的屋子裡,屋子不大,但室雅何須大? 
  這間很雅致的屋子很顯然的是間臥房,因為他是躺在一張紗帳低垂,玉鉤分懸,軟綿綿
的床上。 
  身上蓋的是條大紅面兒的綿被,頭底下枕的是只繡花枕, 
  就在這時候,他聞見那只繡花枕上透著陣陣的幽香。 
  這是誰家姑娘的閨房? 
  誰家姑娘又這麼好心,不但救了他,而且把一個帶傷的人放在自己屋裡,自己床上? 
  傅天豪不由想起了當日他躺在鳳妞兒那座小樓上的情景。 
  當然,眼下這間臥房絕不可能是鳳妞兒的。 
  就在他心念轉動,思潮迭起的當兒,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而且由遠而近一直到了
門口。緊接著,兩扇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位身穿青色衣裙,年方十六七的美姑娘輕輕的
跨了進來。 
  傅天豪看見了她,她一眼也瞥見了傅天豪。 
  她嚇了一跳,「哎喲!」一聲道:「你醒了。」 
  帶著一陣香風走了過來,伸出一雙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一邊掛帳子,一邊盯著傅
天豪,那雙美目跟白玉盤裡托著兩顆黑珠子似的,那麼圓,那麼亮,那麼動人:「你什麼時
候醒來的?」 
  傅天豪道:「剛醒,姑娘是……」 
  那青衣美姑娘抿嘴一笑道:「我啊!我是這家裡的人,昨兒晚上我們都睡著了,聽見牆
邊砰然一聲把我們都嚇醒了,點上了燈過去,可沒把我們嚇死,我們費了好大的勁兒,累得
渾身是汗才把你弄進屋裡來,就是這麼回事兒,明白了吧?」 
  傅天豪道:「這兒是姑娘的……」 
  「你問這間屋?」青衣美姑娘搖搖頭,含笑說道:「這是我們姑娘的臥房,我是我們姑
娘的丫頭,我叫小玲。」 
  傅天豪道:「玲姑娘,我還沒謝謝……」 
  青衣美姑娘小玲搖一搖頭道:「別謝我,要謝謝我們姑娘, 
  是她救了你,連你身上的傷都是她治的,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們姑娘給你上藥換藥,
連眼都沒合一下。」 
  傅天豪心裡泛起一陣感激,也泛起一陣不安,道:「那真是太感謝你家姑娘了,給府上
添不少麻煩,我也很不安。」 
  「別這麼說。」小玲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是麼?你不知道,我們姑娘天生
有一副好心腸,那怕是隻鳥兒讓誰打傷了,她也會忙上老半天。」 
  傅天豪道:「玲姑娘,貴主人尊姓是……」 
  小玲道:「我們姑娘姓秦,有事兒出去了,大概快回來了,你……」 
  倏然一笑道:「我們姑娘不許我問你什麼,我差點兒忘了。」 
  傅天豪怔了一怔道:「你家姑娘不許你問我什麼,為什麼?」 
  「不知道。」小玲搖搖頭道:「我們姑娘是這麼交待的,她沒說為什麼,我沒敢問,反
正我聽她的不問你就是了。」 
  傅天豪心裡轉了一轉,還想說什麼,只聽一陣得得蹄聲跟轆轆車聲由遠而近。 
  小玲凝神一聽,急道:「我們姑娘回來了,你躺著吧!我出去看看去。」 
  她走了,走得很快,走路的姿態很好看。 
  屋裡剎時是一片靜寂,靜得讓傅天豪不安。 
  他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神平定了一下,然後他想:不知道這位姓秦的姑娘是何許人,
這麼晚回來,看樣子是常常出門,挺忙的。 
  他這裡心念轉動間,蹄聲輪聲一起俱止,顯然馬車已然停下了。 
  他知道小玲沒聽錯,是她家姑娘回來了。 
  他心想:這位姓秦的姑娘回來之後,只一聽小玲告訴她他醒了,一定會先來看看他。 
  這位姓秦的姑娘到現在為止,恐怕還不知道他是誰,是個幹什麼的,要是知道了,不知
道她會怎樣? 
  只聽一陣輕快步履聲由遠而近。 
  傅天豪馬上聽出那是一前一後兩個人,後面的不用說是小玲,前頭那位定然是這兒的主
人秦姑娘。 
  果然,門被輕輕推開了,前頭一位清麗佳人,一身翠綠色的衣裙,外頭還罩著一件風氅,
人嫌瘦點兒,但瘦不露骨,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帶著靈秀之氣。 
  小玲就跟在她後頭。 
  確是秦姑娘,傅天豪一眼就能確認她是秦姑娘,因為他就是在諸霸天那兒見過那位秦姑
娘的。 
  傅天豪心裡為之一跳,人也怔住了,心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兒? 
  看起來自己是上了賊船了。 
  他能怎麼辦?身上帶著傷,挺重的,動都難動。 
  人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往往會豁出去,一旦豁了出去,人反而平靜、鎮定。 
  傅天豪他在這一轉眼工夫之後,便已趨於平靜、鎮定。 
  秦姑娘帶著一陣香風走了過來,嬌靨上堆著笑,那笑是親切的,是不帶一點兒假的。 
  「你醒了?」 
  傅天豪道:「謝謝秦姑娘!」 
  「別客氣。」秦姑娘嬌靨上親切的笑容一絲兒不減,人站在床前,一雙清澈深邃的目光
落在傅天豪臉上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為的是自己,怎麼樣,現在是不是覺得好
點兒了?」 
  傅天豪道:「謝謝姑娘,好多了。」 
  秦姑娘道:「那就行了,我先還掛心呢!我不懂治傷,從沒碰見過這種事兒,看見血嚇
得跟什麼似的,可又不得不給你治,只有咬牙瞎弄一通了,事後小玲還直笑我,說我手發顫,
連臉都白了。」 
  傅天豪只覺得她比他在諸霸天那兒,碰見她的時候要活潑得多,也覺得她每一句話甜美
悅耳,每一個笑都跟花朵綻放般,他道:「我很不安,讓姑娘受驚受累,也吵了姑娘的覺。」
 
  秦姑娘詫異地看了他—眼,道:「吵了我的覺?你什麼時候吵我的覺了?」 
  傅天豪道:「記得我進府上的時候,是從牆上翻過來的……」 
  秦姑娘「哦!」地一聲又笑了,道:「原來你是說……可真不假,把我從睡夢中嚇醒的,
可差點沒把我嚇死……」 
  解下風氅往小玲手裡一交,拉張椅子過來坐下去道:「餓不餓?我讓小玲給你做點兒吃
的去?」 
  傅天豪忙道:「謝謝姑娘,我現在不餓,待會兒再說吧!反正總是要麻煩姑娘跟玲姑娘
的。」 
  「對了。」秦姑娘倏然一笑道:「反正這份兒情你是欠定,乾脆就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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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42:46 |只看該作者
  小玲笑了,傅天豪忍不住也笑了,他笑了笑之後道:「不知道姑娘是不是還記得,我跟
姑娘見過。」 
  秦姑娘含笑說道:「當然記得,我這個人記性比忘性大。」 
  傅天豪道:「姑娘可記得,我跟姑娘是在什麼地方見的面?」 
  秦姑娘道:「記得啊!不是在諸家麼?你技震諸家,氣勢奪人,諸家從來沒吃過這種虧,
也從沒有人敢到諸家去那個樣兒,你好威風,好神氣。」 
  傅天豪道:「姑娘見笑了,姑娘跟諸霸天是……」 
  秦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朋友,怎麼?」 
  傅天豪道:「姑娘該知道,我不是諸霸天的朋友,而且他跟『宛平』的趙六指兒同為
『五城巡捕營』效力,滿城在搜尋我……」 
  秦姑娘微一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傅天豪為之一怔:「怎麼說,姑娘知道?」 
  秦姑娘「嗯!」了一聲道:「現在讓他們鬧得滿城風雨,雞犬不寧的,我常在外頭跑,
怎會不知道?」 
  傅天豪定了定神道:「那麼姑娘……」 
  秦姑娘目光—凝,道:「『大漠龍』傅天豪,這個名字我聽說過;我聽說『大漠龍』是
個俠客,你是個英雄,這就夠了。」 
  傅天豪道:「姑娘高義,我感激,只是姑娘恐怕沒有想到,這樣會連累姑娘。」 
  秦姑娘道:「我怎麼沒想到,在當天夜裡我一看是你的時候就想到了,可是我並沒有把
你扔出門外,也沒有通知諸霸天讓他們到我這兒來抓你,你只管放心在我這兒養傷,只要我
不說,誰也不會知道你會在我這兒,我有諸霸天這麼一個朋友,誰也不會到我這兒來搜查,
我可以這麼說,整個『北京城』沒有比我這兒更安全的。」 
  傅天豪道:「姑娘,我怕萬一……」 
  秦姑娘道:「我一個女人家都乾乾脆脆的,一個男人家卻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大漠
龍』在我的心目中是個頂天立地奇男子、大英雄,別讓我改變這個看法,好麼?」 
  傅天豪道:「我不在乎姑娘怎麼看我,我不能連累姑娘……」 
  秦姑娘轉臉向小玲道:「我也餓了,去做點兒吃的,讓傅爺陪我吃點兒。」 
  小玲答應一聲,擰身走了。 
  傅天豪暗暗歎了口氣,道:「姑娘,大恩我不言謝了。」 
  秦姑娘道:「我當初也沒指望你怎麼謝我,怎麼報答我,我剛沒說麼,救人一命勝造七
級浮屠,為的是我自己。」 
  傅天豪設說話,他不願意在口頭上再爭論什麼。 
  秦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我叫秦婉貞。」 
  傅天豪道:「秦姑娘。」 
  秦婉貞道:「你可願意聽聽我是個幹什麼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傅天豪道:「我不知道姑娘方便不方便……」 
  秦婉貞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不方便,要是不方便,我也不會問你願不願意聽了。」
 
  傅天豪道:「那麼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 
  秦婉貞道:「我是個風塵女子青樓妓。」 
  傅天豪呆了—呆道:「姑娘開玩笑了。」 
  秦婉貞道:「你不信?」 
  傅天豪道:「姑娘不像風塵女子。」 
  秦婉貞道:「有人天生就像風塵女子麼?」 
  傅天豪道:「那倒不是,只是……」 
  秦婉貞道:「只是什麼?」 
  傅天豪道:「我說不上來,我只覺得姑娘風度氣質兩超人……」 
  秦婉貞笑了道:「我風度氣質兩超人?是不是因為我救了你,你不好意思不捧捧我?」
 
  傅天豪道:「不,姑娘,我不是個善於奉承人的人,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秦婉貞嬌笑說道:「好一個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能得『大漠龍』誇讚,夫復何求,
今生可無憾了,我該謝謝你。」 
  傅天豪道:「姑娘……」 
  秦婉貞搖搖頭,道:「說什麼風度氣質兩超人?我不過還保留—些尊嚴罷了,在『北京
城』裡,算得是個名妓,也許就因為我出了名,我結交都是些權貴名流,似乎也就因為這才
抬高於我的身份,這就是俗話說的魚幫水,水幫魚。」 
  傅天豪道:「姑娘就一個人?」 
  秦婉貞道:「我跟一般風塵女子不一樣,我不屈於任何一個班子……」 
  傅天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姑娘的家裡……」 
  秦婉貞「哦!」地一聲道:「原來你是問……我是只一個人,要是還有親人,也不許吃
這碗人人輕賤的飯了。」 
  傅天豪道:「姑娘這句話我不敢苟同,有道:自古俠女出風塵……」 
  秦婉貞倏然而笑道:「你看我像個俠女麼?」 
  傅天豪道:「姑娘雖然身在風塵,但孤傲高潔,俠骨柔腸,這俠女二字,應該當之無
愧。」 
  秦婉貞淺淺一笑道:「能得『大漠龍』許為俠女,我即使是死也含笑了。」 
  小玲進來了,手裡端了個木漆盤,盤裡兩個碗,兩碗熱氣騰騰的蓮子湯。 
  秦婉貞接過兩碗蓮子湯,道:「把傅爺扶坐起來,小心點兒。」 
  傅天豪忙道:「姑娘,我不餓……」 
  「沒那一說。」秦婉貞道:「幾天幾夜沒吃沒吃喝了,哪有不餓的,即使不餓,一碗蓮
子湯撐不了人,剛才不是說了麼,反正這份情你是欠定了,何必再客氣,你也不該是個忸忸
怩怩的人兒,是不?」 
  她這裡說她的,小玲根本就不管傅天豪怎麼說,走過來把傅天豪扶坐了起來,小心翼翼
的,在傅天豪身後墊了個枕頭。 
  此恩最難消受,傅天豪好生不安,道:「真給二位添麻煩了。」 
  他伸出手去接碗。 
  秦婉貞沒給他,望著小玲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吃完以後就來。」 
  小玲很聽話,答應一聲擰身就走了。 
  秦婉貞把一碗放在几上,端著一碗道:「別跟我搶,你是個帶著傷的人,還是讓我侍候
你吧!」 
  傅天豪忙道:「秦姑娘,我又不是不能動,我自己來。」 
  秦婉貞沒理他,拿著調羹攪動著蓮子湯,輕輕地吹了幾吹,然後一調羹蓮子湯遞了過去,
道:「寢不言,食不語,這個你該懂,別說話了,張嘴。」 
  傅天豪好不自在,道:「姑娘……」 
  秦婉貞道:「除非你嫌我笨手笨腳的,要不然就別再說話。」 
  傅天豪還能說什麼?他明知道再說也是白費,他只有懷著一顆感激的心情張開了嘴。 
  秦婉貞一調羹,一調羹的餵他,香唇邊始終含著甜笑,笑得是那麼溫柔,那麼動人。 
  她挨得傅天豪那麼近,那一陣一陣的幽香醉人。 
  傅天豪是個鐵錚錚的奇男子,可是面對此情此景,也免不了有一種異樣的感受,這是人
之常清,除非是塊木頭,否則誰也不能無動於衷。 
  傅天豪在秦婉貞一調羹一調羹的「侍候」下喝完了一碗蓮子湯,秦婉貞笑了,除了溫柔
動人,還多了一份發自心裡的喜悅,她望著傅天豪道:「怎麼樣,還可口麼?」 
  冰糖燉蓮子本來就好吃,何況是這麼一位美人兒帶著溫柔動人的笑,如雪皓腕輕遞一口
口喂的? 
  傅天豪忍著激動,道:「謝謝姑娘,何只可口!」 
  秦婉貞放下了空碗,端起了幾上那一碗道:「要不要再吃點兒?」 
  傅天豪道:「不了,姑娘快吃吧!怕都涼了。」 
  秦婉貞輕輕嘗丁一口,倏然一笑道:「不涼,正好,我怕燙。」 
  她這麼一點兒一點兒的吃著。 
  傅天豪就這麼看著,這應該是一種享受。 
  秦婉貞吃得很慢,可並不是忸怩作態,女兒家天生如此,豈不聞姑娘吃飯細嚼慢咽,男
人吃飯都狼吞虎嚥? 
  他靜靜地看著秦婉貞把一碗蓮子湯吃完,似乎有點意猶未盡,真的,看秦婉貞吃東西,
永遠是看也看不膩。 
  放下碗,秦婉貞衝他笑了笑道:「我的吃像很不雅,是麼?」 
  傅天豪微一搖頭道:「我認為看姑娘吃東西,是人生難得幾回的享受。」 
  秦婉貞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真會說話。」 
  站了起來,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歇著了。」她過來扶著傅天豪輕輕往下躺。 
  剛才小玲也扶過他,他沒覺得什麼,現在他卻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感受。 
  他躺下了,秦婉貞那張清麗的嬌靨就在他眼前,好近好近,他心神震動了一下,不知道
秦婉貞會有什麼感受,只是突然間四道目光被互相吸引住了,傅天豪沒動,秦婉貞的一雙美
目也沒眨一眨,一時間,屋裡好靜好靜,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傅天豪跟秦婉貞恐怕聽不見。 
  驀地裡,一陣梆柝聲傳了過來,短命的梆柝聲。 
  秦婉貞嬌軀一顫,嬌靨一紅,急忙退向後,轉過身端起了兩個空碗,她背著身子道:
「歇著吧!我走了,有事兒你可以叫一聲。」她沒回身,端著碗向房門行去。 
  傅天豪沒說話,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秦婉貞剛走兩步,突然停步轉回了身,道:「對了,你有沒有什麼事兒要我代你辦的,
別再跟我客氣,要有你儘管說。」 
  四目交投,都有一點兒不自在。 
  傅天豪突然間想起沈書玉跟鳳妞兒,他想讓秦婉貞派個人去報一聲平安,可又怕這一聲
平安會招得沈書玉跟鳳妞兒冒險進城來看他,好在他現在已不覺得傷處怎麼疼了,相信一兩
天內就能下床了,能下床之後盡快回去就是。 
  於是他說:「謝謝姑娘,我沒什麼事。」 
  秦婉貞也沒多說,當即說道:「那你就安心在我這兒靜養吧!我會盡量減少外間的應酬,
留在家裡陪你。」說完了話,她轉身走了。 
  突然間,傅天豪就像少了樣什麼似的,只覺得這間屋裡好不冷清。 
  他怔怔地望著帳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口 口 口 
  「鷹玉府」那仙境一般的後院裡,水榭旁,凌紅靜靜的坐著,手裡拿著幾片的落葉,一
片一片地往水裡彈。 
  她臉上看不出清,看樣子她很無聊。 
  突然,一陣急促步履響動,徐二晃飛一般地跑了進來,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凌紅皺眉說道:「二晃,又是什麼事兒,跑成這個樣兒,王爺要在這兒又要說你了。」
 
  徐二晃喘著說道:「姑娘,不好了,傅爺讓他們打傷了。」 
  凌紅霍地站了起來,道:「怎麼說?傅爺讓他們打傷了誰?」 
  徐二晃道:「『五城巡捕營』的。」 
  凌紅道:「『五城巡捕營』!他們能打傷他?」 
  徐二晃道:「您不知道,他們用了火器,人又不是鐵,怎麼能跟火器碰?」 
  凌紅臉上倏地變了色,一把抓住了徐二晃,急道:「是怎麼回事兒? 二晃,你慢慢兒
說。」 
  徐二晃道:「我沒聽怎麼真切,只聽街上人說,昨兒晚上『五城巡捕營』的人圍捕『大
漠龍』,那『大漠龍』讓他們用火器打傷了。」 
  凌紅一跺腳,道:「你怎麼不聽真切,現在傅爺人呢?」 
  徐二晃搖頭說道:「不知道,聽說跑了,他們現在還在滿城搜呢!」 
  凌紅兩道柳眉突然一豎,道:「王爺呢?」 
  徐二晃還沒答話,只聽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過來:「我在這兒。」 
  凌紅跟徐二晃忙抬眼望去,只見鷹王勝奎穿一身雪白衣衫背著手從東邊走廊盡頭走了過
來。 
  凌紅拉著徐二晃追了上去,行近,她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鷹王勝奎回道:「剛進的門,二晃前一腳,我後一腳。」 
  凌紅道:「你回來的正好,我告訴你……」 
  勝奎道:「我知道,我就是為這件事兒趕回來告訴你一聲的。」 
  凌紅道:「那是最好,省得我再說了,你打算怎麼辦?」 
  勝奎微一搖頭道:「我不打算怎麼辦。」 
  凌紅一怔道:「怎麼說,你……」 
  勝奎道:「紅姐,你要原諒,『九門提督』職司京畿治安,善銘拿的是官府到處在緝拿
的『大漠龍』,我不便干預。」 
  凌紅柳眉一揚道:「你明知道他不是……」 
  勝奎道:「我知道他是俠非盜,我也一向極為仰慕他,可是他以武犯禁,在京裡劫持官
員,觸犯大清皇律。」 
  凌紅道:「你說什麼,他以武犯禁,在京裡劫持官員,觸犯了大清皇律?他什麼時候?」
 
  勝奎道:「你不是讓我打聽那位沈姑娘的安危麼,我問過『五城巡捕營』,沈姑娘讓
『大漠龍』劫持善銘換回去了,那位沈姑娘是沈在寬的女兒,善銘擔不起這個責任,也不甘
心丟這個人,他當然會傾全力緝拿『大漠龍』。」 
  凌紅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兒……」 
  勝奎道:「不信你可以親自到『五城巡捕營』走一趟。」 
  凌紅沒說話,沉默了一下始道:「這麼說,你是不管了?」 
  「我不便管。」勝奎一雙眉稍兒微揚,道:「我不瞞你,紅姐,要不是這一陣子我忙著
皇上去西郊的事,我會親自帶人找他去。」 
  凌紅臉色一變道:「勝奎,他是我的朋友。」 
  勝奎道:「他也是我的朋友,紅姐須明白,只是這是私誼,公私不能不分,我是個旗人,
我是大清朝的臣子。」 
  凌紅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你有你的立場,我不能不諒解,也不能勉強你不顧
自己的立場,這樣吧!我是個漢人,我是先明的遺民,這件事你不管我來管。」 
  勝奎道:「紅姐,『五城巡捕營』並沒拿著他。」 
  「我知道。」凌紅道:「憑『五城巡捕營』的那些人還拿不住他,只是已把他打傷了,
二晃說得好,人不是鐵,怎麼能跟火器碰?」 
  勝奎道:「紅姐,我直說一句,在火器下他只受了點兒傷, 
  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凌紅道:「那是你的想法,我不這麼想。」 
  勝奎沉默了一下,問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個管法?」 
  凌紅道:「那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頂多找
著他,看看他,你要是怕我給你添什麼麻煩的話,我可以搬出你這鷹王府去。」 
  勝奎一皺眉道:「紅姐,你這是何苦?」 
  凌紅道:「你不管嘛?我只好這樣了,我是個江湖草莽,升斗小民……」 
  勝奎道:「紅姐,你這是幹什麼?你不是不識大體的人,難道我這一點苦衷你都不能體
諒?」 
  凌紅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朋友有難,我能不聞不問?」 
  勝奎道:「我不是要讓你不聞不問,可是我請紅姐你僅止於找他,看看他,你應該知道
你現在身份,你忍心讓我為難?」 
  凌紅沒說話,她軟化了,她只有軟化,事實上勝奎並沒有錯,只是彼此間立場有衝突而
已,這是難免的,以後也一定還會有類似的情形,除非她能拋棄自己的立場,這一點,在她
沒進鷹王府以前就應該考慮到了。 
  徐二晃忽然猶豫著說道:「姑娘,聽說這件事裡還有牽涉著諸霸天跟『宛平』來的北六
省黑道總瓢把子趙六指兒。」 
  凌紅道:「這件事裡頭還牽涉著諸霸天跟趙六指兒?你這話什麼意思?」 
  徐二晃道:「諸霸天跟趙六指兒,也為『五城巡捕營』效力。」 
  凌紅「啊!」地一聲,揚起雙眉,道:「這倒好啊!王爺讓諸霸天幫著找『大漠龍』,
人還沒找到,他如今反而跟著對付起『大漠龍』來了。」 
  抬眼望向鷹王勝奎道:「你聽見了沒有?」 
  勝奎道:「我又不是沒在這兒,怎麼會沒聽見,諸霸天並沒有錯,我讓他找『大漠龍』
是私,『五城巡捕營』徵召他效力是公,這公私兩個字,他分得也清楚。」 
  凌紅臉色一白,冷笑一聲道;「那好,你們都沒錯,我錯了。」轉過臉去,怒氣沖沖地
往後走了。 
  徐二晃好生不安,勝奎臉卻沒什麼表情。 
  徐二晃怯怯地看著他,道:「王爺……」 
  勝奎淡然說道:「你也沒有錯,我也是回來告訴她的,我還要出去一下,待會兒你告訴
她一聲,也幫我勸勸她。」他沒多說什麼,扭頭走了。 
  徐二晃像笑又像哭,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麼好。 
  口 口 口 
  勝奎騎的是匹蒙古種健騎,人是英傑馬如龍,他的馬快,沒一貫便出了「西直門」。 
  「西直門」外跟往日不同,「西直門」外長河一帶,溪水清澈,柳綠成蔭,北京景物有
「西直折柳」之勝。 
  可是如今這一帶的行人只許靠路兩邊走,路兩邊隔幾步便是一個禁軍,路中間有不少民
夫在鋪路。 
  勝奎剛出「西直門」,一點白光從左邊人叢裡飛了過來,直奔勝奎面頰。 
  勝奎雙眉一揚,抬手把那點白光抄了下來,他要騰身高鞍,但當那點白光人握之後,馬
上打消了騰身離鞍的念頭。 
  他覺出他抄著的是個小紙團,攤開手看看,果然他沒動聲色,袖起那個紙團兒,策馬又
往前馳去。 
  馬行沒多遠,一個便衣漢子迎過來,馬前打了個扦兒,道:「稟王爺,善銘要見您。」
 
