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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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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鷹] [黑蜥蜴][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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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03: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棺中棺


  龍飛負手漫步院中,仰眼望天,眉宇之間,憂慮之色,絲毫未褪!

  紫竺何在?

  事情的真相是否一如他所假設?

         ※   ※   ※   ※   



  苦雨淒風。

  午前。

  兩副棺材先後從蕭家莊抬出來,蕭立一身白衣,緊跟在棺材之後!

  沒有眼淚,沒有表情,他的一個身子仍然標槍也似挺直,一張臉卻已紙白,眼瞳之 內也滿佈血絲。

  接連的慘變,似乎並沒有將這條鐵漢擊倒,經過一夜的休息,他激動的心情,顯然 已平靜了下來!

  淒風吹起了他的衣衫,苦雨打濕了他的衣衫。

  有誰知道他內心現在的感受?

  白三娘送出門外,哭倒在門外!

  哭聲已嘶啞。

  她整個人都已經崩潰。

  鐵虎手下的一個捕快無言扶住白三娘,一雙眼似乎已濕了。

  入非草木,誰孰無情?

  沒有親屬,沒有朋友,扶棺的就只有蕭立一人。

  淒涼而孤獨!

         ※   ※   ※   ※   



  棺材已埋下,黃土已掩上,墓碑已豎起。

  蕭立仰眼望天,一身水濕,一臉水濕,也不知是水珠還是淚珠。

  仵工已全都離開,只剩下蕭立一人。

  是那麼淒涼,是那麼孤獨!

  香火已熄滅,紙錢飛舞在天地之間!

  天愁地慘。

  蕭立突然仰天狂笑。

  笑聲悲激,有如哭聲。

  狂笑聲中他挺直的身軀逐漸佝僂起來,笑聲亦逐漸低沉了下去,終於斷絕。

  然後他佝僂著身體,轉向來路走去。

  沉重的腳步在地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腳印。

         ※   ※   ※   ※   



  淒風苦雨中,蕭立終於消失在來路之上。

  本來荒涼的墓地更顯得荒涼。

  也就在這個時候,墓地一側的雜木林子之內走出了兩個人。

  一個錦衣瀟灑,一個貌似鍾馗,正就是龍飛、鐵虎。

  鐵虎的手中拿著一個鐵鏟。

  目注著蕭立的去處,龍飛倏的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我們可以動手了。」

  鐵虎微喟道:「再等等。」

  龍飛並沒有異議。

  鐵虎上下打量了龍飛一眼,又一聲微喟,道:「你這小子的假設的確是大膽得很。」

  龍飛道:「這句話你已是第十二次說了。」

  鐵虎嘟喃道:「交著你這種朋友,始終有一天,不給你嚇死,也給你累死。」

  龍飛笑笑道:「你切莫忘記,是你甘心情願跟我來的。」

  鐵虎狠狠的道:「這一次你若是弄錯,回去我立即將你鎖起來。」

  龍飛笑容一斂,歎息道:「我若是弄錯也非要一個地方安靜一下不可。」

  鐵虎目光一轉,道:「你最好現在就求神拜佛,希望蕭立不要回頭發現,否則 就……」

  龍飛道:「一切自有我承擔。」

  鐵虎道:「總之他回頭發現,而你又判斷錯誤的話,你那條命固然是成問題,我頭 上這頂鶴毛帽子也丟定了。」

  龍飛道:「你豈非時常說這個官已經做膩。」

  鐵虎笑罵道:「我也不知前世做錯什麼,今生交著你這個朋友。」

  龍飛道:「你有生以來,做過這種事沒有?」

  鐵虎道:「一次也沒有。」

  龍飛道:「所以其賞應該感激我給你這個機會才是。」

  鐵虎道:「我感激極了。」

  瞧他那副表情,聽他那種語氣,分明就是說反語。

  龍飛到底要鐵虎做什麼事情?

         ※   ※   ※   ※   



  雨仍然在下。

  龍飛忍不住又催促道:「還不快點過去?」

  鐵虎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心急呢?」

  龍飛道:「換轉你是我,也會這樣心急的。」他說著舉步走前。

  鐵虎歎了一口氣,舉步緊跟在龍飛身後。

  兩人一直走到蕭若愚那兩個新墳之前停下。

  鐵虎道:「先從那一個墳墓開始?」

  龍飛目光一落,道:「從蕭玉郎的墳墓。」

  他連隨一伸手,道:「給我鐵鏟。」

  鐵虎搖頭道:「你還是把風,讓我來吧。」

  龍飛道:「這也好!」偏身一縱,掠上山邊的一株大樹上。

  鐵虎手中鐵鏟往墳前地上一插,一面捲袖子,一面嘟喃道:「堂堂的大捕頭,竟然 淪落為偷墓賊,當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龍飛敢情是要他挖開墳墓,將棺材偷出?

  這樣做法又為了什麼?

         ※   ※   ※   ※   



  泥土剛掩上,要挖起來當然是容易得很。

  鐵虎下鏟如飛,很快就將棺材上的泥土挖開。

  黑漆的棺材,已釘上釘子。

  龍飛即時從樹上躍下,落在鐵虎的身旁。

  鐵虎冷不防給他嚇了一跳,變色道:「蕭立回頭了?」

  龍飛搖頭道:「不是,是我忍不住下來而已!」

  鐵虎捏了一把汗,道:「險些兒給你嚇死!」

  龍飛連隨從鐵虎手中取過鐵鏟,插進棺蓋的縫隙中,一插猛一撬,「勒」一聲,棺 蓋就被他撬了起來!

  他旋即棄鏟用手,「勒勒勒」一陣異響,整塊棺蓋連鐵釘一齊被他掀離。

  棺蓋打開,蕭玉郎的屍體就呈現在他們眼前,與昨日他們所見並無多大不同,衣衫 也仍是那件衣衫,血腥卻已經變臭,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味撲向兩人面門。

  鐵虎皺起了鼻子。

  龍飛緊咬牙齒,將棺蓋放下,從棺中抱起了蕭玉郎的屍體,放在棺蓋上。

  這個人好大的膽子!

         ※   ※   ※   ※   



  屍體的下面自然就是棺底,龍飛目光一落,道:「果然淺很多。」

  鐵虎應聲道:「棺中難道真的另有棺嗎?」

  龍飛道:「立即就知道。」雙手運勁,一齊插在棺底之上。

  「劈劈拍拍」一陣亂響,棺底竟然在他指下裂開。

  棺底怎會這樣薄,這樣就碎裂。

  龍飛喜形於色,十指一插一抓,整塊棺底就被他抓起來。

  棺底果然薄得很,不過寸厚。

  這層棺底之下,並非黃土,赫然還有一層。

  棺中棺!

         ※   ※   ※   ※   



  棺中棺幽然躺著一個紫衣少女。

  紫竺!

  鐵虎脫口驚呼。

  龍飛既驚又喜。

  紫竺雙目緊閉,面色蒼白!

  龍飛急忙伸手探去!

  鐵虎不等龍飛的手觸及紫竺的鼻,就問道:「怎樣了?」

  龍飛當然不能夠立即回答,也沒有作聲。

  鐵虎心急如焚。

  半晌,龍飛才開了口,說道:「還有氣。」

  他的語聲明顯的在顫抖,整個人跪倒棺緣上,彷彿已經虛脫。

  事實他為了找尋紫竺幾乎心力交瘁了!

