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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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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寶貝姐姐 + 姐姐寶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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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54: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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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妒

  明知不該誤會你,但就是因為太愛你,才會讓我沒有喘息與諒解的空間,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心裡裝不下一絲誤解,悔恨由此蔓延。

  憑良心說,如同向陽這般癡情的男孩子已經很少見了,這點融融心裡明白得很。無論是在平時的眼神表情或言行舉止上,向陽都不吝於誠實地表現出他對融融的熱情與眷戀,讓融融充分感受到他的癡迷。

  然而,或許就是因為他表現得太癡狂!反而讓她更為疑惑他是否只不過是蠢蠢少男的迷戀而已。

  唯有迷戀才會有這般瘋狂吧?

  直到有那麼一天,當他碰上他命運中注定的女孩時,他才會恍然大悟自己對她的感情搞不好只是對成熟女人的好奇,或是有戀母情結也說不定,總而言之,是太傻、太可笑了。

  就算不是,他們年齡差距上的問題依然橫亙在那裡。當她再也跟不上他的腳步、配合不上他的需求時,他是不是會認為實在不應該娶個比他老的女人?

  所以,融融心中總是會有那麼一點疙瘩存在,因此,她始終不願意向陽公開他們的關係;每當看到任何女孩子和他熟悉一點或親熱一點時,她的心中也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泛起那種酸酸苦苦的醜陋思緒--是不是他終於要發現那個女孩子才是他的真愛了呢?

  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吧?不管男人如何表態,無論男人怎麼樣挖心剖腹來證明自己的心意,女人就是無法完全相信。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是因為男人太不值得信任了吧?

  可是,因為她是「年長的成熟女人」,所以,她必須把這一切掩藏起來,不能像一般女孩子一樣隨心所欲的表現出自己真正的情緒來。

  或許當初是衝動易感,不夠成熟的個性讓她傻傻地一跤跌入向陽的情網中,但是,經過這幾年來的社會經驗和工作磨練,也足夠讓她瞭解到,當她接受向陽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身為女人的某些權利。

  因此,即使她多麼渴望能夠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吃醋嫉妒時就能大吵大鬧一番,不安時也能撇開一切尋求撫慰,生氣時能盡情發洩,不高興時也能撒嬌耍賴,然而事實上,她早就失去這麼做的資格了。

  所以,她必須故示大方,以表現出自己的成熟;所以,她必須盡量保持理性,以包容向陽的「幼稚」;所以,她必須在心中的某處保留一絲空間,以便將來向陽若是「幡然大悟」時,她才有躲避舔噬傷口的角落。

  因為,她是「年長的成熟女人」!

  如果她的伴侶是比她年長的男人,甚至跟她同年也行,遑論她不過二十五歲而已,就算是三、四十歲,她還是可以享受這些女人的「基本權利」。但向陽不是,他比她小,而且小很多,又那麼任性,所以,她不可以,否則他們很快就會搞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她愛向陽,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好累啊!

  ♀  ♀  ♀

  田秀依然不死心地想要讓向陽和她妹妹成為一對偶像情侶,雖然田柔是個溫柔含蓄的女孩子,可能引起尷尬場面的詭計常常到她那邊就先被阻止了,然而,這種狀況仍舊相當煩人。

  原以為這種糾纏不清的情形已經夠教人厭煩的了,沒想到接踵而至的麻煩更令人困擾。

  暑假前期末考的那個星期,融融特別空出整個禮拜來讓向陽好好準備考試,她則獨自到公司去確認向陽的暑期工作表。令人意外的是,她才剛到公司一樓大廳,就看到趙儀強竟然已經在那兒等著她了。

  一看見她,他就笑容滿面的迎向前來。「融融,你終於來了!」

  「趙儀強?」融融詫異地停下腳步。「你……找我?」

  「我是來告訴你,前兩天我已經把欠你的那筆錢轉帳到你的戶頭裡去了。」

  「咦?那筆錢真的是你轉過來的呀?」融融似乎並不是很意外。「我看轉進來的帳號好像是你的,可又不太肯定,隔了這麼久,你竟然會想到要把那筆錢還給我!我還以為你會永遠忘掉了呢!」她嘲諷道。

  而趙儀強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猛笑。「怎麼可能?我當然是都有記在心裡,只是手頭一直不太方便而已嘛!」

  「是喔!」鬼才信你!「好吧!那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抱歉,我還要上班呢!」說著,融融起步就走。「我可不像你是餐廳的小開,每天閒閒的還是有飯吃。」

  「等等,融融,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趙儀強趕忙跟上去。「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個忙。」

  她就知道!「什麼事?」融融腳步連緩一下都沒有地快步進入電梯內,並隨手按下樓層按鈕。「說吧!」

  趙儀強及時鑽了進來。「呃……是這樣子的,那個……秀音她……呃……希望你能替她說幾句好話,可以嗎?」

  「你女朋友?」融融漫不經心地望著樓層燈光的變化。「我聽說她得到某部連續劇的配角角色了,不是嗎?」

  「那哪算配角啊!」趙儀強聞言,立刻大聲地抱怨起來。「不過是出現幾個鏡頭、說幾句話而已,有時候還連著好幾集都沒她的戲分呢!這樣簡直是在糟蹋她的天分嘛!」

  那個女孩子除了氣質好之外,真有天分讓人糟蹋嗎?

  「如果她真行的話,導演自然會加她的戲,你找我幹嘛?幫她哭嗎?」

  「不是、不是,」趙儀強忙道。「我是想那個……呃……好吧!我老實說好了,有人跟我說,像秀音那樣沒有名氣又沒有背景的新人,要熬到能出頭的話,恐怕要花上好多年,而最快的辦法就是讓人帶她出道,所以……」

  「想讓向陽帶她?」電梯門開了,融融毫不遲疑地跨了出去,同時斷然地拒絕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不!我沒有那麼貪心,只要她有機會和向陽拍支廣告就夠了。」

  是喔!這叫做不貪心?

  融融停住腳回過身來。「我也老實告訴你好了,要是在以前,或許還有機會,但現在是絕對不可能的!」

  「為什麼?你是向陽的經紀人吧?只要你安排一下不就可以了,不是嗎?」

  「拜託喔!你真以為向陽的經紀人有這麼偉大嗎?」融融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告訴你,以前向陽不能挑合拍廣告的對象,或許我還可以替你女朋友安排一下,但是現在啊……」

  她搖搖頭。「他現在是大牌了,什麼叫大牌你懂嗎?就是很龜毛的意思。一下子這個不行、一下子那個不爽的,話都是他在說,我這個經紀人只有看他臉色的份,哪有資格替他決定什麼呀!」她轉身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何況,現在他的合約上都一定會明明白白的註明,合拍的對象必須經過他的同意,否則他有權拒拍。所以,就算我安排你的女朋友進他的廣告,他要是不爽的拒拍,我還不是拿他沒轍?」

  「可是……」趙儀強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曖昧。「你可以說服他的吧?以你們的……咳咳!特別關係來講,你應該可以想辦法說服他答應的吧?」

  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融融略側過臉來瞟了趙儀強一眼,而後輕蔑地瞥回去。

  哼!這傢伙就跟她記憶中的一樣爛,一點進步都沒有!

  她逕自進入辦公室內,把大背包放下後,隨即回身靠在桌邊,雙手抱胸地面對那個大爛貨。

  「你以為你知道些什麼了?」

  「這個嘛……」趙儀強緩緩踱前兩步,仔細地打量融融。「老實說,我很驚訝,當初我們交往了三年,你都沒有和我那麼親熱過,甚至我只要多碰你一下,你就會顯得很厭惡地甩開……」

  「所以,你才會到處去跟人家說我性冷感?」融融突然插了進去。

  趙儀強尷尬地笑笑。

  融融翻翻白眼,「你怎麼就沒有想到我是討厭你碰我?或者……」她挑挑眉。「是你不想承認那種事?」

  「我想,我們不需要扯到別的地方去吧?」趙儀強的臉色開始有些不好看了。「總而言之,你們那天的情況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所以……咳咳!我想你不會願意因此而引起什麼無謂的流言吧?」

  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的爛耶!

  「趙儀強,我覺得你最好先搞清楚狀況比較好。」融融淡淡地道。「對向陽來說,緋聞已經不算什麼了,相反的,還能增加他的知名度呢!而且,這種緋聞通常是真的人家不信,假的隨便什麼都信,演藝圈本來就是這樣。但是,如果惹火了他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趙儀強瞬即若有所思,皺眉不語。

  融融微微一笑。「很好,你終於想到了,我想,現在大家都知道那個於導演對向陽很有興趣,所以啊!我敢保證,只要向陽隨便說一句,你那個寶貝女友就會從此被驅逐出演藝圈,永遠都別想有任何出頭的機會了!」

  趙儀強的神情倏地變得很難看。「你……難道你真的連一點忙也不肯幫嗎?」

  融融搖頭。「怎麼你還是不懂?真是笨蛋!那次試鏡時,向陽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你把你女朋友當寶,可他就是不喜歡,所以,他是不可能答應和你女朋友合拍廣告的。」

  「可是,你可以試試看說服他嘛!」

  融融似乎很受不了地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會跟他提,但頂多就是提一下而已,你別想我會多拚命去說服他。我說過了,要是他不喜歡的事,誰也別想逼他做,OK?」

  趙儀強注視她片刻。「你這是在報復我嗎?報復我曾經甩過你嗎?」

  「哦!拜託。」融融啼笑皆非地直翻白眼。「我哪會報復你這種事啊?我根本就恨不得你早點放了我呢!」

  「那你就……」

  「抱歉!」融融不耐煩地打斷他。「請別叫我答應那種機率不高的事,我可不像某某人,只會說好聽話而已。」

  趙儀強咬了咬牙。「那……你一定要說啊!」

  「會啦、會啦!我會說的啦!」融融猛揮手。「現在,拜託,我要上班了好不好?」

  趙儀強心有不甘似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回身走出辦公室,融融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暗暗搖頭。

  要不是她在這一行也算混過幾年,這回肯定會被他嚇死!

  不過,她倒是很意外趙儀強居然會對他現在的女朋友這麼死忠,井秀音是有氣質沒錯,可好像也沒有氣質到那種程度吧?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兩天後,杜翰居然也出現在融融的辦公室裡。

  她實在不想那樣想,可就是不由自主的會朝令人失望的那方面去想。「呃……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可不會呆到以為杜翰突然吃錯藥哈上她了,閒閒沒事就想來多看她兩眼。

  果然,杜翰那張正直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啊!我……我……」他欲言又止地望著她說不出一整句話來。

  哦!老天,這蛋白質,哪有人憨到這種程度的,竟然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嗎?

  「不管是什麼事,先告訴我再說吧!」

  「呃……那個……那個……」杜翰憋了半天。「霜霜她……霜霜她……」

  她就知道!

  不過,還真是讓人有點失望,沒想到杜翰居然也會迷戀那種葉子媚型的幼齒?呃……也不算幼齒啦!好像是今年就高中畢業了。而且,雖然他們的歲數差距比她和向陽更大,但只要是男方比較大,應該就沒有人會說什麼閒話了吧?

  「好了,你不必說了,我明白。」融融揮揮手道。「我會跟向陽提,不過,我可不敢保證機會有多大喔!」

  杜翰很老實,融融只這麼一說,他就立刻鳴鑼退場了,留下融融一個人在那兒猛抓頭髮傷腦筋。

  嘖嘖!要怎麼說向陽才不會大發雷霆呢?

  ♀  ♀  ♀

  一般來講,不敢面對現實的人多半有兩種做法,一種是當作不知道、一種是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可是就算是拖拉庫大王,拖到最後還不是得解決。

  所以,當一個星期後,趙儀強打電話來探聽消息時,融融才發現烏龜做得太久的話,背上的殼就會越來越重。於是這天早上,當依然不怎麼清醒的向陽從浴室裡出來,開始懶懶散散地更衣時,融融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著,猶豫片刻後,終於開口了。

  「阿陽……」

  「嗯?」

  「你……」她遲疑了一下。「你能不能和井秀音和黃霜霜拍支廣告?」

  穿休閒褲的手停了一下,隨即繼續往上拉。

  「誰拜託你的?」

  唉!管那麼多幹什麼?隨便答應一下又不會死!

  融融在心中嘟呼著。「想也知道!當然是趙儀強和杜翰囉!」真想青菜掰一下矇混過去算了,可是,她知道這種事是不能說謊的,否則日後要是穿幫的話,芝麻大的小事也會演變成世界性危機的。

  連瞄她一眼也沒有,「不要!」向陽斷然拒絕。

  果然!「幫幫忙也不行?」

  「不行!」

  融融聳聳肩。「那就算了。」反正她也「努力」過了。

  拉上長褲拉鏈後,向陽才不悅地緊盯住她。「你不爽?」

  是你不爽吧?

  「哪有啊!少爺。」融融歎道。「又不是頭一天認識你,我早就知道你會是這種回答了,只是因為答應過他們,所以只好隨便提一下囉!」

  向陽又看了她一會兒,才俯身親了她一下。

  「不要再做那種會讓我想發飆的事了。」

  望著他從衣櫥裡挑出一件背心T恤套上,融融不由得直歎氣。

  真不公平,身邊圍著一大堆異性的是他,不是嗎?所以,該泡醋桶的人應該是她吧?他憑什麼在這邊給她亂吃這種沒道理的飛醋?

  這種情況也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唔!也許是從他們認識之初就開始了吧?向陽的佔有慾不但越來越強烈,而且越來越誇張了,只要她對其他男人多看一眼、多笑一笑,他就會一腳踢翻醋桶,而且表現得像小孩子被搶走了最心愛的玩具一樣,彆扭得不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真的「成熟」到完全不在意她和任何男性在一起做任何事的話,她就會高興了嗎?搞不好那時候才真的是完蛋了呢!

  「我這個暑假有假期嗎?」繫上細皮帶,向陽又套上一件短袖外衣,同樣是高檔貨,而且是免費的。因為是公司的招牌模特兒,為了保持形象,所以,他的衣物都是由公司提供的。

  「可能沒有吧!」融融漫不經心地說。唔……趙儀強今天會到公司去找她聽取答案,要怎麼樣才不會讓向陽碰上他呢?

  「一天都沒有嗎?」向陽不甘心地問。「我想帶小威威到海邊去玩玩的說。」

  「想都別想!」開玩笑,那不如先開個記者招待會自首算了!

  「那到遊樂園也行嘛!」

  「唔……這我倒是可以安排一下。」只是要變裝一下。

  向陽歎了口氣,「你想,我是不是不要接這麼多case比較好?每天都跟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我真的覺得很厭煩了。」說著,他走出房門。

  融融緊隨在後。「說的也是,就算你再怎麼年輕,也是有支撐底線的。好,那除了手邊的case之外,以後接case的時候,我都會先斟酌時間再考慮接不接,OK?」

  「OK……啊!小威威。」向陽突然驚喜地高呼。

  前方不遠處立刻傳來回應。「爸爸!」

  跟著,陸續往餐廳聚集過來的人都哭笑不得地看著向氏父子倆活像演出肥皂劇裡的情節似的,雙方都極為誇張的張開兩手衝向前,然後一把抱住對方,歎息似的低語,「小威威(爸爸),我好想你喔!」,隨即開始交換口水--在臉頰上,還有音效呢!

  真是的,什麼不好教,專教兒子耍寶!