  勝奎勒住了坐騎,道:「他人在哪兒?」 
  那漢子道:「回您,在前頭柳林裡候著您呢!」 
  勝奎道:「告訴他一聲去,我馬上過去。」 
  那漢子答應一聲,打個扦退走了。 
  勝奎又到處轉了一轉,然後收馬直往不遠處一片柳林馳去。 
  柳林裡迎出了善銘,他服飾整齊,頂帶齊全,老遠地便躬下身去。 
  勝奎馳抵柳林,下子馬,把韁繩跟馬鞭差身旁一交,望著善銘道:「拿人兒的事兒怎麼
樣?」 
  善銘忙道:「卑職就是為這件事兒特來見您。」 
  勝奎道:「怎麼?」 
  善銘道:「卑職已經把人撤回來了。」 
  勝奎一怔道:「這是為什麼?」 
  善銘道:「卑職該死,卑職原先不知道『大漠龍』是您的朋友。」 
  勝奎一怔道:「聽誰說『大漠龍』是我朋友?」 
  善銘道:「回您,是那個姓諸的告訴卑職的。」 
  勝奎道:「你錯了,你不該把人撤回來,公是公,私是私,我剛才還跟人誇你呢!馬上
把人派出,你幹你的,我支持你。」 
  善銘一時沒弄懂是好話還是歹話,還有點遲疑,道:「王爺……」 
  勝奎道:「這件事我只會支持你,不會干預你,更不會責怪你,只有你公私不分,我才
會怪你,明白麼?」 
  善銘聽懂了,也放心了,一哈腰道:「謝王爺恩典,卑職這就去辦。」 
  勝奎衝他擺擺手,道:「忙你的去吧!『五城巡捕營』要是人手不夠,你可以到『侍衛
營』調借人手,我會先交待他們的。」 
  善銘樂了心裡也踏實了,因禍得福,有這麼一個靠山他焉能不樂,心裡焉能不踏實?恭
應一聲打了個扦,哈著腰往後退去。 
  勝奎忽然一招手道:「你等會兒。」 
  善銘腳下一頓,忙又走了過來,道:「您還有什麼吩咐?」 
  勝奎道:「前者,『泰安堂』藥鋪拿人的事兒,做得很漂亮,你是怎麼知道沈在寬的女
兒躲在『泰安堂』的?」 
  「回您!」善銘得意地道:「是他們自己的人告的密,他們裡頭有個人讓卑職吸收了過
來。」 
  勝奎「哦!」地一聲道:「『泰安堂』那些人都是些什麼人? 
  應該不是普通百姓吧!普通百姓沒有那個膽,敢窩藏沈在寬的女兒。」 
  善銘道:「您高明,他們是一夥江湖亡命徒,有個名號叫『燕雲十三俠』。」 
  ,勝奎微微怔了一怔道:「噢!這個名號我聽說過,他們在北六省的名氣不小,個個地
都皆稱高手,他們這十三個都在京裡麼?」 
  善銘道:「這個……據卑職所知,他們只有七個在京裡。」 
  勝奎道:「都住在『泰安堂』藥鋪裡?」 
  「不!」善銘道:「他們分散得很廣,以各行各業做為掩護,『泰安堂』裡只有一兩個,
另一在『泰安堂』藥鋪門口開酒館兒,其他的則混在『天橋』。」 
  勝奎道:「他們不會是從江湖上退隱下來的吧?要是的話,他們也不會冒這個風險藏沈
在寬的女兒,從他們以各行各業做掩護,潛在京裡這件事,再加上他們窩藏沈在寬女兒這件
事,他們很可能是來救沈在寬的。」 
  善銘道:「您高明,他們確是來救沈在寬的。」 
  勝奎目光一凝,道:「那麼你為什麼只拿沈在寬的女兒一個,卻把他們給放了,要知道
沈在寬的女兒是個弱女子,並不足慮,這班人才是大禍患。」 
  善銘賠上一臉笑道:「回您,這個卑職知道,只是這是卑職跟卑職吸收過來的那個人事
先談好條件,您想,卑職要是不答應她,她怎麼會告訴卑職沈在寬的女兒藏在哪兒?」 
  勝奎道:「我明白你的苦衷,只是你也要明白,讓這班人留在京裡終是一個大禍患,將
來萬一鬧點兒什麼,你是『九門提督』,你推卸不了這個責任。」 
  善銘道:「卑職知道,不敢瞞您,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沈在寬的女兒落在『大漠龍』
手裡了,卑職已經沒什麼顧慮,想一網打盡他們,可是卑職卻另有難處。」 
  勝奎道:「你另有什麼難處?」 
  善銘道:「您不知道,他們之中的一個,也就是卑職吸收過來的那一個,在內城裡結交
了不少朋友,很有一些靠山,卑職怕……」 
  勝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是誰?」 
  善銘道:「回您,就是那紅透了半邊天的『金嗓玉喉』章小風。」 
  勝奎呆了一呆道:「是她啊!她是『燕雲十三俠』裡的人?」 
  善銘道:「她只是個晚輩,章一絕跟駱二巧才是『燕雲十三俠』裡的。」 
  勝奎沉吟了一下,高揚起一雙劍眉,道:「章小鳳、章一絕、駱二巧一直在內城裡下功
夫,足見他們用心叵測,我不能讓他們這樣包藏禍心,你只管放手去做你的,內城各府邸自
有我給你擋,他們企圖搭救沈在寬,一如叛逆,我看誰敢給他們撐腰,你回去後馬上下手,
我這就下令調派『侍衛營』的好手歸你調度指揮,聽清楚了,你的私事我不管,可是這件公
事你無論如何得給我辦好,要不然我唯你是問,聽清楚了麼?」 
  善銘忙道:「卑職聽清楚了,只要有王爺您這句話,卑職還有什麼不敢放心大膽的,您
放心,卑職定把這件事辦得圓圓滿滿的。」 
  「那就好。」勝奎道:「你回去吧!我這就派人到『侍衛營』 
  要人去,聽著,最好是要活的,倘敢拒捕,格殺勿論!」 
  「是!」善銘恭應一聲,打個扦退走了。 
  從現在起,善銘算是得到了最大的靠山,還有什麼不能放手去做的? 
  如今看來,「鷹王」勝奎這個人相當凶狠,也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像他這個人,
因私廢公,心腸軟綿綿的還行?對敵人心善,就是對自己殘酷,這也許就是「鷹王」所以能
為「鷹王」,能成為大清朝柱石,連皇上都要讓他三分的原因之一。 
  善銘走了。勝奎馬上召來一名便衣,吩咐道:「你馬上回『侍衛營』一趟,就說我要二
十名好手,馬上叫他們到『九門提督』那兒報到,完全歸屬『九門提督』調度指揮,快去。」
 
  那便衣恭應一聲,飛步而去。 
  那便衣走了,勝奎伸手從身旁另一名便衣手中接過馬鞭坐騎,他要踩鐙上馬,忽然想起
了那小紙團,從袖子裡掏出來一看,他怔了一怔,然後笑了:「這還要你們告訴我?真是多
事!」 
  他兩個指頭一揉,把那張皺皺的小紙兒揉得粉碎,隨即踩鐙上馬,縱騎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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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43: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一大早,小玲從菜市剛買完了菜,提著籃子又拐進了菜市口一家藥鋪,她在藥鋪裡待了好半
天,又提著菜籃走了出來, 
  出了藥鋪剛走沒兩步,突然:「玲姑娘!」背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小玲回身一看,走來個笑嘻嘻的年輕漢子,歪戴著一頂瓜皮小帽,袖子捲得老高,手插
在兜兒裡,一副混混相兒。小玲一驚,轉身就走。 
  那年輕漢子快得像一陣風,一個箭步竄了過來,繞到小玲前頭兩手一伸一攔,道:「嘖
嘖!你瞧瞧!幹嘛一見我就跑呀!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小玲眼一瞪道:「你幹什麼?閃開!」她擰身要從別處走。 
  那年輕漢子一步橫跨又攔住了她,道:「玲姑娘,你這是幹嘛呀?許久不見了,怪想你
的,聊聊嘛!」 
  小玲冷冷說道:「有什麼好聊的,你哪一回有過正經,閃開,姑娘還等著我回去呢!」
 
  「別騙人了。」那年輕漢子一咧嘴道:「秦姑娘一大早就到我們那兒去了……」 
  目光往小玲菜籃子裡一盯,道:「讓我瞧瞧有什麼好吃的。」他可是嘴說手不閒,而且
是嘴到手到,伸手便往小玲菜籃子裡抓。 
  小玲猛然一驚,菜籃子往回一帶,要躲,可是她沒年輕漢子快,年輕漢子已然從菜籃下
頭抓出一個小包,打開一看,他笑了:「喲!剛蘸得的。」 
  可不,一包冰糖葫蘆,他捏一個放進了嘴裡,吃了還不饒人,盯著小玲哼哼笑道:「好
哇!省下了菜錢來買零嘴吃,這種事兒還不堵堵我的嘴……」 
  又捏了一個往嘴裡一放,這才心滿意足地包好了要往小玲菜籃子裡塞。 
  小玲哪敢讓他往菜籃裡放,劈手一把奪了過來,道:「八輩子沒吃過東西,饞死了,早
知道碰到你就倒楣。」她擰身要走。 
  年輕漢子目光忽然一凝,道:「『保安堂』?還有一包藥哪!你買藥幹什麼?」 
  小玲一驚,低頭一看,可不,菜籃子裡露出一角藥包,忙把那包冰糖葫蘆往菜籃裡一塞,
順手把那個藥包推進了籃子底下,道:「我吃的,受了點風寒,不行麼?」 
  一甩辮子提著籃子走了,走得飛快。 
  年輕漢子扭過頭來直瞅她,小玲走得不見了,他臉上浮現起一片狐疑,自言自語地道:
「別跟誰有了私,買包大紅花打胎吧?」 
  他抬頭快步走向了那家「保安堂」藥鋪,轉眼工夫之後,他又從藥鋪裡走了出來,嘴角
噙著一絲冷笑,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扭頭要走。 
  忽然一個脆生生的話聲傳了過來:「小駒!」 
  年輕漢子一怔回頭,不遠處站著位姑娘,手裡還提著根馬鞭子,赫然竟是姑娘諸亞男,
 
  他忙堆上一臉笑走了過來,一哈腰道:「姑娘,您怎麼在這兒?」 
  諸亞男道:「我打這兒過,你跑藥鋪去幹什麼去了,又去沖人伸手了?」 
  年輕漢子忙道:「不,不,姑娘,這回不是,自從上回老爺子有過話之後,我就沒敢再
有二回,我是進藥鋪打聽事兒的。」 
  諸亞男道:「你跑藥鋪打聽什麼事兒去了?」 
  年輕漢子賠著笑道:「我本來是打算趕回去桌報老爺子的,既然在這兒碰見了您,告訴
您也一樣,是這樣兒的……」 
  他四下看了看,忽然壓底了話聲道:「剛才在這兒碰見了小玲,那丫頭籃子裡藏了包藥,
鬼鬼祟祟的,看見我臉都白了……」 
  諸亞男道:「買包藥有什麼怕人知道的?」 
  「就是說嘛!」年輕漢子道:「她說她受了點兒風寒,吃帖藥發發汗,我覺得她可疑,
跑進藥鋪一問,您猜她要的是什麼藥?」 
  諸業男道:「什麼藥?」 
  「止潰生肌散。」年輕漢子道:「那是傷藥,藥鋪的夥計說她來買不是一趟子了,您說,
買傷藥是幹什麼?」 
  諸亞男沉默了一下,道:「以你看呢?」 
  年輕漢子道:「『大漠龍』不是讓火器打著帶著傷跑了麼?咱們找遍了『北京城』都沒
能找著他……」 
  諸亞男臉色一變,叱道:「別胡說,秦姑娘是熟人兒……」 
  年輕漢子道:「姑娘,我不是懷疑秦姑娘,秦姑娘跟咱們老爺子認識多少年了,她當然
不會,是怕連秦姑娘都蒙進了鼓裡,您不是不知道,小玲那丫頭鬼得很……」 
  話說到這兒,他沒再說下去,兩眼直盯著諸亞男。 
  諸亞男想了一想,忽然揚起雙眉,道:「跟我走,快!」轉身走了。 
  年輕漢子答應一聲,連忙跟了過去。 
  口 口 口 
  諸亞男走得很快,當她到了秦婉貞住的那條胡同口時,她看見了小玲提著菜籃子剛進門。
 
  她讓年輕漢子在胡同口等她,她一個人進了胡同。 
  到了秦婉貞家門口,她舉起馬鞭敲了兩下門環,轉眼工夫之後,她聽見小玲在裡頭問道:
「誰呀?」 
  諸亞男應道:「小玲,是我。」 
  小玲沒馬上回話,似乎在裡頭遲疑了一下,然後才開了門兒,門開了,小玲堆著滿臉笑,
笑得不怎麼自在:「是您哪!姑娘,今兒個是什麼風呀?」 
  諸亞男含笑說道:「秦姑娘說晚上才回來,讓我路過這兒順便帶她幾件衣裳去。」 
  小玲忙道:「那您等等,我去給您拿去。」她轉身要走。 
  諸亞男道:「怎麼?我不輕易來,也不讓我進去坐坐麼?」 
  小玲回過身來賠笑,笑得更不自在了:「瞧瞧我有多糊塗,您進來坐吧!」 
  她把諸亞男讓了進去,關上門,然後又三腳並成兩步地趕到諸亞男身邊,道:「許久沒
見老爺子了,他老人家安好?」 
  諸亞男微一點頭道:「好,謝謝你。」 
  小玲沒話找話,東一句,西一句,說著話兩個人已然到了院子裡。 
  菜籃子還在院子裡擱著,顯然小玲還沒來得及往廚房送,就聽見諸亞男敲門了。 
  諸亞男沒等小玲說話便道:「我不坐了,你進屋去拿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小玲做夢也沒想到諸亞男是來查她的,她巴不得諸亞男趕快走,答應一聲,飛奔向秦婉
貞的臥房,辮子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諸亞男趁這機會抬眼打量四處,秦婉貞這地兒不大也沒幾間屋,一時還真看不出哪兒能
藏人。 
  小玲的動作很快,這當兒她已經從秦婉貞屋裡跑了出來,手裡捧著個綠綢小包袱,一陣
風般到近前。 
  諸亞男含笑說道:「幹嘛跑得這樣快呀?」 
  小玲不自在地一笑,說道:「您又不肯坐,怕您久等……」 
  說著,她把小包袱遞了過去。 
  諸亞男一邊伸手去接,一邊說道:「我剛才在菜市碰到了小駒……」 
  小玲一驚,手一鬆,包袱掉在地上了,她機靈,連忙俯身撿了起來,揮揮土,紅著臉道:
「瞧我多笨,拿個東西都拿不好。」 
  諸亞男接過了包袱,一雙眼先逼視著小玲道:「聽小駒說,你常到『保安堂』買『止潰
生肌散』,誰用呀?」 
  小玲臉色馬上變了,急道:「他胡說,這個嚼舌根的,我剛才只是買了包發汗的……」
 
  諸亞男道:「小駒說,他懷疑你藏起了『大漠龍』,他已經告訴我爹去了。」 
  小玲大驚失色,道:「他,他胡說,我沒有,我怎麼敢……」 
  諸亞男道:「我想你也不會,究竟咱們是自己人,是麼?真金不怕火,讓他去告好了,
別理他,忙你的吧!我走了。」她轉身往外行去。 
  小玲站在那兒直發愣,沒動,也沒說話。 
  諸亞男忽然回過頭來道:「小玲,你不跟我去開門兒麼?」 
  小玲霍然驚醒,白著臉驚慌失措地道:「是,是,好,好!」 
  小玲畢竟嫩得多,她那經得起這一嚇,她根本就沒聽見諸亞男剛才說什麼,提起菜籃子
往裡走,剛走了兩步,她忙又放下菜籃子轉回來。 
  諸亞男含笑說道:「瞧你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地,究竟是怎麼了?」 
  小玲害怕,心裡又急,忍不住淚珠兒撲簌簌掛落兩行,道:「我,我……」 
  諸亞男邁步走了過來,柔聲說道:「你一向挺聰明的,怎麼不知道小心,告訴我,把
『大漠龍』藏在哪兒?」 
  小玲往後退了一步,失聲說道:「沒,沒有,我沒有……」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諸亞男道:「小玲,現在你不告訴我,要是等老爺子派人到這兒來……」 
  小玲捂著臉一頭往附近牆上碰去。 
  諸亞男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就在這時候,一個低沉話聲遙遙傳了過來:「諸姑娘,
你不必逼小玲了,我在這兒。」 
  小玲大驚轉身。 
  諸亞男猛然抬眼。 
  秦婉貞那臥房門口,站著傅天豪,他一手還扶著門框。 
  小玲哭著叫道:「傅爺,您……您怎麼出來了?」 
  傅天豪沒理小玲,望著諸亞男道:「我可以跟姑娘去,只求姑娘別難為秦姑娘跟小玲。」
 
  諸亞男臉色有點發白,道:「誰說我要你跟我走了,誰又告訴你,我要難為秦姑娘跟小
玲了,要有這意思我就叫小駒跟我一塊兒進來了。」 
  小玲聽得一怔,道:「姑娘您……」 
  諸亞男伸手拍拍她,柔聲說道:「讓他在這兒養傷吧!好好照顧他,以後小心點兒。」
 
  她把包袱在小玲手裡一塞,轉身往外行去。 
  小玲又怔在那兒了。 
  傅天豪也沒再說話。 
  前頭傳來了開門合門聲,小玲驚醒了過來,急急回過頭去道:「傅爺,這……這……」
 
  傅天豪微一搖頭道:「不礙事的,小玲,諸姑娘不會怎麼樣的。」 
  小玲道:「您怎麼說?她不會怎麼樣?」 
  傅天豪道;「她對我一直沒有敵意,而且當初,諸霸天的人幫著『五城巡捕營』的人,
滿城搜捕的時候,她曾經派出人來四下找我示警,只是我沒跟她的人碰面。」 
  小玲又怔住了,半晌才聽她喃喃說道:「我沒想到她是這麼個人,我沒想到她是這麼個
人。」 
  口 口 口 
  諸亞男白著臉到了胡同口,年輕漢子賠著笑迎了上來,生似怕有人聽見,低低問道:
「怎麼樣?姑娘,是不是……」 
  「沒錯。」諸亞男微一點頭,冰冷說道:「『大漠龍』是藏在這兒。」 
  「好丫頭。」年輕漢子猛拍一巴掌道:「她居然敢……這一下有她受的,看她以後敢不
把我放在眼裡不,姑娘您把她……」 
  諸亞男搖搖頭道:「我沒動她,『大漠龍』帶著傷,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你快回去報
信兒去,這是你的一樁大功,只要能拿著『大漠龍』,官家跟咱們老爺子都有賞。」 
  年輕漢子樂了,恭應一聲,轉身跑了,飛快。 
  口 口 口 
  諸霸天在後院一間精舍裡跟趙六指兒喝酒,趙六指兒懷裡摟了個粉頭,那粉頭端著酒杯
直往趙六指兒嘴裡送,酒順著趙六指兒的山羊鬍子直往下滴。 
  趙六指兒用不著自己拿筷子,拿酒杯,他的手在忙別的,那粉頭在他懷裡直揉,吃吃地
直笑。 
  秦婉貞坐在諸霸天身邊,就在趙六指兒對面,可是她神色泰然,就跟沒看見一樣。 
  諸霸天也不知道是不喜歡這個調兒還是怎麼,他沒動秦婉貞,連碰都沒碰。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一直到精舍門外,隨聽外頭有人說道:「老
爺子,老九要見您。」 
  諸霸天道:「進來。」 
  推開門,進來個瘦瘦的黑衣漢子,他臉色有點不大對,進門就要往諸霸天身邊走。 
  諸霸天道:「有什麼話,就在那兒說,這兒沒個外人。」 
  瘦漢子答應一聲,停了步道:「老爺子,小駒讓人做了。」 
  諸霸天一怔道:「誰?」 
  瘦漢子道:「不知道。」 
  諸霸天道:「在哪兒?」 
  瘦漢子道:「屍首在『南下窪』,『陶然亭』下,那片水塘裡飄浮,剛撈上來,是讓人
先點了死穴,然後扔下去的。」 
  他們說他們的,趙六指兒跟沒聽見似的。 
  諸霸天站了起來,想跟趙六指兒說些什麼,一見趙六指兒那副『醉態』,又把話嚥了下
去,擺擺手帶頭走了出去。 
  秦婉貞也跟了出來,道:「老爺子,我想回去了。」 
  諸霸天回過頭來,歉然強笑道:「婉貞,今兒個真對不起……」 
  秦婉貞道:「您這是幹什麼,又不是外人,還跟我客氣。」 
  諸霸天道:「那……我讓老七送……」 
  走廊上走來了諸亞男,她揮動著馬鞭道:「怎麼,秦姑娘就要回去了,正好,我也要出
去,咱們一塊兒走。」 
  有她送,老七就不用去了,諸霸天跟秦婉貞打了個招呼就忙他的去了。 
  諸亞男陪著秦婉貞出了門,秦婉貞含笑說道:「亞男,你上哪兒去?」 
  諸亞男道:「我想到『什剎海』走走去,送我一程好不?」 
  秦婉貞道:「好啊!那還有什麼不好的?」 
  兩個人上了車,趕車的是個老頭,秦婉貞吩咐他直馳「什剎海」。 
  馬車不徐不疾地往前馳進,諸亞男跟秦婉貞在車裡低聲談笑著,相當融洽。 
  馬車經「北海」後門到了「什剎海」,北海是禁地,「什剎海」 
  則是一般平民遊樂之地,馬車到了「什剎海」的前海,前海比後海小,可是前誨的風景
卻比後海美。 
  諸亞男讓馬車停在一片老柳蔭下,她含笑望著秦婉貞道:「這兒常來麼?」 
  秦婉貞搖搖頭道:「一天到晚忙著應酬,哪有你這麼好福氣。」 
  諸亞男道:「那麼你難得來,這兒的風景很美,何不下來看看再走?」 
  秦婉貞微一搖頭,一聲「不了」還沒有出口,諸亞男一隻玉手已握著她的皓腕,道:
「下來吧!很難得,算陪我,行麼?」 
  諸亞男人美,這當兒更動人,儘管秦婉貞是個女兒身,也深為之愛憐,不忍推拒,只好
跟著諸亞男下了車。 
  兩個人下了車,諸亞男吩咐老車把式在這兒等等,她們到處走走,一會兒就回來,然後
她拉著秦婉貞往柳林雲去。 
  柳枝幹條,風來拂面,這一帶清靜而幽美,當真是令人塵念俱消,心曠神怡,忍不住想
把吸自市區裡的污濁空氣一口呼將出來。 
  秦婉貞忍不住道:「真美……」 
  諸亞男隨手折了一段柳枝,一邊揮動著,一邊說道:「他傷勢怎麼樣?能下床了吧?」
 
  秦婉貞一怔道:「誰?你說……」 
  諸亞男揮動柳枝道:「人是血肉之軀,不是鋼筋鐵骨,怎麼能跟火器碰?想不到像他這
麼個人物,竟會受這種災難。」 
  秦婉貞臉色變了,但旋即就恢復了平靜,皺眉笑道:「亞男,你在說什麼啊?誰……」
 
  諸亞男道:「今兒早上,小玲到菜市買菜,順便拐到『保安堂』買了一包『止潰生肌
散』,卻讓小駒看見了,更巧的是又讓我碰見了小駒……」 
  秦婉貞道:「小玲買『止潰生肌散』?嗯,對了,前些日子她的腿讓開水燙了一下……」
 
  諸亞男道:「小駒可不這麼想,小駒認為可疑,他要密報老爺子,讓老爺子派人到你那
兒查查看。」 
  秦婉貞道:「亞男,不知道你聽說沒有,小駒讓人害了。」 
  諸亞男道:「我知道。」 
  秦婉貞倏然笑道:「亞男,你懷疑小玲殺了小駒?」 
  諸亞男搖頭說道:「不,我不懷疑任何人,小駒是誰殺的,我最清楚。」 
  秦婉貞道:「是誰?」 
  諸亞男道:「我。」 
  秦婉貞—怔道:「你?亞男,你可別……」 
  諸亞男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我先點了他的死穴,然後把他丟進了『陶然亭』下那
一片水塘。」 
  秦婉貞驚異地道:「亞男,真是你,你,你怎麼會殺小駒,你為什麼……」 
  諸亞男道:「我到你那去過了,小玲讓我逼得差一點沒撞死,後來他出來了,足證小駒
懷疑沒有錯,所以我殺了他,我不得不殺他。」 
  秦婉貞驚得瞪圓了一雙美目,道:「亞男,你,你,難道你……」 
  諸亞男道:「我沒瞞你什麼,我殺了自己人,這是江湖上最忌諱的吃裡扒外,要是讓我
爹知道了,你知道他會怎麼對付我?所以,我希望你別瞞我什麼。」 
  秦婉貞膽識過人,因為她做了別人不敢做的事,就在諸亞男這一番話說完之後,已恢復
了平靜,她道:「謝謝你,亞男,對我,你既然能掏心,我還有什麼好瞞你的?我也不該瞞
你,想知道什麼,你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 
  「那就好。」諸亞男微一點頭,眼望著別處,道:「你告訴我,他在你那兒住了幾天了」
 