  鐵虎一聽跳起來,連聲道:「好極了!好極了!」

  好一會,龍飛的心情才平復下來,緩緩將紫竺從棺材中抱出,一雙手不住的在顫抖。

  鐵虎搓著雙手,又接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棺中果然還有棺,紫竺果然就給藏 在棺中棺之內。」

  龍飛道:「我想來想去,整個蕭家莊我們沒有加以搜查,可以藏人的地方,就只有 蕭玉郎的棺材!」

  鐵虎格格大笑道:「果然就不出你的所料,好險啊好險!」

  龍飛額頭上忽然汗珠滾落。

  鐵虎也自捏了一把汗,道:「你還不快將丁姑娘救醒。」

  龍飛點頭,抱著紫竺走向那邊雜木林子。

  鐵虎不用關照,立即將蕭玉郎的屍體放回棺材內,將棺蓋放上釘好,將泥土盡量弄 回原狀。

  然後他聽到了一陣飲泣聲,從那邊雜木林子傳來。

  是女孩子的哭聲!

  鐵虎手抄住鐵鏟,向那邊奔了過去。

  神態顯得很輕鬆,就像是心頭剛放下了千斤重石。

         ※   ※   ※   ※   



  紫竺在飲泣。

  龍飛將紫竺擁抱在懷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鐵虎從林外闖進,看清楚紫竺果然已經醒轉,才真的放心,格格大笑道:「現在可 好了。」

  紫竺應聲回頭,一見鐵虎,驚訝道:「鐵大人!」

  鐵虎笑得更開心,道:「你還認得我這個鐵大人,可見已回復正常。」

  紫竺奇怪問道:「我到底怎樣不正常了!」

  鐵虎道:「也沒有什麼,只是昏迷過去。」

  紫竺道:「我不是在蕭伯伯那兒,怎會在這裡?」

  鐵虎目注龍飛,道:「你還未告訴她嗎?」

  龍飛道:「她剛醒!」

  紫竺忙問龍飛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鐵虎即時插口道:「丁姑娘,你在蕭家莊大堂到底遇上了什麼事?」

  紫竺道:「沒有什麼事。」

  鐵虎道:「我們追著那紅衣怪人離開大堂之後,真的什麼也都沒有發生?」

  紫竺回憶著說道:「你們離開了之後,我扶起了三婆婆,想將她救醒,可是怎樣替 她推拿也沒有反應。」

  鐵虎道:「我那些手下是否都聞聲走進大堂來?」

  紫竺點頭道:「嗯。」

  鐵虎道:「後來他們分成了兩批。」

  「好像是。」

  「留在大堂那四個後來怎樣?」

  「嗯,我記起來了。」紫竺抬手輕按著額角,道:「就在找替三婆婆推拿之際,我 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回頭望去,就看見那四個捕快叔叔一一倒下,然後我好像看見 了蕭伯伯……」

  鐵虎急不及待的追問道:「蕭立在幹什麼?」

  紫竺道:「好像向我走過來。」

  鐵虎追問道:「以後怎樣了?」

  她怔住在那裡。

  「看來你就在那個時候昏迷過去。」龍飛只說了一句話,便沉默了下去!

  紫竺忙問道:「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呢?」

  鐵虎道:「差不多一天。」

  「一天!」紫竺瞠目結舌。

  鐵虎道:「這一天之內,可急壞了小龍了。」

  紫竺忙問龍飛道:「飛哥,方纔你到底在那裡找到我?」

  龍飛道:「在棺材之內。」

  紫竺嚶嚀一聲,縮入龍飛懷裡,道:「你別嚇我好不好。」

  龍飛歎了一口氣,鐵虎即時道:「小龍說的是真話,你甚至給人埋在泥土之內,若 不是小龍腦袋靈活,及時將你救出來,後果可真就不堪設想!」

  紫竺卻向龍飛道:「飛哥,是真的!」

  龍飛道:「老鐵雖然人時常喜歡信口胡謅,這一次說的可是實話。」

  鐵虎急嚷道:「我什麼時候胡謅過了呢?」

  紫竺連隨又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飛道:「這不是三兩句說話就能夠說清楚,我們現在還是先離開這兒。」

  紫竺道:「去那兒?」

  龍飛道:「你我暫時不要進入鳳凰鎮去!」

  鐵虎忙問道:「那麼我……」

  龍飛道:「你卻是非進不可。」

  鐵虎道:「哦?」

  龍飛道:「然後你率領手下捕快,在蕭家莊之內仔細的搜索。」

  鐵虎詫聲問道:「搜索什麼?」

  「紫竺!」

  「什麼?」鐵虎眼睛圓睜,直瞪著龍飛。

  龍飛接道:「我們已找到紫竺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是,暫時不要告訴你的手下。」

  鐵虎道:「你是擔心他們知道了,就不會落力搜索,從而露出破綻來?」

  龍飛道:「正是這意思。」

  鐵虎道:「這一次,你葫蘆俚賣的又是什麼藥?」

  龍飛不答卻又吩咐道:「有一點你要記穩。」

  「說好了。」

  「小樓所在的那個院落,不要讓你的手下進去。」

  「哦?」

  「我要你親自搜索,卻只在樓外,樓中無論任何聲響,都不要理會,倘若遇到了蕭 立,可要放開喉嚨去跟他招呼。」

  鐵虎摸摸鬍子,道:「我現在有些明白了。」

  龍飛道:「在酉時過後,你們就退出蕭家莊,在我師叔那個書齋之內等候。」

  鐵虎道:「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

  他其實也並不怎樣的明白。

  龍飛道:「目前我能夠告訴你的,就只有這些!」

  鐵虎皺眉說道:「你不是又有什麼大膽假設的吧?」

  龍飛黠頭道:「嗯。」

  鐵虎苦笑道:「這一次莫要是去挖蕭家的祖墳才好。」

  龍飛笑笑道:「今回你放心好了,這一次我即使又去挖別人的墳墓,也只自己動手, 不會再勞動你。」

  鐵虎歎了一口氣,說道:「一聽到你又來一個大膽的假設,我便不由心驚肉跳了。」

  龍飛只是笑笑。

  鐵虎接口道:「你與丁姑娘現在又去什麼地方!」

  龍飛道:「到附近的村落先找一些吃的。」

  紫竺聽說立時咬了咬嘴唇。

  龍飛笑顧道:「肚子餓了是不是?」

  紫竺點頭。

  鐵虎又問道:「然後呢?」

  龍飛道:「改裝翻過那邊山回去鳳凰鎮。」

  鐵虎道:「你比我還要謹慎。」

  龍飛道:「任何的疏忽有時都會影響大局。」

  鐵虎道:「可是你回鎮之後要小心,蕭立這個老狐狸已經成精,並不是一個容易應 付的人。」龍飛道:「你說出這句話,我才真正的放心。」

  鐵虎大笑道:「下成你一直當我是一個粗心大意的莽漢。」

  龍飛一笑揮手,道:「快去!」

  鐵虎大笑轉身,疾奔而去。

  紫竺旁邊聽得直眨眼,這時候忍不住問道:「蕭伯伯到底怎樣了?那個鐵大人怎麼 說他是狐狸精。」

  龍飛一笑道:「這個人就是喜歡胡謅,蕭立精是精,卻不是狐狸精。」

  「那是什麼精?」

  「蜥蜴精!」

  紫竺一怔,嘟著嘴道「又到你胡謅了。」

  龍飛歎了一口氣,緊著紫竺兩人終於舉起了腳步,無言走在風雨中。

  風雨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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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0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鬼魂


  黃昏。

  酉時方過,一行人魚實從蕭家莊走出來,帶頭是鐵虎,後面是他手下捕快。

  一眾捕快全都垂頭喪氣。

  他們並沒有找到紫竺。

  也根本沒有可能找到。

  鐵虎亦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可是一出了蕭家莊,這模樣便已逐漸消失。

  轉過街口,鐵虎才長長的舒一口氣。

  龍飛要他做的,他到底已經做妥了,現他只想知道,龍飛那方面進行得又如何。

  這小子到底又作了什麼大膽假設?是否已經有收穫。

  鐵虎的腳步不覺快了起來。

  這時候,夜色已漸濃。

         ※   ※   ※   ※   



  夜已深。

  蕭家莊大堂之內孤燈獨照,一個人獨坐在孤燈下。

  蕭立!