  他們不但每天都要來上這麼一段牛郎織女鵲橋會,出門的時候更誇張,向陽總是會非常戲劇化地猛揮手,對一臉哭兮兮的小威威很惡巾的高呼,「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的,就算我的人回不來,我的靈魂……啊!你幹嘛打我?」

  「你太可笑了!」

  「哪是啊!我這應該叫感情豐富才對。」

  「哈哈哈!」融融假笑三大聲,隨即沉下臉來。「上車!」

  向陽立刻露出諂媚的笑容。「是,老婆大人,不過,今天應該輪到我開車了吧?」

  這就是向陽,平時老是嘻嘻哈哈不正經的大男孩,雖然有時候也會發發飆,但男人不都是那樣?總認為如果不偶爾發威一下,自己就不夠有氣概似的。反正當他起〔肖〕時,這邊就稍微給他順從一點,哄哄他也就可以了。

  融融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大概是因為她從沒見識過男人真正狂飆時的樣子,所以不知道男人若是真的冒火時,其實並不是那麼「輕描淡寫」,也不是那麼容易滅火的……不!更有可能是根本什麼都還沒想到,自己就先被嚇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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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55:19 |只看該作者
 
  其實,趙儀強並沒有融融想像中的那麼難以應付!因為趙儀強是個很懂得看臉色的聰明人,而且!比她想像中要有深度多了。

  「不行嗎?」

  「他一口就回絕了,不過……」融融疑惑地望著坐在辦公桌前的趙儀強。「我覺得很奇怪,既然你女朋友的阿姨也是從事這一行的,為什麼不去找她幫忙呢?」

  有點尷尬的低下臉,趙儀強乾笑。「其實,她阿姨拍過一支片子後,因為賣座其慘無比,所以再也沒人找她拍片了。聽說她雖然不死心,但也只能跑跑龍套而已,這樣怎麼可能幫得上秀音呢?」

  融融凝視他片刻。「老實告訴我,儀強,你是真心喜歡你女朋友的吧?」

  趙儀強眼神怪異的說:「你為什麼這麼問?」

  融融聳聳肩。「我是覺得,如果你是真心喜歡她的話,應該不會在意她是不是能成為演藝人員吧?」

  趙儀強垂眼沉默了,好半天後,他才悄悄地抬起眼。

  「其實,在認識你之前,我曾有過另一個女朋友,她是個嫻靜典雅的女孩子,是那種備受關愛,從來沒有遭遇過任何挫折的女孩,雖然不美,但是很溫柔很體貼,然而……」他聳聳肩。「我們不到一年就分手了,雖然我是真的很喜歡她,可跟她在一起實在太悶了,我們約會的時候,一直都是我在說話,她總是靜靜的微笑、靜靜的聽,沒有回應的戀情是持續不了多久的。」

  他又瞥了她一眼。「之後我認識了你,一個和她完全相反的女孩子,我喜歡你的明朗大方、幽默風趣,我覺得跟你在一起一定可以很愉快,但是……」他苦笑。

  「同樣的,只有單方面的愛情再怎麼努力維持也是枉然,老實說,當時我真的很氣你,因為我花了那麼多心思在你身上,卻得不到半點回報,我覺得自己簡直像白癡一樣,所以,分手時才會說了那麼多不好聽的話,實在很抱歉。」

  「嘎?呃……哦!不要緊,其實我……呃……早就忘啦!」這倒也是實話,只不過一見到他之後便又想起來了。

  「然後是緋玉,她很溫柔,但是,該回應我的時候,也能大大方方的回應我,是那種動靜皆宜的女孩子,不過……」他皺起眉。「怎麼說呢?應該說是我們的想法差太多了吧!我想要這樣,她卻想要那樣;我說要這個,她就要那個。思想上的不協調,如果沒有人肯讓步的話,是很容易導致破裂的。」他無奈地輕歎。

  「最後是秀音……」他突然笑了。「說真的,我從來沒有碰過像她那樣能和我在各方面都如此搭配的女孩子,而且,我們彼此都很喜歡對方,我想,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適合我的女孩子了。」他頓了頓。

  「所以說,每個女朋友我都是真心喜歡的,只不過,亞當掉落的肋骨只有一根,所以,我們只能不斷的尋覓,直到找到正確的那一根為止。」

  「我明白了,但是……」融融歉然地笑笑。「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那麼堅持要秀音進入演藝圈?」

  「錯了,並不是這樣子的。」趙儀強搖頭。「雖然我的確希望能有個耀眼的女朋友沒錯,這是我的虛榮心,但是,你別看秀音好似挺文靜的,其實她的野心才大呢!」

  「咦?真的?」融融訝然道。

  「是啊!這就是我們能如此契合的原因之一,我的想法通常也是她的想法,我希望有個能讓我炫耀的女朋友,而她也不甘就這麼沒沒無聞的過一生,所以,這是我們雙方的目標,而不是只有我單方面的想法而已。不過,就算目標一直達不成,我們也不會分手的,因為,只有她才是我正確的那根肋骨,你瞭解我的意思嗎?」

  「瞭解了。」從再次碰面以來,融融頭一回展開真心的笑容。「這樣吧!你留下你女朋友的資料,有機會時我會向於導演推薦一下,OK?」

  認識趙儀強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有比較正確的認識,或許是因為過去她從不曾想過要去瞭解他吧?

  唔……不曉得她是不是向陽搞丟的那根肋骨呢?

  送走趙儀強之後,融融立刻回到攝影棚內,沒想到卻不見向陽的人影。

  「咦?這麼快就拍完啦!向陽呢?」

  「向陽只說一聲他想要休息一下,然後就一溜煙的不見了。」雙眼盯在服裝雜誌上,造型師頭也不抬地應道。

  融融聞言正想去找人,想不到才轉個身,就差點被嚇死了。

  「嚇……嚇死人了!」融融連連拍著胸脯。「你……你是背後靈啊你,幹嘛這樣不聲不響的跑到我後面來?」

  向陽的臉色很陰沉,「我才想問你幹嘛瞞著我和那個趙儀強見面呢?」他尖銳地反問。

  融融愣了愣。「咦?你怎麼知道?」那麼辛辛苦苦瞞著他的說,居然還是被他發現了!

  「我剛剛去找你,恰好看到他離開你的辦公室。」

  「哦……」好吧!發現就發現了,反正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嘛這麼怕他知道呀!「也沒什麼啦!他不是托我問你能不能和他女友拍支廣告嗎?他今天是來聽取回答的。」

  向陽似乎依舊無法釋然。「你用電話通知他不就好了?」

  融融長歎。「拜託,少爺,老朋友見個面聊幾句也不行嗎?別忘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你有什麼好懷疑的呀?」

  「那你幹嘛偷偷摸摸的和他見面?」

  那還用問嗎?因為不想看到你這副德行嘛!

  「哪裡有偷偷摸摸呀?」融融反駁道:「我只是趁你在拍攝時,回辦公室見他一下而已咩!」

  「我不喜歡你和他見面!」向陽說得很直接。

  「你不喜歡我和他見面?」融融嘲諷地喃喃道。「不,你是不喜歡我和任何男人見面!」看樣子,他的獨佔欲已經膨脹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又像是那種以任性自我的態度在保護私有寶物的小孩子似的。

  「我沒有那麼說。」

  「可你就是那個意思。」

  「反正……」

  「向陽,可以繼續了吧?」攝影師的叫聲突然插撥了進來。

  向陽瞥過去一眼,隨即匆匆道:「反正我不准你再和那兩個人見面就是了!」話落,他就轉身回到鏡頭前了。

  不准?

  誰理你啊!

  ♀  ♀  ♀

  為免再看見向陽那種晚娘臉,所以,這回融融特別把杜翰約到外面的咖啡廳碰面。

  這樣向陽就抓不到她的「姦情」了吧?

  面對面坐在玻璃櫥窗邊,融融有種彷如作夢般的感覺!雖然她知道這並不代表什麼,但是……

  她真的沒有想到她也能和杜翰有坐在情人座裡喝咖啡的一天!

  一直以為他們是不同等級的人,所以,就算再怎麼仰慕,她也不曾想過在點頭之交外,他們還會有其他交集。但是,現在他們居然能單獨兩人在這種地方見面,雖然不至於以宿願終於得償的驚喜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卻也隱約有種逝去的初戀總算能有機會正式畫下句點的輕鬆感。

  「雖然已經是過去式了,但我仍想讓你知道,」融融坦然地微笑。就因為想要真正的結束它,所以她才必須講出來。「我曾經喜歡過你喔!」好了,對過去那段不成熟的單戀回憶,她再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

  不料杜翰在深沉地凝望她片刻後,卻說:「我也是。」

  融融的笑容陡然僵住。「耶?你……你說什麼?」

  杜翰垂下眼望著咖啡。「我本來是想考上大學後再去追你的,沒想到卻被趙儀強搶先追上了你,所以,我只能默默退開了。」

  「騙……騙人!」融融脫口道。雖然她明知道杜翰太老實不可能說謊,但這種答案實在是太過令人難以相信了!

  側過臉去望著櫥窗外,杜翰開始低低的述說。

  「或許你自己不知道!但是,當時全校幾乎有半數的男生都有特別注意到你,包括我在內!因為你是一個非常溫暖的存在,你不但本身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孩子,也很自然地帶動身邊的人跟著你愉快地活躍起來。

  「雖然我是個呆板的人,但其實我也渴望能擁有像你那樣旺盛的活力,也渴望能創造出跟你同樣鮮明躍動的生命。」他苦笑。「我想,這就是趙儀強之所以會那樣不顧一切地死追著你的緣故吧!你應該記得吧?當時我們學校是不允許男女交往的,但因為你是許多男生仰慕的焦點,如果他不積極一點的話,是搶不到你的。」

  他……他是在說她嗎?

  融融傻了半晌。「所以……所以你才會找黃霜霜那樣的女孩子做女朋友?」

  「不,霜霜跟你完全不一樣,而且……」他轉回臉來看著她。「她並不算是我的女朋友。」

  「耶?」又是一個令人意外的答案。「不是?」

  杜翰的臉頰痛苦地抽搐了幾下。「霜霜是我大學同學的妹妹,她的哥哥為了救我……被車撞死了。」

  融融吃驚地倒抽了一口氣。

  「她父親早逝,她母親又因為喪子太過悲傷而崩潰了。我不能迴避我的責任,所以,我請爸爸把她母親送進療養院,再把霜霜接到家裡來將她當妹妹看待,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會盡量滿足她,可是沒想到……」

  他苦笑。「她竟然要我和她交往、和她結婚,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我始終只把她當妹妹看而已。所以,我只好告訴她,我會陪著她,直到她找到真心愛慕的人,或者是找到自己想要走的路為止。」

  「原來如此二融融恍然道。「那你的處境也是挺累的,因為那個小女孩看起來滿驕縱的,你好像太過寵她了喲!」

  「我知道,但是……」斯文的面容上泛起一片苦澀。「這是我欠她的。」

  「喂!這樣太苦了吧?」融融不甚贊同地說。

  杜翰沉默地望著咖啡好半天,才歎息般地低吟,「是很苦,因為她老是要求我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如果我坦白告訴她那是不可能的,她就會又哭又叫地說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關心她了,所以她要去找她哥哥。」

  融融嗤之以鼻。「拜託,她只是在威脅你而已嘛!我看她才沒那個膽子做那種事呢!」

  杜翰輕歎。「她曾經服過安眠藥,雖然我知道她只是想嚇嚇我,所以,藥量根本就不足以傷害到人體。但若是下次她又想嚇嚇我,卻不小心讓自己真的死了呢?到時候,就算我想挽回也來不及了。」

  「啊……」融融愣了片刻。「她還真是抓住了你的弱點啊!」

  杜翰沒有否認。「雖然我想盡量滿足她,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呀!可她不但霸佔了我所有空閒的時間,如今她高中畢業了,更是沒事就跑到我上班的公司去找我!甚至還硬要我蹺班陪她出去逛街,否則她就在公司裡大哭大鬧。」

  「還真是有夠任性的!」融融喃喃道。

  杜翰痛苦地捏捏太陽穴。「老實說,我真的快被她逼瘋了!」

  融融不知所措地搔搔腦袋。「難道……難道她都沒有自己的朋友嗎?」

  杜翰搖搖頭。「沒有幾個人受得了她那種個性的。」

  「說的也是,那……」融融遲疑了一下。「我覺得你還是想辦法糾正一下她的個性比較好,否則就像你所說的,你早晚會被她給逼瘋的!」

  「不,融融,」杜翰突然直呼她的名字。「我需要的是你的幫忙!」

  「咦?我?我哪能幫什麼……」她驀地頓住,繼而想到什麼似的啊了一聲。
  「我懂了!沒問題,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她進入演藝圈的,只不過,將來她……」

  「不,不是這樣的!」杜翰倏地伸出雙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柔荑,眼神熱切地注視著她。「我需要的是你,融融,你的活力、你的樂觀才是我最需要的,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會有勇氣支持下去了!」

  耶?

  等等、等等、等等!現在又是什麼情況了呀?

  融融錯愕地張大了嘴,連手也忘了抽回來。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融融,我始終是那麼喜歡你!當年錯失追求你的機會,我一直感到很遺憾,如果可以的話,讓我現在開始追求你好嗎?」

  哇咧!這……這不會是她在作夢吧?真是沒有想到,杜翰居然也喜歡她,而且還惦念至今!

  不過,就算她心裡忍不住偷偷的給他高興了一下下,但實情最好還是讓他瞭解一下比較好吧?否則!情況真的會變得很尷尬的……

  ㄝ~~慢來、慢來!如果她老實說出她已婚的話,恐怕也免不了要讓杜翰知道向陽就是她的小老公;而以他那種不會說謊的個性,大概不用多久黃霜霜就會知道了;而若是黃霜霜也知道了的話,那……

  不必費心猜測了,肯定不到一個小時之後,全世界就會都知道啦!

  這樣的話……結果還是不能說囉?

  「這個……不太好吧?」融融努力地絞盡腦汁想著。「黃霜霜若真是那麼任性,她怎麼可能會讓你去追別的女孩子呢?」

  「我會想辦法避開她的。」

  「可是……」

  突然,一陣陰冷的感覺拂過她的脊椎,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嘴,而後猛然往玻璃櫥窗外看去,隨即駭然地驚喘一聲。

  向陽就筆直地站在那兒,一張臉黑得比包公還黑,那兩顆狂怒的眸子正惡狠狠地盯在……老天!

  融融趕緊將緊握在杜翰雙掌內的手閃電般地抽回來,繼而跳起來慌慌張張的往外跑,同時丟下兩句話給那個一臉困惑茫然的人。

  「我有急事先走了,過兩天我再跟你聯絡!」

  完了!完了!依向陽的臉色來看,這回可不是那麼容易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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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5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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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懲罰

  善意的隱瞞,卻讓一切的錯無法挽回,悔恨的心,不斷的啃嚙著自己,責怪自己太過大意,輕忽你不安的心情。

  如果丁家的女人都認為向陽是個很好欺負的男人的話,那麼,過了今晚之後,她們大概再也不敢那麼想了,特別是看過那張暴怒的臉孔後,不用真正爆出火花來,光是那股子殺氣就足夠讓人退避三舍了。

  她們只敢屏息地看著一回到家,就怒氣沖沖地往裡沖的向陽,連兒子的「抱抱」都沒給他注意到,就直接回房用力砰上門了。

  那扇可憐的門可能需要修理一下了,

  而緊跟在後的融融也只是匆匆丟給她們一個苦笑,然後就追進房裡去了。

  眾女面面相覷地呆立片刻後,姨婆正想問他們是不是吵架了,丁淘淘卻搶先一步讚歎出來。

  「酷!我從不知道向陽也有這麼酷的時候,我要對他另眼相看了!」

  進房見不到向陽,融融很自然地往水聲淙淙的浴室找去,卻沒想到看到的會是向陽連衣服都沒脫,就直接站在蓮蓬頭底下,雙手撐在磁磚壁上,任由冷水往他頭上淋的景象。

  她張嘴想叫他不要這樣,又知道此刻的他大概是聽不進去,只好又闔上嘴,遲疑半天後,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

  「那個……阿陽,至少……你至少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誰會想到他那麼快就結束工作了,而且還特地跑出去找她,又那麼好死不死的被他找到那家咖啡廳,更倒楣的是還被他「捉姦在手」!