  秦婉貞道:「打從他受傷的那天夜裡起,—直到如今。」 
  諸亞男道:「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救他?」 
  秦婉貞道:「他是個英雄俠義,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我應該救他,是不是?當時要
是你碰見了他,你也會救他,你不是為他殺了小駒麼?」 
  諸亞男道:「你所以救他,只因為他是個英雄俠義,頂天立地的奇男子麼?」 
  秦婉貞道:「是啊!難道……」 
  諸亞男道:「沒有別的原因麼?」 
  秦婉貞道:「別的原因,你是說……」 
  諸亞男霍地轉眼凝目,道:「還要我說麼,你是個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我說的是什
麼?」 
  秦婉貞突然笑了,點點頭道:「亞男,我明白你何所指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為
他殺了小駒?」 
  諸亞男道:「我不只是為他殺了小駒,我爹跟趙六指兒為官家效力,派出人手會合『五
城巡捕營』滿城搜索他的時候,我也曾派出幾個人去找他示警,可惜我派出去的人沒能找著
他,不瞞你說,我早就不滿我爹的作為了,所以我一向很少在家,眼不見為淨,沒辦法管總
可以躲,可是做出背叛我爹的事,這卻是頭一回。」 
  秦婉貞道:「我知道,我就是問你為什麼?」 
  諸亞男一雙眉梢兒微揚,道:「我不怕你知道,也不願意忸怩作態,我這人一向敢做敢
為,而且敢當,我就是這麼個性子,我對他動了情,你滿意了麼?」 
  秦婉貞笑了,道:「亞男,我一直打心裡喜歡你,喜歡你這種脾氣,這種性子,直率可
愛,恕我直說一句,諸家也只你這麼一個善良人……」 
  諸亞男道:「你用不著說這個,我好惡隨心,並不在乎別人對我是個怎麼樣的看法,告
訴我吧!救了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秦婉貞嬌靨上飛快地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亞男,你不顧意忸怩作態,是個敢做敢
當的人,我跟你一樣,我可以告訴你,我也對他動了情……」 
  諸亞男臉色為之一變,她要說話。 
  秦婉貞已接著說道:「只是,我對他的情跟你對他的情不一樣。」 
  諸亞男冷冷說道:「有什麼不一樣,你對他是真,我對他是假,你的情成熟,我只是一
時的衝動?」 
  秦婉貞搖頭說道:「不,亞男,都不是,你能為他殺了小駒,誰敢說你對他的情不真,
你已是這麼大個姑娘了,比我小不了幾歲,你的情又怎麼會不成熟?」 
  諸亞男道:「那你對他跟我對他有什麼不同?」 
  秦婉貞道:「我對他的情藏在我心裡,我不打算讓他知道,而且我也不打算讓這份情有
什麼結果。」 
  諸亞男怔了一怔道:「你是說不打算跟他……」 
  秦婉貞道:「甚至連知道都不讓他知道。」 
  諸亞男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這是為什麼?」 
  秦婉貞淡然一笑道:「不為什麼,要是你一定要問,我只好這麼告訴你,對一件事,各
人有各人看法,各人也有各人的做法。」 
  諸亞男詫異地望著她道:「我不懂。」 
  秦婉貞笑笑說道:「你不是我,你要是我,你就會懂了。」 
  諸亞男直直地望著她,沒說話。 
  秦婉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聲說道:「亞男,我一向喜歡你,也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妹
妹,我不希望你我之間為這件事發生什麼芥蒂,我所以這麼告訴你,也是為讓你放心,他現
在在我那兒只是養傷,只等他傷一好,他馬上就會走,我不會多留他一天,只怕我也留不住
他,亞男,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能麼?」 
  諸亞男低下了頭,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秦婉貞笑了,一雙美目之中泛起了一絲淚光,道:「謝謝你,亞男。」 
  「不,姐姐。」諸亞男道:「我該謝謝你,我羞煞愧煞……」 
  秦婉貞淚光一湧,道:「我早就盼你叫我一聲姐姐,想不到今天才盼到,我該謝謝他,
要不是他,我還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聽見這一聲呢!好心也自有好報,要不是我救了他,
我又怎麼能得這麼一個妹妹?這一趟沒白跑,我太高興了……」頓了頓道:「亞男,別說什
麼羞煞愧煞,人貴率真,這年頭難得的也就是這兩字率真,你敢做敢為敢當,對情之一事,
應該這樣。」 
  諸亞男抬起了頭,嬌靨上紅紅的,那嬌羞之態愛煞人,女兒家畢竟是女兒家,這兩字嬌
羞,再剛強的女兒家也難免,她道:「姐姐,能告訴我麼,你為什麼不……」 
  秦婉貞道:「剛才我不是告訴你了麼?」 
  諸亞男微一抬頭道:「我不認為姐姐說的是實話,任何一個女兒家,只要她對某人動了
情,她希望跟他廝守終生,伴他一輩子……」 
  秦婉貞笑笑說道:「也許我是唯一的例外。」 
  諸亞男還待再說。 
  「別再說什麼了,妹妹。」秦婉貞道:「剛才你還怕我搶呢!現在……」 
  渚亞男道:「剛才我怕姐姐搶,現在我倒希望姐姐能跟我……」 
  秦婉貞美目中淚光一湧,笑道:「謝謝你,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領。」 
  諸亞男道:「姐姐,我說的是實話。」 
  秦婉貞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我感激……」 
  諸亞男道:「姐姐……」 
  秦婉貞截口說道:「別再說什麼了,妹妹,我這輩子跟婚姻無緣,我也打算要做一輩子
老姑娘,剛才不說了麼,對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做法,我過慣了這種
天天應酬的日子,怎樣也靜不下來。」 
  諸亞男還想再說,秦婉貞已然說道:「妹妹,什麼都別再說了,讓我為你盡份心力,好
不?」 
  諸亞男忍不住突然低下頭去哭了。 
  秦婉貞緊了緊抓在諸亞男玉手的那只柔荑,道:「別這樣,妹妹,這兒雖然很幽靜,可
是還有人從這兒過的,要讓人瞧見了,那多不好。」 
  諸亞男哭著說道:「姐姐,我羞煞愧煞,更感激無涯。」 
  「行了,妹妹。」秦婉貞道:「什麼都別說了,我出來好些時候了,你到我那兒去一趟,
小玲一定也很著急,我該回去了,要不要跟我一塊兒看看他?」 
  亞男忙搖頭說道:「不,姐姐,我還有事兒,他在沒受傷之前是跟一位沈姑娘在一起的,
他一個人在城裡受了傷,沈姑娘沒跟他在一起,以我看,他一定是把沈姑娘藏在什麼地方了,
萬一沉姑娘知道他受了傷,心裡一急跑出來找他,那可就糟了,我得趕快找找沈姑娘,反正
我已經把心交給他了,無論什麼事兒都應該替他做做。」 
  秦婉貞微一點頭道:「這一點我倒沒想到,妹妹說得對,那妹妹何不跟我一塊兒去看看
他,當面可問問他,他把沈姑娘藏在哪兒了,不就省事兒多了麼?」 
  諸亞男又露了嬌羞態,遲疑了一下道:「姐姐說得是,那我只有跟姐姐去一趟了。」 
  秦婉貞含笑說道:「那咱們就走吧!」 
  拉著諸亞男往柳林外行去。 
  口 口 口 
  何長順氣急敗壞,飛—般地跑進了院子裡,何老爹從屋裡迎了出來,腳絆在門檻上,差
點兒摔一個跟頭。 
  他迎著何長順便道:「怎麼樣了?長順兒,有消息麼?」 
  何長順滿頭的汗,顧不得擦,喘著道:「壞了,爹,聽說傅大哥讓那班狗腿子拿火器打
傷了……」 
  人影兒一閃,鳳妞兒已到了跟前,急急問道:「他人呢?落在他們手裡了?」 
  何長順道:「那倒沒有,聽說傅大哥跑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何老爹直跺腳,道:「這班狗腿子怎麼會這麼壞,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老天爺怎
麼不保佑好人?老天爺怎麼不保佑好人……」 
  鳳妞兒怔了一會兒神,轉身要往屋裡走,屋門口站著沈書玉,臉都白了。 
  鳳妞兒一步趕到了她身邊,道:「妹妹,你都聽見了?」 
  沈書玉點了點頭道:「都是我害了他。」 
  鳳妞兒道:「別這麼說,妹妹,也別著急,沒聽長順哥說麼,沒落進他們手裡,吉人自
有天相,這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你在這兒安心待著,我這就進城找他去。」 
  沈書玉搖頭說道:「不,姐姐,你不能去。」 
  鳳妞兒道:「我不能去,誰能去,難道讓妹妹你去不成……」 
  沈書玉道:「要去咱們姐兒倆一塊去。」 
  「別說傻話了,妹妹,這兒只我這麼一個會武的,當然該我去,帶著妹妹那是累贅,事
不宜遲,我這就去,妹妹放心,我會小心的。」她可是說走就走,騰身飛掠而去。 
  沈書玉大驚,一把沒抓著鳳妞兒,她叫了一聲「姐姐」,跟著往外跑了。 
  何老爹跟何長順急急追了上來,爺兒倆雙雙拉住了她,說什麼也不放,沈書玉急得哭了,
何老爹跟何長順這個勸,好說歹說才把沈書玉勸了進去。 
  沈書玉坐在屋裡流?目,她道:「為了我,一個已經出了事,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要
是鳳姐姐有個什麼好歹,可叫我怎麼活?」 
  何老爹跟何長順也急,可是這爺兒倆是莊稼漢、老實人,又有什麼辦法? 
  何老爹衝門外砰然一聲跪了下去:「老天爺,您睜睜眼,保佑保佑好人吧!您睜睜眼,
保佑保佑好人吧!」 
  何長順本來已是滿頭汗,現在他頭上的汗更多了。 
  口 口 口 
  馬車到了,秦婉貞家門口,小玲聽見車聲巳來開門,秦婉貞跟諸亞男下了車,小玲為之
一怔,道:「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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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45:22 |只看該作者
  秦婉貞拉著諸亞男進了門,諸亞男望著小玲道:「小玲,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小玲笑了,沒說話,擰身先跑了。 
  秦婉貞拉著諸亞男往裡走,諸亞男道:「姐姐,我心跳得好厲害。」 
  秦婉貞笑道:「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今兒個突然膽小起來了?怕什麼?有什
麼好怕?難道能水不見面不成?」 
  只聽一個低沉話聲傳了過來:「秦姑娘。」 
  秦婉貞跟諸亞男忙抬眼望去,只見傅天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房門了,小玲就站在
他身邊。 
  諸亞男臉猛然一紅,腳不山停住了。 
  秦婉貞一拉她又走了過去,道:「你怎麼出來了?你的傷……」 
  傅天豪含笑說道:「我可以下地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到近前,秦婉貞道:「諸姑娘來看你來了。」 
  傅天豪一雙目光轉向諸亞男,道:「不敢當,謝謝諸姑娘。」 
  諸亞男強忍羞意,強定心神,抬起頭道:「你好點兒了麼?」 
  傅天豪道:「謝謝姑娘,好多了,多虧秦姑娘跟玲姑娘照顧。」 
  秦婉貞道:「咱們屋裡坐吧!」 
  於是諸亞男進了屋。 
  進了屋,落了座,小玲倒上了杯茶。 
  秦婉貞望著傅天豪道:「我要告訴你件事兒,諸姑娘為了你,把她家那個人殺了。」 
  小玲驚叫一聲道:「小駒!」 
  傅天豪神清一震,道:「諸姑娘這是……」 
  秦婉貞道:「她怕他回去告密,不得已。」 
  傅天豪站了起來道:「諸姑娘,傅天豪不敢言謝……」 
  秦婉貞道:「亞男沒有指望你謝她,她跟我一塊兒到這兒來,一方面來看看你的傷勢,
為的是另一件事,她要知道你把沈姑娘藏在哪兒了,她怕沈姑娘知道你受傷後,跑出來找你,
所以她想來問問你,沈姑娘在哪兒,她要幫你給沈姑娘送個信兒去。」 
  傅天豪道:「姑娘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我怎麼敢再勞姑娘……」 
  秦婉貞道:「這不是客氣的時候,也不是客氣的事兒,萬一沉姑娘一個人跑了出來,那
後果可不堪設想了……」 
  傅天豪道:「她不是一個人,我有個經驗閱歷兩豐的朋友陪著她。」 
  諸亞男道:「誰?」 
  傅天豪道:「鳳姑娘。」 
  諸亞男一怔,道:「你碰見鳳妞兒了?」 
  傅天豪道:「是的。」 
  諸亞男道:「那好,鳳妞兒要進城來找你,麻煩更大,趙六指兒正等著她呢!」 
  傅天豪神情一震,道:「姑娘說得是,我糊塗,我這就……」 
  諸亞男道:「你這就什麼?你能動麼?你行動有我方便麼?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趕快告
訴我。」 
  傅天豪道:「姑娘為了我不惜傷了自己人,我怎麼會信不過姑娘?」 
  諸亞男站了起來,道:「那就什麼都別說了,趕快告訴我,我現在趕去還不知道來得及
來不及呢!」 
  傅天豪可是真著急,他情知自己不能過於勞動,也情知行動不如諸亞男方便,他只有說
道:「那就只有麻煩姑娘了……」 
  諸亞男道:「你能不能別這麼嚕嗦,別這麼婆婆媽媽的?」 
  傅天豪不好意思地勉強笑道:「『永定門』外東半里處,有戶農家,主人姓何……」 
  他話還沒說完,諸亞男已一聲「夠了」,擰身竄了出去。 
  傅天豪話沒再出口,吁了一口氣,緩緩坐了下去。 
  秦婉貞道:「小玲,去做飯吧!我餓了。」 
  小玲答應一聲出去了。 
  支走了小玲,秦婉貞望著傅天豪道:「為了你,不惜背叛了她的父親,可知道她為什麼
這麼對你?」 
  傅天豪心神震動,苦笑一聲,沒說話。 
  秦婉貞道:「她把她的心意都告訴了我,我不願意多說什麼,只有一句話,女兒家能這
麼對某個人,她並不希望他怎麼謝她,怎麼感激她,怎麼報答她,相信你也明白你也懂,我
只希望你別辜負她。」 
  傅天豪仍沒說話,他心裡亂得很,好像一大堆債主上門,他難以應付一樣。 
  鳳妞兒、諸亞男,還有眼前這位秦姑娘,都對他有恩,也很明顯地都對他有情,他能怎
麼辦? 
  難怪他的心裡亂得很。 
  秦婉貞道:「我去換件衣裳去。」她站起來走了出去。 
  傅天豪沒動,而且仍沒說話









第二十章
  「永定門」外大得很,原野一望無垠。 
  可是,一里內的民房農家只這麼一處,當然好找。 
  諸亞男一出城便看見了那座落在幾棵稀疏大樹後的幾間瓦房,院子裡沒人,只臥著一黃
一黑兩條的大狗。 
  諸亞男很小心,也顯得她經驗夠,她在確定了身後沒人盯哨之後,才繞道向那幾間瓦房
走了過去。 
  剛到打麥場,那兩條狗就站了起來,人長得美,到哪兒都佔便宜,那兩條狗不但沒咬沒
叫,也沒盯諸亞男虎視眈眈的。 
  諸亞男懂禮,沒往近處走,站在打麥場邊兒上叫道:「請問裡頭有人麼?」 
  何長順從院子門裡探出來了,他道:「這位姑娘找準呀?」 
  諸亞男道:「請問這兒住的是姓何的麼?」 
  何長順道:「是的,姑娘找誰?」 
  諸亞男道:「我從城裡來的,受一個朋友之托,來找位沈姑娘的。」 
  何長順心裡一跳,一時沒敢答話。 
  這時候,何長順的爹也走了出來,何長順低低說道:「爹,她是從城裡來的,受個朋友
之托,來找沈姑娘的。」 
  何老爹道:「我聽見了……」 
  沖諸亞男揚聲說道:「姑娘找錯了地兒了吧?我們這兒沒有姓沈的姑娘。」 
  諸亞男含笑說道:「老人家請放心,是傅天豪叫我來的,要不我怎麼知道您姓何,怎會
知道沈姑娘在這兒?」 
  何老爹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先請進來坐坐吧……」一頓道:「長順兒,看著狗。」
他邁步迎了過去。 
  何長順當即把兩條狗趕往了屋後。 
  諸亞男快步走了過去,迎著何老爹道:「老人家,有位鳳姑娘不也在這兒麼?」 
  何老爹沒敢答話,道:「姑娘貴姓……」 
  諸亞男道:「我姓諸,老人家不必多疑,傅天豪現在城裡一個朋友處養傷,他很好,也
很安全,他怕沈姑娘跟鳳姑娘著急,也怕她二位聽了信兒進城找他去,所以讓我趕來送個信
兒。」 
  何老爹一聽這話,情知不假,他心裡正著急呢!當下忙道:「不瞞您姑娘說,鳳姑娘已
進城找傅大哥去了。」 
  諸亞男一怔,急道:「老人家,她什麼時候進城去的?」 
  何老爹道:「剛走沒多久,我們誰也攔不住她。」 
  諸亞男一跺腳道:「糊塗,她怎麼能進城去,這不是往網裡投麼……」一頓接道:「老
人家,我不見沈姑娘了,請告訴沈姑娘.傅天豪平安,我這就趕回去找鳳妞兒去。」 
  她沒容何老爹說話,轉身跑了。 
  何老爹怔了一怔,抬手要叫,可是諸亞男身法快,已然跑出了老遠,他沒敢大聲嚷嚷,
只有垂下手。 
  何長順走了過來,在他身後道:「爹,這位姑娘是誰?」 
  何老爹道:「我怎麼知道,聽她說是你傅大哥的朋友。」 
  何長順道:「傅大哥的朋友怎麼都是些姑娘家,偏還一個比一個標緻。」 
  何老爹白了他一眼道:「傻子,這還不懂麼?」 
  何長順怔了一怔,旋即咧了嘴。 
  何老爹道:「進去吧!快告訴沈姑娘一聲去,傅大哥在城裡朋友家養傷,既平安也就讓
人放心了。」他轉身往回行去。 
  口 口 口 
  諸亞男回到城裡,她怕傅天豪跟秦婉貞又擔心她,所以她先到秦婉貞那兒去了一趟。 
  她沒進去,小玲給她開門,她告訴小玲說信兒已經送到了,可是去遲了一步,鳳妞兒已
經進城來,她得趕快找鳳妞兒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扭頭走了。 
  小玲怔了一怔,忙關上門兒進去報信兒了。 
  諸亞男是個聰明人,她怕鳳妞兒已落進了趙六指兒的人眼裡,所以一離開秦婉貞那兒,
她便趕回了家。 
  回到家,進了門,偌大一座院落裡沒幾個人,她心裡不覺有點嘀咕,在這時候,迎面走
來了諸霸天的徒弟「黑手」季老三,「黑手」季老三,四十多歲的瘦漢子,一臉的陰沉相,
諸霸天幾個徒弟裡,數他富心機,也數他最狠,所以贏得這麼一個「黑手」的外號。 
  「黑手」季老三一見她便間:「亞男,你上哪兒去了,大夥兒都在找你呢!」 
  諸亞男熟知這個三哥,跟他說話不能不提高警覺,道:「找我幹什麼?」 
  「黑手」季老三道:「找你幹什麼?問得好,小駒讓人做了,你還往外跑,一出去了就
沒影兒,老爺子擔心你出事兒……」 
  諸亞男道:「我又不是頭一回出門兒,什麼時候又知道關心起我來了,我送秦姑娘回去,
走的時候老爺子又不是不知道,幹什麼這麼大驚小怪的?」 
  季老三道:「好,好,好,算我沒說,行了吧!好在你現在回來了,老爺子正在前廳生
氣呢!拍了好半天桌子了,沒人敢近,我看還是你去勸勸吧!」 
  諸亞男道:「拍桌子,發脾氣,為我出去?」 
  「不。」季老三道:「老爺子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了?因為小駒讓人做了,自己的地盤
兒,自已的人讓人給做了,你說老爺子怎麼能不生氣?」 
  諸亞男道:「誰幹的,查出來了麼?」 
  季老三搖搖頭道:「還沒有,弟兄們都派出去了,可不是為查這件事,還是為了找傅天
豪,『九門提督』衙門的人說找傅大豪是公事,小駒讓人做了是私事,先擱下以後再辦,老
爺子生氣,有一部份也是為了這。」 
  諸亞男一聽這話就揚了眉,冷笑說道:「這倒好啊!要是人家死了爹娘,也得先給他們
賣了命去,要知道,這是他們求咱們的事兒,擱下以後再辦,遲一天兇手就能跑出幾百里去,
到時候上哪兒找去?」 
  季老三聳聳肩道:「說得是嘛!都是老爺子要聽人家的,非幫官家這忙不可,這下可好,
沾上了,甩都甩不掉,憑良心說,人家『大漠龍』既沒招咱們,也沒惹咱們,咱們何必樹這
個仇,老爺子就是這麼過於熱心,等那一天『大漠龍』找到咱們頭上來,看看有幾個朋友能
擄胳膊為咱們助拳。」 
  諸亞男道:「我去找老爺子,要他馬上把咱們的人撤回來。」 
  她寒著臉要走,季老三伸手擋住了她,搖搖頭道:「你就是這副急性子,現在已經來不
及了,要這麼做,我剛才就進言了。」 
  諸亞男道:「為什麼不能這麼做?」 
  季老三道:「你怎麼不想想,把人往回撤,不是既得罪官家,又得罪朋友麼?這種事咱
們能幹麼?」 
  諸亞男道:「難道小駒的事兒就真擱下?」 
  季老三陰陰一笑道:「擱下是假的,咱們又不是只那麼幾個人,我已經讓老五他們出去
查了,咱公私兼顧,『北京城』地兒不小,可全在咱們手掌心兒裡,我不信那手上帶血的能
跑了。」 
  一名年輕漢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季老三喝道:「什麼事兒這麼急,過來。」 
  那年輕漢子本來是往後跑的,一聽這話忙折了過來,一哈腰道:「三哥,姑娘,我找趙
老爺子報信兒去,他們不是找那個鳳妞兒麼?我剛才在東城看見一個很像……」 
  諸亞男朝報信的漢子一巴掌抽了過去,冷笑叱道:「真行,咱們家裡可出了幾個熱心人,
有話不對自己人說,都趕著給別人報信兒去,人家給了你什麼好處了?我不管什麼龍妞兒,
鳳妞兒,誰要找讓他們自己找去,我不許咱們的人管,誰要管,我就先砍誰兩條腿。」 
  那年輕漢子挨了一巴掌,打得半邊臉通紅,捂著臉退了幾步道:「姑娘,您這是……老
爺子這麼吩咐的……」 
  諸亞男道:「老爺子是那麼吩咐的,我是這麼吩咐的,話我已經說了,聽不聽在你。」
 
  那年輕漢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好,捂著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沒敢吭氣兒。 
  季老三擺擺手道:「聽姑娘的,有事兒我擔了,告訴弟兄們一聲去,誰要找鳳妞兒讓他
們自己去找,他們能找著那算他們本事大,咱們不管,無淪在哪兒碰見鳳妞兒,裝看不見,
回來不許提半個字,聽見了麼?」 
  那年輕漢子捂著臉點著頭,嘴裡答應著退走了。 
  他可真夠倒楣,偏在這時候碰見了諸亞男。 
  從現在起,除非鳳妞兒是碰見了趙六指兒的人,要不然她可以算是平平安安,無災無難
了。 
  諸亞男放心了,季老三號稱「黑手」,他跟別人「黑」,斷不會跟她這個自己人黑。 
  季老三話既然說出了,也不會背著她這個自己人要花槍、玩花樣。 
  她道:「三哥,我去見老爺子去了。」 
  季老三道:「好吧!別提撤人的事兒,勸勸老爺子算了。」 
  諸亞男答應了一聲走了。 
  她焉有不願意的道理,她巴不得諸家的人沒辦法分身查小駒的事兒,反正也不怕他們找
到「大漠龍」。 
  口 口 口 
  剛才那年輕漢子看見鳳妞兒的時候,鳳妞兒在東城,現在鳳妞兒卻已到了西城。 
  憑一時衝動進了城,現在她卻覺得自己是太魯莽了,「北京城」那麼大個地兒,上哪兒
找傅天豪去? 
  傅天豪既是藏起來了,哪有那麼容易找的? 
  有一度她想到酒樓茶館人多的地方,用耳朵聽一聽去,可是轉念一想,傅天豪的藏處能
讓人淡論,那就輪不到她聽了,而且人多的地方也容易暴露行藏,萬一讓趙、諸兩家的人碰
見,她就別想再找傅天豪了。 
  怎麼辦?她站在西城根兒這人煙稀少處直發愣。 
  就在這時候,她身左百來丈一間破舊的茅草房裡先後走出兩個人來,這兩個人原是往北
去的,可是一眼瞥見鳳妞兒卻停了下來,兩個人互望一眼,閃身撲向城牆下那人高的野草叢
裡不見了。 
  轉眼工夫不到,他倆突然出現在鳳妞兒身後那片野草叢裡,兩個人又對望了一眼,笑了
笑,一齊的邁步走了過來。 
  鳳妞兒心裡雖然在想事兒,可是她並投有忘了警覺,她馬上聽出身後來了人,她略一定
神,霍地轉過身去。 
  她為一怔,脫口說道:「是你們。」 
  那兩個人已走近她身前五丈,左邊那個微微一笑道:「不錯,鳳姑娘還認識我們哥兒倆
麼?郝玉春,羅廣信。」 
  鳳妞兒看了看兩個人臉上的神色,定了定神道:「怎麼不認識,你們二位不是譚老爺子
眼前的郝大哥跟羅二哥麼?」 
  兩句話工夫,郝玉春跟羅廣信已到了近前,郝玉春一笑說道:「難得鳳姑娘還記得我們
哥兒倆,你什麼時候到京裡來的,趙老爺子安好?」 
  鳳妞兒心裡轉了轉,道:「老爺子安好,謝謝二位,我們來了好些日子了。」 
  富心機的老二羅廣信突然說道:「那恐怕趕上這檔子事了,恭喜啊!鳳姑娘。」 
  鳳妞兒訝然說道:「恭喜什麼呀?羅二哥。」 
  羅廣信道:「趙老爺子的朋友,『北京城』裡的一霸諸霸天為官家出力,會同官家的人
用火器傷了『大漠龍』,『大漠龍』沒跑多遠就讓諸霸天的人弄了回去,這不該恭喜麼?」
 