  八仙桌之上有酒,只一壺。

  蕭立到現在只喝了三杯,一些醉意也沒有。

  他身上仍然穿著那襲白衣,燈光下一張臉蒼白得異常。

  酒他喝得也異常慢,他好像有很多的心事,又彷彿在盤算著什麼。

  他的一雙手始終那麼穩定。

  三杯酒對於他根本就不會發生任何影響,他心裡事實很想狂喝大醉,但是他始終壓 抑住這種意圖狂喝大醉的衝動。

  一種莫名的不安正蘊斥在他的心頭。

  每當危險接近的時候,他就會有這種不安的感覺。

  這種感覺已多次救了他的性命。

  此次又如何!

  蕭立又焉能狂喝大醉。

  杯又干。

  蕭立端起了酒壺,斟下了第四杯,他斟得很慢。

  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再多喝,一杯也不想。

  他卻是不由自己。

         ※   ※   ※   ※   



  酒斟在杯中,卻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靜夜中聽來,奇怪而恐怖。

  杯已滿。蕭立將酒壺放下,端起了酒杯。

  他儘管根本不想再喝,仍然不由自主的將杯端起。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穿門而入。

  燈搖影動。

  「呱」一聲怪叫也就在那剎那在堂外響起來。

  蕭立渾身一震,叱喝道:「誰?」

  一個人應聲出現在門外。

  白范陽遮塵笠子,車把式裝束,蕭立目光一落,長身暴起。

  那個車把式旋即佝僂著身子,舉步走了進來。

  一步,兩步,三步。

  「誰?」蕭立又一聲叱喝。

  車把式應聲止步,將頭抬起來,同時抬起手,取下頭上戴著的竹笠。

  他的動作緩慢之極,那雙手在燈光下一閃一閃,赫然長滿了一片片慘綠色,油膩的 蛇鱗。

  竹笠一取下,燈光就照亮了他的臉。

  慘綠色的臉,也佈滿鱗片,短鼻尖嘴,不似人相。

  這豈非就是那個蜥蜴怪人。

  蕭立盯穩了這張臉,突然一聲冷笑,道:「什麼人在裝神扮鬼?」

  那個怪人「呱」一聲叫。

  蕭立冷笑道:「有種的,快將面具取下」那個怪人也冷笑一聲,抬頭往臉上一抹那 張怪臉就給他撕下來。

  果然是一張面具,在這張面具之後,是一張中年人的臉龐。

  司馬怒!

  那竟是司馬怒的臉龐!

  慘白的臉龐,有如白雪般,既無人色,也無生氣!

  司馬怒豈非已死在丁鶴的勾魂一劍之下?

  鬼?

  蕭立終於變了面色,不覺打了一個寒噤,失聲道:「你……」

  司馬怒即時慘呼道:「還我命來!」

  淒厲的呼聲,飄飄忽忽,傳說中鬼魂的呼喚豈非正就是如此?

  蕭立又打了一個寒噤,「波」一聲,那支酒杯已在他手中碎裂。

  杯中酒打濕了他的衣衫,他突然大笑道:「又不是我殺你,你要索命,該找丁鶴才 是。」

  司馬怒又一聲慘呼:「還我命來!」

  慘呼聲中,他已舉起了腳步,走向蕭立。

  風適時從堂外吹進。

  陰風陣陣,燈光明暗。

  蕭立不禁倒退了一步,也只是一步,倏又大笑說道:「好小子,竟然來扮鬼唬我。」

  笑語聲未絕,他右手暴伸,一把抄住了八仙桌上那個酒壺,疾擲了過去。

  風聲暴響,這一擲之力,顯然非同小可。

  司馬怒的鬼魂彷彿也知道這厲害,立時飄起來,向門外飄飛。

  酒壺從他的腳下飛過,擊在門外走廊的一條柱上,「轟」然碎裂,四下飛射。

  司馬怒的鬼魂,凌空一翻,恰巧從碎片上翻過,斜落在院子中。

  「那裡走?」蕭立一聲暴喝,身形如離弦箭矢,疾射了出去。

  一股白煙即時從司馬怒的腳下爆開,迅速擴散,將他包裹起來。

  「好!」蕭立猛一聲怒吼,身形一落一頓,轉向上拔,一拔三丈,掠上了廳堂的滴 水飛簷上。

  居高臨下,他立時發現,一條人影正翻過牆頭,向後院那邊掠去!

  蕭立連隨從飛簷上掠下,緊追在後。

  翻過一道圍牆,又一道圍牆,越過一個院落又一個院落,蕭立對於自己莊院的地形 當然熟悉得很,急追向後院那邊。

         ※   ※   ※   ※   



  夜色深沉。

  今夜沒有雨,卻有月。

  冷月無聲,深夜寂靜。

  蕭立身形飛燕般掠過短牆,落在梧桐荒草中。

  院子裡沒有人。

  難道不是走來這兒?

  蕭立張目四顧,此念方出,忽然就發覺那座小樓之內竟然有燈光亮起來。

  燈火明亮。

  是誰在樓中?

  蕭立目光一寒,濃眉一聳,大步走了過去!

         ※   ※   ※   ※   



  門掩上,但一推即開。

  燈光從樓中射出,照亮了蕭立的臉龐,蕭立的目光卻落在對門那扇屏風之上。

  不再是素白,那扇屏風之上又出現了前夜龍飛看見的那幅畫。

  那幅恐怖而詭異的畫。

  飛揚的火焰中,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是蜥蜴的怪物正在吮吸著一個女人的腦髓、 鮮血紅髓白,觸目驚心。

  蕭立臉龐這剎那更白,眼睛更紅,也彷彿有火焰燃燒起來。

  他舉步走了出去。

  離開那扇屏風還有一丈,他忽然又停下腳來,沉聲道:「出來。」

  那扇屏風應聲左右分開,一排十個人出現在蕭立眼前,正中那個並不是別人,就是 鐵虎。

  鐵虎那條鐵鏈已撤在手中,一雙眼睛圓睜,瞪著蕭立。

  左右是他手下的八個捕快,長刀都已經出鞘。

  在鐵虎腳前地上,有四塊方磚。

  四塊方磚都嵌在一塊木板之上,木板的旁邊,是一個地洞,而地洞的出口,大小與 那塊木板一樣。

  這座小樓中,竟然還有第二個地洞。

  蕭立目光一抬,道:「好!」

  鐵虎冷冷的道:「彼此!」

  蕭立道:「是你找了這個地洞?」

  鐵虎道:「不是我」「誰?」

  「我!」一個黑影現在小樓門外。

  鬼!