  向陽沒有任何反應。

  算了,就當他願意聽她的解釋好了。

  融融咳了咳清清喉嚨。「呃……那個……其實我本來只是去告訴他我幫不了他的忙的,結果他卻告訴我……」她將杜翰的窘境和黃霜霜的任性毫不隱瞞地述說出來,可就是不敢說出杜翰對她的告白。

  「……所以,你看到的,其實只是他太過急切的要拜託我幫他的忙而已。進演藝圈是黃霜霜的野心,如果杜翰能幫她完成願望的話,黃霜霜應該就不會有時間纏著杜翰了,你說對吧?」

  向陽還是一動也不動,融融看了不覺心疼不已。就算是大熱天,冷水淋太久也是會生病的,何況這個禮拜幾乎都在下雨,氣溫也跟著降低了許多,如果仔細一點看的話,可以看到向陽已經在微微發抖了。

  戰戰兢兢的,她小心翼翼地摸過去關上龍頭,向陽依然僵在那裡;她遲疑地伸出手去試著要替他脫掉濕衣服,向陽恍若未覺;跟著她褪去了他全身的濕衣物,向陽依然連看她一眼也沒有;融融歎息著替他擦乾身體,再把他推到被窩裡。

  他仍舊一聲不吭地背對著她。

  融融只得無奈地脫下外衣,也溜進被窩裡從後面抱住他的腰。

  「阿陽,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我是真的只愛你一個人呀!」

  「真的?」向陽突然出聲了。

  上帝保佑,沉默的娃娃終於肯開口了。「當然是真的!」融融趕緊附和。

  沒想到向陽卻立刻接著說:「那你就讓我把我們的關係公開。」

  「不要!」融融一聽!便不假思索地斷然否決,隨即又軟下聲音來。「呃……我是說……阿陽,你知道我的顧忌的不是嗎?我……我不希望大家注意到我,也不希望……」

  「不,你只是不相信我,不相信若是人家知道我們的關係後,在那些閒言閒語的摧殘下,我是不是還能堅定愛你的心意,對吧?」向陽冷冷地說。

  「呃!我……」

  向陽突然翻過身來,「既然你不相信我,又憑什麼要我相信你呢?」灼熱的雙眸緊盯住融融。「你那麼在意我比你小,我自然也會在意你那種想法可能會帶來的後果。也許你哪天會覺得我真的太過幼稚了,也許你哪天會覺得哪個成熟男人比我更吸引你!甚至哪天你也有可能會突然發現我根本就不夠格做你的丈夫……」

  「不要這麼說!」融融連忙摀住他的嘴。「事實上,應該是我不夠資格做你的老婆才對。你是如此年輕、如此耀眼,還有那麼多仰慕你的女孩子,跟她們一比,我只不過是個又老又醜的老太婆而已啊!」

  向陽深深地凝視她片刻,而後把她攬進懷裡。

  「什麼時候你才能明白,在我心中你才是最美、最吸引我的女人呢?」他愁鬱地低喃。「我是這麼瘋狂的愛著你,你為什麼就是不能理解呢?無論任何困擾都不能改變我對你的心意,你又為什麼不能相信我呢?」

  融融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

  他說得沒錯,如果她不能相信他,又憑什麼要求他相信她呢?

  這是他們婚後頭一次吵架,結果不了了之,只留下更深沉的不安埋藏在向陽的心頭。

  當然,以向陽的身體而言,小小的淋一場冷水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但是,如果隔天又因為工作需要,而整整淋了四、五個鐘頭的雨的話,會感冒發燒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燒退了嗎?」

  邵萱問剛從房裡出來的融融,後者搖搖頭,先去廚房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之後才回到客廳裡在邵萱身邊坐下。

  「是有退了一些!但是很慢。」融融邊啜飲著咖啡邊說道。

  邵萱雙眉緊攢。「怎麼會這樣呢?就算拍的是雨中的景,也不至於淋到發高燒吧?現在是夏天耶!」

  融融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他是故意的。」她無奈地說:「一開始好像滿順利的,可是沒想到拍了一半,他就突然說不爽再跟陶妮拍了,因為這支廣告實在不能再拖了,所以我們只好立刻找人來替換。」

  她露出苦笑。「可是,第二次他還是拍了一半又說不拍了,要我們再換人!因為他很堅決,我們沒轍,只好再找人,就這樣連換了五個人之後才搞定。其實,這樣本來也沒什麼,問題是……」她輕歎。

  「從頭到尾,無論是拍攝當中,或等待換人時,他都直挺挺的站在雨中,不管是毛毛雨或傾盆大雨,他就是不肯到車裡躲雨,更別說是換下濕衣服了。這樣連續淋了四、五個鐘頭,不發燒才真的奇怪呢!」

  「他到底在想什麼呀?」邵萱直搖頭歎息。「不會是跟你們昨天的吵架有關吧?」

  融融瞟她一眼,而後端起咖啡來慢慢地啜飲,直到喝下大半杯後,她才捧著咖啡杯低語,「他很氣我,但是又不能對我怎麼樣,所以就折磨他自己來懲罰我、警告我。」

  邵萱有點吃驚,卻又不覺得很意外。

  「我早就警告過你了,不是嗎?」她歎道。「那個孩子心中有一個大黑洞,我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別看他平時一副凡事都不在乎的樣子,可一旦逼急了他,那個黑洞便會逐漸擴大開來,如果不能及時阻止的話,他便會被黑洞吞噬掉而做出一些瘋狂的事來。」

  邵萱一提,融融立刻從腦袋裡的資料庫中找出那一段「待解碼」的記憶。

  「對喔!記得是我和向陽剛結婚不久,你曾經和我提過這種事,但當時的我完全不能理解。」

  「那麼,現在你應該能瞭解了吧?」

  融融沒有立刻回答,待放下咖啡杯深思片刻後,她才慢條斯理地說:「現在我是能瞭解你所說的話啦!但是……」她遲疑了一下。「阿陽一直是那麼活潑開朗,我實在不能接受他會有那種黑暗面存在,也想不通他為什麼會有。」

  邵萱不覺翻翻白眼。「事實都已經擺在你面前了你還不相信?普通人誰會虐待自己來懲罰別人?不都嘛是存心報復對方、刻意懲罰對方,甚至憎恨對方。至於他那麼開朗的人為什麼會有如此黑暗的一面嘛……嗯!我想……」邵萱略一沉吟。

  「多半是家庭因素的影響吧!他是個堅強自信的孩子,但是,一個年幼的孩子若是被至親的親人從小苛責怒罵到大,無論他再怎麼堅強、再如何有自信,心中多少會留下一些無法痊癒的傷口。

  「而若是傷口太深太多的話,就會彙集成為一個無法彌補的黑洞。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沒有人看得到,但它依然存在在他的內心深處,所以……」邵萱深深地注視著融融。「如果他最重視的你無法完全認同他的話,他隱藏在心底的創傷就會復發,久而久之!他可能就會完全崩潰了。」她轉眼望向向陽的房門。

  「我覺得他的黑洞已經在擴大了,你最好小心一點。」

  融融聞言,不由得又驚又憂地開始啃起指甲來了。「那……那我該怎麼辦?」

  「這個嘛……」邵萱一面思索、一面把融融的手從她的嘴邊搶救下來。「老實說,你們的婚姻在國外也許不算什麼,可是在台灣來講,就不是很平常了。即使你們再相愛,年齡上的問題依然同時困擾著你們,所以,如果要解決,就得你們能同時拋開這個困擾才行,不過,這恐怕不是隨便說說就能做得到的吧?」

  融融苦惱地抓抓頭髮。「可是……可是明明他就是小我六歲嘛!這個很難忘掉的呀!」

  「你白癡啊你,誰教你忘掉的呀?」邵萱忍不住拿拳頭敲敲她的腦袋。「事實再怎麼遺忘依舊是事實啊!我只是叫你不要在意它而已嘛!就好像你老爸大我六歲,當初也是有很多人反對的呀!說什麼男女之間相差六歲很不吉利之類的,說得跟真的一樣,可是我們才不管他呢!」

  「即使你老爸很早就過世了,我也沒想過是不是因為這種荒謬的因素,同樣的……」她抓來融融的手慈愛的拍撫著。「就算阿陽小你六歲又怎麼樣呢?任何一對男女之間都會有問題的,因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要湊在一起嘛!

  「你們的問題不會比其他人少,也不會比其他人多,你們恩愛到老的機率也不會比其他人低或比其他人高,差別只在於你們是不是真心相愛的?你們是不是有心要維持這段婚姻直到有一方死亡為止?這個才是重點呀!」

  融融聽著聽著,腦袋越垂越低,邵萱還以為她快要睡著了呢!可是,正當她想搖醒融融時,融融卻幽幽地長歎了一口氣。

  「我想,我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當初我才沒有反對和他結婚。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沒有辦法越過那最後一道障礙,達到最高超的豁達境界,人家畢竟只是個凡人而已嘛!」

  「那就努力的爬過去呀!」邵萱不以為然地說。「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你到底想不想和阿陽長長久久的維持這段婚姻呀?」

  融融猛然抬起頭來,一臉的理所當然。

  「當然想啊!」

  「那就努力的爬過去嘛!不要說做不到,只問你夠不夠努力,懂嗎?」

  融融又思索了好半天之後,才慢吞吞地點了一下腦袋,邵萱這才滿意地攬住了融融。

  「至於阿陽那邊嘛……嗯……他的一切幾乎都會被你左右,所以!如果你這邊能向前一步的話!他應該也會跟著你往前進的。」

  融融裝了一下鬼臉。「結果把責任都丟到我身上來了嗎?」

  邵萱聳聳肩。「沒辦法呀!你不但大他六歲,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而女人的耐性和韌性都比男人強上是你無法否認的事實呀!」

  融融咬了咬唇,而後毅然地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

  「很好,那我就給你一個提示吧……」邵萱突然在融融的額上親了一下,融融不覺小小的給她嚇了一跳,因為,從她上小學之後,邵萱就不曾有過這種親暱的舉動了。

  「即使兒女已經七老八十了,但是在父母眼裡,無論是年歲或生活經驗方面,他們依然是個小孩子。同樣的,不管阿陽小你多少歲,他畢竟是你選擇的男人,是你深愛的丈夫,所以,你只要把他的男人和丈夫身份拿到最前面來,其他的就只是次要的了。如果你能理解這一點,要越過那最後一道關卡就沒問題了!」

  看融融很認真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並很拚命的深思著,邵萱不由得笑了。

  「好了,有空再想,好像又到阿陽吃藥的時間了吧?快去伺候你的男人吧!」

  「咦?啊!」融融一驚,忙跳起來往房間衝過去,腦子裡卻依然困惑地暗忖著。

  把向陽的男人和丈夫身份拿到最前面來?

  啥米意素?

  向陽本來就是男人!也是她的老公,這還得著用特地把它們搬到前面來亮相嗎?

  ♀  ♀  ♀

  三天後,向陽恢復健康的回到工作上,他的神情態度一如往常般活躍開朗,完全看不出他曾經那麼生氣憤怒到自我虐待的程度。唯一不同的是,他盯融融盯得更緊了。

  「……對不起,因為向陽暑假中的工作特別多,所以,我實在抽不出空和你見面,不過……」

  攝影棚的角落裡,融融一手拿著手機、一手作勢在行事歷上記錄著什麼,看似好像在和客戶協調問題似的,實則是偷偷的在和杜翰聯絡當中。

  「……對,那是一位退休的老牌演員,我和她打過招呼了,你只要帶霜霜到她那兒學習一段時間,之後由那位老牌演員出面推薦,機會應該相當大……」

  雖然她不想瞞騙向陽任何事,但又無法丟下杜翰的困難不管。

  「……但是你一定要慎重的警告霜霜,住在那兒學習期間,絕對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刁蠻任性了,否則,不要說找什麼機會了,搞不好學一半就讓人給丟出來了也說不定……」

  說到這裡,融融的眼角瞄見向陽又盯向她這邊來了,不覺緊張兮兮地舉起拿著筆的手朝他揮了揮,隨即又低下頭去鬼畫符。

  「……好,那大概就這樣,有空我再跟你聯絡,bye!」她切斷手機,並抬起臉對向陽微笑,再按下另一組電話號碼。「趙儀強,是我……對,我跟於導演提過了,但是,他好像沒什麼興趣,不過,他給了我一個名字讓你們自己去找,只要能讓那個人接受,秀音就有機會了……嗯!好,你記下來……」

  好不容易把那兩個人的問題安排好,她才鬆了一口氣。老實說,這種事要是多來幾次,她的心臟肯定會提早罷工,只希望他們能大吉大利、事事順利,千萬別再來找她了。不過,她心裡也明白這是不太可能的,至少在她還沒有拒絕杜翰之前,杜翰一定會再來找她的。

  看樣子,至少還要再見他一次吧!

  沒想到還沒找到機會和杜翰見上「最後一面」,隔天杜翰又打電話來了。

  「呃!霜霜……霜霜被趕回來了。」

  「耶?騙人!才一天而已耶!」融融不敢置信地驚叫,下一秒,就發現所有的人都往她這邊瞪過來了,她忙擠出歉然的笑容,並退開到外景車後對著手機低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搞成這樣呢?」

  幾秒鐘後,她又忍不住叫了起來。「拜託,我就知道!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要你警告她不要太任性囂張的嗎……後悔?她會後悔才怪!好了、好了,我會再幫她找個人帶她,不過,這一回要是又不行的話,我乾脆介紹她去拍三級片好了,拍那種片子不用什麼演技,也不需要什麼才能,只要會賣騷就行了……愛說笑,她要做偶像?作嘔像還差不多吧!」

  因為有兩個助手請假,為了讓拍攝能趕得上進度,所以,她這個經紀人也得下海兼職做苦工幫忙搬道具、攝影機等。就這樣,跟著向陽跑了一整天的外景,她整個人都已經快散成世界五大洲了,偏偏正想偷個閒時,又碰上這種電話,難怪她連點火都不用就飆起來了!

  「好、好、好,那拜託你先跟她講明白一點,演藝工作人員不像她所想像的那麼輕鬆,沒有吃苦的決心,是別想吃這一行飯的……OK!那等我找到之後再跟你聯絡,就這樣。」

  一關掉手機,她正想咒罵幾句出出氣,孰料一轉身,就吃驚地發現向陽正靜靜地佇立在她身後,注視著她的眼神格外怪異。

  老天!他聽到多少了?

  強壓下心頭的驚慌,融融忙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

  「呃!拍……拍完啦?」

  向陽瞥了一下她的手機。「剛剛是誰?」

  「嘎?剛……剛剛啊?呃!是……是……」融融拉下驚慌的眼瞪著抓在手裡的手機。對,剛剛是誰?誰?誰……啊!對了。「你記得兩個月前在另一組裡碰到的那個工讀生嗎?其實她也想走這一行,所以,我就建議她在暑假時去接受一點模特兒訓練。對,就這樣。」

  向陽面無表情,眼神卻依然很怪異。「是這樣嗎?」

  「當……當然,」融融硬著頭皮說。「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向陽又盯著她好幾秒,而後突然回復他那明朗頑皮的笑容。

  「相信啊!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呢?」

  咚的一下,心臟在融融的胸口重重地撞擊了一下,好似心虛的警告似的。她實在聽不出來他講這句話究竟是真心,或有意?

  「我知道你不會有什麼事需要瞞著我,對吧?」

  這個……善意的謊言不曉得他聽過沒有?

  「前幾天你才剛叫我要相信你,當然不可能現在就欺騙我,沒錯吧?」

  哦!讓她死了吧!

  「我想,你絕對不可能背著我和趙儀強聯絡……」

  2000年都過去了,為什麼世界末日還沒來臨呢?

  「……更不可能和杜翰聯絡……」

  撒旦啊!你怎麼這麼懶呀?

  「……因為你一定明白,要是讓我知道你們依然有聯絡的話,我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剎那間,她的一顆心沉落到腳底下去了。

  地心引力好厲害啊!

  「……你當然不會故意讓我生氣,除非……」

  胸口突然浮現一股不祥的預感,融融呆呆地望著向陽那張益發光輝燦爛的笑顏。

  「……你不再愛我了,但是又不忍心傷害我,所以,只好把一切都瞞著我……」

  誰去叫恐怖份子本拉登派架飛機來撞爛她吧!

  「……你當然不可能是這樣的,對吧?」

  融融張大了嘴,卻吭不出半聲,外加一臉的尷尬、心虛、無措。

  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瞞騙他的呀!只是……只是明知道他不能諒解,那她只好瞞著他囉!