  羅廣信的確是夠陰的,他想騙鳳妞兒自投羅網。 
  鳳妞兒聽得也著實一驚,可是鳳妞兒也是個聰明絕頂的姑娘,她心裡只一轉就明白是怎
麼回事兒了。 
  她料定當日把傅天豪抬出趙家大院的時候,譚北斗這班人必守在附近看見了,他們或許
以為傅天豪真毀了,可是現在他們既然已來了京裡,知道傅天豪並沒毀,憑譚北斗的心智,
還能悟不出是怎麼回事? 
  既然譚北斗能悟出足怎麼回事,當然他們也會知道趙六指兒必不會輕饒她鳳妞兒,既然
鳳妞兒如今一個人在這兒,眼前這兩個也一定知道她早就逃離了趙六指兒,那麼如今告訴她
傅天豪已落進了諸霸天手裡,不是分明騙她去自投羅網麼? 
  她鳳妞兒不上這個當,她淡然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原來羅二哥是指這回事兒
啊!不錯,傅天豪是已落進了我們老爺子手裡,當日在『宛平』算他命大,可是他逃了那一
遭兒卻沒能逃過這一遭兒,傅天豪已被我們老爺子押送官家了,這一回他就是長了翅膀也逃
不了了。」 
  郝玉春看了羅廣信一眼。 
  羅廣信卻跟沒看見一樣,含笑說道:「所以說該恭喜趙老爺子,我們老爺緝拿『大漠龍』
多年未獲,趙老爺子卻是出馬奏功,手到擒來,這是天大的一樁功勞,怕不馬上飛黃騰達,
平步青雲。」 
  鳳妞兒笑笑說道:「我們老爺子不求這個,幹什麼的就是幹什麼的,我們老爺子也沒福
消受,能為武林除去這個禍害也就夠了。」 
  羅廣信微一點頭道:「說得也是,江湖兒女江湖志,咱們沒人能離開江湖,也沒幾個願
意離開了江湖的,鳳妞兒在這兒是……我們的住處就在那邊兒,難得碰面兒,請過去坐坐
吧!」 
  鳳妞兒含笑搖頭道:「謝謝,不了,我還有事兒,改天再來拜望吧!失賠了。」 
  說完了話,她要走。 
  羅廣信一遞眼色,郝玉春一步跨出,攔住了鳳妞兒,道:「鳳姑娘,你等會兒。」 
  鳳妞兒停步詫然說道:「怎麼?二位還有什麼事兒麼?」 
  羅廣信笑道:「我自以為夠詐的,沒想到鳳姑娘比我還詐,今天要走了鳳姑娘,我們哥
兒幾個財路就斷了,再說運氣來了推不掉,老天爺賞錢花,不要那是罪過,還是委屈鳳姑娘
到我們那兒坐坐去吧!」 
  鳳妞兒訝異地看看郝玉春,又看看羅廣信道:「羅二哥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羅廣信笑道:「不要緊,我可以告訴鳳姑娘,現在鳳姑娘值錢得很,把鳳姑娘往趙老爺
子手裡一送,趙老爺子一定會賞我們哥兒幾個錢花花,至於鳳姑娘你為什麼值錢,咱們彼此
心朋不宣了。」 
  鳳妞兒笑了,美目一轉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真人面前就用不著再說假話,沒想
到趙六指兒還真交了幾個熱心的朋友,可是我要問一問,憑你們兩個就想制我麼?」 
  羅廣信笑笑說道:「我認為憑我們兩個已經很夠了,萬一不夠也不要緊,鳳姑娘看見麼?
那座茅草房子,我們老爺子,我們三師弟,還有跟隨老爺子多年的『四殘』都在裡頭,只要
我們招呼一聲,他們馬上就會趕過來,八對一,鳳姑娘你有幾分脫身的把握,以我看鳳姑娘
你還是吃敬酒……」 
  鳳妞兒看見那座茅草房子,她明白,要是譚北斗幾個真在那兒,她沒有一分脫身的把握,
而等譚北斗幾個聞聲趕過來,她脫身的希望就算沒了。 
  羅廣信話剛說到這兒,她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先發制人,皓腕一揚,三把淬毒的梅花針
成品字形打向了郝玉春,人跟著撲了過去。 
  郝玉春是譚北斗的大徒弟,在直隸總督衙門跟著譚北斗辦案多年,心智不足經驗夠,一
看暗器顏色就知道淬了毒,一驚之下,匆忙間他只有閃身躲避。 
  他身軀剛閃,鳳妞兒已擦著他身邊掠了過去。 
  可是羅廣信卻比鳳妞兒還快,早在鳳妞兒揚手的同時,他已然採取了行動,提一口真氣
直往前撲,掠出一丈,霍然轉身,恰好截住了鳳妞兒。 
  他可沒敢容鳳妞兒再出手,轉身便自出掌,鋼鉤般五指徑襲鳳妞兒酥胸。 
  鳳妞兒臉上變了色,冷叱一聲道:「沒想到譚北斗的徒弟也是下流胚!」 
  一側嬌軀,揚起玉手截向羅廣信腕脈。 
  羅廣信倏然一笑道:「下流?什麼人你都施捨過,讓我們碰一下有什麼關係,怎麼?難
不成現在你漲行市了?」一沉腕,五指上揚,拙式不變,仍襲鳳妞兒酥胸。 
  這時候郝玉春也過來了,他一笑說道:「老二,咱們哥兒倆一前一後,賠鳳姑娘好好玩
玩兒,恐怕鳳姑娘還沒這麼玩兒過呢!」 
  名師出高徒,「大鷹爪」譚北斗名震大河南北,他的徒弟還能錯得了?尤其郝玉春等跟
譚北斗辦案多年,對敵經驗也都夠,鳳妞兒對付一個已夠吃力,那堪背腹受敵,更聽不下那
穢言穢語,沒出十招便已落了下風。 
  這一落下風糟了,郝玉春跟羅廣信四隻手在她身上佔盡了便宜,鳳妞兒既急又氣,可是
越急越氣就越糟,眼看她要受制。 
  就在這時候,一個脆生生的甜美話聲傳了過來:「喲!好男不跟女鬥,現在不但斗還兩
個打一個,算什麼呀?」 
  隨著這話聲,兩邊烏光飛了過來,直襲郝玉春跟羅廣信。 
  這兩道烏光來勢既猛又快,郝玉春跟羅廣信一時不知這是什麼暗器,沒敢硬接,為了救
自己,只有捨了鳳妞兒縱掠躲閃。 
  兩邊烏光同時掠空打過,一邊射往遠處落進了草叢裡,一道打在附近一棵大樹上。 
  「篤!」地一聲,射進了樹幹,是一段樹枝。 
  郝玉春跟羅廣信看得同時心頭—震,抬眼看,幾丈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身穿大
紅勁裝,外罩黑風氅的美艷女子。 
  這位姑娘美是美極,胴體也透著一種醉人的成熟風韻成熟美,可是柳眉凝威,美目含煞,
望之嚇人,她沖鳳妞兒招了招手,柔聲道:「過來吧!姑娘,留神讓這兩條瘋狗咬了你。」
這位姑娘說話可真和氣。 
  鳳妞兒的模樣兒很狼狽,烏雲蓬鬆臉煞白,衣裳被扯得都亂了,她恨透了郝玉春跟羅廣
信,她知道現在是她唯一脫身的機會,她不敢逞強意氣,甚至連遲疑都沒敢遲疑,立即涼到
了美姑娘身邊,掠了掠零亂的雲鬢道:「謝謝姑娘。」 
  美姑娘含笑說道:「別客氣,這兩條瘋狗是誰家養的?怎麼這麼下流?」 
  鳳妞兒道:「他兩個是前直隸總捕『大鷹爪』譚北斗的好徒弟。」 
  美姑娘微微一愕,道:「噢!原來是譚北斗的高足,譚北斗這個人雖然老奸巨滑,勉強
還夠稱得上一個正字,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徒弟?」 
  當即轉望郝玉春跟羅廣信道:「我跟譚北斗很熟,他人呢?在這兒麼?我要當面問問,
他是怎麼教出了你們兩個這種好徒弟的。」 
  郝玉春冷冷打量了美姑娘一眼,道:「姓郝的眼拙,你是……」 
  美姑娘倏然一笑道:「你們兩個不認識我,嗯!對了,你們兩個沒有跟譚北斗搭駱三爺
那趟車,難怪不認識我,我姓凌,單名一個紅寧。」 
  郝玉春臉色一變,脫口叫道:「紅姑娘!」 
  凌紅笑了笑,道:「知道了,是不是譚北斗跟你們提過?」 
  鳳妞兒也為之一怔,她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幾乎跟「大漠龍」齊名的女煞星「紅
娘子」,驚喜說道:「原來姑娘是……」 
  凌紅轉過臉來,含笑說道:「姑娘也知道我,那咱們就不算陌生,咱們待會兒再聊。」
 
  只聽羅廣信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紅娘子』,『鷹王爺』未來的福晉,
失敬,簡直是太失敬了。」 
  凌紅兩道霜刃般目光直逼過去,道:「別客氣了,告訴我,譚北斗呢?」 
  羅廣信笑笑說道:「你用不著再問我們老爺子,我們老爺子現在已經不吃官糧,不拿官
俸,不再受人管不受人氣了。」 
  凌紅「哦!」地一聲道:「譚北斗不幹他那挺神氣的直隸總捕了,這倒是稀罕事兒,為
什麼?」 
  羅廣信道:「很簡單,我們老爺子要跟他一個對頭周旋到底,非鬥垮他這對頭不可,不
任公職方便點兒,所以我們老爺子早在關外便遞了辭呈了。」 
  凌紅道:「原來如此,他要跟誰周旋到底,聽你這句不任公職方便點兒,他要非鬥垮不
可的,恐怕就是我而不是『大漠龍』。」 
  羅廣信一點頭,撫掌笑道:「一語中的,你不愧是個高明人物。」 
  凌紅點頭說道:「那最好不過,他帶著你們到京裡來恐怕也是為我,正好,我現在這兒,
譚北斗呢?叫他來吧!不管誰得罪了誰,咱們就在這兒做個了斷。」 
  郝玉春突然說道:「你來得不巧,我們老爺子現在不在這兒。」 
  羅廣信看了他一眼道:「大師兒,你可真行啊!怎麼盡洩自己人的底?」 
  郝玉春一怔,連忙閉上了嘴。 
  凌紅突然一笑道:「你們放心,譚北斗不在這兒,我也不會欺負你們,譚北斗不是知道
我現住哪兒麼?盡可以讓他去找我……」 
  羅廣信道:「那最好,既然我們已經來了,總是會去找你的,你等著吧!大師兄,咱們
走。」他一偏頭,跟郝玉春雙雙要走。 
  凌紅道:「慢著。」 
  羅廣信已然轉了身,聞言又轉了回來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凌紅道:「我跟譚北斗之間的過節,我可以等著他找我,可是你們兩個跟這位姑娘間的
過節,卻應該現在了一了,你們兩個太無恥,太下流了,我生嚴最恨的就是這個,我要代譚
北斗管教管教你兩個,我不屑跟你們兩個動手,你們兩個給我各留下一隻手吧!」 
  她說得輕鬆,也很平淡。 
  郝玉春跟羅廣信兩個臉上,可變了色,羅廣信淡然一笑,指著鳳妞兒道:「要我們哥兒
倆留下了兩隻手不難,可是她不值得,你知道她是誰?『北六省』黑道瓢把子,『宛平』趙
六指兒的乾女兒,說好聽叫乾女兒,不好聽該叫姘頭,她為了趙六指兒那個瓢把子寶座不知
道施捨過多少人了……」 
  鳳妞兒氣得顫聲說道:「羅廣信,你住口,不錯,我鳳妞兒承認以前是那個青樓妓都不
如的女人,可是我已經脫離了趙六指兒,我還有良知,還知廉恥,你們呢?明的鬥不過『大
漠龍』,不敢跟人家面對面拼,卻暗地裡勾結趙六指兒用卑鄙陰毒的手法害『大漠龍』,你
郝玉春更狠毒地在『大漠龍』臉上劃了一刀,要不是我這個趙六指兒的姘頭,『大漠龍』早
就死在你們那下九流的手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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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50:01 |只看該作者
  凌紅「哦!」地一聲道:「是麼?你們兩個告訴我,有這回事兒麼?」 
  羅廣信還沒答話,郝玉春作賊心虛,轉身就跑。 
  凌紅眉宇間煞氣一盛,淡然笑道:「看來是真的了,我要你 
  一隻手把你的命留給『大漠龍』!」她揚起了手, 一片紅光從她手裡飛了出來。 
  羅廣信臉色大變,急急叫道:「大師兄留神,紅燕子!」 
  郝玉春機伶一顫,跑得更快。 
  他跑得不算慢,奈何他還是沒凌紅那震懾武林的獨門暗器「紅燕子」快。 
  那片紅光很快地便追上了郝玉春,在近郝玉春身後尺餘處,忽然上揚高飛,越過郝玉春
頭頂時,又忽折而下,不偏不斜地一下子正落在郝玉春右肩上。 
  郝玉春大叫一聲掉在了地上,連翻了幾個跟頭才停住,把「紅燕子」拔了下來扔出了老
遠,可是他那條右胳膊卻再也抬不起來了。 
  羅廣信心膽欲裂,急忙掠過去扶起了郝玉春,一看之下不由魂飛魄散,他知道郝玉春這
條右胳膊從此便算完了。 
  郝玉春的右肩骨碎了,而且一條筋也被硬生生截斷了。 
  「紅燕子」一落之勢竟這麼厲害,這就是凌紅這獨門暗器所以能震懾江湖,所以能讓人
喪膽處。 
  羅廣信扭過頭來厲聲說道:「紅娘子,你好狠!」 
  凌紅道:「我凌紅在江湖上是以狠出了名的,我留他一條命已經是夠便宜的了,別忘了,
還有你一隻手呢!」 
  說著,她又揚起了玉手。 
  羅廣信聽說過「紅燕子」的厲害,剛才也親眼看見過,他知道紅娘子這「紅燕子」發無
不中,也沒有失過手,只等她「紅燕子」出了手,自己這條右胳膊便算完了。 
  他一見紅娘子揚起了手,嚇得膽破魂亡,扶著郝玉春急急縱掠而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
條腿,也恨譚北斗沒教他升天遁地之法。 
  凌紅只揚起了玉手,卻沒見「紅燕子」飛出。 
  羅廣信扶著郝玉春跑了,她垂下了手,轉過臉來笑著說道:「姑娘,我饒了一個,能不
能消你的氣?」 
  鳳妞兒道:「您別這麼說,我只有感激。」 
  凌紅道:「你叫鳳妞兒,是不是?看樣子我大你幾歲,我叫你一聲鳳妹妹……」 
  鳳妞兒忙道:「您千萬別,我不敢當,也不配。」 
  凌紅伸手握住了鳳妞兒的手,誠懇地道:「別這麼說,妹妹,咱們不是世俗兒女,我知
道你的過去,可是那已經成了過去,有道是:『聲色晚景從良,—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皓首
失節,半生之清苦俱非』,看人要看後半截,我別的都不沖,只衝你救過『大漠龍』,我就
要交你這個朋友,認你這個妹妹,對你,我只有敬佩,相信我,妹妹。」 
  鳳妞兒道:「我對紅姐仰名已久,卻沒想到我有這麼好的福氣,善有善報,的確不錯,
要不是我悔悟做了這麼一件好事兒,紅姐現在一定不會把我當成朋友了……」 
  凌紅道:「對了,妹妹,真要那樣的話,咱倆恐怕還得鬥上一鬥。」 
  鳳妞兒道:「我怎麼是紅姐的對手。」 
  凌紅笑了,鳳妞兒自知自己姿色不惡,而且算得上一個「美」字,可是紅娘子如今這一
笑,使她有自慚形穢之感,只聽凌紅道:「不瞞妹妹說,我也是出來找這條龍的,妹妹可知
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鳳妞兒搖搖頭道:「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我還得回去給沈姑娘送信兒呢?紅姐該知
道,他受傷了……」 
  忽然,目光一凝,望著凌紅,道:「紅姐是鷹王爺的……」 
  凌紅含笑說道:「我認為他是個英雄,他也並沒有因為我是個江湖上的女亡命徒而瞧不
起我,把終身托付給了他,不過還沒成親。」 
  鳳妞兒道:「那麼紅姐怎麼會任他們對付『大漠龍』,到如今還在搜捕他?」 
  凌紅道:「妹妹這是怪我……」 
  「我不敢。」鳳妞兒道:「但我認為紅姐有力量阻攔。」 
  凌紅搖搖頭道:「別怪我,妹妹,聽我解說你就明白了。」 
  她從車隊邂逅「大漠龍」說起,說心許「大漠龍」但相見恨晚,打算劫奪沈書玉所帶的
「珍珠衫」,但為了「大漠龍」,知道沈姑娘是忠義後人,是個孝女之後,她放棄了,並且
為了救沈書玉她冒充沈書玉戲弄譚北斗,跟譚北斗結了仇。 
  說被接來京之後日日盼望「大漠龍」及「大漠龍」怎麼避而不見,說鷹王勝奎怎麼仰慕
「大漠龍」但卻公私分明堅持立場一直說到她跟鷹王鬧氣,自己出來找「大漠龍」! 
  靜靜聽畢,鳳妞兒歉然地看了她一眼道:「紅姐,我不該……」 
  「別這麼說,妹妹。」凌紅抬頭說道:「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應該有足夠的能力護他,可
是我卻沒辦法盡朋友之義,我對不起他……」 
  倏然一笑,卻笑得勉強,道:「這趟出來雖然沒能打聽著他的消息,可是我認識了你,
得了這麼一個妹妹,總算沒白跑,我剛才已經把我的情形告訴了妹妹,妹妹也把妹妹的過去
告訴了我,咱們彼此之間已經瞭解得很清楚了,為此我不能不埋怨妹妹幾句,妹妹實在不該
冒這個險到城裡來,不但趙六指兒不得妹妹不甘心,現在更多了一夥譚北斗這班人,妹妹你
等於成了眾矢之的,聽我的,妹妹,馬上回去跟沈姑娘做伴兒去,我現在不能去看沈姑娘,
我現在也幫不了她什麼忙,可是從現在起我要盡全力護衛『大漠龍』,盡盡我這份朋友之義,
妹妹在城外護著沈姑娘,城裡有我,我不惜跟勝奎鬧翻,妹妹要信得過我,要把我當成姐姐
就聽我的,我話就說到這兒,城裡不是善地,譚北斗那夥人也可能找到這兒來,譚北斗老奸
巨滑,他所以辭掉公職就是為了便於對付我,要是他們幾個一起來,我還真不容易應付,妹
妹快走吧,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鳳妞兒微一點頭道:「好,我聽紅姐的,我會盡全力護著沈姑娘,城裡的事就偏勞姐姐
了。」 
  凌紅點點頭道:「妹妹放心,快走吧,早一步總比遲一步好,譚北斗老奸巨滑,不能不
防,讓他跟著妹妹出了城到了何家那就糟了,妹妹先走,我在後頭看看有沒有人盯梢。」 
  鳳妞兒還真不敢耽誤,點點頭答應一聲轉身往城門方向行去。 
  凌紅遠遠地跟在她身後,一直看著她平安出了城,確認沒人在後頭跟她之後才折了回去
 
  這一趟雖然碰見了鳳妞兒,卻沒能打聽著傅天豪的消息,凌紅心裡總覺得怏怏的,也覺
得像少點什麼! 
  走沒多遠,鐵蹄震天響,迎面來了兩騎快馬,是阿善跟阿琦。 
  老遠地便翻身下了馬,雙雙拉著坐騎迎過來,近前,兩個人一躬身,阿善道:「姑娘,
可讓我們找著您了。」 
  凌紅道:「找我幹什麼?有事兒嗎?」 
  阿善道:「王爺心急,讓我們出來找找您。」 
  凌紅道:「他還知道派人出來找我嗎?我是出來找『大漠龍』的,在沒找著『大漠龍』
之前,我決不回去……」 
  阿善忙道:「姑娘,您就別生氣了……」 
  「生氣!」凌紅道:「我跟誰生氣,是跟你們還是跟勝奎,跟你們我不會,跟勝奎我不
敢……」 
  阿善賠笑說道:「姑娘,您這是何苦。」 
  凌紅道:「我說的是實話。」 
  阿善道:「姑娘,看我們這兩張薄面,您消消氣回駕吧!」 
  凌紅道:「回去可以.你們幫我找『大漠龍』。」 
  憑良心說,阿善跟阿琦願意,他們倆都是英雄,英雄惜英雄,他們倆對「大漠龍」都有
一份仰慕跟敬重,可是他們怎麼敢點頭。 
  阿善苦笑著,沒說話。 
  凌紅話鋒忽轉,她自然不會跟這兩個過不去,道:「他什麼時候回去的?」 
  阿善忙道:「回去一會兒,一進府就問您,聽說您出來了,急得跟什麼似的。」 
  凌紅哼了—聲道:「回去也別想我給他好臉色看,走吧!」 
  阿善忙把韁繩遞了過來。 
  凌紅二話沒說,接過來跨上馬疾馳而去。 
  阿善跟阿琦兩個人合乘一騎,急忙趕了過去。 
  口 口 口 
  凌紅繃著臉兒往後走,後頭迎出了鷹王勝奎。 
  凌紅看都沒看他一眼,側轉身要走。 
  勝奎橫身攔住了她道:「紅姐,你這是何苦?」 
  凌紅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怎麼著,還要我給你請個安不成?」 
  勝奎道:「紅姐,我怎麼敢?」 
  凌紅道:「諒你也不敢,攔著我幹什麼?說吧!」 
  勝奎道:「紅姐辛苦了大半天,有沒有收穫……」 
  凌紅目光一凝,道:「勝奎,你這是幸災樂禍?」 
  勝奎一抬手,忙道:「紅姐,天地良心我是那種人嗎?咱們現在是在家裡關起門兒來談
私事。」 
  凌紅冷冷說道:「記得你說不便管這件事的時候,也是在家裡。」 
  勝奎一怔,苦笑著說道:「紅姐!你怎麼不能體諒我。」 
  他一句一個紅姐,叫得凌紅心軟,眼前本是托付終身的人,凌紅還能真跟他彆扭到什麼
時候。 
  她翻了他一眼道:「要不能體諒你,我就不會在你這兒再待下去了。」 
  勝奎一喜,忙伸手抓住了凌紅一隻柔荑,道:「紅姐,你真好!」 
  鷹王叱吒風雲,縱橫疆場,曾使百萬敵軍喪肌,在朝裡只一瞪眼,王公大臣無不畏懼三
分。 
  可是現在卻跟個小孩兒似的,他能讓威震江湖的女煞星「紅娘子」許心托身,道理也許
就在這兒! 
  凌紅一甩手掙脫了勝奎的掌握,道:「別拉拉扯扯的,也不怕臊得慌,我能體涼你,你
也要能體諒我,這件事兒你幹你的,我干我的,咱們誰也別管准。」 
  勝奎道:「紅姐!我不是不管,我是不便管。」 
  凌紅道:「那跟不管有什麼兩樣,你不解釋我還不生氣呢!」 
  勝奎忙道:「是,是,是,我不說,我不說,成不成?」 
  凌紅道:「別把我攔在這兒,我累了大半天了,要進去歇會見了。」 
  勝奎道:「是,是,紅姐請!紅姐請!」 
  他側身讓路,灑脫一擺手。 
  凌紅哼一聲道:「稀罕!」 
  擰身往後行去。 
  勝奎緊邁一步跟了上去。 
  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後院裡有座小樓,精緻已極。 
  凌紅上了樓,手解開風氅往床上一扔,轉身坐了下去。 
  勝奎慇勤地忙倒上一杯茶雙手奉過,然後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對面,當世之中能讓鷹王
倒茶,而且雙手奉過的人還真不多,曲指算算恐怕只有凌紅一個。 
  他看了凌紅一眼,道:「紅姐!我告訴你一件事兒,今兒個在『西直門』外有人衝我打
了一樣暗器……」 
  凌紅—怔忙道:「誰?誰這麼大膽?」 
  勝奎搖搖頭道:「不知道,當時人挺多的,我沒聲張,皇上遊興正濃,要是一聲張,皇
上還出不出宮了,恐怕百姓們又要倒楣了!」 
  凌紅道:「是什麼樣的暗器?」 
  勝奎道:「一個紙團兒。」 
  凌紅一怔,揚手一巴掌打在勝奎的胳膊上,道:「討厭!」 
  勝奎也笑了,本來辟!打是疼,罵是愛,勝奎焉能不笑。 
  凌紅目光一凝,道:「真是個紙團兒?」 
  勝奎點了點頭道:「上頭還寫得有字兒。」 
  凌紅道:「寫得是什麼字兒?」 
  勝奎道:「是這麼寫的,閣下那位准福晉是江湖女盜『紅娘子』,唯恐閣下不察,特字
奉知,沒有署名,沒下款兒!」 
  凌紅「哦!」地一聲,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道:「紙條兒呢?我看看!」 
  勝奎道:「扯了,又不是名家手筆,要不然我就把它留下裱框了。」 
  凌紅看了他一眼,道:「別不當回事兒,這件事你怎麼看?」 
  「當回事兒?」勝奎失笑說道:「這麼芝麻大一點事兒,讓我當回事兒那我能忙死累死,
我會怎麼看,不值一笑。」 
  凌紅道:「你真是這麼想嗎?」 
  勝奎瞪大了眼道:「我不這麼想怎麼想?本來就不值一笑。」 
  凌紅神色微微凝重,道:「勝奎,這不是件小事,你可別瞧不起它,它可能讓你丟了爵
位,也有可能讓你失去我!」 
  勝奎不禁失笑,道:「你是怎麼了?紅姐!別把芝麻大點兒事兒看得這麼嚴重好不?早
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凌紅道:「你不在意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內情,你要是知道內情,你就不會不在意了。」
 