  司馬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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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0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情深恨更深


  夜風蕭索,吹起了司馬怒的衣衫。

  他的臉仍然白堊一樣。

  蕭立應聲轉身,盯著司馬怒,冷冷一笑,道:「司馬怒,若是有你這樣高強的輕功, 絕不會這樣短命。」

  司馬怒一笑,白堊一樣的那張臉突然蛛網般裂開,簌簌的落下。

  各人雖然是意料之內,看在眼中,亦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臉之後還有臉。

  龍飛!

  蕭立冷冷的盯著龍飛,道:「我方纔已經知道一定是你。」

  龍飛無言抹下臉上的余屑,脫下那身車把式裝束。

  錦衣玉立,他看來仍然是那瀟灑。

  蕭立上上下下的打量龍飛一遍,道:「丁鶴果然目光獨到,挑到一個你這樣聰明, 這樣能幹的女婿,我卻走眼了。」

  龍飛答道:「前輩何嘗不是一個聰明人!」

  蕭立冷冷道:「我若是聰明,就不應該將你牽涉在內。」

  龍飛道:「若非由我來指證,我師叔縱然傷心,只怕尚不至絕望,如此又焉能消得 前輩的心頭大恨?」

  蕭立道:「你的假設並沒有錯誤。」

  龍飛道:「晚輩昨晚與鐵捕頭說話時,前輩想必是在書齋下的地道中偷聽。」

  蕭立一怔道:「難道你當時已經察覺了。」

  龍飛點點頭,道:「不瞞前輩,晚輩那番話原是主動要說給前輩聽的。」

  蕭立道:「事情若是一如你所說,我聽了之後;心意難免有些慌亂。」

  龍飛道:「在慌亂之下,前輩自己就會改變初衷。」

  蕭立道:「亦必然就會露出破綻。」

  龍飛道:「前輩今天第一件要解決的事情卻就是埋葬的那兩副棺材,所以晚輩再大 膽的假設,前輩必定將紫竺藏在棺材之內。」

  蕭立渾身一顫,道:「你們莫非已經挖土開棺,將紫竺救出來了?」

  龍飛道:「恕晚輩斗膽,不能不如此冒犯。」

  蕭立道:「紫竺現在呢?」

  「蕭伯伯,我在這兒!」紫竺應聲從鐵虎後面那道樓梯走了下來。

  蕭立目光一轉再轉,道:「很好,很好!」

  鐵虎冷笑截道:「你可就不好了。」

  蕭立道:「誰說我不好?」

  鐵虎道:「現在證據確鑿,我少不免要抓你回去,問你一個殺人之罪。」

  蕭立道:「鐵大人什麼時候看見我殺人了。」

  鐵虎一怔。

  蕭立目光一轉,道:「這座小樓已經荒廢多時,誰知道什麼人開了那兩個地道,在 這裡裝神扮鬼?」

  鐵虎厲聲道:「就是你!」

  蕭立道:「鐵大人看見我裝扮成個怪物?」

  鐵虎又是一怔。

  蕭立目光再轉,回轉向龍飛,接道:「我卻只看見這一位龍公子那樣做,鐵大人與 鐵大人的手下,都有目共睹,說不定就是這位龍公子玩的把戲,鐵大人要抓人,抓他才 對。」

  鐵虎惱道:「我們都是從蕭公子的棺材中將那位丁小姐找出來。」

  「當時我可在場?」

  「不在。」

  「這就是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在我離開之後,將人放在棺材中嫁禍於我,對於挖 土開棺這件事,我還未追究。」

  「你……」鐵虎氣得連話也說不下去。

  蕭立又道:「你們要找證據,最低限度也得在棺材出門之時,就將我截下來才是。」

  鐵虎惱道:「當時……」

  蕭立笑截道:「當時你們完全不能肯定是不是?」

  鐵虎道:「是又如何?」

  蕭立道:「那麼實在可惜得很,喪失了一個這樣好的拿人機會。」

  鐵虎氣呼呼的道:「好小子。」

  蕭立目光落向那條地道,道:「更可惜的就是,你們連這條地洞也不好好加以利用, 應該守候在旁,待找將面具竹笠拿出來的時候,才現身出來。」

  鐵虎道:「你還用得著那些東西?」

  蕭立道:「很難說。」

  鐵虎道:「那麼還要我們等到何年何日?」

  「我也不知道。」蕭立笑笑道:「無論什麼事,操之過急與過緩都是不好,你做了 捕頭這麼多年,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懂麼?」

  鐵虎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蕭立悠然接道:「所以龍飛的假設雖然並沒有錯誤,你們又找到了這許多證據,對 於我,並下沒有任何影響。」

  龍飛即時道:「前輩無疑是一個很聰明,很聰明的人。」

  蕭立淡然一笑,道:「何不就說老奸巨猾?」

  龍飛道:「晚輩也早已考慮到,縱然找到什麼證據,也不會發生任何作用。」

  蕭立道:「那麼你又何必作神弄鬼多此一舉?」

  龍飛道:「晚輩只不過想藉此弄清楚,是否前輩所為?」

  他一頓接道:「正如前輩所說,我們雖然在棺材之內找到紫竺,不無可能是別人嫁 禍。」

  蕭立道:「現在你已經榷定了?」

  龍飛道:「嗯。」

  蕭立道:「那麼你打算怎樣?以江湖手段了斷?」

  龍飛搖頭答道:「晚輩無意與前輩動手。」

  蕭立道:「哦!」

  龍飛道:「晚輩只想問清楚前輩幾件事情,然後就離開。」

  蕭立又是「哦」一聲。

  龍飛道:「晚輩始終都相信,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蕭立冷笑。

  龍飛道:「只不知前輩能否替我解開那幾個疑團?」

  蕭立斷然點頭,說道:「你要知道什麼?」

  龍飛道:「事情的真相是否一如我假設的那樣?」

  蕭立道:「是。」

  紫竺那邊脫口道:「我爹爹怎會是那種人?」

  蕭立道:「到這個時候,我還用得著說謊?」

  紫竺垂下頭。

  龍飛又問道:「司馬怒與前輩有什麼關係?」

  蕭立道:「什麼關係也沒有。」

  「他是追在我身後,無意中窺到了前輩的作為?」

  「不錯。」蕭立緩緩的道:「斷腸坡一戰,你戰勝之後,是否曾叫他練好『旋風十 三斬』,再來找你?」

  「正是。」龍飛解釋道:「旋風十三斬,最後一斬一共有二十三種變化是嗎?而他 卻只練得十三變。」

  蕭立道:「你雖然是一番好意,他卻以為你是存心侮辱他。」

  「晚輩絕無此意。」

  「我知道。」

  「何以他有這個念頭?」

  「因為他那『旋風十三斬』最後一斬,他已經練至極限,已不能再生變化。」

  「以他的天資……」

  「有一件事你還未知道。」

  「那件事?」

  「司馬怒當年曾火並『追風劍』獨孤雁!」

  「結果獨孤雁被他一刀砍下頭顱。」

  「你可又知道,他右手食指第三指的筋骨亦同時被獨孤雁以劍挑斷?」

  「哦?」

  「這在江湖上,並不是一個秘密,司馬怒也一直以一指換取獨孤雁一條命,引以為 榮。」

  「我卻是不知道。」

  「因為你從未與這個人接觸,一個人也絕對沒有可能盡知武林中所有事情。」

  龍飛道:「他卻是想必以為我已經知道。」

  蕭立道:「士可殺不可辱,所以他緊追在後,準備予你致命的一擊。」

  龍飛歎了一口氣。

  蕭立道:「所以你其實還應該要感激我。」

  龍飛道:「前輩拿下他之後,就以攝心術控制他的神智?」

  蕭立道:「要控制這個人的神智,實在不容易。」

  龍飛微喟道:「前輩為了雪這個心頭大恨,實在下了很大的苦心。」

  蕭立冷冷道:「嗯。」

  龍飛道:「可是我仍然懷疑?」

  蕭立道:「丁鶴無論怎樣看來,都不像那種人,是不是?」

  龍飛無言頷首。

  蕭立道:「最初我也是你這樣想。」

  他冷冷一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與他相交多年,而且是結拜兄弟,尚且瞧 不出他的狼子野心呢,你又焉能瞧得出來。」