  其實,她原是不打算去理睬那些閒事的,但當她和他們分別談過之後,她突然覺得,基於朋友的立場,她似乎有必要稍微幫一下趙儀強,或者該說是她想要幫助趙儀強和井秀音那一對。

  只要是真心相愛的情侶,就值得她多管一下閒事。

  至於杜翰嘛……呃!這就有點複雜了。她從來沒想過杜翰會喜歡她,而且,持續至今,乍聞之下,還真有點霹靂震撼的感覺,但接踵而來的,就是禁不住的慚愧,虧她還自認單戀對方多年好可憐,沒想到對方更專情。

  在這種情形下,多少讓她產生了一些愧疚感,雖然不能說是她負了他,畢竟,他們並沒有正式交往過!但是,如果當初他們其中之一曾開過口的話,搞不好他們早就是一對甜甜蜜蜜的情侶了也說不定。

  遺憾的是他們誰也沒開口,多年後的今天,她不但結婚了,還有個兒子;而他卻依然鍾情於她,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好像虧欠了他什麼似的很過意不去。然而,不可否認的,那也是因為杜翰是她初戀的人,所以,她才會有這種感覺,這是她面對向陽時最心虛的一點。

  當然,她完全沒有要和他「從新來過」的意思,只不過希望能幫助他甩脫黃霜霜的糾纏,讓他有機會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罷了,如此一來,她也算對他的專情有所回報了。

  問題是,只要一牽扯上那兩個男人的名字,向陽立刻就變臉,壓根兒就不肯聽她任何解釋。在這種狀況下,她除了瞞著他之外,還能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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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57:20 |只看該作者
  思考再三後,融融還是決定要告訴杜翰實話,因為,雖然她一直沒有機會和社翰見面,但是,杜翰打電話給她的次數還是越來越頻繁了,而且,從一開始的純聯絡,到後來的寒暄聊天打招呼,她直覺情況好像不太妙。

  所以,她決定趕緊找個機會和他說明白,也免得她面對向陽時愈來愈心虛,但是,要找這種機會實在不容易,除非……

  啊!lucky,機會來了!向陽排定要去金山拍攝機車廣告,而她這邊則有另一位客戶緊急「召見」她,說要討論向陽合約上某些限制的問題。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他揮揮手道別,自顧自地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不過,她也不能要求杜翰只為了和她見一面就蹺班,所以,他們便約在他公司附近的川菜餐廳吃午餐,利用短短一個半鐘頭的午休時間,她打算把問題簡單迅速的解決掉。

  不幸的是,這個「召見」比她預計中的還要花時間,等她匆匆趕到餐廳時,早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了,結果,不但看不見杜翰在餐廳外面等候,在客滿的川菜餐廳裡也找不到他。

  啊咧~~難道他還沒到嗎?

  正當她在餐廳前面來回找人時,赫然發現杜翰竟然坐在隔鄰另」家西餐廳內向她猛招手,她忙跑進去和他會合。

  「抱歉、抱歉,我遲到了!」她邊道歉邊坐下。

  「不要緊,來了就好。」杜翰很體貼地說。「川菜餐廳一客滿,我就馬上過來佔位置了,可是在這種辦公地區的用餐尖峰時刻裡,如果稍微走開一下下的話,位置馬上會被人占走,所以我一直不敢離開,還好你有看到我。」

  「我就想你應該是來佔位置,我們公司那邊的餐廳也是這樣。」融融笑著退開一些,讓服務生放下冰開水、濕巾和菜單。「不過,還好你佔到的是這種玻璃櫥窗邊的位置,從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到你,否則,我也不可能知道你跑到這裡來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特意挑這個位置的。」說著,他把菜單遞給她。「我們先點餐吧!」

  一般上班族的中餐大都不會太講究,不是買便當,就是自助餐、簡餐、客飯之類的,而且多半都會吃得比較快,這樣還可以順便去逛逛街之後再回公司。所以,剛過一點左右,他們就已經用完餐,閒適地啜飲著飯後飲料了。

  「啊!對了,霜霜怎麼樣了?」融融問。

  一聽她這麼問,杜翰的悠閒神情立刻消失不見,而且還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看用不了幾天,她還是會被趕回來的。」

  「這樣啊……」融融沉吟著。「那就換個方式好了,我們先讓她知道自己有多爛,看看她的反應如何,再來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一

  「這……」杜翰困惑地放下咖啡。「我不太懂。」

  「下個月電視台有個甄選新人的活動,你帶霜霜去參加,到時候我會拜託人把甄選錄影帶借出來,讓霜霜自己去比較一下,除了身材比別人豐滿之外,她還有什麼地方比得上人家的。」融融很有自信地笑笑。

  「到時候,她自然就會瞭解她根本沒什麼好跩的,演藝界是很殘酷的,外表是其次,演技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她沒有一些才能的話,能上場作作路人甲就該偷笑了。」

  杜翰了悟地點點頭。「然後我再送她去學一些藝術方面的課程,讓她充實一下自己空洞的內涵。」

  「這樣她才有資格說要進演藝圈。」融融接著說。「你覺得怎麼樣?」

  「太好了,」杜翰不假思索地說。「我有預感這次會成功。」

  「我也這麼覺得。」融融推開紅茶,把布丁盤子挪過來,「如果成功的話,你就不需要這麼辛苦了。」語畢,她拿起小湯匙開始吃布了。

  杜翰靜靜地凝視她片刻。

  「融融,你還記得上次見面時,我們最後說的話嗎?」

  拿著小湯匙的手驀地僵了僵,繼而慢慢放下,小湯匙又躺回原處,融融端起紅茶來喝了一口再放回去,跟著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著他。

  「呃!其實……其實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來跟你談這件事的。」

  「咦?你要回答我了嗎?」杜翰立刻顯得很興奮地往前傾。「是嗎?你願意嗎?願意和我交往嗎?」

  「呃!這個……」融融尷尬地扯出一個歉然的微笑。「老實說,杜翰,那個我……呃……我已經結婚三年了。」

  杜翰臉上的表情驟然凍結住。

  「而且,我還有個兒子,我們不同大學,所以你不知道,我大四那年還是挺著大肚子上學的呢!」

  杜翰還是僵在那兒,唯一改變的是他臉上的神情不再興奮愉悅,反而變得有些茫然。

  「杜翰?」

  杜翰突然泛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我怎麼好像永遠都慢人家一步呢;高中時是,現在也是。如果那時候我不要那麼在意校規,你應該是我的女朋友才對吧?或者,如果我畢業之後仍然繼續關心你的情況的話,你現在的先生應該是我才對吧?可是我沒有,所以,我只能懊惱後悔,對吧?」

  「不要這樣,杜翰,」融融不自覺地伸手過去歉然地握住他緊握的拳頭。「我會幫你的,只要霜霜不再纏著你,你就可以自由的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不是嗎?」雖然老套,但現在她好像也只能說這種話了。

  杜翰黯然地歎息。

  「你別這樣嘛!我都說了我會幫你的,不是嗎?你不相信我嗎;」

  再歎。

  「我發誓,我保證會幫你到底的!」

  又歎。

  「我還可以幫你介紹幾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喲!」

  續歎。

  「拜託!我根本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啦!」

  長歎。

  還歎?媽的,你一百歲了嗎?

  融融翻翻白眼、搖搖頭,繼而吁了一口氣,正想再鼓勵他一下!「我說你呀……」她突然頓住,而後猛然轉向玻璃櫥窗外,旋即驚恐地倒抽了一口氣。

  老天!他怎麼知道她在這兒的?!

  就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邊,臉色鐵青震怒的向陽面對著他們,而這一回,他盯住的是她緊握住杜翰的手!

  融融驚喘一聲,忙抽回手來,慌亂之下,連冰開水和紅茶都給打翻了。

  真不敢相信,為什麼歷史又重播了呢?

  她再一次慌慌張張的跳起來,「抱歉,我有急事,立刻就得走!」她七手八腳地抓起背包、記事本。」

  這時,如同上回一般,已經暴怒得失去理智的向陽轉身就跑。然而不同的是,上回是在巷口,他不分東西南北亂跑的結果頂多就是撞上牆,把那支漂亮的鼻子給撞歪了而已。

  可這一回卻是在大馬路邊!

  而且,他實在是太生氣了,所以,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就站在大馬路邊,而他身後不到三步遠處,恰好是一輛輛飛馳而過的汽車……

  「不好意思,這回讓你請!」

  融融說著,下意識地又瞄一眼櫥窗外,隨即驚叫一聲「不--」,頃刻間,記事本、背包全都掉了,她猛然收回往外走的腳,並轉過身來趴向玻璃櫥窗驚恐地尖叫,「車子呀!」

  下一秒,屏息地趴在玻璃上的融融,呆呆地看著向陽頎長的身軀高高飛起,再重重落到另一輛計程車的引擎蓋上,然後滾落塵埃,渲染出一片鮮紅。

  她沒有繼續尖叫,也沒有任何動作,她只是趴在玻璃上呆呆地眺望著那副破碎的身軀,腦筋裡一片空白。

  這是懲罰嗎?

  是的,這是懲罰,這是老天給她的懲罰,懲罰她的貪心、懲罰她的愚蠢、懲罰她的欺騙!

  這是懲罰!

  但是……

  為什麼是懲罰在他身上呢?

  為什麼?

  她聽不到杜翰關心的詢問,感覺不到身旁所有的事物,只有映照在瞳孔內的影像清清楚楚地傳遞到腦海裡。

  然後,圍觀的群眾擋住了她的視線。

  於是,她張口開始尖叫,淒厲的、悲愴的、痛苦的尖叫……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前面,你卻不知道我有多愛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無法信任對方。

  --改編自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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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1:59:43 |只看該作者
 

姐姐寶貝     


  天哪!別隨便侮辱他的美好不好?

  他怎麼可能為了要留下她,讓她捨不得離開他,就故意趁車禍受傷的機會『假裝』變成殘廢了呢?

  他們居然還信誓旦旦的說什麼他的心中有個大黑洞,所以一直令他無法相信她永遠永遠都不會背叛他、離開他!
 
  少扯了好不好?

  雖然他在她的眼中是個小她六歲的大男孩,今年不過才雙十年華,但他可是個聰明絕頂、全球廣告界知名當紅的炸子雞耶!

  因此,絕對不會是那種不擇手段兼懦弱的小男人,嗯!為了平反冤屈,證明他的心沒有生病,他決定要起來復健,只是……

  他日也復健,暝也復健,為什還是不會走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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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2:00: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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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走,
  請再回頭看看我,
  請再轉身抱抱我,
  失去了你的溫柔,
  灰暗的日子該怎麼過?

  杜翰擔憂地望著坐在手術室前的融融,她神情茫然,一動也不動地坐著,無論誰跟她說什麼或問她什麼,她都沒有反應,一逕雙眼發直地盯著手術室門口上方的小紅燈。

  他實在不能理解。

  就算她是此刻躺在手術室裡那個名模特兒的經紀人,也不用表現出失魂落魄得彷彿躺在裡面的是她至親之人吧?

  而那個模特兒也很奇怪,接連兩次都因為看到融融和男人在一起而大發雷霆,他憑什麼?就因為他是融融的僱主嗎?這種反應不會太過強烈、太過反常了?

  最糟糕的是,雖然他設法想安慰她,就像她安慰他那樣,但是她根本不理會他,或者該說是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身旁所有的動靜,唯一關注的僅是那盞小小的紅燈。

  所以,他只能打電話到她的公司去通知融融的頂頭上司,告訴她她公司旗下最紅牌的模特兒正在鬼門關口散步,而且,她的女兒也亟需她的安撫。跟著又打電話到自己的公司請假,之後就只能默默地陪伴著融融等待了。

  幾乎不到十分鐘,邵萱就趕到了,杜翰臆測她大概是闖過幾百個紅燈才能這麼快趕到的。不過,令他相當意外的是,連融融的姊姊和妹妹也都趕來了,難不成她們也是向陽迷其中之二?

  邵萱一語不發,僅是默默地把融融攬進她溫暖的懷抱裡,而丁宛宛和丁淘淘則在兩旁溫柔地低語。杜翰靜靜地退開,他有預感手術絕不會很快就結束,所以幾杯濃濃的咖啡將是她們此刻最需要的。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是啊!阿陽還那麼年輕,身體又壯,只不過是稍微給車撞了那麼一下下而已咩!小case啦!」

  但是,融融始終是一臉的空白,好像沒有聽到有人在跟她說話,甚至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母親和姊妹都趕到她身邊來了。邵萱憂鬱地瞟一眼手術室,隨即更用力的抱緊了融融。

  是她的錯!

  邵萱自責地暗忖,早在向陽發高燒那次,她就應該設法幫助他們夫妻倆解決困擾,而不該任由融融自己慢慢去省悟他們之間的問題癥結究竟在哪裡。她不是早就知道,融融雖然在行動上總是快人一步,可思考方面卻遲鈍得很嗎?

  如今會發展成這種尚不知是否有機會挽回的狀況,她也必須承擔一部分的責任。但雖然只是一部分,卻也夠嗆的了!

  萬一……萬一向陽真的丟下老婆兒子上天堂去happy了怎麼辦?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呢?」一直沒有反應的融融突然自言自語似的開口了。

  「嘎?」

  「你瞧,當我知道杜翰也喜歡我時,雖然明知道不應該,但我還是忍不住感到很高興,」融融低喃。「甚至還為了他一直到現在都沒變心,我卻變心了而感到愧疚。」

  「也因為這樣,所以,即使阿陽已經很明顯的表示出他的不滿了,我還是堅持自己想要幫助杜翰的意願,因為我希望能回報杜翰的專情。我想要保有現在的幸福,又希望能為我的初戀畫下完美的句點,我以為我做得到……」她苦笑。「結果事實證明,我不但貪心,還很愚蠢!」

  「融融……」邵萱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

  又沉默幾秒後,融融突然推開邵萱,而後以非常凝重嚴肅的神情看著邵萱。

  「老媽,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通,你可以幫幫我嗎?」

  「當然可以,融融,你說吧!」

  融融感激地笑笑,旋即又恢復嚴肅的表情。

  「老媽,我一直想不出來,如果阿陽真的死了的話,我該怎麼活下去呢?」

  邵萱聞言,心頭一痛,不由得再次把融融攬進懷裡,而且用盡全力抱緊了她。

  「不會的,融融,阿陽不會死的,不會的!」此時此刻,她除了這麼說,並且用力祈禱向陽能夠撐過這一場災劫之外,她還能怎麼樣呢?

  同樣愁容滿面的丁宛宛和丁淘淘互覷一眼,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再把視線移向那個小小的紅燈上,一樣默禱著向陽能平安無事。

  未幾,杜翰提著一袋外帶咖啡回來了,把一杯杯溫熱的咖啡送到各人手上後,他就被丁宛宛拉到一邊去竊竊私語。

  丁淘淘看大姊聽杜翰的回答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甚至還滿臉哭樣,只是她強忍著不敢真的哭出來而已。一股心慌的感覺頓時在胸口氾濫成災,她忙迎上正要走回來的丁宛宛,半途把她劫到另一邊去。

  「怎麼樣?他說什麼?」

  丁宛宛偷眼覷了融融那兒一下,旋即拉著丁淘淘一起轉過身背對著融融。

  「那個杜翰說,阿陽送到醫院來的時候已經呈現二次性休克狀態了,醫生也表示情況很危急,醫院方面當然會盡力搶救,但是家屬最好要先有心理準備。」

  一聽,丁淘淘當下便傻住了。「那……那……那是說……」

  丁宛宛往後瞄了一下。「融融的樣子不太對勁,我們要先準備好,萬一……我們一定要看好融融,不能讓小威威變成孤兒,所以……不准哭!」她突然低喝。「你要讓融融現在就崩潰嗎?」

  丁淘淘咬住下唇,硬是把在眼眶裡滾動的水珠眨回去。

  「堅強一點!融融現在就靠我們支撐她了,懂嗎?」丁宛宛低聲警告。「等一下你去陪在融融身邊,我才好把老媽叫到一邊告訴她實際的情況。」

  丁淘淘還是緊咬著唇,不吭聲地點點頭。

  丁宛宛這才慢慢轉回去望著融融長歎。「看樣子,這會是相當漫長的一天了!」

  每一秒鐘彷彿是一天,每一分鐘就像是一年,每一個鐘頭幾乎有一世紀之久,無情的時間撕扯著她們的希望;太陽西斜了,黑夜降臨了,那盞小小的紅燈卻依然冷眼對著她們。

  一杯又一杯的熱咖啡溫暖不了她們的心,無言的撫慰填補不了胸中的空洞,恐懼無助瀰漫在四周,融融的眼神越來越呆滯,甚至當手術室上方的燈好不容易終於熄滅時,她反而滿眼的困惑,即使大夫從手術室出來站到她面前,她也只是傻傻地仰頭看著他。

  大夫先咧出一口白牙齒,挑出安慰的笑容。

  「年輕身體好是他最大的本錢,而且,他的生命力夠強韌,存活意志更是高得驚人,雖然傷得很重,剛開始我都以為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甚至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手術最後。但是,現在我相信他會沒事了!只要四十八小時之內沒有出現合併症的話,他很快就可以離開加護病房了。」

  「那是說他……他沒事了?」丁宛宛首先驚喜地叫出來。「他不會死了?天哪!融融、融融,你……你聽到沒有?阿陽沒事了,他沒事了!他……他不會死了,他不會死了呀!」

  邵萱噙著淚水喃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丁淘淘則直接給他哭出來。「我……我就說嘛!全家人除了小威威之外,就屬他年紀最小,這種事怎麼可以讓他搶著跑第一呢!」