  勝奎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內清?什麼內情?哪一回事兒?」 
  凌紅當即把她在駱三爺的車隊裡戲弄「大鷹爪」譚北斗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勝奎大笑了,道:「你是說那件事是因,這件事是果?」 
  凌紅微一點頭,道:「我不敢確定,但我認為極有可能。」 
  勝奎道:「你認為這件事是譚北斗干的?」 
  凌紅道:「我也不敢確定,只是事實上除了他那一夥之外,我想不出別人來。」 
  勝奎道:「你認為一個小小的直隸總捕,敢跟你我過不去?」 
  凌紅搖搖頭道:「譚北斗因為辭去公職了,就是為了便於對付我……」 
  她把西城根兒所遇告訴了勝奎,單隱下了鳳妞兒跟沈書玉的所在,其實她不知道鳳妞兒
跟沈書玉是在城外不在城裡而已。 
  聽完了凌紅這一番話,勝奎笑著說道:「就算你料對了,譚北斗他又能把你我怎麼樣?」
 
  凌紅搖搖頭道:「勝奎,你不能不承認這件事很嚴重,你或許不在乎,可是我不能不在
乎……」 
  勝奎道:「紅姐,你在乎什麼?」 
  凌紅道:「他現在向你密告,江湖女盜『紅娘子』在你府裡,你怎麼辦?」 
  「我怎麼辦?」勝奎道:「瞧你問的,我理都不理他。」 
  凌紅道:「那你的錯處就讓他抓住了,你窩藏江湖女盜,不知道猶可說,有人向你密告
都置之不理,那就是包庇江湖女盜,以你堂堂鷹王之尊竟包庇江湖女盜,他日你何以對下?
他要是再往別處告你—狀,你又怎麼辦?」 
  勝奎道:「他敢?」 
  凌紅道:「勝奎,別動意氣,咱們這是就事論事,他敢用個紙團兒衝你鷹王丟過來,又
有什麼不敢沖別人再丟個紙團兒?」 
  勝奎道:「就算他敢,眼下這『北京城』裡,誰又敢把我怎麼樣?」 
  凌紅道:「別以為你鷹王權大勢大了不起,別以為平常連皇上都要讓你三分,要知道,
你犯的是愛新覺羅的家法,這小是別的事,也非同小可,皇上不能不管,到時候他要一道長
諭下到了『宗人府』,你怎麼辦?你又怎麼辦?」 
  勝奎眨眨眼道:「有這麼嚴重嗎?紅姐!」 
  凌紅道:「我不敢說一定,卻不能說沒可能,也不能不往壞處想,在心裡早作準備。」
 
  勝奎道:「那麼以紅姐你看,我應該怎麼辦?」 
  凌紅道:「你只有三條路可走,一是讓我馬上離開,這樣你的罪會小一點兒,也會人事
化小,小事化無,一是馬上拿我交給『九門提督』衙門,這樣你可以將功折罪,說不定皇上
還會嘉許你一番,最後一條路你最好別走,甚至連嘗試都別嘗試……」 
  勝奎道:「怎麼一條路,說說看?」 
  凌紅道:「置之不理,冒削爵獲罪之險!」 
  勝奎笑了,搖頭說道:「好玩兒,真好玩兒!沒想到你這位叱吒風雲,睥睨江湖,一向
愧煞鬚眉女英傑,把芝麻大一丁點事兒看得這麼嚴重?」 
  凌紅正色說道:「勝奎,你不是個冥頑不化的人,難道我分析得還不夠清楚?」 
  勝奎忽然一整臉色站了起來,道:「紅姐!我這人你是知道的,一身硬骨頭,從來不沖
人低頭,尤其不沖罪惡低頭,只有罪惡見我勝奎遠避,沒有我勝奎見罪惡繞道這一說,長這
麼大我還沒讓誰難倒過,當召我策馬疆場,面對敵兵百萬我都能面不改色,也從沒皺過一下
眉頭,今天叫我屈服這一個小小的直隸總捕的陰謀之下,那辦不到,我選第三條路。」 
  凌紅站了起來,道:「勝奎……」 
  勝奎截口說道:「紅姐!辛苦了大半天,你也夠累的了,你歇著吧!我有公事要辦一辦,
要有事兒找我,我在書房。」 
  他沒容凌紅再說話,扭頭走了出去。 
  凌紅沒動,也沒說話,緩緩坐了下去,美艷的嬌靨上浮現起一片陰霾! 
  勝奎真的去了書房,他沒有叫任何人,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意思對譚北斗採取對策。 
  憑他的權勢,找到譚北斗那一夥把他們除了,來個先下手為強,那是易如反掌吹灰之力。
 
  可是他不屑那麼做,而且那麼做等於是怕了譚北斗,他更不願意向譚北斗示弱。 
  凌紅心裡明白,車隊早冒充沈書玉戲弄了譚北斗,譚北斗栽了跟頭,自認是受了莫大的
羞辱,絕不會放過她,從他辭去公職一事,就可看出他的決心。 
  而現在她又以獨門暗器「紅燕子」傷了他的大徒弟,當然更是火上澆油,無論如何,譚
北斗是絕不會與她干休了。 
  勝奎不清楚譚北斗,除了個「大漠龍」頗令他心折之外,他誰也不服了。 
  可是她對譚北斗知之甚深。 
  「大鷹爪」十足的老江湖,可說是一隻狡猾無恥的老狐狸,從他丟給勝奎這麼一個紙團
兒這件事看,就可知道這個老鷹犬是多麼陰、多麼損、多麼「足智多謀」! 
  尤其他任直隸總捕多年,大清朝的皇律,官場裡的一切,他瞭若指掌,熟得不能再熟,
是個不容有一絲兒輕視的人物,偏偏勝奎不當回事兒,凌紅她怎麼能不憂?怎麼能不愁? 
  她離開勝奎尚不足惜,可是不能讓勝奎為她丟爵位,不能讓勝奎成為她跟譚北斗這段私
怨下的犧牲者。 
  而唯一能保護勝奎的辦法,就是先下手為強,除去譚北斗這一夥人。 
  口 口 口 
  諸亞男又去了秦婉貞家。 
  她去告訴傅天豪,信兒已然送到,只是去遲了一步,鳳妞兒已進城,可是她已下令諸家
的人不許管這件事,當然,主要的她還是為來看看傅天豪。 
  傅天豪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在幾天來的靜養,在秦婉貞悉心的照料下,體力也恢復
得差不多了。 
  在秦婉貞沒告訴他諸亞男的心意以前,還好一點兒,現在他見著諸亞男卻有了點兒不自
在。 
  同樣的諸亞男把自己的心意告訴過秦婉貞,她不知道秦婉貞「幫過她的忙」沒有,一見
著了傅天豪,她也總是別彆扭扭的。 
  三個人坐在屋裡,傅天豪跟諸亞男總是說的時候少,聽的時候多,倒是秦婉貞成了個多
話的人。 
  她能怎麼辦?不吭氣兒?三個人都不說話,那更彆扭,為人做嫁衣裳,心裡本就夠苦的,
卻還強顏為歡,盡量不使三個人之間「冷場」! 
  聊了一會見之後,秦婉貞忽然說道:「亞男,你來得正好!你不來我也準備請你,傅爺
傷好得差不多了,要走!我留不住,打算做幾個菜一方面慶賀傅爺傷癒,一方面也為傅爺餞
個行,你代我陪傅爺坐坐,我到廚房看看去。」 
  她走了。 
  誰都知道這是借口。 
  諸亞男感激,可是一旦只兩個人相對時,她卻心裡怦怦跳,老半天抬不起頭來。 
  口 口 口 
  傅天豪畢竟是個男人家,他不能讓屋裡的氣氛這樣,何況他也受不了,到頭來還是他先
開了口。 
  「在秦姑娘這兒打擾這麼些日子,秦姑娘跟小玲不但擔風險而且還受累,很讓我不安!」
 
  諸亞男也不好不說話了,沒敢看傅天豪:「婉貞姐是個世間奇女子,她的身世很悲慘,
很可憐!她淪落風塵是不得已,她跟諸家交往也是不得已,她既然住在『北京城』裡,就不
得不托庇於諸家……」 
  傅天豪道:「這個我看得出。」 
  諸亞男忽然抬起了頭,道:「她救你,照顧你,並不求你怎麼報答她……」 
  傅天豪頓感心頭一震,道:「我知道,我會水銘心內!」 
  諸亞男香唇啟動,遲疑了一下道:「這些話我本不該說,可是你馬上要走了,我不能不
說出,婉貞姐對你的心意我明白,她告訴過我……」 
  傅天豪心神連連震動了幾下! 
  諸亞男接著說道:「她曾經這麼表示,她心裡有你,可是不打算跟你,她說對一件事各
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做法,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嫁給他,以我看,世間的有情人
沒有不希望相伴終生,長相廝守的,她所以說不打算跟你,是因為她是個風塵女子,她自認
不配!」 
  話說到這兒,她住口不言,很明顯地,她是在等傅天豪說話。 
  當然,傅天豪心裡也明白。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想了想之後,只有這麼說:「我始終沒把秦姑娘當風塵女子看待,
風塵女子並不見得個個低賤,古來風塵中出過不少俠女!」 
  諸亞男道:「那就好!她不打算跟你,可是我不忍見她痛苦一輩子,也不忍看她老為別
人做嫁衣,你馬上要走了,現在,我擅做主張替她跟你要句話,你怎麼說?」 
  傅天豪勉強一笑道:「諸姑娘,我還有很多事,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著離開『北京』……」
 
  諸亞男道:「我知道你目前的處境跟你要做的那些事,你的事也就是我們的事,都願意
從旁協助你,我只問你一句,要是你能活著離開『北京』呢?」 
  傅天豪道:「諸姑娘!我已跟沈姑娘有約在先,要是我能活著回到『大漠』去,將來她
會到『大漠』找我的……」 
  諸亞男道:「你的意思我懂,無論什麼事,都有個本末先後,婉貞姐不會計較這個,也
不該計較的,只要你點個頭,將來我送婉貞姐到『大漠』去!」 
  傅天豪暗暗一歎,道:「事到如今我也用不著再諱言什麼!諸姑娘跟秦姑娘都這麼看得
起我,除了感激之外不該再說什麼別的,只要我還能活著回『大漠』去,我在『大漠』恭候
二位就是!」 
  諸亞男並沒有提及自許終身,可是沒想到傅天豪一句話把她也帶上了,心裡猛一喜,她
臉上猛一紅,一顆烏雲螓首馬上垂了下去,低著頭道:「我到廚房幫個忙去。」 
  她帶著一陣香風跑了出去。 
  傅天豪站了起來,臉上神色難以言喻,他不明白人世間的福為什麼會讓他佔光了,也說
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口 口 口 
  小屋子裡擺上個圓桌面兒,菜不多,但都很精美。 
  三個人坐著,諸亞男始終帶點兒羞意,秦婉貞卻是落落大方,平靜得出奇,舉杯邀客,
談笑自若的,三個人間事,她絕口不提。 
  一直到吃完了這頓飯,諸亞男才漸漸地好了點兒。 
  傅天豪乘夜要走。 
  諸亞男攔住了他,道:「別忙,我還忘了告訴你件事兒,你受傷後善銘原把人撒了回去,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過不一天他又把人派了出來,而且增加了二十名『侍衛營』好手,聽說
除了對付你之外,還要對付『燕雲卜三俠』,你可要小心I」 
  傅天豪聽得不由一怔,道:「怎麼說,他們還要對付『燕雲十三俠』?」 
  諸亞男「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傅天豪皺眉說道:「這就不對了!『燕雲十三俠』原跟他們有勾結,他們怎麼會掉轉地
去對付『燕雲十三俠』來了。」 
  諸亞男冷笑一聲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也許『燕雲十三俠』對他們已經沒利用的價
值了!」 
  傅天豪搖頭說道:「不,這裡頭大有蹊蹺,記得那天晚上我突圍的時候,他們之中有一
個把兵刃丟給了我,要不然我還真不容易突圍脫身,照這麼看他們要是跟官家有勾結的話,
也只是其中的一兩個人……」 
  目光一凝,望著諸亞男道:「姑娘可知道『燕雲十三俠』現在什麼地方?」 
  諸亞男道:「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 
  傅天豪道:「我不能讓他們把『燕雲十三俠』一網打盡……」 
  諸亞男道:「他們害了你,你還要……」 
  傅天豪道:「要是他們之中有—兩個人跟官家有勾結,害我的也只是那一兩個人,其他
的仍是正直俠義,我不能見死不救。」 
  秦婉貞道:「亞男!傅爺說的對,要不然傅爺又怎麼能成為人人敬重人人仰慕的大英雄,
大豪傑。」 
  諸亞男道:「可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啊!」 
  傅天豪道:「不要緊,我出去找,要是他們之中真有人跟官家有勾結,不會遠離的,事
不宜遲,我這就走!」 
  他站了起來。 
  諸亞男忙道:「你現在能跟人動手嗎?」 
  傅天豪道:「這種事不一定非動手不可,即使是要動手,我的傷也已經好了十之八九不
礙事。」 
  諸亞男道:「我跟你去。」 
  男女間只一有了情,關係就是不同,諸亞男現在就把自己當成傅天豪的人。 
  傅天豪忙道:「姑娘!你不能去,不能讓人看見你跟我在一起!」 
  諸亞男道:「我不怕,我豁出去了!」 
  秦婉貞道:「別孩子氣了,亞男!傅爺還有很多要緊事兒,萬一你有點兒什麼?是讓他
顧你還讓他顧別的事兒?別耽誤了,還是讓傅爺趕快去吧!這種事一步也遲不得。」 
  諸亞男香唇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傅天豪道:「我走了,我從屋上走,兩位不必出來了。」 
  他閃身掠了出去。 
  諸亞男要往外跟,秦婉貞一把抱住了她,道:「亞男,你這不是幫他的忙。」 
  諸亞男道:「我實在不放心!」 
  秦婉貞道:「亞男!我放心嗎?別人不知道我清楚,他的傷已經不礙事兒了!」 
  諸亞男沒說話,望著門外的夜色,神色是焦慮的! 
  她再也不會去關心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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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5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傅天豪人機警,經驗夠,掠上屋脊沒馬上走,四下裡看了看,確定附近沒人之後他才長身而
起,直上夜空。 
  他不認為霍天行等還會待在那片樹林子裡,所以他現在並不求趕快走,專揀高處上,高
處居高臨下,視野遼闊些! 
  他幾個起落之後登上了一座鼓樓,鼓樓蓋得高,蓋得不高鼓聲不能傳遠。 
  站在鼓樓那高高的瓦面上四下看,馬上就看見了西北方向有動靜,那是一根根的火把,
還有一盞盞的燈籠在移動,他沒遲疑,提一口氣撲了過去。 
  火把跟燈籠的移動處離鼓樓不過二三里之遙,傅天豪身法快速,沒多大工夫就馳近了。
 
  眼前是城西北角的—處荒郊曠野,高舉火把跟提著燈籠的「五城巡捕營」的人圍著一座
古廟,前頭是十幾二十個佩劍黑衣人,在火把跟燈籠的照耀下,可以看得很清楚,那十幾廿
個黑衣人當中有五六個老頭兒,其他全是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不管是老頭兒也好,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也好,傅天豪一眼就看出這十幾個全是內外雙修
的一流好手,他馬上就想到了諸亞男所說的廿個「侍衛營」好手。 
  這「侍衛營」的好乎跟「五城巡捕營」的人總共近五十名圍著這座古廟,十有八九,霍
天行等人是在這座古廟裡。 
  沒見那些人帶有火器,傅天豪放心了點兒! 
  看著看著,古廟裡出來個人,是姑娘章小鳳,章小鳳一出廟就跟「侍衛營」的一個瘦老
頭兒說活,兩個人把話聲壓得都很低,傅天豪聽不清他們倆在說些什麼? 
  不過傅天豪看得出,章小鳳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說到後來她突然擰身要走。 
  那瘦老頭兒伸手攔住了她,不讓她走。 
  章小鳳沒奈何,轉身要回廟裡去。 
  那瘦老頭兒從後面出手,一指頭點在章小鳳的腰眼上。 
  章小鳳身軀一晃,往後便倒。 
  過來個黑衣佩劍中年人伸手扶住了章小鳳,把她交往了身後。 
  章小鳳是「燕雲十三俠」老二章民山的義女兼傳人,心智、經驗、所學都是晚一輩裡的
好樣兒,就是置諸江湖也說得過去,可卻被這瘦老頭兒一指頭便點倒了,由此可見「侍衛營」
的人身子確是不弱。 
  章小鳳一遭擒,古廟裡人影連閃,霍天行幾兄弟全出來,傅天豪心知一場拚鬥廝殺要在
這座古廟前展開,現在是他現身的時候了,他從懷裡摸出一張人皮面具往臉上一戴,騰身撲
了出去。 
  可就在這時候,一條無限美好的人影疾掠而至,傅天豪一眼就看出來人是誰了,心頭一
震打算折回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幾個「五城巡捕營」的揮刀撲向了他,他一揮手把那一
些個「五城巡捕營」的全逼了回去。 
  那幾個「五城巡捕營」的一退之後又要上,那條美好人影趕到了,一聲嬌喝出了口:
「你們都住手!」 
  她落在傅天豪跟那幾個「五城巡捕營」的之間道:「我是『鷹王府』的,你們等一下再
動手。」 
  「鷹王府」三個字懾人,那幾個「五城巡捕營」的馬上就不動了。 
  凌紅喝住了「五城巡捕營」的那幾個之後,目光一掃傅天豪,道:「你是幹什麼的?」
 
  敢情她沒看出是傅天豪來。 
  傅天豪心裡轉了轉道:「在下是過路的,聽見這兒有動靜過來看看。」 
  凌紅道:「這兒沒你的事,你最好站這兒別動。」說完了這句話,她又轉向那些官家人
道:「你們哪一個是帶頭的,過來跟我說話。」 
  那「侍衛營」的瘦老頭兒走了過來,上下一打量凌紅,道:「姑娘是……」 
  凌紅道:「我是『鷹王府』的,我姓凌。」 
  瘦老頭兒道:「凌姑娘有什麼見教?」 
  凌紅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拿什麼人?」 
  瘦老頭兒道:「這些人是一批江湖亡命徒,危害京畿安寧,我們奉命緝拿!」 
  凌紅道:「你們是奉誰之命?」 
  瘦老頭兒道:「我們是奉了『九門提督』衙門的命令。」 
  凌紅轉望霍天行等,道:「幾位是……」 
  霍天行揚聲說道:「老朽霍天行,這些人是老朽的把兄弟跟晚輩。」 
  凌紅微微一愕道:「敢情是『燕雲十三俠』裡的霍大俠。」 
  霍天行道:「不敢,正是霍天行兄弟。」 
  凌紅霍地轉望瘦老頭兒道:「霍大俠幾位犯了哪條王法?」 
  瘦老頭兒道:「凌姑娘真是『鷹王府』的?」 
  凌紅道:「我在這兒等你,你可以派人到『鷹王府』問一下。」 
  瘦老頭兒一聽這話態度變了,道:「那倒不必,凌姑娘該知道,我們是奉命行事……」
 