  龍飛一聲歎息。

  蕭立橫移兩步,在旁邊一張椅子坐下來,道:「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一頓才接下去,「丁鶴與我當時都還年輕,我們一腔熱血,闖蕩江湖,本正義, 打不平,南蕭北鶴,一個三槍追命,一個一劍勾魂,邪惡之徒,聞名喪膽。」

  龍飛心頭不覺熱血沸騰。

  蕭立繼續道:「那一年秋初,我們不約而同,飛馬怒闖無惡不作的中州七煞的大寨, 由中午血戰至黃昏,合兩人之力,終於擊殺了中州七煞,也因此而認識,乃至結拜。」

  龍飛道:「後來又如何?」

  蕭立道:「我們並騎江湖,闖最凶險的地方,殺最惡毒的賊徒,槍劍所至,無人敢 櫻其鋒。」

  龍飛道:「好!」

  蕭立道:「第三年之秋,我們在悍匪圍攻之下,無意中救了一戶姓白的人家,也就 在這個鳳凰鎮。」

  龍飛道:「哦?」

  蕭立道:「其主人白風,乃是一個已經金盤洗手的巨盜,招呼我們住下來,我們知 道了他的底細後,就很想離開,誰知道,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們見到了他的女兒。」

  「白仙君?」

  蕭立頷首,道:「仙君天姿國色,也許前生冤孽,我們兩人都喜歡上了她,不由自 主答應住下來,一住就半年,便是在那邊現在的丁家莊。」

  他目光一落,接道:「白風自知道雖然金盆洗手,當年的仇敵未必罷休,所以造了 這樣的兩幢莊院,還設了地道,以便必要時逃避。」

  龍飛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蕭立道:「那半年之中,因為我們的入住,白家得到前所未有的安靜,而我們都在 設法接近仙君,表面上看來,仙君待我們無分厚薄,事實卻喜歡丁鶴,因為丁鶴文武雙 全,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我對於那些東西卻一竅不通。」

  龍飛道:「那怎麼……」

  蕭立截口道:「仙君雖然是喜歡丁鶴,可是白風卻喜歡我,因為他的情性恰好跟我 一樣,所以在半年之後,他斷然將仙君許配與我。」

  龍飛歎了一口氣。

  蕭立道:「我這個人雖然並不是全無機心,但對於兒女私情,卻正如對於琴棋書畫 一樣,一直都以為與丁鶴乃是處於相同的地位,能否取得仙君的歡心,自然也就如武功 一樣,優勝劣敗,完全沒有考慮到那儘是白風個人的主意。」

  龍飛又歎了口氣。

  蕭立接道:「我入贅白家之後,丁鶴並沒有離開,白風以為我們兄弟情重,也樂得 有這樣的高手坐鎮在旁,於是索性就將那邊的莊院送給他,還撮合他與仙君一個表妹的 姻緣。」

  他冷笑接道:「丁鶴為了接近仙君,竟完全答應了下來,我兄弟情重,見他也成家, 當然替他高興,之後我們間仍然到外面走動,我娶得仙君,心情歡朗,意氣飛揚,丁鶴 卻日漸落落寡歡,後來甚至沒有再與我外出。」

  龍飛截口道:「那麼你什麼時候,才發現他們之間的事?」

  蕭立說道:「那是找在婚後半年的一天晚上,我從外面回來,並不見仙君在房中!」

  龍飛道:「莫非丁鶴那邊書齋找到了她?」

  蕭立搖頭,道:「我千里回來,一心找仙君一聚,自然到處去找尋,結果找到來她 未嫁之前居住的這座小樓。」

  龍飛說道:「莫非前輩就在這裡見到她……」

  蕭立道:「我來到門外,正見她從地道中走出來,身穿褻衣,酒痕斑駁,腳步踉蹌, 一臉的紅霞未褪,顯然喝過不少的酒。」

  龍飛道:「前輩當時是否已知道那條地道通往何處?」

  蕭立道:「白風已跟我說及。」

  龍飛道:「當時前輩又如何……」

  蕭立冷冷道:「我當時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並沒有驚動她,悄然離 開,翻過圍牆,到那邊書齋去偷窺,卻見丁鶴手捧著一件紅衣,呆然獨立在書齋之中, 而桌上杯盤狼藉,他亦是衣衫不整。」

  龍飛無言歎息,紫竺呆在那邊,不覺淚下。

  蕭立恨聲道:「也就從那一年開始,每一年那天,丁鶴這畜牲便一定將那件紅衣拿 出來,對衣痛飲狂醉。」

  龍飛道:「也就是昨天……?」

  蕭立道:「正是。」

  龍飛道:「前輩在那時……」

  蕭立道:「我怒火中燒,但竟然忍下,又悄然離開。」

  龍飛道:「哦?」

  無論怎樣看來,蕭立都不像那種人,當時,他應該衝去痛斥丁鶴才是。

  蕭立解釋道:「也許當時我想起了捉姦在床這句話。」

  龍飛道:「嗯。」

  蕭立道:「當時我就衝過去,他盡可以否認那是仙君的衣衫。」

  他一頓接道:「事實我回到小樓那邊,仙君亦已經穿上外衣。」

  龍飛道:「那麼,前輩到底是採取那種態度?」

  蕭立道:「我佯裝不知,也就從那時開始,暗中監視仙君,準備等她再過去與丁鶴 幽會,就捉姦在休,給姦夫淫婦一個痛快。」

  龍飛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蕭立恨恨的接道:「誰知道仙君竟然從此絕足小樓,甚至不再與丁鶴見面,等不了 半年,我已經等得快要瘋了。」

  龍飛暗歎!

  蕭立又說道:「不久玉郎出世了,也不知怎的,我越看越不像是自己的兒子!」

  龍飛道:「什麼時候你才發現那顆形如蜥蜴的黑痣。」

  蕭立道:「六概是十年之前,夏天一日,玉郎赤裸上身在院內玩耍,給我無意中瞧 見。」

  他的眼中彷彿有火在燃燒起來,厲聲道:「那剎那我憤怒得幾乎一槍將他刺殺,可 是我仍然忍耐下來。」

  龍飛道:「又為了什麼?」

  蕭立道:「天下間無奇不有,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那樣子巧合,所以在憤怒之餘,我 仍然想找到證據才採取行動。」

  龍飛道:「那麼多年來,蕭夫人不成都沒有再與丁師叔見面?」

  蕭立冷冷道:「就是如此找才狠不起心腸。」

  龍飛心念一動,道:「前輩莫非就因此去練那種攝心術?」

  蕭立嘉許的望了望龍飛一眼,說道:「在沒有辦法之下,我惟有希望練好攝心術, 控制仙君的心神,令她自動將事情說出來。」

  龍飛不由自主的同情起蕭立來。

  愛妻不忠,摯友不義,雖然懷疑,卻又無法證實,蕭立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蕭立自嘲的一笑:「可是,誰知道我的攝心術練成功之時,仙君竟撒手塵寰,白費 了我一番苦心。」