  但是,融融卻依然茫然地望著大夫,大夫似乎很能體會她的心情,始終很有耐心地在那張疲憊的臉上維持著令人安心的撫慰笑容。

  直到好一會兒後,融融才眨了眨眼,猶豫地問:「他……不會死了?」

  「會,」大夫笑咪咪地說。「大概再過個四、五十年之後還是會死的,不過不是現在。」

  融融抖了抖唇。「他……真的沒事了?」

  「當然有事,」大夫翻翻白眼。「傷得那麼重,不住上一、兩個月的醫院怎麼行!還有,出院後麻煩你看著他不要再跑到快車道上玩遊戲了,這兒可不是讓他閒著沒事跑來度假的地方。」

  融融又眨了眨眼,而後噗哧笑出來,同時淚水迅速溢滿眸眶,接著,她再一次笑出聲來,淚水跟著灑落。「他不會死了……」她低喃,而後笑得更放肆,淚水彷彿雨水般滂沱,同時猛然高舉雙手。「他不會死!他沒事了、他沒事了!」她仰著臉又哭又笑地大叫著。「他會活下去!他會活到變成奇怪的歐吉桑!」

  從眼見向陽的身子被撞飛開始,這是她頭一次掉下眼淚哭出聲來。

  ×××

  就像大夫所說的,向陽年輕體壯,正是他生命力最旺盛的階段,所以,車禍手術過後一天,他就清醒過來了,不過,直到移到普通病房又過了兩天後,他才有辦法說出話來。

  而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幹嘛又跑去見他?」聲音低弱,卻還是堅持他生氣的語調。

  「對不起!」融融拂開垂落在他額前的劉海,而後溫柔地撫拿他綁著繃帶的額頭。「我想,我是太貪心了。」她坦承,再也不想瞞騙他任何事了,這種險些生死兩相隔的恐懼,經歷一次就已經太多了。

  向陽的眼神倏地轉為困惑。「貪心?」

  她收回手來改握住他的手。「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杜翰是我高一時的初戀對象,當時我一直以為他不會對我這種女孩子有意思,沒想到前些日子碰面時,他卻告訴我其實他也喜歡我,而且直到現在依然如此。我不想騙你,當時我真的很高興,我想,這是女人的虛榮心吧!」

  她一手拉過椅子來坐下,然後兩手握著他的手親了一下。

  「然而,那畢竟是我的初戀,感受總是比較特別,所以,即使我們並沒有交往過,我依然覺得好像是我變了心,而他卻專情到現在,教我有種欠了他點什麼的感覺,因此才會想要幫他一點忙,就當是回報他對我的心意。」

  「你瞧!我就是這麼貪心,」她歉然地微笑。「即使那段感情已經是過去式了,即使我已經有一個至愛的丈夫,我依然希望能讓那段初戀有個圓滿的結束……唔!或者該說是我不想每次一見到他,心裡就出現那種類似歉疚虧欠的感覺吧!」

  向陽皺眉。「可是……可是在你幫他的過程當中,難道你……你不會……」

  融融輕掩住他的嘴。「不!不要這樣懷疑我,難道你沒有過初戀嗎?那種好喜歡好喜歡的感覺,其實既不成熟,又不穩定,除非兩人都很堅強執著,又很坦誠,否則現實通常都是很殘酷的,當時的感情雖然很單純,卻很容易因為各種外在環境或內在因素而改變。」

  她又親了他的手一下。「然而,那一段不成熟的初戀卻能讓我清楚分辨出我對你的感覺跟那時候確實是不同的,讓我察覺到自己對你的感覺並不僅僅是那種純純的喜歡,而是更深沉成熟的愛戀。」

  「所以,雖然我們分手過,我卻不曾因此而減少對你的愛,反而因為深刻的思念而更加深我的心痛,對你更加難以忘懷。我們經歷過內在的折磨、外在的考驗,但我們依然相愛至此,你怎麼還能懷疑我呢?」

  向陽深深地凝視著她。「你不也同樣的不相信我嗎?」

  融融垂眼沉思片刻。「我想……就像老媽所說的,我有我的心結,你有你的煩惱,我們之間也依然存在著許多難解的問題,或許這些都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消弭的,但是……」她深情的瞧視他。

  「既然當初我們在明知會有困擾的情況下還是決定結婚,而且也一起走到現在了,就算有更多的考驗在前面等著我,即使有再多的痛苦、再多的疑懼不安在等著折磨我,我還是想和你一起攜手走下去。難道你不是嗎?」

  向陽倏地反握住她的手。「我不會放你走的!」他宛如發誓般地說。

  「我也不希望你放我走。」融融也堅定的回應他。

  向陽又凝視她一會兒,而後慢慢漾出笑容來。

  「吻我。」

  融融歎息著笑了,但是……

  唉!這麼簡單就可以解釋清楚的事,就算他依舊不能完全釋懷,但是也不需要搞到這麼嚴重吧?為什麼他當時一定要那麼衝動,搞得自己差點完蛋大吉,讓關心他的人人仰馬翻,焦慮到險些瘋掉呢?

  真是欠扁!

  ×××

  死囝仔這一輩子大概沒有這麼「乖」過,不亂跑、不作怪,也不會成天嘰哩呱啦囉唆個不停。除了躺在那兒看看電視、聊聊天之外,他什麼也不能做,甚至不必費神餵他吃東西。

  或許他自己也很明白自己是處在那種很可能再多動兩下的話,就會整個人像螺絲鐵片一一解體散落開來的處境吧!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燦爛的夕陽始終是乍現即逝,一待醫生宣佈他可以進流食後翌日,短暫的世界和平終於宣告終止,地球再度陷入動盪不安的局面。

  「我好了!」向陽第N次大聲宣佈。

  融融盯著電視不斷地按著遙控器,並漫不經心地說:「是啊!你這張嘴巴的確是好了沒錯。」

  向陽不滿地瞪她一眼。「我好了,所以我可以下床了。」

  是喔!越說越流利了!

  「誰理你!」融融依然心不在焉地按著遙控器。「啊!對,就是這一台,待會兒有一個日劇很好看喔!」

  向陽很生氣的把遙控器搶過來轉到別台去,跟著更嚴肅地對融融說:「我要下床了,說不定再過兩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融融聽了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只是用那種很輕蔑的眼光在他扎滿繃帶石膏瘡痍滿目的身軀上來回掃一眼,而後又把遙控器搶回來轉台。

  「白癡!」她咕噥一聲。

  「融融……」  「閉嘴!」融融忍不住轉過臉來怒氣沖沖地叱了一聲。

  這兩天來,他時時念、刻刻嘮叨,老是吵著要下床;剛開始她還能溫柔和藹的跟他解釋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床上那個猴囝仔就跟任性的小鬼頭一樣,怎麼講都不聽,別說她天生耐性不怎麼豐富,就算多到嚇死人,也早就被磨光了!

  「你也不想想,你動手術動了七個鐘頭,在加護病房待了整整六天,移到普通病房過兩天後才能說話,現在才不過又過了一個星期,你就要給我下床了?哈!我聽你在哭夭。你要怎麼下床?滾下床?居然還誚想出院?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

  看融融好像真的生氣了,向陽不覺瑟縮了一下,繼而嘟嘴瞅著融融委屈地說:「可是……可是人家不想再用床底下的那個東西了嘛!」他終於不情不願地說出實話了。

  融融一愣,「嘎?床底下什麼……」她驀地頓住,旋即失笑。「沒有辦法嘛!就算男護士抱得動你,可你現在左手是石膏,胸部肋骨斷了三根,大腿還縫了兩百多針,誰敢動你呀?」

  向陽臉上哀怨的表情十足。「那……人家想念兒子嘛!」

  「淘淘不是天天都有帶他來給你們重溫鵲橋會的橋段嗎?」融融不耐煩地說。

  「可是人家想抱抱他嘛!」

  融融白他一眼。「抱你的石膏吧你!」

  「老婆……」

  「叫老佛爺也沒用!」

  停了一下,向陽又叫道:「甜心……」

  「少惡!」

  「蜜糖……」

  融融不由得失笑。「你在抓狂了呀你?」

  「寶貝……」

  「我嘔!」

  「小融融……」

  「還毛茸茸咧!」

  「……禿禿?」

  靜了兩秒,融融倏地捧腹爆笑不已。「你……你……整個人都七零八落了,還……還這麼會耍寶!」

  向陽卻沒理會她,兀自蹙眉沉吟。「嗯……禿禿、禿禿……好吧!以後我就叫你禿禿,那是……」

  笑聲驟止,「你敢!」融融氣急敗壞地叫道。「什麼禿禿嘛!好難聽的耶!」

  向陽驀地咧嘴一笑。「禿禿!」聲音很曖昧,一聽就知道是故意的。

  「你……」

  融融又氣又好笑地正不知道該怎麼罵他才好,就在此時,門上突然傳來兩響很有禮貌的敲門聲,不像巡房大夫的穩重敲門聲,也不是護士的尖銳敲門聲,而且,醫生和護士都是敲過門之後就自行進入,這個人卻很規矩的仍然在外面等候著。

  融融不由得疑惑地瞄了向陽一眼,隨即上前去開門。

  不會是被哪個向陽迷混進來了吧?正如此思忖間,不料門開處竟然是杜翰。

  「咦?杜翰?」

  「不好意思,那天之後我就被霜霜纏住了,又聯絡不到你,所以,我就直接到這兒來找你了。」依舊是如此斯文有禮,但是,講話卻不太經過大腦,上醫院來不是探望病人,竟然是來找女人的?

  有沒有搞錯啊?

  向陽立刻滿臉不高興地用力哼給他們聽。

  融融回眼瞟了他一下,隨即退後讓杜翰進來。其實她也很困惑,不是已經告訴過杜翰她已經結婚了嗎?為什麼還特地來找她呢?難道……是為了霜霜的事?對,肯定是這樣沒錯。

  杜翰禮貌地向向陽點頭為禮,向陽卻只是斜睨著他,眼神帶著很明顯的敵意;杜翰似乎因此頗為困惑,融融不禁無奈地搖搖頭,隨即來到床邊親暱地撫挲著向陽的腦袋。

  「不必我介紹了,阿陽,他就是杜翰,你認識的,對吧?」向陽孩子氣地撇開頭,融融不由得失笑。「你啊……」她再次搖頭,而後不再理會他,逕自對杜翰展開客氣的笑容。「你也認識他的,向陽,丁氏公司旗下最紅的模特兒,同時也是……」她突然俯身在向陽唇上親了一下。「我的丈夫。」

  足足呆立了五秒,杜翰才驚叫出來。「什麼?你……你說什麼?」

  意料中的反應。「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已經結婚了嗎?哪!他就是我的親親老公羅!我們還有個三歲大的兒子,都快被他寵壞了!」

  杜翰更是不敢相信。「可是……可是他不是比你……比你……」他驀而頓住,繼而驚叫得更大聲。「老天,他不是還不滿二十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個三歲大的兒子了?」他大概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失態的時候吧!

  「正確數字是十九歲零三個月。」向陽突然得意洋洋地插進來這麼一句,看他的模樣,似乎是很高興融融終於願意主動說出事實來,特別是對那個他很感冒的傢伙。「融融大我六歲,怎麼樣,不行嗎?」

  融融的雙頰頓時嫣紅如火。「呃……其實……其實我以前是阿陽的家教……」

  向陽立刻猛點頭附和。「對、對,我十三歲就開始追她了喔!」見杜翰愕然地張大嘴,向陽繼續很誇張的歎了口氣。「不過,我也是辛辛苦苦的追了兩年之後,她才跟我上床……」

  杜翰猛然落了下頷。

  「閉嘴,你這個大嘴巴!」沒想到向陽會那麼「誠實」,融融頓時老羞成怒地脫口就罵,還舉起拳頭想給他K下去,可是比了半天,卻找不到半個方便落拳的地方,只好恨恨地作罷。「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可是,我說的是實話呀!」向陽抗議。「其實就算我不說,人家用屁股想也知道,否則,我們怎麼可能會有個三歲的兒子嘛!」

  「向陽!」

  融融剛怒喝一聲,病房門突然砰一聲被撞開,一個小傢伙像顆炮彈一樣地衝進來,嘴裡還連聲嚷嚷著。

  「爸爸、爸爸!小威威好想你喔!回家來陪小威威玩嘛!」他叫著自行爬上椅子再溜上床,正要往向陽身上撲上去時,後頭的衣領驀然被扯住,他愕然往後一瞧,臉蛋頓時一垮。

  「媽咪,人家要爸爸抱抱嘛!」

  「不可以!」融融斷然道。「親親就好了!」
  小威威委屈地噘高了嘴,眼角也哀怨地溜向向陽。

  「媽咪最壞了啦,爸爸也不疼小威威了啦!」

  融融啼笑皆非地猛翻白眼,向陽則笑著用僅有一些大小擦傷的右臂把小威威攬過去。

  「哪有,爸爸最疼小威威跟媽咪了!」

  單純的小威威立刻轉悲為喜,興高采烈的開始和向陽展開父子見面的儀式:互相親親交換口水--在臉頰。

  「又在耍寶了!」隨後進來的丁淘淘歎道,並向杜翰打招呼。「嗨!杜翰。」然後眼神朝向陽那邊指了指。「很悲哀對吧?居然有個比我小的姊夫。」

  見杜翰驚愕之色依舊未能退去,丁淘淘戲謔地笑了。

  「很不可思議吧?不過,現在你就可以瞭解,為什麼向陽一見到二姊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發飆吧?別看他老是一副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樣子,他可是名副其實的大醋桶一個,看二姊看得可緊哩!」

  「我看緊我老婆關你屁事!」向陽立刻不滿地頂過來,隨即拍拍小威威的屁股。「來,小威威,小阿姨不乖,去幫爸爸打小阿姨的屁屁一下,用力一點喔!」

  「好!」小威威立刻大聲應和,然後真的跳下床、跳下椅子,跑到丁淘淘身後用力啪了一下,再回到床邊爬上椅子、爬上床,跪坐在床邊笑咪咪地說:「爸爸,小阿姨的屁屁好軟喔!」

  「沒救了!」丁淘淘不由得連連搖頭喃喃道。「這父子倆都沒救了!」

  到此刻,杜翰終於接受了眼前的事實,神情也慢慢地由難以置信轉為悵然若失。

  「連一個國中小男生都知道積極爭取的道理,我卻只會屈服於環境、屈服於現實,還拚命為自己的懦弱找藉口,為自己的優柔寡斷找理由。等到錯失一切之後,才發現我真正想要的卻沒一樣能得到,在表面上,我或許是成功的,但若實際論斷起來,我卻是徹徹底底的失敗了!」他感歎地低喃。

  聽他講得如此頹唐沮喪,融融不由得直皺眉。「杜翰,你……」

  杜翰勉強笑了一下。「抱歉,我想回家去好好反省一下,否則,我這輩子大概就會這樣渾渾沌沌的失敗到底了。」語畢,他彷彿逃難似的匆匆離去了。

  「他怎麼了?」丁淘淘疑惑地問。

  融融輕歎。「我覺得他有點可憐!」

  「是嗎?」丁淘淘淡淡地瞄了向陽一眼。「你真的這麼想嗎?二姊,女人會同情男人可不太好喔!」特別是融融的語氣裡還帶著些許愧疚的味道,那就更不妙了。

  融融聽她問得詭譎,正感詫異,突然就聽到小威威稚嫩的嗓音傳入她耳內。

  「爸爸,你怎麼又臉黑黑了?是不是哪裡痛痛?小威威幫你吹吹好不好?」

  心頭一凜,融融立刻警覺地回過頭去一看,果然,向陽的臉已經拉到一尺長了,她忙堆起滿臉討好的笑容,並湊過去在他們父子倆頰上各啵了一下。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你們兩個寶貝,我哪有時間去管他那麼多,對吧?」

  向陽似笑非笑地瞅著融融。「是喔!等我好了之後,你就會有很多時間去'管'他了!」

  融融的笑容僵了一下。「哪是!我……我會請大姊幫他,我都不管,這樣可以了吧?」

  向陽眼神深沉地注視她良久。「如果你堅持要幫他,那就去幫他吧!」向陽慢條斯理地說。「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不是嗎?」

  一聽就知道他很不爽,融融不覺暗暗歎息。「沒關係,阿陽,你儘管說吧!只要你說一句不要我幫,那我就不幫了,我絕對不會再背著你做任何事了,我發誓!」

  向陽又看了她一會兒,才慢慢垂下眼。「如果不是你自己決定的,那就沒有什麼意義了。」他小小聲地嘟囔,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聽得清楚。

  「你說什麼?」

  向陽自嘲地淡淡一笑。「沒什麼,我是說隨便你,你想幫誰,我都不會反對了。想想,一個男人若是失敗到必須使用強制手段對待女人的話,實在沒資格做任何女人的丈夫了!」

  「我又沒說是你強迫我的!」融融反駁。

  向陽聳聳肩。「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我不再那麼做了而已。」

  融融狐疑地打量著他。「你真的不在意?」

  白癡!