  凌紅道:「我問你,他們幾位犯了哪條王法?」 
  瘦老頭兒道:「他們窩藏叛逆,危害京畿治安……」 
  凌紅明知故問道:「他幾位窩藏了什麼叛逆?」 
  瘦老頭兒道:「他幾個窩藏了當年謀叛未成的沈在寬的女兒。」 
  凌紅輕「哦!」了一聲,抬眼四下看了看,道:「沈在寬的女兒?在哪兒呢?」 
  一指章小鳳道:「她就是嗎?」 
  瘦老頭兒忙道:「不!她不足,沈在寬的女兒已經讓『五城巡捕營』拿了去。」 
  凌紅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五城巡捕營』在哪兒拿住了沈在寬的女兒?」 
  瘦老頭兒道:「有好些日子了,是在前門大街『泰安堂』藥鋪裡。」 
  凌紅道:「前門大街『泰安堂』藥鋪?」 
  瘦老頭兒道:「據報『泰安堂』藥鋪是他們幾個開的,以『泰安堂』藥鋪做為掩護,窩
藏叛逆從事不法勾當。」 
  凌紅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麼『五城巡捕營』到『泰安堂』藥鋪捉拿了
沈在寬的女兒的當時,他們幾位可在『泰安堂』藥鋪裡?」 
  瘦老頭兒道:「這個我不大清楚,當時拿人的是『五城巡捕營』……」 
  凌紅抬眼—掃道:「這兒可有『五城巡捕營』的人?帶班的是哪一個?」 
  一個壯漢走了過來,挺著胸脯道:「我!」 
  凌紅打量了他一眼道:「『五城巡捕營』到『泰安堂』拿人,你也去了嗎?」 
  那壯漢道:「去了。」 
  凌紅道:「那麼你告訴我,當時他們幾個在不在『泰安堂』藥鋪裡?」 
  那壯漢道:「不全在。」 
  這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凌紅道:「他幾位之中誰在?」 
  那壯漢道:「只有姓霍的跟他的徒弟在,『泰安堂』對門兒是家酒館兒,是姓白的老三
開的,當時姓白的跟他幾個手下都在酒館兒裡。」 
  凌紅點點頭道:「好,我問你,當時你們為什麼只拿沈在寬的女兒一人,為什麼不連他
們幾位一塊兒都抓去?」 
  那壯漢道:「這個……是上頭吩咐我們這麼做的,我們不清楚。」 
  凌紅道:「當時你們沒動他幾位,現在你們卻又跑到這兒來拿他幾位,你們這是什麼意
思?」 
  章小鳳突然冷笑說道:「當時是有人跟他們談好了條件的,只拿沈姑娘一個,不要動
『燕雲十三俠』,如今嘛……」 
  凌紅道:「噢!有這種事兒,當時是誰跟他們談的條件?」 
  章小鳳道:「『大漠龍』傅天豪。」 
  章民山沉聲叱道:「小鳳!不許胡說,傅天豪明明傷在他們火器之下……」 
  章小鳳道:「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他活該!」 
  章民山臉色一變,還待再說。 
  凌紅抬手攔住了他道:「這位請等等,讓我問這位姑娘幾句話。」 
  她當即轉臉望著章小鳳道:「聽這位老人家的口氣,傅天豪讓官家火器打傷的時候,好
像幾位也是在場,是不?」 
  「不錯!」章小鳳冷冷說道:「我們都在,當時傅天豪還反穿皮襖裝佯,問我們為什麼
官家就只拿走一個沈姑娘而不動我們?」 
  「姑娘。」凌紅道:「這就不對了,要是傅天豪跟官家有勾結,怎麼他反而傷在了官家
火器下?」 
  章小鳳冷冷道:「我仍是那句話,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姑娘。」凌紅搖搖頭道:「這又不對了,當時幾位都在場,既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官家裡應連兒位一塊對付,斷無當時只對付傅天豪一人,過了幾天之後的如今又跑到這兒來
圍捕幾位的道理,姑娘以為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章小鳳看了凌紅一眼道:「你是不是剛進『鷹王府』不久?」 
  凌紅道:「不錯!我剛到『鷹王府』沒幾天。」 
  章小鳳道:「那就難怪你不明白此中的道理,我在內城裡的朋友很多,幾位格格跟我的
交情尤深呢!一個小小的『五城巡捕營』要動我們,還得看看我內城裡的那些朋友答應不答
應?」 
  凌紅「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姑娘就是『天橋』紅透了半邊天的『金嗓玉喉』
章姑娘,對不對?」 
  章小鳳道:「不錯!我就是章小鳳。」 
  凌紅道:「失敬,看姑娘的氣勢,確像個紅透了半邊天的人物。」 
  這句話話裡帶刺兒,任誰都聽得出來。 
  章小鳳臉色微微一變,但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好說。」 
  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她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在「鷹王府」究竟是什麼身份,在這節骨眼
兒她是沒敢多說什麼? 
  凌紅笑了笑道:「這我就不懂了,既是章姑娘交往權貴,靠山紮實,『五城巡捕營』有
所顧忌,他們不敢動幾位,那麼現在為什麼又在這兒圍上了幾位?」 
  章小鳳道:「那誰知道,也許他們已經不買我這個帳了!」 
  瘦老頭兒突然說道:「我們是鷹王爺下令暫凋在『九門提督』轄下當差的,想必是『九
門提督』請准了鷹王爺,要是這樣的話,再硬的靠山也沒有用。」 
  凌紅聽得臉色一變,道:「會是這樣兒嗎?我怎麼沒聽勝奎提過?」 
  瘦老頭兒目光一凝,道:「姑娘怎麼敢直呼鷹王爺的名諱?」 
  傅天豪道:「這位姑娘馬上就是鷹王福晉了,有什麼不敢的?」 
  凌紅看了他—眼道:「你知道得不少啊?」 
  傅天豪道:「沒什麼?我也是聽人說的,我要不插這一句嘴,姑娘恐怕很難處理眼前這
件事!」 
  瘦老頭兒那裡上前—步打下揖去,道:「卑職有眼無珠,不知道您是……」 
  凌紅擺擺手道:「我還沒嫁給勝奎呢?不敢當你這一禮,眼前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哪?」 
  瘦老頭兒哈著腰道:「既是您出面說了話,卑職不敢再言拿人,這就告退。」 
  他可是說走就走,又打了個揖,一揮手帶著人撤走了,來得快,走得也快,轉眼工夫就
走遠了。 
  霍天行大步走了過來,一抱拳道:「霍天行謝過姑娘……」 
  凌紅忙答一禮道:「不敢當霍老這一禮,鷹王是公私分明的人,我背著他攔了他派出來
的人,他知道之後一定會不高興,也就是說我沒辦法再有第二次攔他派出來的人,此地不是
善地,霍老幾位還是趕快離開吧!」 
  霍天行情知這是實話,他也明白,今兒晚上要不是有這位姑娘趕巧了,他把兄弟幾個一
個也走不了。 
  當即他又一抱拳道:「霍天行謹遵芳諭,解圍之清容後再謝。」 
  他帶著他的人如飛奔去! 
  傅天豪一見霍天行等走了,他一聲沒吭也要走。 
  誰知凌紅似於料著了他會有這一著,馬上轉過臉去道:「你等會兒!」 
  傅天豪只得收勢停下,道:「姑娘什麼見教?」 
  凌紅道:「跟老朋友幹嘛這麼客氣,傷好了嗎?」 
  傅天豪身軀一震,歎道:「看來,我那句話是插錯了!」 
  凌紅道:「跟你插那句嘴沒關係,我一見你就認出你來了。」 
  傅天豪暗暗一聲苦笑,沒說話。 
  凌紅道:「我問你話呢!」 
  傅天豪道:「謝謝姑娘!我的傷已經好了。」 
  凌紅點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頓了頓道:「記得當日在駱老三的車隊裡,咱們
倆處得不錯,談得也很投機,而且我還跟你訂了京中之約,哪知道你到了京裡之後卻避不見
面,甚至裝不認識二晃,你這個朋友好大的架子啊!」 
  傅天豪強笑說道:「姑娘知道我不便到『鷹王府』去……」 
  凌紅道:「你為什麼不說不願意去,你不願意到『鷹王府』去不要緊,你叫以告訴二晃
一聲,我就馬上出來跟你見面。」 
  傅天豪道:「找跟鷹王無一面之緣,萬一要是引起他誤會。」 
  「誤會什麼?」凌紅道:「誤會跟你有私情?你可真小心眼兒啊!勝奎胸襟坦蕩,頂天
立地的奇男子,他對你只有仰慕,怎麼你還不如他,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 
  傅天豪臉上直髮燙,道:「姑娘!我知道,請嘴下留情。」 
  凌紅美目流波,微微一轉,道:「要我留情也可以,今兒晚上夜色挺好,咱們倆好久不
見了,陪我聊聊,行嗎?」 
  傅天豪遲疑了一下道:「姑娘看得起,我深感榮幸,敢不奉賠!」 
  凌紅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幹什麼呀?看來你做事挺有分寸的,當日在駱老三的車隊
裡,你能當著我『背』韋莊跟馮延巳那種風情旖旎的詞,一聽說我要嫁勝奎了,你馬上就是
道貌岸然,一本正經……」 
  傅天豪臉上又一熱,道:「姑娘難道不以為為人做事理應如此?」 
  「為人做事理應如此!」凌紅道:「你也不怕招人傷心,惹人斷腸,咱們是哪兒坐坐,
還是就站這兒聊聊?」 
  傅天豪道:「夜深露重地上濕,坐下去會髒了姑娘的衣裳!」 
  凌紅翻了他一眼,「嗯!」了一聲道:「你可真會說話啊!我不怕!」 
  傅天豪道:「那只有悉聽尊便!」 
  凌紅美目忽然一轉,道:「咱們都不是世俗兒女,不必拘什麼小節,這樣吧,要是怕髒
了我的衣裳,你坐在地上,我坐在你身上!」 
  傅天豪苦笑—聲道:「姑娘這是何苦?」 
  凌紅倏然一笑道:「說正經的吧!再不說正經的往後你更不敢見我了……」 
  抬手理了理雲須,道:「先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拿下來再說話,難看死了,你也不怕難
受?」 
  傅天豪只得抬手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來。 
  凌紅目光一凝,一雙美目之中倏現奇光,可是只是一瞬間工夫奇光又隱斂得一乾二淨,
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跟霍天行幾兄弟見面嗎?」 
  傅天豪道:「大概是我戴了人皮面具,姑娘知道我不願意讓他們知道我是誰!」 
  凌紅道:「這也是原因之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覺得霍天行幾兄弟之中有毛病!」 
  傅天豪道:「姑娘是指……」 
  凌紅道:「為什麼『五城巡捕營』不動他們,卻先抓了沈姑娘後傷了你?」 
  傅天豪點頭道:「不瞞姑娘說,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讓他們知道我是誰的道理所在,不過
我認為毛病只出在一兩個人身上,所以當我知道『五城巡捕營』調借了『侍衛營』的好手要
對付他們時,我還是趕來助他們一臂之力,『燕雲十三俠』俠名甚著,我不能讓他們全毀
了。」 
  凌紅忽然目光一凝道:「老老實實的答我一句話好不?」 
  傅天豪微愕說道:「什麼?」 
  凌紅道:「你跟沈姑娘之間有沒有……」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傅天豪征了一怔,道:「姑娘突然問這……」 
  凌紅道:「你先別問,答我的話。」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沈姑娘很看得起我,我跟她之間已經有了婚約。」 
  凌紅道:「那位『金嗓玉喉』章姑娘呢?對你怎麼樣?」 
  傅天豪道:「姑娘問這……」 
  凌紅道:「答我問話!」 
  傅天豪道:「我跟章姑娘緣不過一面……」 
  凌紅道:「她知道沈姑娘對你很好嗎?」 
  傅天豪想了一想道:「大概知道吧!」 
  凌紅道:「毛病恐怕就出在這兒!」 
  傅天豪道:「姑娘說什麼?」 
  凌紅道:「我說毛病恐怕就出在這位『金嗓玉喉』身上,不為別的,只為一個『情』
字。」 
  傅天豪有點啼笑皆非道:「不可能,我跟她緣不過一面……」 
  「夠了!」凌紅道:「見別人或許得見好幾面,見你『大漠龍』只一面也就夠了,我是
女人,唯有女人最瞭解女人,車隊裡見你那頭一面,我就有點難以自持……」 
  傅天豪道:「姑娘……」 
  凌紅道:「你聽我說,我懷疑她不只這個原因,她廣交權貴,跟內城各府邸混得很熟,
還有,霍天行幾兄弟都沒說話,唯獨她一個咬定你跟官家有勾結,她對你一見鍾情,可是她
知道沈姑娘對你很好,這要在別的女兒家,人家會想辦法拉攏沈姑娘,先贏得沈姑娘的一顆
心,可是她不同,她把沈姑娘當成了情敵,所以會有『五城巡捕營』先把沈姑娘拿了去的事
發生,沈姑娘被捕,你不惜一切冒險營救,她原只把沈姑娘當成了眼中釘,可是後來一見你
這樣就連你也恨上了……」 
  傅天豪道:「姑娘……」 
  凌紅道:「別打岔,我話還沒說完呢……」頓了頓道:「沈姑娘住在『泰安堂』藥鋪的
這件事,除了霍天行外別人不可能知道,沈姑娘的被捕,毛病出在霍天行他們身上這一點是
可以確定的,霍天行他們之中有章小鳳她一個人廣結權貴,她要是出賣了沈姑娘跟官家談好
不許動她的長輩,小小的『五城巡捕營』不敢不買她這個帳……」 
  傅天豪道:「章民山、駱家英跟權貴們也很熟。」 
  凌紅道:「可是他們倆沒理由出賣沈姑娘這麼一個弱女子。」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可是現在『五城巡捕營』怎麼又不買這個帳了呢?」 
  凌紅道:「沒聽剛才『侍衛營』的那老頭兒說嗎?勝奎下令 
  讓他們暫時到『九門提督』轄下聽差,必是勝奎知道了這件事, 
  他這個人向不循私,所以他下令要『五城巡捕營』一併把霍天行他們拿了,連皇上都要
讓勝奎三分,勝奎既說了話,誰還敢買章小鳳這個帳?」 
  傅天豪搖搖頭道:「我不敢相信……」 
  凌紅截口說道:「你既知道毛病出在霍天行他們身上,為什麼又不肯相信?」 
  傅天豪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敢斷言是某一個人……」 
  凌紅道:「這也只是推測,而我這推測都是根據已經發生的各個事實的顯示,恐怕是八
九不離十!」 
  傅天豪沉默著,沒說話,凌紅道:「這件事你暫時放在心裡,有機會順著這個方向找證
據,我看絕不會差到哪兒去。」 
  傅天豪道:「謝謝姑娘,有機會我會試試看的。」 
  凌紅道:「這件事暫時不談了,我再告訴你件事兒,我碰見鳳姑娘了。」 
  傅天豪一征道:「鳳姑娘?」 
  凌紅道:「就是那位既多情而又可憐的鳳妞兒!」 
  傅天豪訝然說道:「姑娘認識她嗎?」 
  凌紅搖搖頭道:「原不認識,人家是一回生,兩回熟,我們倆一回就熟了!」接著她把
碰見鳳妞兒的經過說了一遍,鳳妞兒無恙,傅天豪到現在才算真正完全地放了心。 
  又聽說凌紅以獨門暗器「紅燕子」毀了「瘦喪門」郝玉春一隻手,他不能不當面謝謝凌
紅,凌紅道:「還謝什麼?我恨不得殺了他,可是我不能不把他的命留給你。」 
  傅天豪道:「姑娘沒殺他也好,只要他師徒不再惹我,我臉上這一刀算不了什麼!有道:
『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兩下裡一旦鬥起來,哪有不傷人的,姑娘毀了他一隻手,也
算抵得過他在我臉上劃這一刀了!」 
  凌紅哼哼一笑道:「你厚道人家可不見得跟你一樣的大方,鳳妞兒救了你,他師徒絕不
會放過鳳妞兒,我跟譚北斗結過仇,譚北斗為報這個仇不惜辭去公職,他也絕不會饒了我,
事實上已經採取行動,開始對付我了……」她把鷹王接到紙條兒的事告訴了傅天豪。 
  最後她道:「譚北斗老奸巨滑,經驗歷練都夠,尤其佔著一個理字,我擔心勝奎不是他
的對手,必要的時候我只有離開勝奎回到扛湖去,我不能讓勝奎為我丟了爵位,甚至為我獲
罪。」 
  傅天豪靜靜的聽著,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他才緩緩說道:「我一直以為譚北斗這人還
算正直,沒想到他……他要真是這麼個人的話,恐怕江湖道上容不了他。」 
  凌紅道:「你的傷好了,人也平安無事,我可以放心了,從現在起,我要去找譚北斗,
不能讓他毀了勝奎。」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鷹王是個英雄,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江湖上的朋友都很敬
重他,我也是其中的一個。」 
  凌紅道:「勝奎很敬重你,也很仰慕你,他很想見見你,很想跟你訂交。」 
  傅天豪搖搖頭,道:「姑娘,我跟他之間的交清很難建立起來,他是個公私分明,剛正
不阿的人,他為的是大清朝,我為的先朝遺民、忠義之後,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跟他還是不
見面的好。」 
  凌紅沉默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我懂,我不勉強你,不過你我之間總還是朋友,永遠是
朋友。」 
  傅天豪心裡像堵了塊什麼似的,他吁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那是一定的,我也謝謝姑
娘!」 
  凌紅倏然一笑,抬起手伸出小指,道:「要不要再勾勾?」傅天豪遲疑了一下,也含笑
抬起了手,兩根小指頭勾在於一起,四道目光也很自然地交投在一起,兩個人臉上的笑容漸
漸的消失了,可是四目仍互相地凝視著,忽然,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收回了手,凌紅微微低下
了頭。 
  傅天豪吸了一口氣道:「時候不早了,姑娘該回去了!」 
  凌紅緩緩抬起了頭,香唇邊含著一絲笑意,但笑得有點勉強!忽然想了起來道:「我忘
了問你,這些日子你是在哪兒養傷的?」 
  傅天豪毫不隱瞞.把秦婉貞救他,諸亞男照顧他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凌紅靜靜聽畢,
點了點頭道:「我沒想到你有這麼多朋友,這我就放心,我走了!以後咱們見面的機會也許
會少些,可是你不會忘記我,我也不會忘記你的,這也就夠了,我走了!多保重!」 
  她轉身疾掠而去,人走了,留下了—陣久久不散的香風。 
  傅天豪一個人站在夜色裡,沒動,也沒說話。 
  口 口 口 
  有條黑影如飛地掠到「九門提督府」圍牆外,一閃就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又一條黑影跟適才那條黑影來自同一方向,掠近了「九門提督府」後突然
騰空而起的一閃,就入了「九門提督府」那黝黑沉深的後院裡! 
  後院裡,書房裡的燈還亮著,善銘一身便服正在燈下批閱公文,門上突然響起了剝落兩
響,善銘轉臉問道:「誰?」 
  只聽門外一個女子口音冷冷地應了一聲:「我!」 
  善銘—征,忙擱筆站起,把公文往抽屜裡一塞,順手拿出個小白瓷瓶,一步跨到茶几邊,
拔開了瓶塞往茶壺裡倒點東西,然後把小瓷瓶往懷裡一揣才走過去開了門。 
  門開了,章小鳳神色冰冷,當門而立! 
  瞪了善銘一眼冷冷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這麼老半天才開門兒?」 
  善銘賠笑說道:「我在處理公事,你來了我不能不收一收。」 
  他話剛說完,章小鳳一步跨子進來,把他推得一踉蹌,善銘皺了皺眉,抬手揉揉肩,旋
又跟過去賠笑說道:「這麼晚了上哪兒去了,怎麼肯降尊紆貴到這兒來了?」 
  章小鳳擰身往椅子上一坐,瞪著善銘道:「好說,我這個江湖小民是專為求你提督大人
高抬貴手的,饒饒我們老少幾個來的。」 
  善銘聽的一怔,吶吶道:「姑娘!怎麼回事兒?你這話……」 
  章小鳳一拍茶几道:「善銘,你少跟我這兒反穿皮襖裝佯,當初咱們倆可是說好了,我
拿姓沈丫頭交給你,你不許動我們老少這幾口子,現在你卻食言背信,從『侍衛營』裡調借
了好手來對付我們,怎麼著?人到手了,翻臉六親不認了?」 
  善銘忙走過去倒了杯茶放在了几上,賠笑著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姑奶奶!你先
別那麼火的火氣,喝口茶壓壓火,聽我說,好不?」 
  章小鳳也許是讓怒火燒得口乾喉燥真渴了,抓起茶杯來就喝了一口,道:「你還有什麼
好說的,以為現在有人給你撐腰,你的行市漲了,一條路不通我還有別的路,惹火兒了我這
口飯大家都別吃,我是一天到晚在刀口上打滾兒舐血長大的,你可是坐不垂堂的大貴人一
個。」 
  善銘皺眉苦臉,道:「聽聽,聽聽,姑奶奶這是什麼話?」 
  章小鳳道:「什麼話?不折不扣的實話,靠山不能一天到晚寸步不離的跟著你,我可是
能高來高去,而且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就拿現在來說吧!我來了,進了你的書房,你這府
裡哪一個知道?哪一個不跟豬似的睡得死死的,你要是認為划算,認為你的靠山硬,咱們就
鬥上一鬥!」 
  善銘道:「這,這從哪兒說起,從哪兒說起嘛!姑奶奶,你既然知道這不是我的主意還
怪我?我有幾個膽子敢跟姑奶奶你斗啊!來,喝點茶,先消消氣咱們再慢慢兒說!」 
  他雙手捧起茶杯,賠著笑送了過去,章小鳳劈手一把奪過了茶杯,喝了兩口往幾上砰地
一放,道:「沒什麼好說的,我今兒個來就是要問你,你打算怎麼樣?」 
  善銘苦著臉道:「姑奶奶,我還能怎麼辦?您跟那位主兒,哪一個我也惹不起啊?這樣
兒好不,讓他們緩一緩,您們老少那幾口子趕快離開!」 
  章小鳳霍地站了起來,道:「離開,你說的可比唱的好聽,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
她嬌軀忽然一晃,敢情茶中有毛病?跟著她怔了一怔,抓起茶杯聞了一聞,猛抬頭,咬牙一
聲:「好善銘,你……」她抖手把茶杯打向善銘面門。 
  善銘今兒個不知怎麼那麼俐落,頭一低,茶杯擦著頭頂打過,「叭」地一聲打在了牆上,
牆上一個坑兒,茶杯粉碎,茶濺得到處都是,他躲過了一茶杯,章小鳳翻腕掣出了一把明晃
晃的匕首,挺腕就要刺,可是她突然一收匕首轉身往外跑去,跑是跑了,跑到門邊人卻扶著
門滑了下去,匕首也掉了,終於軟綿綿地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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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52:13 |只看該作者
  善銘抬袖擦了擦腦門兒上的冷汗,笑了,甭提他笑有多得意了,一轉眼工夫之後,他那
得意的笑變成了激動的笑,走過去彎腰伸手就要把章小鳳往裡抱,突然,一個脆生生,冷冰
冰的話聲從身後傳了過來:「提督大人,你想於什麼?」 
  善銘一驚,魂兒差點兒沒出竅,猛回頭看,後窗開著,窗前站著個比章小鳳還要美,比
章小鳳還要嬌,比章小鳳多了一種醉人的成熟風韻的姑娘,穿著一身大紅勁裝,外頭還罩件
黑風氅,善銘定了定神,臉色一沉擺起了官架子:「你是什麼人?」 
  「喲!」紅衣人兒淡然一笑道:「好大的官架子啊!我姓凌,勝奎知道我是准你去問問
他去!」 
  善銘寒著臉道:「我不管什麼勝奎不勝奎……」,話聲一頓臉色陡然一變,一雙老眼猛
一睜,他失聲叫道:「鷹王爺……」 
  凌紅倏然一笑道:「你不但官架子大,而且膽子也夠大的,居然連勝奎也不放在眼裡,
我要問勝奎,你這位提督大人的膽是誰給的?」 
  善銘登時白了臉道:「你認識鷹王爺?你跟鷹王爺是……」 
  凌紅道:「這個等明兒個你自己當面問問勝奎吧!我現在懶得跟你說話,也沒那工夫。」
她邁步走了過來,善銘一驚往後退去! 
  翻著一雙老眼,吶吶叫道:「你……你,你要幹什麼?」 
  身後緊挨著書房門,他掠到了門上,忙又往旁邊躲去。 
  凌紅看也沒看他—眼,道:「我不幹什麼,我只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毀人家黃花大閨
女!」她走過去彎腰伸手抱起章小鳳,順手拾起了章小鳳掉在地卜的那把匕首。 
  眼看到嘴的一塊肥肉就要沒了,善銘急了,一急,張嘴就要叫,眼前寒光一閃,耳邊又
聽篤地一聲,隨覺得脖子旁邊冷嗖嗖的,低頭一看,魂兒差點兒出了泥丸宮!脖子旁邊插著
一把匕首,再差一發就割破他的脖子了! 
  這時候,耳邊又傳來那脆生生,冷冰冰的話聲:「怎麼樣?還要叫嗎?」 
  善銘一張老嘴閉得緊緊的,站在那兒動也不敢動.凌紅笑了。 
  「對了,乖乖的給我閉著嘴那兒站著吧!」她抱著章小鳳輕靈美妙,從從容容地從後窗
穿了出去。 
  善銘驚魂漸漸定了,連忙挪離了那把匕首,可還沒敢叫,往椅子上一坐,手撫著胸口直
喘,過了一會兒他才抽冷子叫了起來:「來人!來人哪!」 
  遠遠的—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到書房門口停住了,一個帶喘的話聲從外頭響起:
「稟大人,奴才在這兒侍候。」 
  善銘霍地站了起來,道:「備轎,給我備轎!」 
  門外那人答應一聲要走,善銘忽然又道:「回來!」 
  門外那人忙答應一聲道:「奴才在這兒!」 
  善銘道:「算了,算了,不用備轎了,滾!給我滾遠點兒,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 
  門外那人似乎怔了一怔,然後答應兩聲跑了,善銘火兒大 
  了,抬腿一腳就要跺下去, 一眼看見對面牆上插著的那把匕 
  首,登時跟個洩氣的皮球似的,輕輕地把腳放了下去! 
  凌紅帶著章小鳳到了一處,這地方是「東便門」外三里處的「二閘」! 
  「二閘」正名「慶豐閘」,水深而闊,清流紫碧,雜樹連天極為清幽,春則細柳拂岸,
秋則蘆荻飛雪,白天常有許多八旗子弟在這兒浮畫舫,放風箏,試快馬,每到盂蘭盆會,東
城一帶的人還在這兒放荷燈,萬點燈光蕩漾水面,風清霧冷,月明星稀,那情景美極了。 
  「二閘」北邊一片稀疏疏的樹林裡座落著一間茅屋,窗戶上透射著微弱的燈光,凌紅就
停在這茅屋前,她趨近停住步,茅屋裡的燈光突然熄了,同時,茅屋兩扇門也開了,從裡頭
竄出兩個人,是「燕雲十三俠」裡的最後一位樂清,還有老十司徒逸。 
  他兩個看見了凌紅,也看見了凌紅抱著的章小鳳,臉色一變叫道:「大哥!」 
  霍天行從茅屋裡走了出來背後跟著章民山、駱家英、白不群、韓奎、樊子空、還有大虎、
二虎,凌紅當即含笑說道:「霍老還認得我嗎?」 
  霍天行還沒說話,章民山便已一步搶出,急道:「凌姑娘!我這個丫頭她……」 
  霍天行一步來到章民山身邊,沖凌紅一抱拳道:「身受凌姑娘解圍之清,霍天行兄弟怎
麼會不記得,凌姑娘請屋裡坐!」他側身便要往裡讓客。 
  凌紅含笑搖頭,道:「謝謝霍老,我不坐了,本來讓章姑娘回來就行了,可是為了霍老
幾位跟傅天豪之間的那點誤會,我不能不來一趟,打擾之處還望幾位諒宥。」 
  霍天行道:「豈敢,豈敢,芳駕蒞臨,霍天行兄弟歡迎都怕來不及,姑娘還是進屋坐坐
吧!」 
  凌紅道:「霍老好意我心領,不是我不識抬舉,實在是我還要趕回『鷹王府』去,不打
擾了!」 
  霍天行道:「既是這樣,霍天行不敢再請,二弟,去把小鳳接過來!」 
  章民山忙過去接過章小鳳,他是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章小鳳不是讓人點了穴道,抬眼
望著凌紅道:「凌姑娘,我這丫頭是……」 
  凌紅道:「章姑娘著了人的道兒,誤服了迷藥!」 
  章民山一怔道;「凌姑娘,這是誰?」 
  凌紅道:「往章姑娘臉上灑點兒水章姑娘就會醒過來的,章老還是等章姑娘醒過來之後
當面問問吧!」 
  章民山沒再多間,忙命二虎用手中在「二閘」裡濕了濕,蘸了些水灑在了章小鳳臉上。
 