  龍飛道:「她既已死了,這件事何不算了。」

  蕭立冷笑道:「仙君雖然死,丁鶴卻仍在。」

  他目光轉向紫竺,道:「像他這樣的一個人,上天竟予他一對金童玉女,我蕭立一 生磊落,兒子生下來竟是個白癡,天理何在,我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龍飛沉默了下去,紫竺眼淚又流下。

  鐵虎皺起了眉頭,所有捕快心頭亦一陣愴然。

  這的確不公平。

  蕭立悲憤的接道:「後來,仙君極力阻止玉郎與紫竺的婚事,我更加肯定。」

  他的語聲更激動:「玉郎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仙君要極力阻止,分明就知道他們是 兄妹,都是丁鶴的骨血。」

  龍飛不由得點頭。

  蕭立長身而起,道:「二十年的憤怒,我忍到今時今日,實在忍不下去。」

  龍飛道:「所以前輩選擇昨天進行報復。」

  蕭立道:「昨天是我最合適的日子。」

  龍飛道:「我給紫竺那封信必定落在前輩之手。」

  蕭立道:「是送信人送錯了地方。」

  「前輩因此也將我算在內。」

  「我原意是想在昨天殺丁鶴滿門,作為報復,但一想,這樣做反而便宜了丁鶴,因 此我也要他生不如死!」

  蕭立重重一拳擊下,「嘩啦」一聲,旁邊的一張几子在他的拳下粉碎。

  龍飛歎氣道:「若愚小弟卻無意窺破了前輩秘密……」

  蕭立渾身顫抖,道:「若愚實愚,生不如死,死對他來說,亦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龍飛道:「前輩竟忍心下此毒手?」

  蕭立目光又轉向紫竺,道:「卻不知何故,我竟然下忍心將紫竺親手擊殺。」

  他雙拳緊握著,道:「可恨啊可恨,丁鶴這種人,竟然還得到一個你這樣的女婿。」

  龍飛歎息在心中。

  蕭立目光轉落向鐵虎腳前那個地道,道:「你能夠找到這個地道,足見你聰明過 人。」

  龍飛道:「屏風、木像等東西當夜若是藏在書齋相連的地道中,我師叔應該知道, 若看見了,必然窮追究竟,他從地道回到書齋之後,卻是呆然若失,可見並不知情,所 以我大膽假設小樓中必然有第二個地洞。」

  蕭立道:「好聰明的人。」

  龍飛道:「玉郎的心神,其時是必已被前輩完全控制了。」

  蕭立道:「要控制他並不難。」

  「他生性柔弱,是必拜前輩所賜。」

  「不錯。」

  「那麼不是他不喜歡練武,是前輩下訐他練武了。」

  「蕭家絕技豈能傳與丁家畜牲。」

  「至於他雕刻蜥蜴,當然也是前輩主意。」

  蕭立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痛恨黑蜥蜴。」

  他痛恨的當然並非活生生的黑蜥蜴,而是丁鶴蕭玉郎背後的蜥蜴形黑痣。

  他痛恨的其實是人。龍飛歎息道:「錯不在年輕一輩。」

  蕭立狂笑道:「不滅他滿門如何消得我心頭大恨。」

  龍飛再歎息,道:「前輩用心也未免太深了。」

  蕭立狂笑不絕。

  他若非深愛著白仙君,早已將白仙君擊殺了,根本就用不著那麼多時間去證實。

  由此可見,他仍然存著萬一的希望。

  希望白仙君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希望能夠證實黑蜥蜴只不過是巧合,與丁鶴 無關,一切都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他也始終懸念著丁鶴的友誼,所以也始終並沒有對丁鶴採取任何行動。

  那就在他能夠證實的時候,白仙君卻已撒手塵寰。

  無論能否證明,在他來說都已經一樣。

  人死不能復生。

  可是他仍然在再等三年,在採取行動之際,更叫玉郎假扮白仙君,來一試丁鶴。

  這個人毫無疑問,是一個非常多情的人。

  多情多恨。

  情深恨更深。

  丁鶴前夜在小樓中那句說話,無疑就是一條火藥引。

  蕭立多年憤恨,終於在聽到那句話之後爆炸,一發不可收冶。

  他狂吼,揮槍,斷丁鶴一指。

  丁鶴作賊心虛,一見蕭立,如何還敢逗留,倉皇遁入地道。

  一切報復行動,也就在那剎那開始。

  這些蕭立雖然沒有說,龍飛亦不難想像得到。

  他歎息接道:「前輩,就此作罷好不好?」

  蕭立狂笑聲一落,斷然說道:「不可以。」

  鐵虎插口道:「你還待怎樣?」

  蕭立一字字的答道:「殺丁鶴滿門老幼。」

  眾人齊皆聳然動容。

  鐵虎道:「我們現在雖然把握不住你殺人的證據,但你若再想殺人,可沒有那麼容 易。」

  蕭立冷笑。

  鐵虎接吼道:「由現在開始,無論你走到那裡,我的手下都會盯著你,盯穩你的。」

  蕭立下怒反笑,大笑,道:「你若是以為我真的將官府放在眼內,可就大錯特錯 了。」

  鐵虎嘿嘿冷笑。

  蕭立笑接道:「我引來龍飛,目的不過要丁鶴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現在這既然 沒有可能,我還有什麼顧慮!」

  鐵虎面色一沉,厲聲喝道:「大膽蕭立,你眼中難道就沒有王法?」

  蕭立冷笑著道:「報仇雪恨乃理所當然。」

  鐵虎道:「冤有頭,僨有主,你若要報仇雪恨,應該找丁鶴,濫殺無辜,情理不 容!」

  蕭立揮手道:「閉上你的嘴。」

  鐵虎仍然道:「你若再胡來,先問我鐵虎手上鐵鏈。」

  蕭立不怒反笑道:「我偏就在你面前擊殺紫竺,看你又如何阻止。」語聲一落,他 左手一捋長衫,右手一翻,剎那之間手中已多了三支三尺長的鐵枝。

  那三支鐵枝其中一支乃是一支短槍。

  龍飛一見,急喝道:「小心!」

  話聲未已,「叮叮叮」三聲,蕭立已經閃電般將那三支鐵菅嵌起來。

  短槍立時變成了長槍。

  九尺長槍!

  槍尖鋒利,紅纓如血。

  蕭立一槍在手,雙眉齊挑,意氣飛揚,宛如天神。

  鐵虎一見大喝道:「大膽蕭立,還不將兵器收起!」

  蕭立目光暴射,斷喝道:「滾開!」一槍刺了過去。

  鐵虎鐵鏈急擋。

  「嘩啦啦」一陣亂響,鐵鏈砸在槍尖上。

  蕭立手中槍一插,道:「脫手!」猛一挑。

  鐵虎右手虎口猛一酸,鐵鏈竟把持不住,「嘩啦啦」應聲脫手飛出。

  飛出了窗外。

  鐵虎面色大變,左右捕快亦自齊皆變色,手中刀急迎前。

  蕭立又一聲斷喝,「滾!」槍一揮,「橫掃干匹馬」!

  叮叮噹噹立時一陣亂響,八把長刀盡皆脫手,凌人亂飛!

  八個捕快驚呼未絕,寒光已奪目,倉皇閃開。

  鐵虎也沒有例外。

  蕭立「吒」一聲,槍一引,從空間刺入,直取紫竺的咽喉。

  鮮血一樣的紅纓,閃電一樣的槍尖!