  一旁冷眼旁觀的丁淘淘聽了不覺猛翻白眼。這種事還用問嗎?要是真的不在意的話,還用得著在這個話題上打轉這麼久嗎?

  「當然是真的。」向陽若無其事地說。

  「你確定?」

  「我沒有必要騙你吧?」

  融融這才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她很高興的笑了,而向陽也不再說什麼,但是,丁淘淘卻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宇。

  真是有夠遲鈍的女人,再搭配上一個超愛逞強的男人,看樣子,他們還是會繼續努力不懈地為大家帶來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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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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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親愛的,
  都是我讓你不放心,
  才會將痛苦的影子,
  深埋進你脆弱的心裡。

  一般來講,演藝圈的人住院通常都有一個共同的煩惱--騷擾特別多!

  如果是規規矩矩的記者還好打發,只要一個「謝絕訪客」的牌子就解決了。最可怕的是那些瘋狂崇拜的仰慕者,他們簡直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樣,無孔不入、無洞不鑽,教人既恨又氣。

  幸好向陽所住的這家私人綜合醫院對於這方面有相當完善的防備措施,向陽才得以不受騷擾的靜養,唯一的限制是不能樓上樓下的到處亂跑。

  不過,區區醫生的警告當然阻止不了向陽,融融的怒氣也控制不了他,唯一能讓他乖乖躺在床上不動的原因只有一個--他腿上的傷,是那個嚴重撕裂到看得見骨頭的恐怖傷口把他綁在床上的。

  當然一開始他也不想這麼聽話的,但是,光是清洗傷口、換藥裡繃帶時的碰觸,就痛得他差點連眼淚都擠出來了,若是他自己逞強亂動的話,說不定還會很丟臉的大叫出來,甚至痛昏過去呢!

  這樣一想,為了自己的面子著想,他只好乖乖的聽話不動了。

  好不容易這天,他的主治醫生歐陽大夫檢查過他的傷口後,很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就很慷慨地解除了禁令。

  「很好,右腿傷口復元得很漂亮,左腿的擦傷更沒問題,現在你可以試試動你的腿了。不過,剛開始只能慢慢動,千萬不要太勉強而讓傷口迸裂了,懂嗎?這樣以後就不用勞煩別人幫你翻身,你自己來就可以了。」

  幾乎是他才剛說完,向陽就歡天喜地的開始進行重獲自由的第一步了。可是很奇怪的,大家等了大半天,卻只見他用力得滿頭大汗,卻連半根毛也沒給他動到。

  歐陽大夫覺得好像不太對勁。「怎麼了?」

  向陽自己也覺得很不對勁。「我……動不了。」

  歐陽大夫不解地皺眉。「完全不能動嗎?」

  向陽無語頷首,歐陽大夫沉吟半晌。

  「嗯!我瞭解了,我再替你做一次詳細檢查,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出問題所在。」轉眼看融融一臉擔憂的樣子,他忙安慰道:「別擔心、別擔心,他的腿不是沒有感覺,所以,肯定不是脊椎神經方面的問題,只要不是那方面的問題,他就一定能恢復行動能力的!」

  融融這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可是不到兩天,歐陽大夫臉上的輕鬆神色就消失了。再過一天,他還特別把神經科、骨科大夫找來會診,重複地做各種檢驗、照x光、觸診問診等等。幾天後,他們似乎終於有了結論,那兩位大夫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只留下歐陽大夫一人凝重地面對向陽和融融。

  「好不容易啊!終於有結果了吧?」向陽故作輕鬆地問。「老實說吧!到底是什麼問題?」

  融融咬唇無語,只有她才能從他們交握的手上感覺到向陽的緊張--他幾乎要把她的手捏碎了!

  「是的,我們是找出問題在哪裡了,不過……」歐陽大夫深深地注視著向陽,似欲看進他的內心深處。「經過我們詳細檢查的結果,根本不是你的腿有毛病,應該是你的心理方面有障礙。」

  向陽愣了一下。「什麼意思?麻煩你說清楚一點好不好?」

  歐陽大夫慢條斯理地瞄了融融一下,「簡單的說……」又看回向陽。「不是你的腳不能動,而是你自己不想動,也就是說,是你自己不想走路了!」

  有半晌時間,向陽只是不敢相信地和歐陽大夫眼對眼互瞪。而融融更是驚訝,也很困惑。

  向陽自己不想走路了?!

  為……為什麼?

  「他媽的鬼扯!」向陽突然爆吼出來。「你在說什麼鬼話呀?我為什麼不想走路?你嘛拜託不要醫術不到家就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來好不好?這樣很丟臉的耶!」

  「除了外傷之外,你的腳沒有其他毛病。」歐陽大夫心平氣和的告訴向陽事實。「如果是脊椎神經方面的毛病的話,你的腳根本不會有任何感覺,但是你會痛,這就表示非關神經方面的問題,剩下的就是你的心理因素了。」

  向陽臉色鐵青,「我不想聽你在這裡胡扯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你的醫術真這麼爛,那就換個主治大夫……」

  「阿陽,你不要胡說!」融融氣急敗壞地打斷他。「你沒看到歐陽大夫還找了另外兩位大夫來會診嗎?他是很認真地在告訴我們會診的結果,你怎麼可以亂說要換主治大夫?」

  向陽倏地瞇起了雙眼。「你的意思是說,你相信他的話,相信是我自己不想走路的嗎?」

  融融窒了窒。「不!我的意思是說……是說……」她無助地瞥向歐陽大夫。

  「是你的潛在意識這麼決定的,」歐陽大夫忙接下去說。「所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我管你是潛在意識或反攻義士,」向陽怒氣沖沖的低吼。「沒道理我會不想走路,難道我想讓老婆伺候我一輩子嗎?那是廢物才會做的事,我他媽的可不是廢物!」

  歐陽大夫盯著向陽那張寫滿怒氣的臉片刻,才說:「好,那我明天再請一位專門骨科大夫來幫你診療,也許他會有不同的診斷也說不定。現在,你太激動了,我叫護士來幫你打一針,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說。」話落,他即按鈴喚來護士為向陽打針。

  不久,向陽墜入沉睡中,融融立刻問:「歐陽大夫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

  歐陽大夫點頭。「沒錯,不過,我想先請問向太太,你相不相信我的診斷?」

  「相信!」融融毫不猶豫地說。「可是……」

  「相信就好了,」歐陽大夫沒讓她說完。「但是,你先生不相信,所以,如果我建議他看心理醫生的話,大概他也會拚死反抗到底,這樣一來,我們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

  歐陽大夫瞟一眼床上,隨即把融融拉到門邊去低語。

  「我有位大學同學,他畢業後就到日本去專攻心理學,之後又赴美進修催眠治療,並獲得  American  Institute  of  Hypnotherapy頒發的博士榮銜,現在是美國執業心理醫生兼催眠治療師。」

  「一個月前,他回台來省親度假,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請他來替向先生看看,或者還可以請他使用催眠技術問清楚向先生在潛意識裡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障礙,除非瞭解問題所在,否則,我們就算想幫他也無從下手。」

  融融想了想。「可以是可以啦!可是……可是向陽要是知道那位是心理醫生的話……」

  「那我們就不要讓他知道,」歐陽大夫斷然地道。「放心,我那位同學很厲害,他能夠在完全不為對方所覺的情況下催眠對方。當然,我們也需要你的在場,一方面是需要你提供向先生的家庭背景和過去的生活狀況,另一方面得由你來聽取從你先生口中說出來的話,萬一向先生又有什麼疑問,你的話他就不能不信了吧?」

  融融自然不反對,於是第二天,那位心理醫生就被請了來。那是一位似乎永遠都笑咪咪的矮小男人,溫和又親切,沒有人會對這種人起戒心的,所以,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直到結束。

  在這段催眠探索的過程中,融融震驚的得知許多向陽幼時不為人知,同時也是傷害他至深的秘密;也知道了隱藏在他心靈深處的孤單寂寞與害怕無助,幾乎是與表面上的他完全兩樣的,就好像是一個人擁有正反兩面人格似的。

  催眠診療結束後,向陽對自己被催眠,並探究了許多秘密的事一無所知,就這樣被留下來讓護士替他換藥、擦澡,而融融則和歐陽大夫,以及心理醫生來到歐陽大夫的辦公室裡討論。

  「其實,每個人都是有兩個人格的,一個是平常的意識人格,一個是隱藏在他潛意識裡的人格。」

  當融融表示對向陽的潛意識層面竟然與表面人格有如此巨大的差距而感到很不可思議時,心理醫生這麼回答她。

  「許多人在喝醉時會有不同於他平時人格的表現就是如此,所以,他自己也會對自己在喝醉時竟然會做出某些事而感到震驚不已,甚至堅決否認,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另一種人格的存在。」

  他突然笑了。「譬如我在美國有一位患者,他平時是個循規蹈矩的學生,個性溫和內向,可是他只要一喝醉,就會三兩下脫光衣服,如果沒有人抓住他的話,跟著他就會衝出去裸奔了。」

  「騙人!」融融驚訝地叫道。「衝到大馬路上裸奔?不會吧?」

  「我沒有騙你,那就是他的潛意識人格在作祟。」心理醫生說。「不過,先決條件是那人必須是真正喝醉了才會,必須醉到已經失去平時的意識,那時候,潛意識就會跑出來佔領他的身體,讓他做出一些他平常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融融略一思索。「那就是說,他不知道自己有那種潛意識人格的存在,因此,自然也會否認自己會做那種人格會做的事?」

  「沒錯,」心理醫生讚許地點點頭。「這就是向先生的問題,他的表面意識人格或許十分堅強不認輸,所以,如果他不想失去你的話,他會用強力的正面手段來爭取你留在他身邊。但是,他的潛意識人格卻相當懦弱且缺乏自信,才會讓自己用無法走路這種負面手段來綁住你。」

  「可是……」融融遲疑了一下。「可是他也常常對我說他很不安,那不就是他的潛意識人格表面化了?」

  「不,只要是正常人,都會有不安的時候吧?分別只在於願不願意坦白說出來而已。向先生是個很爽直的人,我想,他對你應該都很坦誠,有什麼就說什麼,這非關他的潛意識人格。不過,如果他的意識人格都已經是如此不安的話,那他的潛意識人格可能就已經不安到近乎恐懼了,難怪他會用這種手段來綁住你。」

  融融咬了咬唇。「那現在該怎麼辦?」

  「這個嘛……」心理醫生沉吟片刻。「因為他的潛意識人格是由他幼年遭遇所造成的,我是可以用催眠術暗示他看開一點,但那樣還是無法改變他的過去,所以,依舊只能靠他自己走出那個陰霾。不過,這可能需要一段相當長時間的心理診療,目前若只考慮他雙腳的問題的話,就必須先去除他的潛在恐懼。」

  「你是說……」

  「消除會失去你的恐懼。」

  融融低眸沉思了一會兒。「我明白了,其實問題都在我身上,是我的行為讓他產生那種恐懼。雖然他一直在告訴我他很不安,但我卻一直把它當作是小孩子的任性撒嬌,放任他的不安逐漸擴大,直到變成恐懼。」

  「我明白,因為他比你小,是吧?」心理醫生瞭解地說。「其實,這種事在歐美相當多,甚至相差二、三十歲以上的都有,根本沒什麼特別,你實在不需要這麼在意。事實上,就是你這種心理障礙間接造成他的心理障礙的,我想,你自己也很明白吧?」

  融融坦然頷首。「我知道,也一直想要讓自己撇開這種顧忌,希望自己能不這麼在意,但真的很不容易,因為他確實比我小,那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不過,我媽媽也曾經提醒我,我應該把向陽的男人和丈夫身份拿到前面來,但是……我就是不太明白……」

  心理醫生溫和地笑了。「很簡單,當你先生說了某句話或做了某件事,而讓你覺得他很幼稚任性的時候,你是不是把他當成小孩子了?為什麼呢?他明明是你丈夫啊!你為什麼不能把他比你小的事實放一邊,先以他是你丈夫的立場去想一想,他為什麼會說那種話或做那種事呢?」

  融融張了張嘴,旋即闔上,繼而開始皺眉苦思。

  「再成熟的男人有時候也是相當幼稚任性的,但是,他的幼稚任性絕對和小孩子不同,你不應該把他們混為一談。當男人在撒嬌任性時,通常是他心靈上出現某種缺乏現象,需要女人去填滿的時候,如果你不去正視它,那份缺乏感會越來越嚴重,到最後可能就不可收拾了。」

  「就像現在的向陽?」融融喃喃道。

  「是的,就像現在的向先生。」

  又沉默了一會兒,融融才慢吞吞地說:「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哦?怎麼做?」

  「我必須設法填滿他內心裡的破洞。」不過,說起來簡單,她對究竟該怎麼做卻一點概念也沒有。

  到底她該拿什麼去填補他內心的空洞呢?

  ×××

  融融在病房外又思索半晌後才打開門,恰好護士也要離開,和護士相互點點頭後,她便和護士錯身進入病房內。

  向陽一見到她便問:「你到哪裡去了?」融融沒有回答他,僅是深深地凝視著他,向陽不覺疑惑地看回她。「怎麼了?」

  融融依然不出聲,想到從他口中敘述出來那些他幼時所遭受的輕蔑嘲諷,以及他如何故作不在乎地用逞強的笑容武裝自己,又如何堅忍的吞下苦澀的渴望,在滿心的寂寥中孤獨地成長,只因為他不想在父母的壓迫下磨滅自己的本性去做一個無情無義、骯髒齷齪的向家人。一想到這些,她的內心就不由得又酸又苦得想掉淚。

  「融融?」

  溫柔的,「我可以躺在你身邊嗎?」融融問。

  向陽詫異的微張嘴,繼而輕輕蹙眉。「可以啊!不過……你到底是怎麼了?」

  融融又不說話了,她輕悄地爬上床鑽進被單裡,小心翼翼地偎在向陽肩窩裡讓向陽抱住她。

  就這樣平靜安詳地過了幾分鐘後--

  「我愛你。」融融突然說。

  向陽微微一愕。「呃?呃……我也愛你,不過……你幹嘛突然這麼說呀?」

  融融緩緩地仰起臉。「你相信我嗎?」

  向陽呆了呆。「什麼?相信你什麼?」

  「我愛你。」

  向陽狐疑地俯眼打量她。「相信,但是你……」

  她只要聽前面那兩個字就夠了。「那你相不相信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猶豫了一下,「呃……相信。」向陽說。

  融融輕歎。「你猶豫了,因為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向陽終於忍不住拉下臉來了,「喂、喂!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嘛!這麼古古怪怪的,我已經告訴你……」他驀地煞住,而後雙眼倏瞇。「不會是我的腳真的不能走了吧?」

  融融又歎息。「不,你可以走,只是……」

  向陽雙眉一挑。「我知道了,他們又告訴你是我自己不想走的嗎?狗屎,你寧願相信他們的鬼話而不相信我?」

  「不,我兩邊都相信。」

  「什麼鬼?」向陽低咒。「你怎能兩邊都信?」

  「因為你們兩邊都沒說謊呀!」

  向陽頓時氣結,有好一會兒他都不再開口,只是呼吸粗重地兀自生著悶氣,而後突然地,他用力抱緊了融融。

  「好,他們要用這種說法來推卸責任沒關係,我會用自己的力量來走給你看的,你瞧著好了,我很快就能走了!」無論是神情或語氣,向陽都非常堅決,好像只要他這麼說了,結果就會是那樣。

  然而,在他潛意識的詛咒尚未解除前,無論他如何努力,甚至拚命到身上有些已經開始癒合的傷口都因為太勉強地使力竟然又裂開了,他那兩條腿卻依然毫無動靜,唯一的收穫只是歐陽大夫的嚴厲警告。