  章小鳳機伶一顫醒了過來,她挺身躍起,張口便罵:「善銘,你這狗……」 
  狗字甫出,余話就沒了,她看清了身邊的人。 
  霍天行沉聲說道:「小鳳,是凌姑娘把你救回來的,還不趕快過去謝謝凌姑娘。」 
  章小鳳一聽這話臉色陡然一變,這時候她也看見凌紅站在不遠處了,她望著凌紅,凌紅
含著一絲笑意也望著她,她心裡鬆了些,可還忐忑不安,遲疑了一下走過去盈盈一禮道:
「多謝凌姑娘!」 
  凌紅答了一禮,道:「不敢當,姑娘別客氣。」凌紅沒說什麼!章小鳳心裡又鬆了些,
當即退了回來。 
  章民山忍不住問道:「小鳳,怎麼回事兒,你跑善銘那兒幹什麼去了?」 
  章小鳳立即豎了柳眉,道:「『五城巡捕營』調借『侍衛營』高手對付咱們,還不都是
善銘那該死的老東西搗的鬼,我忍不下這口氣去,所以我今兒晚上才偷偷跑去找他,哪知道
他一見我就來軟的,而且在茶裡下了藥……」 
  章民山跺腳說道:「你這孩子就是這麼不聽話,這麼大了還不讓人省心,為什麼先不跟
大人商量一下,這幸虧碰上凌姑娘救了你,要不然就算殺了善銘又有什麼用?」 
  章小鳳道:「跟您幾位商量?跟您幾位商量您幾位會讓我去嗎?」 
  章民山道:「不讓你去是為了什麼,像你這樣一個人偷跑出去,往裡闖又辦了什麼事兒?
差點沒有把自己賠上!」 
  章小鳳道:「誰知道善銘這該死的狗東西這麼卑鄙這麼陰!」說著說著她恨得咬了牙。
 
  章民山冷然擺手說道:「行了,行了,也不知道你是跟大人們怎麼學的,什麼叫誰知道,
你不跟人人商量一個人輕舉妄動這就是錯,幸虧你沒殺了善銘,咱們是來幹什麼的,你要是
殺了善銘,咱們還救不救沈先生,還不給我進屋去等著領罰去。」 
  章小鳳臉上氣,心裡可暗暗慶幸,一跺腳,一擰身:「就知道怪自己人,怎麼不怪傅天
豪。」她快步往屋裡走去。 
  章民山沖凌紅一抱拳道:「章民山教導無方,讓凌姑娘見笑了!」 
  凌紅答了一禮,道:「豈敢,章老可容我跟章姑娘說幾句話?」 
  章民山忙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扯過頭去叫道:「小鳳,過來,凌姑娘要跟
你說幾句話。」 
  章小鳳一顆心猛然提了起來,她不得不停了步,轉過身來道:「幹什麼?」 
  章民山叱道:「怎麼這麼不懂禮數,凌姑娘要跟你說話,過來!」 
  章小鳳不敢不聽,她心裡恨的只是傅天豪跟沈書玉,自己的長輩究竟還是自己的長輩,
要不然怎麼會不讓善銘動她老 
  少幾口子?是福不是禍,雞要賣,頭朝外,牙一咬,心一橫,邁步又走了回來,往章民
山身邊站,望著凌紅道:「凌姑娘有什麼教言?」 
  凌紅淡然一笑道:「好說,姑娘恐怕不知道,我是跟在姑娘身後進入『九門提督府』
的。」 
  章小鳳心裡陡然一驚,可是她到底是個聰明姑娘,當即說道:「是我不該瞞著長輩們輕
舉妄動,讓凌姑娘暗中照顧。」 
  凌紅道:「姑娘是個很聰明的女兒家,可是姑娘要知道,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 
  章小鳳道:「謝謝您的教誨,我會記住的。」 
  章民山的臉色已經沒有剛才那麼難看了,晚一輩的認了錯,做長輩的還有什麼氣不能消
的?凌紅道:「這件事我本來 
  不願說,可是為了澄清姑娘幾位長輩跟傅天豪之間的誤會,免使親者痛仇者快,我不能
不說,先在這兒給姑娘告個罪。」 
  章小鳳一顆心猛地一緊,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凌紅淡然一笑道:「我可以告訴姑娘,打從姑娘進入善銘的書房,一直到姑娘被迷藥迷
倒,中間的情景我看得一清二楚,姑娘跟善銘的談話我也字字悉入耳中,我只說這麼多,其
他的還是由姑娘自己說吧!」章小鳳的臉白了,她沒有說話。 
  章民山詫異地望著她道:「小鳳,怎麼回事兒?這是……」 
  章小鳳強笑說道:「我正要問凌姑娘……」 
  凌紅道:「姑娘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儘管問,如果姑娘需要我解釋,我也會為姑娘
解釋很清楚。」這話聰明如章小 
  鳳者哪有聽不懂的道理?她剛才還裝糊塗說要問凌紅,可是她現在硬是不敢問。 
  章民山實在忍不住又問道:「小鳳!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他又轉望凌紅,道:「凌姑娘……」 
  凌紅道:「章老還是問章姑娘吧!除非章姑娘不願意說,要不然還是讓她自己說出來的
好!」章民山霍地轉望章小鳳。 
  章小鳳臉煞白,神色怕人,望著凌紅道:「你跟我章小鳳有什麼怨?有什麼仇?」 
  章民山一怔,旋即喝道:「小鳳,你……」 
  凌紅一擺手道:「不要緊的,章老,這本來是我逼迫章姑娘的,讓章姑娘說下去吧!她
想說什麼就讓她說什麼……」 
  莽韓奎一步跨了出來,瞪著凌紅道:「韓五本是個莽撞人,我不懂凌姑娘這是什麼意
思?」 
  霍天行沉喝說道:「五弟,不許無禮,退回去!」 
  凌紅含笑說道:「不要緊,霍老,請不要責備韓五俠,護犢之情……」 
  只聽章小鳳冰冷說道:「你用不著笑裡藏刀,說那麼好聽,說什麼為的是澄清咱們幾位
長輩跟傅天豪間的誤會,分明你是傅天豪一路,想在我們老少幾口之間挑起事端……」 
  凌紅怔了一怔,—歎說道:「章姑娘!我想不到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不認自己的過
錯,我先可以告訴你,我本來是打算在澄清這點誤會之後,請霍老幾位賞我一個薄面不加追
究原諒你的,現在……」 
  章小鳳冷笑說道:「現在怎麼樣Y我從小在我幾位長輩跟前長大的,幾位長輩還能不知
道我這個做晚輩是怎麼樣的人?只怕你的奸謀難以得逞……」 
  凌紅倏然笑道:「章姑娘,我的奸謀?我說了什麼沒有,我並沒有說什麼啊?」 
  的確,凌紅她並沒有說什麼,此處無銀三百兩,章小鳳這時候糊塗了,先發制人未免早
了些,章小鳳怔了一怔,還待再說。 
  霍天行突然上前一步抱拳說道:「凌姑娘,恕我打個岔,究竟是什麼事兒,凌姑娘可否
明說,要是小鳳她有錯,霍天行絕不護短!」 
  章小鳳道:「大爺,你……」 
  霍天行目中兩道威稜直逼過來,道:「你有什麼話等會再說,現在是我跟凌姑娘說話,
不許你插嘴。」章小鳳不敢不聽,乖乖地閉上了嘴。 
  霍天行轉臉望著凌紅,道:「凌姑娘有什麼話請明說吧?」 
  凌紅道:「我不願意從我嘴裡說出來,事到如今也只好由我說了。」 
  頓了頓道:「出賣沈姑娘的並不是傅天豪,而是霍老這位侄女兒章姑娘。」 
  章小鳳圓睜鳳目,厲聲叫道:「你胡說,你敢血口噴人?」 
  霍天行掉頭大聲喝止道:「住口,我剛才怎麼跟你說的?」 
  章小鳳抗聲說道:「可是侄女兒不能受人誣蔑,讓人冤枉……」 
  霍天行道:「我自有門規在,你沒有做錯事誰也冤枉不了你,你要是做錯了事,用不著
別人說遲早也會知道,你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現在不許插嘴!」 
  他轉望凌紅道:「凌姑娘怎麼知道是我這侄女兒出賣了沈姑娘?」 
  凌紅道:「我剛才說了,我是跟在霍老這位侄女兒身後進入『九門提督府』的……」 
  接著她把章小鳳跟善銘見面的經過,—絲兒沒多添,也一絲兒沒減少的說了一遍。 
  霍天行靜靜聽畢,當際轉望章小鳳:「小鳳!是這樣嗎?」 
  章小鳳可抓住了說話的機會,忙道:「她胡說,她無中生有,顛倒黑白,分明是傅大豪
一路,把咱們和盤托給了官家還不夠……」 
  凌紅道:「章姑娘!傅天豪要有意把『燕雲十三俠』和盤托給官家,不會等到如今,他
也不會傷在火器之下差點連命都沒了!」章小鳳霍地轉過臉去要說話。 
  霍天行已先開了口,望著凌紅道:「凌姑娘!霍天行絕不讓短,可也不能不讓我這個侄
女口服心服,凌姑娘指我這個侄 
  女兒出賣了沈姑娘,可有什麼證據?」 
  凌紅微一點頭道:「霍老公正無私,讓我敬佩,事關重大, 
  理應如此,讓我先說不是傅天豪出賣沈姑娘的理由所在,第一,我是跟傅天豪同一趟車
到京裡來的,傅天豪一路上怎麼護沈姑娘我清楚,他為了沈姑娘冒險在車隊裡斗直隸總捕譚
北斗,他為了沈姑娘在『張家口』獨鬥『紅幫』『無情劍』展熊飛三把兄弟,他為了沈姑娘
在『宛平』落在北六省黑道瓢把子趙六指兒的手裡,差點把命留在『宛嚴』,他為了沈姑娘,
臉上添了一道永遠無法平復的刀疤,第二,他為了救沈姑娘,不惜身涉謀叛大罪劫持『九門
提督』善銘,第三,沈姑娘要是他出賣的, 
  幾位要是他和盤托給官家的,他不會在剛才帶著還沒十分好的傷勢,跑到那座古廟去想
解幾位之圍……」 
  霍天行道:「凌姑娘!『大漠龍』他剛才……」 
  凌紅道:「跟我一塊兒趕到,自稱過路的那人就是『大漠龍』傅天豪,他臉上戴有人皮
面具!」 
  霍天行兩道灰眉一聳,道:「經凌姑娘這麼一說,我不敢再對傅大俠有所懷疑,凌姑娘
有什麼證據說小鳳……」 
  凌紅道:「霍老,善銘就是最好的人證。」 
  霍天行霍地轉過臉來,目中兩道威稜直逼章小鳳。 
  章小鳳似乎又成竹在胸,這時候卻相當平靜,不慌不忙地道:「大爺!您該知道她是哪
兒來的,官家現在對付的就是咱 
  們,她要是先把善銘教好了,善銘敢不聽她的?這麼一來咱們自己人之間先有了事端,
就用不著官家再費手腳來對付咱們了!」 
  這話不能說沒道理,凌紅自己說過她是「鷹王府」的人,傅天豪也曾當場說她是鷹王未
來的福晉,她要是事先教好了善銘,善銘是不敢不聽。 
  凌紅淡然一笑道:「章姑娘人不但聰明,而且也有一副能言善辯的犀利口舌,要真是這
樣的話,我就當初不會當著諸位自稱是「鷹王府」的人了,是不?」 
  章小鳳冷然說道:「智者會有一慮,百密會有—疏……」 
  凌紅道:「章姑娘這是逼我……」 
  她翻腕托出一物,那是她的獨門暗器「紅燕子」,道:「我願意用它來擔保……」 
  霍天行兄弟目光一直,脫口叫道:「紅娘子!」 
  凌紅道:「正是凌紅,霍老幾位要信得過凌紅,我不用再說什麼,霍老幾位要信不過凌
紅,我也多說無益,但傅天豪跟諸位之間的誤會既已澄清,我不便再說什麼,就此告辭!」
 
  她翻腕取起了「紅燕子」。 
  霍天行忙一抱拳道:「紅姑娘請留步,霍天行兄弟有眼無珠,險些當面錯過……」 
  凌紅截口道:「霍老不必客氣了,凌紅愧不敢當,我本來不願從我嘴裡說出什麼,實在
是霍老這一位侄女逼人!」 
  霍天行點頭說道:「姑娘不必再說什麼了,現在霍天行已經明白了,我這就當著紅姑娘
懲治不肖。」轉望章小鳳,目中威稜直逼過去,冰冷說道:「小鳳,你給我跪下!」 
  他原有一種自然懾人威嚴,這一寒臉,威儀更為懾人。 
  章小鳳她還要掙扎,機伶一顫道:「大爺!您就信別人的,不信自己人的?」 
  霍天行震聲說道:「我叫你跪下。」 
  章小鳳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她那兩條腿卻已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章民山鬚髮俱張,顫
聲說道:「小鳳,想不到你,你,你太讓我失望了。」抖手一巴掌抽了過去。 
  「叭」地一聲,章小鳳抬手捂著了粉頰,她沒有叫,也沒有哭,一縷的鮮血順著她那櫻
唇流了下來,章民山一跺腳轉過了身去,他氣,可是他也有一絲兒不忍,章小鳳總是他一手
帶大的,雖說不是他自己親生,卻跟親生女兒沒什麼兩樣,章小鳳一向也很孝順他,他的半
生心血也都放在章小鳳身上,章小鳳聰明伶俐,心竅兒玲瓏剔透,也善解人意,儘管這麼大
了,有時候也會投進他懷裡撒嬌,他心裡要是有什麼不痛快,經章小鳳這一撒嬌也就全沒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章民山這一巴掌雖是打在了章小鳳的臉上,卻跟自己拿刀在心上剜了一下
沒什麼兩樣,而且這一巴掌也把莽韓奎給打了出來。 
  他一步跨出來瞪著章民山道:「二哥!你這是幹什麼?不管怎麼說,小鳳還沒承認呢!
等她承認了之後再打她也不遲啊!」 
  章民山的頭髮在夜風中飛揚,瘦瘦的身軀顫抖著,沒理韓奎,連身子也沒轉過來。 
  韓奎這句話等於把一隻手頂在了章小鳳腰後頭,聰明的章小鳳哪還會承認。 
  只聽霍天行冰冷說道:「小鳳,你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把沈姑娘交給官家?
為什麼又……」 
  章小鳳捂著臉,搖頭說道:「大爺!我沒有,我冤枉……」 
  霍天行道:「凌姑娘跟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即使有怨有仇,憑她在江湖上的身份地
位,她不會用這種手法來冤你,你還不承認錯,還說冤枉?」 
  司徒逸也一步跨了出來,抗聲道:「大哥!咱們幾兄弟的門規很嚴,就是咱們幾兄弟犯
了錯也是要受門規懲罰,可是咱們的門規公正清明,絕不能冤枉任何一個,我不是代小鳳求
情,我只希望咱們眼前能擺著明確的證據。」 
  凌紅淡然一笑道:「司徒十俠,凌紅有人證,可是因為凌紅現在站在『鷹王府』門裡,
這人證不足為憑,除此之外,凌紅拿不出任何證據,幾位有幾位的門規,我這個外人不便再
行置喙,也不便站在一邊兒觀看,就此告辭!」她沖霍天行幾個施了一禮,轉身如飛掠去。
 
  霍天行急急道:「凌姑娘請留步,凌姑娘請留……」 
  凌紅充耳不聞,一轉眼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霍天行鬚髮微張,一跺腳道:「行了,『燕雲十三俠』成了護短之輩了!」 
  韓奎道:「大哥,話不是這麼說,自己的親的熱的誰不疼?無論什麼事兒總有個證
據……」轉眼沖章小鳳道:「丫頭,現在都是自己人了,你說,你有沒有幹這事兒?」 
  章小鳳自是不承認,她不但不承認還結結實實地反咬了凌紅一口。 
  韓奎道:「大哥!你聽聽……」 
  霍天行道:「出賣沈姑娘的既不是傅天豪也不是你,那會是誰?是我不成!」 
  司徒逸道:「大哥!也許是另有別人!」 
  「對啊!」韓奎道:「也許是另有別人,讓傅天豪跟咱們小鳳同時背了黑鍋。」 
  霍天行道:「知道沈姑娘住在『泰安堂』藥鋪的,可沒幾個!」 
  司徒逸道:「大哥!也許是沈姑娘那天出來的時候讓人瞧見了,二哥,四哥,小鳳跟內
城都很熟,所以『五城巡捕營』只抓去了沈姑娘沒敢動您跟三哥!」 
  韓奎一點頭道:「嗯,老十說得有理!」 
  霍天行人是夠正直的,可是只耳根子軟了些,他經不起兄弟這個說,那個說的。 
  其實也難怪霍天行耳根子軟,事實上的確沒明確的證據擺在眼前證明章小鳳出賣了沈姑
娘,把兄弟幾個看著章小鳳長大的,章小鳳是個怎麼樣的姑娘家,把兄弟幾個還能不知道!
章小鳳一向聽話,沒犯過錯,而且對幾位長輩都很孝順,幾個老一輩的沒有不喜歡她的,紅
娘子不會冤枉人,難道說衝著紅娘子這三個字兒就能信不過看著長大的鳳丫頭!而且在沈書
玉沒來之前,章小鳳為營救沈在寬的事也出過不少力,獻過不少智,在沈書玉來了後她也跟
沈書玉親熱得不得了,在這種情形下,他把兄弟幾個怎麼能單憑紅娘子一番話,便認定章小
鳳出賣了沈姑娘! 
  這是他幾個絕沒想到章小鳳是為了一個情字,把沈書玉當成了情敵,對傅天豪也因愛成
恨,這種事是突發的,事先沒有一點跡象,而且也是發生在沈書玉來了之後! 
  口 口 口 
  凌紅回到「鷹王府」,這時候「鷹王府」裡一點燈火都沒有,清冷的月色下,整座的
「鷹王府」銀白一片,「鷹王府」夠大,夠深沉,這當兒也夠靜的。 
  凌紅不願意驚動人,放輕腳步正要往她住的那座小樓走,驀地一個淡淡的話聲傳了過來:
「回來了?」 
  話聲不大,可是在這當兒足夠嚇人一跳的,凌紅倏然停步循聲望去,臥波小橋邊那朱欄
碧瓦的八角小亭走出來個人,是「鷹王」勝奎,他背著手,緩步走了過來。 
  凌紅心裡不痛快,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你還沒睡?」 
  勝奎走到了近處,輕淡一笑道:「你還沒回來,我怎麼放得下心?」 
  凌紅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誰還能把我拐走不成,再說我又是你『鷹王府』的人,
哪個又輕易敢動我?」 
  勝奎笑吟吟地道:「別人我倒不擔心,我只擔心那條龍。」 
  這句話要在往日,凌紅聽進耳朵裡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可是在如今她心裡不痛快的時候,
聽來就不是味兒了。 
  她一雙眉梢兒揚了揚道:「大漠龍讓你們用火器打傷了,一條命只剩了半條,還能興多
大的風,作多大的浪?」 
  鷹王勝奎目光一凝道:「紅姐,我可沒手裡拿著火器對付他。」 
  凌紅道:「那跟火器是拿在你手裡有什麼兩樣?」 
  勝奎道:「『五城巡捕營』職責所在,你不能怪他們,我也不便出手阻攔,憑良心說,
我沒親自出馬對付他,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凌紅倏然一笑,笑得有點冷:「你應該說很給我面子,我謝謝你。」 
  勝奎皺了眉,看了看凌紅道:「紅姐!今兒晚上是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我又沒
得罪你,幹嘛一進門就跟我過不去呀!」 
  凌紅道:「跟你過不去,我哪來那麼大膽子?」她擰身就要走。 
  勝奎一把拉住了她,皺著眉,苦著臉道:「紅姐!我守在這兒等了你大半夜,縱沒有功
勞也有個苦勞,你忍心嗎?」 
  聽了這句話,凌紅心軟了,她投動,沉默了一下道:「跟我到亭子裡坐坐去?」 
  她轉身往小亭走去,勝奎一隻手抓著她的粉臂沒放,跟著她進了小亭。 
  亭子裡坐定,勝奎道:「沒找著他嗎?」 
  凌紅當然知道勝奎這個「他」指的是誰,她本想告訴勝奎見著「大漠龍」,可是轉念一
想她又把話變了,搖搖頭道:「沒有!『北京城』這麼大個地方,上哪兒找他去,談何容
易。」 
  勝奎沉默了一下道:「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找上善銘!」 
  凌紅道:「『五城巡捕營』抓走了沈姑娘,他不找善銘找誰?『五城巡捕營』要是不動
沈姑娘,我敢說他絕不會找善銘。」 
  勝奎搖搖頭,笑道:「這就要看站在什麼立場說話了,善銘是『九門提督』,維護京畿
治安是他的職責,他既然知道沈在寬的女兒在哪兒,他當然要抓,他做的對,他不抓才不對,
對於傅天豪,在紅姐眼裡他是為救人,迫不得已,在我看他卻是造反謀叛的大罪一條。」 
  凌紅道:「你我的立場不同。」 
  勝奎道:「我認為紅姐應該慢慢的學著遷就我!」 
  凌紅搖了搖頭,道:「我也想學,可是恐怕我學不會!」 
  勝奎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世上沒有學不會的東西,只在一個人是否有決
心。」 
  凌紅道:「我要是沒有決心,我也不會到你這兒來了。」 
  肚奎道:「可是我認為紅姐始終放任自己。」 
  凌紅沒說話,過了半晌才點頭道:「也許你說對了,我認為什麼都能變,可是無論怎麼
變,我總是個漢人!」 
  勝奎道:「紅姐……」 
  「別勉強我,勝奎。」凌紅截口說道:「你不應該勉強我,你有你的立場,絕不會改變
你的立場,是不?這就跟我從不勉強你遷就我一樣。」 
  勝奎苦笑說道:「紅姐!是你要嫁給我,不是我嫁給你啊!你們不是有句俗話:『嫁雞
隨雞,嫁狗隨狗』嗎?」 
  凌紅道:「話是不錯,可是我現在還沒嫁。」 
  勝奎道:「可是你終歸是要嫁的,你現在不慢慢學著遷就我點兒,那怎麼行?將來又怎
麼辦呢?」 
  凌紅搖頭說道:「我沒辦法,勝奎!我曾經督促自己,可是我失敗了,剛才我說過,我
什麼都能改變,只是無論怎麼變,我總是個漢人。」 
  勝奎剛要說話,凌紅一整臉色又道:「勝奎!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今天晚上我要好好
兒跟你談談,希望你我都能心平氣和,這是無可避免的,一定會碰上的,與其將來彼此都痛
苦,不如現在就謀個解決的辦法。」 
  勝奎道:「你是要跟我淡……」 
  凌紅道:「你我的立場衝突,這件事以前我也曾考慮過,可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自
從我到你這兒之後,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使我漸漸發現咱們兩人之間時刻有著衝突,現在這樣,
將來也不可能避免,壞的是你我都無法往後退一步去遷就對方,這樣下去無論對你對我都是
一種痛苦,而且這種痛苦會越來越深,我說的是實情實話,也是我的親身體驗你不必諱言什
麼,相信你也一定有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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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1:54:46 |只看該作者
  勝奎臉色有點變了,他道:「那麼,紅姐的意思是?」 
  凌紅道:「你我都應該多考慮,不要造成一輩子的痛苦。」 
  勝奎道:「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有!」凌紅道:「除非一方能夠遷就對方,可是我自問我沒有辦法遷就你。」 
  勝奎沉默了一下道:「我深愛紅姐,為紅姐我可以捨棄我的爵位,可是要我改變我的立
場,我自問也做不到!」 
  凌紅道:「我能體諒你,希望你也能體諒我!」 
  勝奎倏然一笑,笑得勉強,道:「紅姐!勝奎不是不能體諒人的人。」 
  凌紅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過,我心裡比你更難受。」 
  勝奎笑笑,搖頭說道:「我沒有什麼,紅姐不是俗脂庸粉,勝奎也不是人間賤丈夫,咱
們都明白任何事都不能勉強,紅姐剛才說的都是實情,你我誰也無法改變自己的立場,壞的
是,你我誰也無法後退一步遷就對方,兩人時刻都有衝突,要是勉強結合了,將來那種痛苦
是無可避免的,長痛不如短痛,與其痛苦一輩子,不如在談笑間作一個圓滿的解決,一對有
情的男女其最終目的固然求的是結合,但不能結合併不一定就是痛苦悲慘的大不幸,就拿你
我來說吧!咱們還是很好的朋友,是不?」 
  凌紅靜靜聽畢,緩緩說道:「謝謝,勝奎,你能體諒,我心裡還好受點兒!」 
  勝奎道:「紅姐也不必過於往心裡放,這件事你我都看得很清楚,是你我自知無法結合,
沒有誰勉強咱們!」 
  凌紅道:「你或許能看得開,我卻沒辦法像你那麼拿放自如,也因為我是個女人家!不
過你不用擔心,過一陣子就會好的!」 
  勝奎道:「紅姐的豪情不讓鬚眉,理應如此!」 
  凌紅站了起來道:「時候不早了,我這就去收拾收拾……」 
  勝奎跟著站起道:「收拾收拾?紅姐要幹什麼?」 
  凌紅道:「我打算今夜就離開這兒。」 
  「胡鬧!」勝奎道:「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怎麼?在我這兒住不下去了?」 
  凌紅搖搖道:「我不想再看見你,看見你我心裡會難受!」 
  勝奎哈哈一笑道:「紅姐不是世俗兒女,怎麼說出這種話來,我都能看得開,紅姐何如
灑脫一點。」 
  凌紅搖搖頭道:「我說過,也許我是個女人家,要灑脫那得過一陣子!」 
  勝奎道:「紅姐既然執意要走,我不便阻攔,可是要走明天一早走,現在我斷不能讓紅
姐走!」 
  凌紅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就在你這兒再打擾一晚。」 
  頓了頓,又道:「勝奎!臨走之前我有件事兒要托付你。」 
  勝奎道:「什麼事兒?紅姐只管吩咐,只要我做得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凌紅道:「請善待二晃!」 
  勝奎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還當什麼事兒呢?紅姐放心,我絕不會虧待他。」 
  凌紅道:「謝謝你,勝奎,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兒睡吧!」 
  她轉身走出了小亭,勝奎站在小亭裡沒動,可是他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了,凌紅轉身出
亭的時候,一雙美目裡也泛起了淚光,可是她就是不讓它掉下來!在這一剎時間,「鷹王府」
這後院的夜色顯得更靜了。 
  口 口 口 
  「北京城」一逢廟會,最熱鬧的地方首推東四牌樓的「隆福寺」、西四牌樓的「護國
寺」、「阜埔門」內的「白塔寺」、「廣安門」內的「善果寺」、「西便門」外的「白雲
觀」、「德勝門」外的「大鐘寺」、「西直門」的「曹老公觀」、「硫璃廠」的「廠甸」等
等,其他像城隍、土地、藥王諸廟也夠熱鬧的。 
  廟會除信者敬神燒香之外,實為醫卜星相歌舞雜技彙集之所,趕會的無不爭先恐後趨之
若騖,「廠甸」的風箏等兒童玩物,「火神廟」的書畫古玩古器,「白塔寺」的花市,「隆
福寺」的女發花,各擅其長,沒廟會的時候這些廟宇也夠熱鬧的,沒別的,人們沒事喜歡進
廟,逛逛廟,在廟前小吃攤兒上坐坐,那是人生難得幾回的樂事。 
  就拿「護國寺」前的「柳泉居」來說吧!賣的是小吃,可是遠近馳名,沒廟會的時候都
天天滿座,逛「護國寺」的人沒有不到這兒坐坐,沒有不往裡擠的,當然,有往裡去的,也
有往外走的,只進不出那還行,「柳泉居」非被擠塌了不可。 
  傅天豪就是許多往外走的客人中的一個,他在柳泉居坐了老半天了,他不是來逛廟的,
他是來等人的,現在他等的人回來了,他清清楚楚看見他等的人進了「護國寺」! 
  他出了「柳泉居」,背著手往「護國寺」走。 
  「護國寺」是京裡許多「喇嘛廟」中的一個,裡頭駐的全是喇嘛。 
  在這個年頭兒,喇嘛所受禮遇之豐那是誰也比不上的,什麼人都能得罪,只怕得罪喇嘛,
傅天豪隨著逛廟的人進了「護國寺」,他在幾個大殿裡轉了轉後順著兩邊的長廊繞向寺後,
「護國寺」後院比較清靜,一間間的禪房,一處處的花木,清幽得很,傅天豪四下看了看,
邁步走向最後頭的一間禪房,這間禪房的兩扇門虛掩著,他在門上輕敲了兩下。 
  只聽裡頭有個低沉話聲應道:「是哪位大喇嘛,請進!」 
  傅天豪推開門走了進去,裡頭有個瘦瘦高高的黑衣漢子站在一盆洗臉水前擦臉,一條右
胳膊吊著,只有一條左胳膊受使喚,他背著身在擦臉,傅天豪一直走到了他身邊。 
  他擦好了臉把毛巾往盆裡一扔轉過了身,臉上還堆著笑,等看清眼前站的是傅天豪時,
他不笑了,臉色一變,左手就要探腰。