  誰能夠阻擋這一槍!

  槍勢閃電。喝聲奔雷。

  槍尖距離紫竺咽喉剎那已咫尺。

  「嗚」一聲寒光暴閃,一枚金環凌空飛來,不偏也不倚,正擊在槍尖之上。

  「叮」一聲,凌厲的槍勢竟然被這一枚金環截斷。

  蕭立一聲:「好!」右手急震,連刺八槍。

  龍飛右手不停,八枚金環「嗚嗚」先後飛出。

  每一枚金環都正好擊在槍尖之上,「叮叮叮叮」接連八聲,蕭立接連八槍都給金環 截下。

  龍飛金環不停,身形亦展。

  第九枚金環出手,他人已掠至紫竺的身旁。

  蕭立即時又一槍刺來!

  龍飛一聲暴喝,一劍架住了刺來的三槍!

  蕭立冷笑道:「一劍九飛環果然名不虛傳!」

  這句話才只十一個字,最後一個「傳」字出口,蕭立已經連刺了四十九槍。

  槍槍致命。

  龍飛連接四十九槍,臉寒如水。

  蕭立槍勢不絕。「嗤嗤嗤」又三槍。

  龍飛再接三槍。

  「哧」一聲,三槍突然變四槍,飛刺向龍飛咽喉。

  龍飛劍勢已老,眼看已是擋無可擋,可是那剎那之間,他的身形卻及時一偏,槍便 從他的頸旁刺過!

  槍尖即時叮的斷下,蕭立已老的槍勢又變成靈活,一沉一縮一探,插向龍飛心胸。

  此間槍尖雖然已斷下,但以蕭立的內功,這一探之下,亦足以開碑裂石,何況插的 又是心胸的要害。

  龍飛的劍又及時一挑,將槍勢卸開。

  這一槍雖然詭異,但在義莊那裡,龍飛已經從蕭若愚手上竹竿領教過。

  蕭立這一槍的威力比蕭若愚又何止厲害一倍。

  但龍飛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有過一次經驗,又豈會化解不了蕭立這一槍。

  蕭立暴喝:「好!」槍勢又一變,仍然插向龍飛的心胸。

  龍飛再一劍架住。

  「哧」一聲,一支鋒利的槍尖這剎那突然從那支槍的斷口中彈出來,射向龍飛的心 胸!

  斷口距離龍飛的心胸只七寸,那二支槍尖卻長足尺二。

  心胸要害,三寸已足以致命,何況五寸。

  這實在大出龍飛意料之外,這也就是蕭立「追命三槍」的第三槍。

  「追命三槍」槍槍追命,這一槍已足以追取龍飛性命!

  那剎那龍飛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黯然一歎!

  也就在那剎那,一道劍光斜裡飛來。

  匹練也似的劍光,閃電也似的劍鋒。

  劍鋒一穿一挑,叮的將槍挑了起來。

  龍飛的胸前的衣服已經被彈出的那支槍尖劃破。

  那支槍尖也只是劃破了龍飛胸前的衣服。

  龍飛打了一個寒噤,人劍一退,護在紫竺之前。

  蕭立同時引槍暴退。

  劍光亦斂,一個人孤鶴一樣獨立在兩人之間。

  丁鶴。

  「一劍勾魂」丁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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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05:45 |只看該作者
         ※   ※   ※   ※   



  連接丁家莊書齋那條地道的暗門已經打開。

  丁鶴正是從地道中出來,凌空飛身一劍,及時將蕭立那致命的一槍挑開。

  他一身自綾寢衣,一張臉比那身白衣還要白,一絲血色也沒有,神態顯得很疲倦。

  可是他握劍的右手仍是那麼穩定,那麼有力。

  劍已經垂下,他望著蕭立,眼瞳中充滿了悲哀,也充滿了慚愧。

  蕭立一槍橫胸,也在望著丁鶴,眼瞳卻如火似焰,忽然道:「來得好。」

  丁鶴啞聲道:「蕭兄。」

  蕭立道:「不敢當。」

  丁鶴道:「你們說的話,方纔我在地道之中全都聽到了。」

  蕭立道:「好一條地道。」

  丁鶴垂下頭。

  蕭立上下打量了丁鶴一眼,又道:「看來華方那個老小子實在有幾下子。」

  丁鶴道:「聽說華方為蕭兄請來。」

  蕭立答道:「因為找還不想你那樣死去。」

  丁鶴說道:「小弟再多謝蕭兄救命之恩。」

  蕭立大笑道:「這個我更不敢當。」

  丁鶴道:「小弟也有幾句話要說。」

  蕭立道:「請。」

  丁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不瞞蕭兄,小弟的確是很喜歡仙君。」

  蕭立道:「我知道。」

  丁鶴道:「仙君也喜歡小弟。」

  蕭立冷笑。

  丁鶴道:「在仙君未嫁與蕭兄之前,我們已私放終生,也不時從地道往來,但都是 交換一下琴棋畫畫方面的心得,始終未及於亂。」

  蕭立只是冷笑。

  丁鶴道:「每次相會找們都是以琴聲為號,曲乃仙君譜就,名曰『君來』。」

  蕭立道:「好一曲『君來』。」

  丁鶴無言歎息。

  蕭立道:「這件事在我對仙君試用攝心術之時,已從她口中得知。」

  丁鶴繼續道:「白風獨喜蕭兄,卻是無可奈何,父命難違,況且仙君天性孝順,而 蕭兄人中豪傑,武功俠名都在我之上,所以仙君下嫁與蕭兄,小弟在失望在余,一面亦 替仙君她高興。」

  蕭立冷笑道:「果真?」

  丁鶴歎息道:「小弟當時原打算離開鳳凰鎮,但不知如何始終下不了決心。」

  蕭立道:「你果真不忍?」

  丁鶴歎了一口氣,道:「也許就為了仙君。」

  蕭立冷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許什麼?」

  丁鶴道:「至於那一夜,其實是這樣的。」

  蕭立道:「說!」

  丁鶴道:「仙君在嫁與蕭兄之後,因為與蕭兄性情不相投,鬱鬱寡歡,那一夜無意 回到舊時居住的這座小樓,恰逢我對月懷人,書齋中曲彈『君來』,她一聽之下,不由 自主的從地道走過我書齋那兒。」

  蕭立道:「說下去。」

  丁鶴接道:「我與她對坐書齋,思前想後,無限感觸,於是借酒消愁,至於醉倒。」

  蕭立道:「醉得好。」

  丁鶴面上的羞愧之色更濃道:「到我們先後醒來,發覺竟相擁竹榻之上,衣衫凌亂, 仙君驚呼跳起身,驚羞交雜,珠淚迸流,外衣也不及穿上,一聲不發,飛快從地道奔回 去,我當時亦不知道如何是好,呆住在那裡。」