  「就算你能走,也不是這個時候啊!」

  向陽冷冷地斜睨他。「你不是說是我自己不想動的嗎?所以,我要動給你們看看啊!」

  歐陽大夫無奈地搖搖頭。「你……好,你繼續動吧!只要你再隨便亂來一次,我就把你綁起來!」

  當然向陽才不甩他那一套,然而,他還是不敢繼續勉強自己了,原因不在歐陽大夫,也不是他想放棄了,而是融融,那個以往在他不聽話時只會臭罵他的融融竟然哭了。他從來沒有看融融哭過,所以,融融一哭就把他給嚇壞了。

  「不要哭,融融,你……拜託你不要哭了嘛!」他手忙腳亂的想要止住她的無聲飲泣,卻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我……我不再亂動就是了嘛!等傷口好了我再做復健,這樣可以了吧?」

  其實,融融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會哭,她本來是打算配合歐陽大夫臭罵向陽一頓的說,但是,一想到他不曉得忍受了多麼巨大的痛楚,壓抑著可能永遠無法走路的恐懼,頑固的強迫自己做那種根本做不到的事,就好像幼年時一樣,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獨自吞下所有的痛苦,一回又一回的告訴自己沒關係,她的心就彷彿撕裂般痛楚,痛得她禁不住泛出滿眶淚水來。

  肉體的創傷終有一天會痊癒,但心靈上的創傷卻總是埋伏在心靈深處悄悄的、不斷地啃噬著未來每一日的生命。

  最可悲的是,就連嘴裡說著愛他的她,也是帶給他痛苦的人其中之一。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把你逼成這樣的,是我害你把自己弄得如此傷痕纍纍的,是我到現在依然在傷害你,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融融,你……你怎麼越哭越厲害了?不是說了我不會亂來了嗎?你……拜託啦!別哭了好不好?好嘛!你說嘛!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說嘛!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融融慢慢地抬起斑斑淚痕的臉。「什麼都聽我的?」

  「是、是!」向陽忙點頭。「什麼都聽你的!」

  「好,那我要你相信我,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向陽眉宇倏地皺起。「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

  向陽聳聳肩。「好,我相信你。」

  融融凝望著他片刻,而後淚水繼續往下淌。「不,你根本不是真心相信我的!」

  「哪是!」向陽立刻否認。「我是真的相信你的啦!」

  融融搖頭,傾盆大雨依然下個不停,向陽不覺又開始慌張起來了。

  「真的啦、真的啦!我是真的相信你的啦!拜託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融融不理會他,繼續發揮鹽水製造機的最佳功能;向陽無助地朝歐陽大夫看去,後者兩手一攤,表示他也愛莫能助,隨即轉身離去了。

  這種場面實在不適宜他來做夾心蘿蔔乾。

  「融融,算……算我求你好不好……融融……哦!老天,饒了我吧!」

  當他知道自己的腳不能動時,都沒有像此刻這般無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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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2:01:45 |只看該作者
 
  其實,融融自己一直都知道,一切的癥結都在她身上,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想要鑽出這個牛角尖又是另一回事了。

  即使打從認清自己就是傷害向陽最深的罪魁禍首開始,她就急於想打開自己的心結,然而,她什麼事都能看得很開,可就是這件事無法那麼輕鬆的就能丟開一邊不管。

  偏偏這種事又不是演演戲,掰幾個「善意的謊言」就矇混得過去的;就像向陽在跟她打馬虎眼時,還不是立刻就被她折穿了。可是,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此時此刻,向陽依然在受苦,一想到這點,她就愧疚得想哭,而且更急於從自己一頭鑽進去的死胡同裡逃出來。

  然而,如果真是這麼容易的話,她用得著拖到現在才來傷腦筋嗎?

  「你還真是宇宙霹靂無敵的頑固死腦筋啊!」連邵萱都有點不耐煩了。「我不是說過沒叫你忘掉那種事實嗎?我只是要求你凡事分清楚一點嘛!」她歎著氣說。

  「好吧!我說個最簡單的例子好了,譬如說,你還是大三或大四學生,然後有個一、二年級的小鬼當上了學生會長,那麼,在開學生會議時,在你眼中的他是學生會長或學弟呢?」

  「當然是學生會長羅!」融融理所當然地說。

  「為什麼?他不是你的學弟嗎?」

  「可是當時在開會啊!」

  「就算在開會他還是你學弟吧?」

  「拜託!學弟是學弟,學生會長是學生會長,場合不同就要看不同的身份嘛!譬如你在公司裡是我上司,可是在家裡就是我老媽,這種事很自然就可以分開來的嘛!」

  「很好,那你為什麼就是分不清阿陽的身份呢?」

  融融頓時啞口無言。

  「以前不提,是因為當時的阿陽還是個半生不熟的小鬼頭;可現在不一樣了,他長大了,是個成熟的男人了,你是不是應該正視一下他男人的身份了呢?不要忘了,無論他小你幾歲,他始終是那個和你有個孩子的丈夫喲!」

  融融沉默片刻。「我……我知道他是我的老公啊!」她吶吶地道。

  「是喔!你知道,也賦予他家人的身份,但你就是忘了給他老公應該有的地位!」邵萱歎道。

  融融又沉默了。

  「其實,很多事如果你有顧慮到他是丈夫的身份的話,他就不會老是說不安了。想想,如果換了杜翰是你丈夫,在某些事的應對處理上,你是不是會有不同的方式呢?為什麼?」

  融融依然垂首無語。

  「如果你身邊一直沒有出現其他男人的話,或許你們往後也能像過去三年一樣隨隨便便嘻嘻哈哈的混過去也說不定,可是現在阿陽長大了,你身邊又出現那種你不可能當作看不見的男人,問題自然就浮出檯面羅!」

  融融欲言又止地瞥她一眼,可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所以說,如今阿陽都搞成這樣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這麼自私地只想到自己,稍微分點心去顧慮一下阿陽的心情呢?」

  「喂、喂!人家哪有你說的這麼自私嘛!」這個融融就不能不抗議了。「我也有在顧慮阿陽的心情啊!否則……」

  「我聽你在說!」邵萱不屑地輕叱。「你現在給我仔細去想一下,你那個心情是不是都是以你自己的立場在為自己煩惱而已?」

  「我……」

  邵萱臉一沉。「想!」

  融融不由得嘴一噘。「想就想嘛,有什麼了不起!」有沒有搞錯啊?居然叫人家在醫院走廊上想這種事?

  不過,生氣歸生氣,融融還是很認真的開始思考起來,因為,她知道邵萱會叫她想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是想著想著,她的神情卻越來越郁卒了。

  仔細一深思,她好像真的跟老媽說的一樣,老是用自己的想法觀點來衡量向陽,也總是以自己的立場來考慮兩人之間的問題,以為自己已經充分替向陽著想了,其實最終的結論還是為了她自己。

  因為害怕受傷害,所以不信任向陽;因為不信任他,所以預先為自己留下後路;為了預留後路,所以只好……傷害他!

  就連當初懷孕時,表面上的理由是為了向陽著想,但何嘗不是為了要乘機斬斷傷害的根源!

  向陽的愛是不顧一切的,他不在乎會傷害到自己或任何人,只是一心一意的愛她--因為他渴望被愛;而她的愛卻是一開始就升起了一面保護網,只要自己不受傷害,她下意識迴避去考慮那一面網是否會傷害到向陽--因為她從不缺乏愛。

  她老是責怪向陽太幼稚,其實是不願意看到他長大,所以,拒絕承認他也會有成熟的一天,因為她不希望失去主控優勢--一旦失去主控優勢,她受傷害的機率就會增加了。

  哇嚷!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卑鄙自私?難道這就是她的潛意識人格?

  可為什麼會這樣呢?她不都一直是生活在愛之中的幸福小孩嗎?怎麼會有如此卑劣的個性?難不成……

  是天生的?

  不會吧?那她不就是那種令人厭惡的奸詐小人了?哦!老天,真是太可怕、太惡劣了!她怎麼……請等一等!

  會不會……會不會她也跟向陽一樣,在幼年時期曾經嘗受過某種傷害?

  哦!拜託,最好是這樣,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本性竟然是如此卑劣的事實。

  為了挽救自己的人格,融融趕緊垂首蹙眉苦思。好半天後,她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猛然抬頭並瞪眼盯向邵萱,那眼神是如此犀利凶狠,後者不由得被嚇了一大跳。

  「幹嘛?」融融依然死瞪著她,神情怪異得讓邵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怎……怎麼了?」

  「老媽,」融融慢吞吞地開口了。「請你告訴我,爸爸飛機失事的那一回,他是到日本去幹什麼?」

  邵萱的神情微微一變。「你……你問這個幹什麼?」

  融融的眼神驀地轉為嚴厲。「別問我幹什麼,請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要是在以往,只要一有人提到有關融融父親的事時,邵萱總是會裝瘋賣傻的矇混過去;但這一回,她有強烈的預感不能這麼做。

  她心虛地閃開眼。「呃……公事,他是去辦公事。」

  「是嗎?」融融的雙眸依然緊瞅住邵萱。「不是為了去看當時剛滿月的弟弟嗎?」

  邵萱的面色陡然大變,「你怎麼知道?」她失聲驚叫,隨即驚覺失言地摀住了嘴。

  融融震了震,「居然是真的?」她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我一直以為那是在作夢的說!」旋即苦笑。「不,是我刻意讓自己以為自己是在作夢的。」說著,她慢慢把頗受困擾的視線移到向陽的病房門上視若無睹地盯著。

  「那一年我好像是六歲吧?唔……對!是六歲沒錯,在爸爸出發前一天晚上,因為作了一個噩夢,所以,我拿了枕頭想到你們的房裡去睡,可是剛走到你們的房門外,我就聽到你和爸爸在吵架……」說到這裡,她突然打住了。

  邵萱呆望著融融半晌後,才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我以為沒有人知道的,沒想到卻讓你……」她輕歎。「你爸爸說那只是逢場作戲,沒有想到對方卻有了孩子……」

  「你要和爸爸離婚,但是爸爸不肯。」融融接著說。

  「你爸爸說他不愛對方,但對方說。除非你爸爸和她結婚,否則,她不會讓你爸爸認回孩子。」邵萱平靜地說。「你爸爸一直想要個兒子,但是他又不願意和我離婚,所以,那次他是要到日本和對方談判的。」

  融融沉默片刻。「後來呢?那個女人有出現過嗎?」

  邵萱淡淡地瞟她一眼。「後來你爸爸舉行葬禮時,對方來找過我,她叫葉田惠子,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演員,那個孩子叫葉田將吾。她還是不肯把孩子給丁家,只是拿了一大筆錢後就回日本去了。」

  「可是……可是我記憶裡最深刻的卻是……」融融苦惱地蹙緊了雙眉極力回憶著。「是你哭著說爸爸變心了,說爸爸背叛了你,也背叛了我們,你不能原諒他,所以一定要和爸爸離婚,還叫爸爸趕快滾到日本去找那個女人,去找他朝思暮想的兒子,而且不用回來了……」

  是的,就是這個了!

  因為當時以她那貧乏的、既無知又幼稚的腦袋回路解讀後的整體結論是--爸爸背叛了家人,不但打算拋棄她們到日本去找別的女人還有小孩,而且永遠都不再回來了!

  所以,她受到傷害了!

  對當時不過六歲的她來講,這種欺騙背叛實在是太令人難以接受了,所以,她寧願把傷害深埋在心底,並把那一幕過程當成是作了另一場噩夢。之後爸爸去世,她也刻意的把這一段醜陋的回憶拋棄在凍結的記憶庫中,以為這樣就不會讓那件事實傷害到其他人了。

  可沒想到,那個被她隱埋起來的傷害,卻因此有機會悄悄的在她心中發酵腐爛,不但造成她扭曲的潛意識夢魘,而且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她往後的生命。

  如果不是趙儀強和向陽主動用那麼強勢的態度來追求她的話,或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向男人告白,而只會暗戀別人吧?

  所以,當趙儀強變心時,她也很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所以,當她陷入向陽的情網而無法自拔時,那個扭曲的人格便自動的為自己設下堅固的保護網。

  所以,無論她多麼努力地要打開心結,卻始終徒勞無功。

  原來她的情況和向陽相同--短期無解!

  不同的是,向陽拒絕承認自己有那種不良潛在人格,她卻是自己從自己的傷口裡硬生生的挖掘出來的。也許是因為她所受到的傷害渺小得根本無法和他相比吧?

  不過……這下子兩人都是傷患了,又該怎麼辦才好呢?

  互舔傷口嗎?

  ×××

  敲下石膏,掛上吊帶,向陽成了二級傷兵,整天轉著輪椅到處鬧。融融頗能諒解他以此來化解心中焦慮的行為,因為歐陽大夫一直不准他進行復健,所以他只能叫融融有空就幫他活動雙腳,要不就自己拚命地替自己按摩,剩下的時間就只好讓自己瘋狂得忘了雙腳的煩惱。

  不過,大概也不用再等多久了,只要他左手一痊癒,復健就可以開始進行了,問題是……

  復健有用嗎?

  在向陽所住這一層樓的四周,環繞著一圈延伸出去約六公尺左右寬的半露天陽台,有小小的花圃,舒適的躺椅,專供病人出來曬曬太陽、伸展一下筋骨之用。此刻,融融正推著向陽往陽台去,因為向陽在各病房間鬧得太凶了。

  找著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融融停下來固定住輪椅,然後坐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支著下巴,雙眼滴溜溜地瞅著向陽。

  「幹嘛?」向陽狐疑地問。

  「我啊!有一件秘密一直想告訴你。」

  向陽雙眉一揚。「秘密?」
  「是啊!是有關我爸爸的事……」於是,融融慢條斯理地把爸爸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向陽。

  向陽雖然有點驚訝,但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因為這種事和他家來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笑死人的小事一件。

  他只是在融融說完後,若有所悟地盯著融融,並問:「所以你一直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融融坦承。「而是不信任所有的男人吧!我想。」跟著,她又把自己潛在的卑劣人格老老實實地坦露在他面前。

  「……所以,你瞧,我下意識裡一直很自私的只想到要保護我自己,當然,我不敢說這都是我老爸害我的,但我希望你能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辦法去除心中的這根刺,之後,相信我一定會有所改變的。」

  能夠知道自己之所以不被信任並不是因為他不夠好,而是基於她個人的因素,向陽似乎感到很高興,特別是融融願意主動告訴他這件事,很明顯地表示出她想信任他的態度。

  他體諒的握住她的手。「等我好了之後,我們到日本去玩玩吧!」

  融融微微一愣。「日本?」

  「是啊!日本。」

  融融沉默片刻。「你是說直接去找那個女人嗎?」

  向陽頷首。「你不想嗎?」

  融融再次沉默了好一會兒。

  「大概是想吧!但我又怕到時候反而會知道更多我不想知道的事。」

  「那又如何?」向陽不以為然地說。「不管你想不想知道,它依然是擺在那兒的事實啊!而且,不管再怎麼令人不愉快的事實,乾脆一點搞清楚它們,總比你自己在這兒胡亂猜測、懷疑來得好吧?」

  「唔……」融融沉吟半晌。「說得也是。」

  向陽得意地笑了。「對吧?對吧?」

  融融一瞧見他得意的樣子,不覺哼了哼。「是沒錯,但是請問少爺,你的腳這樣子該怎麼出國去玩?坐輪椅嗎?」

  「沒問題、沒問題,」向陽拍著剛拆線的大腿豪氣萬千地允諾。「我一定可以走的,只要那個混蛋歐陽早點讓我開始復健就行了。告訴你,只要肯拚命去做,這世界上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所以,就算這雙腿真的不能走了,我也會讓它走給你看的!」

  是喔!大話誰都嘛會說,到時候要是他發現,就算換一雙腿他也不能走的時候,他又該怎麼辦?

  不過,結局卻相當出人意料之外,向陽之所以能恢復行走能力,既不是因為他的心結終於解套了,也不是他拚老命復健的成果,事實上,他根本就還沒開始復健呢!