第二十二章
  傅天豪伸手扣住了他的腕脈,道:「郝玉春,別跟我來這一套?」 
  郝玉春臉都白了,瞪大了眼道:「你,你要干……幹什麼?」 
  傅天豪搖搖頭道:「你欠我的債已經有人代我要過了,我不會再跟你伸手的。」 
  郝玉春道:「那你是要……」 
  傅天豪道:「我要見譚北斗,你給我帶個路!」 
  郝玉春道:「我們老爺子就在前頭,我去叫……」 
  傅天豪搖頭說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我知道,自碰見『紅娘子』之後,城裡只留你一
個人在這兒打聽消息,譚北斗跟你那兩個師弟都暫時避往了別處,要想找他們,非走你這條
路不可!」 
  郝玉春的臉色登時又加白了三分,他道:「你!你要見我們老爺子幹什麼?」 
  傅天豪道:「跟他談談,跟他商量點事兒!」 
  郝玉春道:「什麼事兒?」 
  傅天豪道:「你做不了主,我找的是譚北斗!」 
  郝玉春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傅天豪道:「別耽擱了,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
吧!」郝玉春沒說話,可也沒動。 
  傅天豪道:「你欠我的債,別人代我要過了,可是那是本,不是利,我拿這利錢換你這
條路,你該知足了!」 
  郝玉春臉色一變,頭一低道:「我帶你去就是,走吧!」 
  他帶著傅天豪出了禪房,傅天豪一隻右手仍扣在他那左腕上,出了禪房,郝玉春要往前
頭走,傅天豪道:「我不願意驚動前頭那些喇嘛,咱們從後頭走吧!」 
  拉著郝玉春往後走去,走了兩步,郝玉春忽然問道:「你怎知道我住在『護國寺』?」
 
  傅天豪道:「你在江湖上待過不少時日,你該知道江湖人對於找人都有一套。」 
  郝玉春沒再說話,任由傅天豪拉著出了「護國寺」後門,出「護國寺」往東走,出城再
往東,兩個人一口氣走了五六里,一片小小的村落呈現眼前。 
  傅天豪道:「這不是『六里屯』嗎?」 
  郝玉春沒說話,傅天豪道:「譚北斗就在屯子裡?」 
  郝玉春點點頭,仍沒說話,說話間,兩個人已到屯子邊,靠外是一大片麥田,一大片高
梁地,靠裡是一大片稀疏疏的樹林子,風吹得枝葉沙沙響。 
  傅天豪到樹林子裡停了步,道:「你進去告訴譚北斗一聲去,我在這兒等他。」 
  郝玉春聽得一怔!狐疑地看了傅天豪一眼,傅天豪淡然說道:「我深知譚北斗的為人,
只要他在這個屯子裡,他一定到這兒來見我,要是不在這個屯子裡,你也跑不掉,所以我很
放心,你去吧!」 
  郝玉春深深看了傅天豪一眼,扭頭往屯子裡行去,很快地繞過一家民房不見了,傅天豪
抬眼四下打量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他背西面東,這當兒日頭已經快偏西了。 
  沒多大工夫,那家民房邊上繞過了四個人,譚北斗、郝玉春、羅廣信、還有老三韓傑。
 
  譚北斗師徒四人走得很快,轉眼工夫就進了樹林子,離傅天豪一丈停了步。 
  譚北斗冷冷一眼道:「姓傅的!你要見我?」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許多日子不見,譚老精神還是這麼好……」 
  譚北斗道:「托福,你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傅天豪道:「聽說譚老已辭去了公職?」 
  譚北斗道:「不錯!怎麼樣?」 
  傅天豪道:「直隸總督衙門少了譚老這位總捕,損失太大了,令人惋惜!」 
  譚北斗哼哼兩聲道:「老在公門待,沒多大出息,年紀一大把了,干到頭還是這個總捕,
糧俸吃不飽,餓不死,反而得罪了許多道兒上的朋友,也讓道兒上的朋友看不起,打打算盤
覺得划不來,所以一紙辭呈遞上去,不幹了,你要找我就是為了說句惋惜話嗎?」 
  傅天豪道:「自然不是!怎麼說我跟譚老認識一場,譚老一直對我最感興趣,因此見了
面總不能不寒暄兩句……」 
  譚北斗道:「現在寒暄過了,你話轉正題吧!」 
  傅天豪微微一笑,道:「看來,譚老比我還急,好吧……」 
  頓了頓話鋒,接著說道:「以我看,譚老毅然辭去公職,一半是為我傅某人,一半是為
凌姑娘,我沒有看錯吧:」 
  譚北斗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事到如今用不著掩掩藏藏的,我所以辭去公職,主要
的是為對付凌紅,在車隊裡她讓我栽了個跟頭,這口氣我嚥不下,至於姓傅的你嘛,我既然
辭去了公職,就犯不著再惹你,不過要有整你的機會,老實說我也不會放過!」 
  傅天豪哈哈一笑道:「譚老真是快人快語,令人佩服,撇開我傅某人不談,譚老你只為
車隊裡那事便辭去公職,非跟一個姑娘家計較到底不可,度量未免太小了些,花下去的本錢
也未免過大了些……」 
  譚北斗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譚某心胸一向狹窄,讓一個黃毛丫頭整了我,實嚥不下這
口氣,別說一個小小的直隸總捕職位,就是連命都賠進去,我也認為很值得!」 
  傅天豪道:「聽譚老的口氣,譚老不出這口氣絕不甘休了?」 
  譚北斗道:「事實如此;譚某人不願否認!」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看來,傅某人這一趟是白跑了!」 
  譚北斗目光一凝道:「姓傅的!你是來……」 
  傅天豪道:「我來做個和事魯仲連,希望譚老能高抬貴手放過凌姑娘!」 
  譚北斗怔了一怔旋即仰天哈哈大笑,一直到笑聲落後他才望著傅天豪道:「怎麼?凌紅
也怕我譚某人的一天?」 
  傅天豪道:「譚老誤會了,凌姑娘是個很好強的人,她自出道以來怕過誰?我請譚老高
抬貴手,讓凌姑娘有一個美滿的歸宿!」 
  譚北斗道:「是你希望我高抬貴手,讓她有—個美滿的歸宿?」 
  傅天豪道:「譚老該知道,江湖女兒能有這麼一個歸宿不容易,凌姑娘是個好姑娘,不
應該長久待在險惡的江湖上,她不應該過這種刀口舐血的扛湖生涯,更不該終老於扛湖。」
 
  譚北斗道:「她不該誰該?」 
  傅天豪道:「假如譚老你有這麼大的一個女兒,你會讓她在江湖上東奔西跑嗎?」 
  譚北斗沉默了一下道:「她或許不該,但江湖上的姑娘不只她凌紅一個!」 
  傅天豪道:「譚老這話不錯,只是別的姑娘沒有凌姑娘這種機會,是不是,譚老?」 
  譚北斗道:「你說的都是理,可是我譚某人也不是師出無名!」 
  「誠然,譚老!」傅天豪道:「她惹過你,無論怎麼說譚老你是個江湖前輩,何如大度
相容,不與計較,譚老!成人姻緣也勝造七級浮屠。」 
  譚北斗哼哼一笑道:「姓傅的!你來遲了,要是你在我遞出辭呈以前找到我勸我這麼一
番,或許會聽你的抬抬手放過她,可是如今嘛?姓傅的,不瞞你說我所以橫心咬牙辭去公職,
一來是為表示我的決心,二來是為免得日後受制於公門,我既然下定決心,在沒出這口氣之
前我絕不會放手的,姓傅的,我已經辭去了公職,不願意再惹你,我言盡於此,你可以走
了!」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聽譚老的口氣,譚老似乎處處占理?」 
  譚北斗沉聲道:「那當然,是她惹我,我並沒有惹她!」 
  傅天豪道:「譚老,真要說起來,她可以說是出於自衛!」 
  譚北斗兩眼一瞪道:「她是出於自衛?那麼誰是惹人的,我嗎?」 
  傅天豪道:「可以這麼說,當時我也在車隊裡,這件事經過我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譚老拿的是沈書玉,凌姑娘並不是沈書玉,而譚老卻不分青紅皂白硬把她關進囚車。」 
  譚北斗道:「恐怕你不知道,她紅娘子也是官家緝拿多年未獲的人!」 
  傅天豪道:「就算是,譚老拿她,她謀求脫身,這就是自衛,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譚北斗冷笑一聲道:「譚某人任的是公職,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奉命行事我沒有
錯,要見賊不拿,我有虧職守!」 
  傅天豪道:「我沒想到譚老是個強詞奪理的人!」 
  譚北斗怒聲說道:「我怎麼強詞奪理了?」 
  傅天豪道:「沈在寬先朝遺民,書生有復明大志,沈姑娘忠義之後,隻身冒險上京救父
算是一位孝女,凡是有血性的人都應該敬重她,衛護她!譚老你也算得先朝遺民,你的先人
也曾是大明朝的子民,譚老是漢族世胄,不思衛護沈姑娘這位忠義之後,反要將她拿交異族,
根本上你就是個大錯,江湖同道沒有拿兩字大義責你,已經是夠客氣了,你居然還振振有詞
自以為佔足了理……」 
  譚北斗聽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大聲說道:「漢人任職公門的,食大清朝俸祿的不只
我譚某人一個!我譚某人身受制軍大人厚恩……」 
  傅天豪截口說道:「誠然,漢人任職公門,食大清朝俸祿的是不只譚老一個,只是他們
為世人所不齒的是什麼?我要大膽的說一句,他們都是些寡廉鮮恥,數典忘祖之輩,至於譚
老你所說身受直隸總督厚恩一事,譚老你身為漢族世胄,先朝貴民,你譚家受大明朝的恩惠
更大,怎沒聽譚老你提一個恩字?」 
  譚北斗勃然變色道:「姓傅的!我不惹你已經是你的天大便宜,你居然還敢站在我面前
來數說我……」 
  傅天豪道:「你不惹我,我並不領這個情,譚北斗,多年來你假一個官字處處跟我傅某
人過不去,我行的是俠,仗的是義,我仰不愧,俯不作,滿虜指我為賊盜我可以不計較,而
你居然也三番兩次想緝拿我以圖邀功,江湖幾次追逼,車隊又復設計,最後又勾結趙六指兒
險些置我於死地,鳳姑娘救了我,而你師徒居然又要拿她交與趙六指兒!譚北斗,你捫心自
問做得是不是太過太絕了。你捫心自問,這些是不是你欠我傅某人的……」 
  譚北斗厲聲說道:「欠你的又怎麼樣?」 
  傅大豪雙眉一揚道:「我不馬己甚,但如你即日離京別再佔打擾凌姑娘,別再去謀害鳳
妞兒,這些債我可以一筆勾銷。」 
  羅廣信冷冷一笑道:「敢清你是來要脅人的。」 
  傅天豪沉聲道:「傅某人無意要脅,誰也不會要脅誰,假如你師徒堅認凌姑娘欠你師徒
的,我只拿你師徒欠我的債,抵還凌姑娘欠你師徒的債,你師徒並不吃虧。」 
  羅廣信道:「要是我師徒不願意呢?」 
  傅天豪道:「我要索還你師徒欠我的債!」 
  羅廣信道:「現在嗎?」 
  傅天豪道:「不錯!」 
  羅廣信道:「就憑你一個人嗎?」 
  傅天豪道:「以一對八,而且沒帶兵刃!」 
  羅廣信臉色一變,譚北斗道:「出來吧!再不出來顯得小家子氣,人家已經知道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從樹林兩邊一邊各二地閃進四個人來,從左邊進入樹林的是兩個黑黑
壯壯的獨臂人,從右邊進入樹林的,有一個是柱著鐵拐的瘸子,另一個是乾癟陰沉的瞎子,
是譚北斗手下名震遐邇的「四殘」! 
  傅天豪就跟沒看見一樣,目光運轉動都沒轉動一下。 
  羅廣信一雙目光卻緊緊盯在他身上。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要不要過來搜搜我的身?」 
  羅廣信臉一紅,道:「那倒不用,你有沒有帶兵刃都是一樣!」 
  傅天豪轉臉望著譚北斗道:「譚老!這檔子事你怎麼說?」 
  譚北斗道:「我不願意惹你,你要放明白點。」 
  傅天豪道:「記得譚老剛說過,譚老所以辭去公職跟到京裡來,主要的是對付凌姑娘,
至於對傅某人,毫不願招惹,可是一旦有整傅某人的機會也絕不放過,現在不就是機會嗎?」
 
  羅廣信冷冷說道:「不錯!現在確是個最好的機會,你沒帶兵刃,以八對一吃你也綽綽
有餘!」 
  傅大豪道:「譚老是不是也這麼想?」 
  譚北斗緩緩點頭說道:「我不否認現在確是個好機會,可是我有點納悶,既然你專為找
我譚某人來的,你怎麼會不帶兵刃,難不成你料準我譚某人準會聽你的。」 
  傅天豪道:「我希望能在平平和和的情形下謀求一個解決,沒帶兵刃只是表示我的誠意,
譚老不失為一個英雄人物,我原以為譚老能接受我的勸告!」 
  譚北斗微一搖頭道:「你用不著拿話扣我,我這個人天生這副倔脾氣,我打定要幹的事,
非幹到底不可,不惜任何代價!」 
  傅天豪淡淡一笑道:「這麼說我也只有伸手向譚老你要債了!」 
  譚北斗道:「恐怕你是想替紅娘子除去譚某人這個禍害吧?」 
  傅天豪道:「也可以這麼說!」 
  譚北斗道:「這我就不懂了,凌紅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使得你這麼為她賣力?」 
  傅天豪道:「無他,一個『義』字,凌姑娘以仁義對我,我自然……」 
  羅廣信冷笑一聲道:「說得好聽,像紅娘子那麼一個女人家,能給他什麼別的好處? 
一個女人家要想讓某個人為她賣命,只有一個辦法……」 
  傅天豪雙眉微揚,目中威稜盲逼過去,道:「譚老,你這位高足的念頭太污穢了!」 
  「是嗎!」羅廣信道:「據我所知,當日在車隊裡凌紅在三更半夜裡曾經上過你的車,
旅途枯寂,孤男寡女還會幹出什麼好事兒來,可憐只可憐那位鷹王爺,揀了人家的剩,蒙在
鼓裡還挺寶貝的呢?」 
  傅天豪目中的威稜盛了三分,道:「譚老!我先在你這兒報個備,待會兒一旦動起手來,
我先毀你這位高足!」 
  羅廣信冷笑說道:「姓傅的!空口說大話沒有用,咱們且看看是誰毀誰?」 
  他手往腰裡一揮,錚然一聲掣出一把軟劍來,譚北斗一抬手道:「老二,人家手無寸
鐵。」 
  羅廣信道:「老爺子!您是怎麼了?多少年來您哪一天不想打倒『大漠龍』,姓傅的只
一天不躺下,對咱們總是個禍患,眼前這種機會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眼下只有咱們自己人在,
八對一連戰速決吃了他,誰知道?跟仇人講道義那是拿著人家的手往自己要害遞,老爺子!
您就咬咬牙吧!」 
  譚北斗的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化了一陣,他沒說話,可是他把抬起的那隻手垂下了。 
  羅廣信那薄薄的嘴唇邊泛起一絲猙獰笑意,掌中軟劍一抖,喝道:「上!大夥兒聯手剁
他!」 
  他和韓傑從正面進逼「四殘」分由兩邊包抄,—起向著傅天豪欺了過去,只有譚北斗跟
郝玉春沒動。 
  當然,郝玉春要不是一條胳膊毀在凌紅「紅燕子」之下,他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插一手的
機會的。 
  傅天豪沒再說話,也沒動,目中威稜只逼視著對面的羅廣信。 
  羅廣信嘴角那猙獰笑意卻是越來越濃,六個人逼近傅天豪身週五六尺處停了步,饒是羅
廣信手中有兵刃也不敢貿然行動,他腳下橫移,緩慢地往右移動,韓傑跟「四殘」跟著他緩
慢移動,傅天豪腳下也開始移動,他始終面對著羅廣信! 
  六個人移動了半圈,至了傅天豪身後的瘸子突然沉喝一聲抖起拐棍兒直襲傅天豪後心,
傅天豪沒回頭,沒轉身,橫跨一步突然往後退,瘸子那根拐兒擦著他右邊遞過,同時羅廣信
也抖起子軟劍,他弄錯了,他以為傅天豪會往前走! 
  傅天豪經驗足,他知道不能往前走,他容得拐棍兒擦身遞過,揮掌就抓,瘸子一驚,橫
移拐棍,閃身躲開傅天豪一抓,同時他也隨著拐棍兒的移動飄移了三尺,別看他是個瘸子,
他靈活得驚人。 
  傅天豪身左的瞎子發動了攻勢,他手一抖,一把帶鏈的飛刀電一般的襲向傅天豪左「太
陽穴」! 
  他人長得陰沉,用的兵刃也夠毒辣。 
  傅天豪突然舉步欺前,五指一拂襲向招式用老正要收劍的羅廣信腕脈,一退一進間避招
出招一氣呵成,不帶一點火氣。 
  羅廣信一驚,沉腕猛抖,軟劍靈蛇也似的襲向傅天豪手肘,想逼傅天豪收手,站在一旁
觀看的譚北斗也以為傅天豪非撒招收手不可,要不然他這條右臂便算交給了羅廣信。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他右臂沒動,五指一收,曲指彈出,一縷指風正中羅廣信腕
脈,羅廣信哪吃得消這一下,痛得他悶哼一聲撤劍抱腕而退。 
  傅天豪右胳膊一偏,讓過由下而上的鋒利劍尖,手往下一抄,正好接住那把軟劍,抖劍
左撩,「噹!」地一聲把瞎子的帶鏈飛刀震得蕩向一旁,直奔韓傑,然後他跨步欺進,軟劍
直追羅廣信。 
  韓傑本想幫羅廣信擋擋傅天豪,可是他得躲開電襲而來的瞎子那把帶鏈飛刀,沒辦法分
心兼顧。 
  只聽「噗!」地一聲,軟劍正中羅廣信的右胳膊,立時,皮破肉綻鮮血染紅了大半截袖
子,痛加上怕,羅廣信踉蹌往後退,退了兩步便一跤掉在了地上! 
  譚北斗飛身掠了過來擋在了羅廣信身前,喝道:「老大!照顧老二。」 
  這韓傑手裡有劍,他一時沒敢撲傅天豪,傅天豪沒理他,事實上傅天豪也顧不得理他,
因為身後瞎子、瘸子跟兩個獨臂人兵刃齊齊都攻了過來,他一個大轉身揮劍迎了上去。 
  一陣金鐵交鳴叮噹響,四種兵刃全讓他移開了,揮手又一劍.瞎子的飛刀鏈子由中而斷,
飛刀帶著半截鏈子破空飛去,他挺劍直追瞎子,瞎子沒眼,耳朵挺靈,他忙閃身躲閃! 
  就在這時候,一陣威猛的勁風直襲傅天豪後心,傅天豪知道,譚北斗出手了! 
  譚北斗以「大鷹爪」威震江湖,「鷹爪功」力能粉金碎玉,非同小可。 
  傅天豪深知厲害,他提氣前竄近丈,然後轉身出劍,譚北斗跟蹤而至,他軟劍直削譚北
斗雙腕。 
  譚北斗動作飛快探懷取出他那桿旱煙袋直往軟劍劍身搭去。 
  「噹!」地一聲,旱煙袋跟軟劍一齊盪開! 
  傅天豪順著劍勢橫移,軟劍如靈蛇正卷在瘸子的左肩上,瘸子掛了彩,兩個獨臂人很快
地撲過來擋住了他,掌中兵刃齊遞,雙雙攻向傅天豪,傅天豪閃身躲向身左一棵樹後。 
  羅廣信主誤會了,大叫說道:「以後沒機會了,千萬不能放走他!」 
  傅天豪道:「你放心!我不會走的!」 
  他從樹後跨步轉出,一劍逼退兩個獨臂人,連人帶劍撲向了羅廣信。 
  譚北斗大驚急道:「老大,擋他一擋!」 
  郝玉春只有一條左胳膊使喚,他能發多大的威?沒奈何,只有挺著匕首硬迎傅天豪的軟
劍。 
  傅天豪沒跟他硬碰,軟劍一偏,靈蛇般前竄。 
  郝玉春臉上見了血,他大叫一聲捂著臉退向後去。 
  傅天豪毫不怠慢,軟劍再偏捲向了羅廣信,血光一閃,羅廣信大叫後,一條右胳膊讓傅
天豪齊肩斬下。 
  傅天豪手動身不閒,突然橫移三尺,譚北斗旱煙袋從他右脅下穿過,「噗!」地一聲,
衣裳破個洞,好險! 
  譚北斗白了臉,紅了眼,—擊未中,厲喝聲中帶著他那三徒弟跟兩個獨臂人轉身又撲傅
天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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