  蕭立目光一掃,嘶聲道:「你們都聽到了。」

  龍飛無言長歎,紫竺淚如雨下。

  鐵虎與一眾手下冷然盯著丁鶴,一面的鄙屑之色。

  丁鶴啞聲接道:「之後我也曾一再仔細檢查,記憶中彷彿亦未至於亂。」

  蕭立咬牙切齒道:「那麼玉郎又何來呢?」

  丁鶴無言。

  蕭立恨恨的盯著丁鶴,好一會,冷冷道:「今夜難得你親口承認,看你還是一條漢 子,我也不再與你女兒為難。」

  丁鶴道:「謝蕭兄高抬貴手。」

  蕭立斷喝道:「你可要還給我一個公道。」

  丁鶴黯然道:「小弟也正有此意。」

  蕭立手中槍霍向地門外一指,說道:「去!」

  丁鶴淒然一笑,搖頭道:「不必!」

  蕭立怒道:「畜牲!懦夫」語聲陡斷,他整個人怔在那裡。

  丁鶴沒有回答他,也不能回答,他手中三尺青鋒,已嵌在他的咽喉之內。

  沒有人來得及阻止。丁鶴出手快如閃電,只一劍就割斷了自己的咽喉。

  只一劍!一劍勾魂不愧是一劍勾魂。

  他殺人只用一劍,殺自己也是。

  血尚未來得及流出,突然射出。

  丁鶴在鮮血激射中倒下。

  眾人這時候才如夢初覺,紫竺一聲「爹」,撲了過去。

  蕭立瞪著丁鶴倒下,眼旁肌肉一陣顫動,道:「好!好!」

  第二個「好」字才出口,痛哭聲突然從門外響了起來。是從門外。

  蕭立應聲向外,見白三娘正哭倒在門外。白三娘一頭白髮亂顫,痛哭道「你們都錯 了,都錯了。」

  蕭立一怔道:「你胡說什麼?」

  白三娘仍然是那一句話:「你們都錯了。」

  蕭立怒叱道:「錯什麼?」

  白三娘痛哭著道:「玉郎少爺,不錯,是丁鶴老爺的兒子。」

  蕭立道:「你也說是了,還有什麼錯的?」

  白三娘接道:「可是玉郎少爺並不是小姐所生。」

  「什麼?」蕭立一呆。

  「是表小姐生的。」

  蕭立怒道:「胡說。」

  白三娘道:「事實這樣。」

  「仙君難道並沒有懷疑?挺的是假肚子?」

  「不是。」

  「那麼孩子呢?難道沒有生出來?」

  白三娘連連搖頭,道:「玉郎是表小姐生的,紫竺才是小姐生的。」

  「豈有此理。」

  「這是事實。」

  「還說是事實,紫竺誰都知道是丁鶴的女兒,怎會是我的女兒?」

  「紫竺其實是老爺與小姐的女兒。」

  「你這個老婆子莫不是瘋了?」

  「事實是這樣的……」

  「說!」

  「這都是婢子不好,害死了玉郎若愚兩個少爺,害死了丁老爺……」她哭得很傷心, 並不像說謊的樣子,在場所有人都聽出其中必然有蹊蹺,都呆在那裡。

  紫竺也沒有例外。

  蕭立實在忍不下去了,連聲催促道:「說!快說呀!」

  白三娘痛哭失聲,啞聲道:「在小姐臨盆之前一月,有一天,婢子無意中聽到老主 人在跟老爺談話,當時老主人說蕭自兩家人丁都單薄,小姐無論如何都要生個男孩來繼 承香燈,若是女的不要也罷。」

  蕭立道:「我記得他好像這樣說過。」

  白三娘接道:「老爺當然亦連聲稱是,老主人之後還說,小姐若真的生了一個女兒, 便必要讓老爺娶個侍妾回來。」

  蕭立道:「那與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白三娘道:「婢子一直將你們的說話記在心中。」

  她涕淚交加,伏地道:「到小姐臨盆,真的生下了一個女兒,那天剛值表小姐亦臨 盆,卻生了一個男的,侍候表小姐的不是別人,也就是我姐姐,我們姊妹自幼被賣到白 家來,與小姐一起長大的,小姐待我們就像親姊妹一樣,所以我們姊妹都希望她過好日 子,不想她因為生個女孩受害,也不想老爺你另娶,難為小姐,所以就暗中商量,悄悄 將兩個孩子換轉……」

  「什麼?」蕭立雙眼暴睜。

  白三娘又道:「我們姊妹一心以為老爺與丁老爺生前既然情同手足,孩子是誰的也 是一樣,怎知道……」

  她痛哭叩頭道:「婢子該死!」

  蕭立嘶聲道:「我們只不過說笑,你怎麼當真。」

  像他與白風那種口不擇言的莽漢,還有什麼話說不出來?

  他卻萬萬想不到竟然給白三娘聽去,而且還那麼認真。做夢也想不到。

  白三娘一再叩頭道:「婢子該死。」

  蕭立怒吼道:「你實在該死,他媽的混賬婆娘!我打殺了你這個混賬東西!」

  他破口大罵,握槍雙手都起了顫抖,卻沒有刺出。

  白三娘叩頭出血,突然躍起來,一頭撞在旁邊的一條柱子之上!「蓬」一聲,腦髓 橫飛,白三娘爛泥一樣倒在柱下。

  沒有人阻止,除了蕭立,其他人都已被這真相之中的真相驚呆。

  蕭立可以阻止,但他沒有阻止,他瞪著白三娘倒下,突然狂笑起來,連聲道:「死 得好,死得好。」

  第二句「死得好」出口,一支鋒利的槍尖就從他背後穿了出來。

  是他手中的鐵槍,他在狂笑聲中,反手一槍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鮮血飛激,狂笑聲 斷絕。龍飛一眼瞥見,嘶聲大叫:「萬萬不可。」撲了過去。

  紫竺脫口一聲:「爹!」亦撲上前。

  蕭立霍地轉身,一手扶住龍飛,一手將紫竺摟在懷中。眼中有淚,淚中有血!

  他尚未氣絕,語聲微弱地說道:「龍飛!」

  龍飛顫聲道:「晚輩在。」

  蕭立血淚交流,道:「好孩子,紫竺交給你。」

  龍飛哽咽,無語點頭。

  蕭立又喚道:「紫竺!」

  紫竺哭叫道:「爹!」

  蕭立道:「做一個好妻子。」

  語聲突斷,頭一仰,終於氣絕。

  紫竺痛哭失聲,龍飛哽咽欲淚。

  鐵虎與一眾捕快聽入耳裡,看在眼中,一個個呆若木雞。

         ※   ※   ※   ※   



  冷風透窗,終於吹乾了蕭立眼角的淚珠。他性情剛烈,疑心又濃重,愛得深,恨得 切。

  為了要證實白仙君的清白,他費盡苦心,終年累月在痛苦之中,卻寧可忍受這種痛 苦,自己去尋求答案,也不肯去問丁鶴,去問白仙君。

  丁鶴的眼中也有淚,卻早已被風吹乾。這個人拿得起,放不下,癡情之極!卻也懦 弱之極,雖然武功高強,在感情方面卻始終不敢面對現實。

  白三娘又是一種人。那種喜歡擅自替別人作主張,自以為是的人。

  白仙君呢?就是那種女人,溫柔孝順,縱然是心有所屬,又不敢爭取,但所嫁非人, 鬱鬱寡歡之餘,又難忘舊愛,出了事,又後悔不已。

  白風?

  似乎沒有什麼錯,只不過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女兒也會喜歡,以為自己的選擇一定就 正確,絕對沒有錯誤,從來沒有考慮到,嫁人的是他的女兒,不是他!

  這五種人觸目皆是。

  這五種人無論那一種都能製造悲劇。

  何況這五種人結合在一起,不產生悲劇才是奇怪。

  這五種人結合在一起,產生的悲劇必然就是悲劇之中的悲劇。

  正如現在這一個。

         ※   ※   ※   ※   



  血淚已流乾了!

  仇恨也應已結束!

  龍飛緊擁著紫竺無言對窗望著夜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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