  那是在歐陽大夫準備通知他可以開始復健的前兩天,只要兒子一出現,就顯得特別孩子氣的向陽,竟然帶著來探望他的小威威在病房間開始玩起捉迷藏來了,最後連官兵捉強盜都出籠了。

  正在尖叫吵鬧間,歐陽大夫一腳跨出辦公室,恰好截住向陽的二十一世紀超級戰車。

  「向陽,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不安靜下來,我就叫護士幫你打上一針,我想……唔……讓你睡上三天三夜應該夠了吧?」

  心頭一驚,向陽忙對著那張面無表情的閻王臉猛打哈哈。

  「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又忘形了,對不起,我馬上安靜下來,馬上安靜下來!」

  他是安靜下來了,問題是,才三歲的小威威哪可能說停止就停止,他依然在向陽身邊叫著鬧著,衝過去再衝回來。

  「小威威,不要玩了!」

  「不要,小威威還要玩!」小威威叫著又衝出去了。

  「好,小子,待會兒媽咪買布丁回來不給你吃了!」

  小威威一聽,衝鋒飛車隊立刻緊急煞車,隨即叫著轉身滾回來。

  「好嘛、好嘛,小威威不玩了,小威威要吃布了。」

  就在這時候,另一個同樣頑皮的七、八歲小男孩也推著一輛空輪椅從向陽左前方病房裡衝出來,而小威威則從右邊直直地往前衝過去,準備搶先一步到向陽的病房裡等布丁;看兩人的衝勢,如果沒有一方先停下來的話,肯定雙方會撞成一團,而且很有可能兩個小鬼都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停!」

  向陽驚恐地狂吼著,但同時,他心裡也明白兩個小鬼絕對來不及停下來的,於是,不假思索地,他閃電般地衝向前去及時一把撈住小威威,還差點一頭撞到對面牆上去了。

  「你這個小笨蛋!」還沒站穩,向陽就抱緊了小威威餘悸猶存地顫抖著,連怒吼的聲音也在發抖。「叫你不要玩了為什麼不聽話?爸爸都快被你嚇死了你知道嗎?」

  護士們慌忙地跑過來阻止了另一個小頑童,歐陽大夫也趕緊跑來察看他們父子倆是否受傷了,但是,向陽只是摟緊了小威威不肯放,看得出來他的恐懼神經還沒有放鬆下來。

  歐陽大夫正想叫向陽把孩子交給他,免得向陽忘形地憋死孩子,然而才一眨眼,他又換了個怪異的神情瞧著向陽的雙腿。同樣的,剛從電梯裡出來,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融融也提著兩個塑膠袋愕然的望定了向陽的雙腳。

  「以後不准再亂跑了知道嗎?」向陽嚴肅地命令道,並往自己的病房快步走去,心中同時在考慮著要不要給這個小鬼的小屁屁來幾下響亮的?

  小威威雖然不太明白自己到底闖了什麼禍,但至少他聽得出來爸爸很生氣,所以,他乖乖地抱緊了爸爸的脖子,並乖巧地應了一聲,「知道了,爸爸,不過……」他往下看著。「爸爸,你不需要坐會跑的椅子了嗎?」

  一聽,向陽便猛然站定,而後慢慢地往自己的腳看去,半天後,他才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正想說什麼的歐陽大夫。

  「什麼都不准說!」話落,他便傲然地走進自己的病房裡去了。

  融融和歐陽大夫面面相覷片刻,而後同時失笑。歐陽大夫向融融點點頭,融融則低喃一句「謝謝!」之後,就興奮地跟著向陽後面進去了。接著,歐陽大夫就轉身喚來護士,並遙指著向陽原來坐的那張輪椅。

  「那個以後都用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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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2:03: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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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願承認,
  為了愛你,
  曾不擇手段的留住你,
  但一切的緣由,
  都是因為太愛你,
  直到無法自拔。

  出院第一天回家,姨婆一見到向陽,立刻哇啦哇啦的叫了起來。

  「怎麼搞的?醫院到底有沒有給他吃東西呀?他怎麼瘦得跟猴子一樣?而且,我都有燉補品讓你們帶去給他吃不是嗎?都被誰偷吃了?」說著,她憐惜地撫摸著向陽的臉頰。「可憐,臉色這麼難看!」隨即轉身對邵萱命令道:「兩個月之內不准你讓他工作,知道嗎?」

  邵萱瞟向陽一眼。「遵命,姨媽。」

  姨婆這才滿意地拉著向陽就走。「來,今天我煮的都是你愛吃的菜喲!你要多吃一點啊!」

  連招呼都沒機會打,向陽便被推到餐廳裡坐下了,小威威立刻興奮的跳到他大腿上,可下一秒就被姨婆抓走了。

  「今天不行,小威威,今天要讓你爸爸好好的吃一頓。去!去跟你小阿姨一塊兒吃,別來鬧你爸爸。」

  沒想到剛被流放到邊疆地帶的小威威,兩腳剛一著地,立刻就一溜煙地逃回向陽的身邊來。「小威威不會鬧爸爸嘛!小威威要跟爸爸一起吃啦!」

  「不行,你已經會自己吃了,別老是要你爸爸喂!」

  「好嘛!小威威會自己吃嘛!但是,小威威要跟爸爸一起坐嘛!」

  揪著向陽的衣角,小威威扁著小嘴,兩泡淚水哭兮兮地瞅著爸爸就是不肯走,向陽看得不忍心,正想把他抱過來,孰料兩眼一花,身邊的小可憐已經被丁淘淘抱走了。

  「來,跟小阿姨一起吃,小阿姨餵你好不好?」

  「不要,人家要跟爸爸一起吃嘛!」

  「明天再跟爸爸一起吃好不好?」

  「不要、不要,人家現在就要跟爸爸一起吃嘛!人家要跟爸爸一起吃嘛!」

  哇--居然開始耍賴起來了!

  「閉嘴,小鬼,」融融陡然怒喝。「你想讓媽咪揍你小屁屁是不是?」

  原是要嚇得他不敢作怪的說,誰知道,小威威先是驚得倒噎一聲--正如預期,旋即嗚哇大哭了起來--這個可就大出意料之外了!

  「嗚哇--爸爸不喜歡小威威了,嗚哇--媽咪不喜歡小威威了,嗚哇--姨婆婆不喜歡小威威了,嗚哇--小阿姨不喜歡小威威了,嗚哇--大阿姨不喜歡小威威了--」

  他一個個嗚哇點名過去,聽得大家又好氣又好笑,丁宛宛更是猛翻白眼。

  「真是池魚之殃,我又沒幹嘛說!」

  「……嗚哇--外婆不喜歡小威威了,嗚哇--」

  「簡直是亂栽贓嘛!」邵萱喃喃道。

  向陽終於忍不住離座去抱來嗚哇個不停的兒子了。

  「好、好、好,小威威跟爸爸一起吃,可以了吧?」

  小威威立刻好委屈似的偎在爸爸頸項邊抽噎。「嗚嗚--小威威好可憐喔,嗚嗚--小威威最最喜歡爸爸了,嗚嗚--」

  融融受不了地白向陽一眼,同時把幼兒椅搬到向陽座位旁。

  「這小鬼就是被你給寵壞的!」

  「哪是!」向陽高呼冤枉,並把小威威放到幼兒椅上後,自己再坐下。「大家都有份寵的嘛!怎麼可以都推到我身上來呢?」

  嘖嘖!罪魁禍首誰要當,不推給你要推給誰?

  接下來的時間裡,姨婆忙著繼續把菜端出來,坐在小威威另一邊的邵萱則負責照顧小外孫,而融融就忙著叫向陽多吃點。不一會兒,姨婆也就位了,總算全員到齊,於是,大家開始邊吃邊談笑,就如同往常一般。

  只不過,大家都很小心的不去提起向陽出車禍的原因,那是他們夫妻倆的私人問題,僅適合讓他們自個兒關起門來開辯論研討會,並不適宜端上抬面來公開招標,就算旁人想幫上一手,也只能躲到廁所裡去講悄悄話。

  就連他的雙腿是如何痊癒的也沒人問起,因為那也是個敏感的話題,搞不好稍微一提,向陽就會翻臉了也說不定。反正起因、過程並不重要,只要他現在能走就好了,不是嗎?

  餐後不久,向陽便被趕回房裡去睡午覺了,融融自然是跟在一旁伺候大少爺休息。然而,向陽卻靠著床頭一副還不太想睡的樣子,只是看著融融忙著把旅行袋內的衣服、日用物拿出來整理。

  「怎麼不睡?你不累嗎?」

  向陽沒有回答,還索性翻身橫趴在床上繼續看著融融忙碌。好一會兒後,他才突然說:「以前我家啊!小孩子出門上學都是專車接送的,因為這樣才夠派頭。」

  融融奇怪地瞄他一眼。「哦!」幹嘛突然說這個?難不成他是在暗示,以後小威威上學也要專車接送嗎?不是吧?姨婆常常煮菜頭湯,還有芋頭西米露當作點心,不需要再添加什麼派頭做配菜了吧?

  「雖然我一直吵著要自己騎腳踏車上學,可是爸媽就是不准,說什麼騎腳踏車、坐公車那類事不是適宜向家這種高尚人家做的事,所以,我就拿零用錢自己偷偷去買了一輛來騎……」

  對嘛、對嘛,這才正常咩!

  「……沒想到,我第一天騎出大馬路上就被車子撞了。」

  融融立刻丟過去驚訝的眼神。

  不會吧?那麼遜?

  向陽聳聳肩,把腦袋擱在交疊的雙臂上。「還好我沒受什麼大傷,只是腦震盪昏迷了幾天。可是,除了我剛被送進醫院裡時,我老爸的秘書出現過一次之外,家裡根本就沒有任何人來看過我,直到我出院,也是我老爸的秘書來接我的。」

  融融簡直不敢相信,哪有這種家人的?耍酷嗎?

  「你知道我回家之後,我老爸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向陽瞇著眼問。

  唔……他會這樣問,肯定是不太正常的話。

  融融蹙眉想了想。「不准再騎腳踏車了?」

  向陽笑笑,同時闔上了眼。「不,我老爸一見我就開始破口大罵,說要是讓人家知道向家的人騎腳踏車,向家會有多丟臉之類的。因為那時候是暑假,所以,老爸就罰我整個暑假都不准出門,我呢!就是那時候開始學會逃跑的。」

  「哇你咧--有沒有搞錯呀?」融融一臉的不可思議。「真是兒子不重要,面子比較重要嗎?更何況,騎腳踏車又有什麼好丟臉的?不會騎才真的會被笑呢!」

  向陽似乎沒有聽到融融的抗議,「反正……沒有人歡迎我回家,」而且,他的口齒也開始有點含混不清了。「也沒有人煮好菜安慰我,更沒有人關心我的身體如何,他們關心的只是,若是有熟識的人提起這件事的話,他們該如何否認我是騎腳踏車被撞的……」

  放下手中的衣物,融融悄悄地來到床邊蹲下,憐惜的拂開他垂落臉上的頭髮。

  「……反正老爸的兒子一大票,又不缺我一個……」

  融融歎息著在他的身邊躺下,他立刻像幼兒尋求庇護似的把頭埋進她的懷裡,他抱住她的腰,她則攬住他的腦袋。

  「……我大哥還罵我說,為什麼不乾脆就那樣被車撞死算了,因為我害他們那一年暑假不能出國去玩……」

  倏地抱緊了向陽的腦袋,融融心疼地低喃,「忘了吧!阿陽,那些都過去了,你現在有我們了不是嗎?姨婆和老媽拿你當兒子看待,大姊和淘淘也當你是兄弟,還有我和小威威,大家都這麼關心你,你感覺得到的,不是嗎?」

  好半晌後,向陽才輕輕「唔」了一聲,跟著就睡著了。融融反手扯來被單為他蓋上,而後無奈地把雙唇貼在他的額頭上。

  要多久他才能擺脫過去的陰影呢?

  ×××

  在向陽住院期間,一些預定的工作自然得往後挪或乾脆推掉,但是,那些推不掉又有時效性的卻不能拖太久,譬如中秋節廣告。所以,向陽出院兩天後,就被抓到山上去了,因為中秋節快到了。

  然而,不過是幾個非常簡單的鏡頭,誰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那麼多「閒人」來報到。

  首先就是那個平常看起來明明很正經八百的樣子,可三不五時卻又有些幼稚爆笑的於導,自從那部宣導劇集拍竣之後,於導更是纏向陽纏得緊,要不就是磨在融融身邊,希望融融能幫他說服向陽。

  雖然向陽住院時他無計可施,因為向陽要求院方除了親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見,但是,一聽聞向陽出院之後,他立刻又黏過來了。同樣的,向陽完全不予理會,於導只好又轉向融融實行哀兵計畫。

  「拜託,只要一支就好了!」

  「我給你騙!」融融不屑地哼了一聲。「一支之後又是另一支,另一支之後再另另一支,誰不知道這個一支是沒完沒了的!」

  於導窒了窒。「呃……不!不會啦,我說了一支就是一支,真的!我……我發誓,只要一部能夠成為我的生平代表作的大戲就夠了,我不會太貪心的啦,我發誓!」

  「發誓?男人發誓當點心,演藝圈的人發誓更是家常便飯,」融融更不屑了。「你就算發誓說你是男的,我都不給你信!」

  「融二小姐,不要這樣啦!你嘛幫幫忙嘛……」

  而在田秀和向陽說過那些有的沒有的話之後,向陽更是明顯的和田柔畫清界線,甚至還拒絕和田柔合拍廣告。之後沒多久,向陽就出了車禍,原本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契機,沒想到她卻連探望的機會也沒有。

  所以,她們一得知向陽出院了,而且有臨時通告,她們立刻趕過來探班了。田柔來探向陽的班,而田秀則是來探於導的班,當然,這更讓一些多事的記者們有可以天花亂墜亂掰的話題了。

  另外,還有一些是向陽同校的女孩子,當然,向陽迷和圍觀的群眾等等更是少不了,也不曉得她們怎麼會這麼神通廣大,居然能探知向陽的詳細工作行程。除非臨時調動行程,否則,她們幾乎是每場拍攝必到,除了攝影棚內的作業之外,因為有守衛守著公司大門。

  不過,其中只有兩位特別引人注目,也是這次臨時通告唯一得到消息而匆忙趕來的人,一個是向陽的同系同學宮美莎,一個是有點瘋狂的向陽迷賽妮。

  兩個女孩子同樣年輕漂亮,差別在於一個是健康知性美,另一個卻是艷麗火爆;一個是自信大方,另一個卻是任性驕縱,一個是聰明內斂,另一個卻是刁蠻霸道。

  她們兩個和田柔恰恰好代表三個典型、三種身份,好像打不死的蟑螂似的,一次次的從這邊被趕,再一次次的出現在另一個方向,不屈不撓地圍繞在向陽身邊,卻又免不了相互之間的明爭暗鬥,而得利的反而是旁觀者--光看她們不時的爭執嘲諷,就是一場值回票價的戲外戲了。

  融融還真是有點佩服她們呢!

  丟下兀自在一旁嘮嘮叨叨的於導,融融逕自迎向朝她這方向走來的向陽。而於導也很聰明,在這種時候通常都會很識趣地避開,免得招惹向陽更加地厭惡不爽。

  「怎麼不拍了?」

  「我哪知啊!說什麼剩下的要抓緊太陽剛降落,月亮剛升起的那一刻來拍,真是有夠麻煩的!」向陽嘟嚷道。「那個笨蛋要是說可以了,你再來叫我,我要上去睡一下。」話落,他就疲憊地爬進外景車裡了。

  那三個原本急著湊上來的女孩子一見,半跑的腳步立刻掃興的停下來,繼而相互覷一眼、哼一聲,就各自轉頭散開了。

  融融看得好笑,卻又不免有些臉紅。只有她知道向陽今天為什麼會這麼沒精神,雖然大家都很體諒他是因為剛出院,所以體力不支,可只有她才清楚,其實是他昨晚太過「打拚」了,無論她怎麼抗議掙扎,他就是堅持要履行他「積欠已久」的純老公義務,而且幾乎是奮鬥到清晨才倦極睡去。

  愛拚才會贏嘛!

  「是喔!昨晚那樣……希望不會又贏到特獎了!」融融喃喃咕噥著轉身,卻一眼就看到田秀又在偷看她的行程表了。她立刻上前去,不落痕跡地把行程表收回來。「有事嗎?」

  田秀收回眼尷尬地笑笑。「沒什麼、沒什麼,那個……向陽今天拍完這個就沒事了吧?」

  融融頷首。「是啊!」

  田秀的雙眼立刻興奮地亮了起來。「那太好了,晚上有個派對……」

  「卡!」融融雙手在胸前打個大叉叉。「除了工作上的不得已之外,向陽晚上通常是不安排行程的。若是私人邀約,拜託!我這個經紀人不干涉他的私事,麻煩你自己去跟他說,OK?」

  田秀眼珠子一轉,又說了。「那下支廣告……」

  「Stop!」大叉叉仍然掛在胸前。「那是向陽自己決定的,我這個經紀人沒那個權利,了了吧?更何況,他才剛出院,除了這支是趕時間的之外,至少在兩個月之內,他不會排任何工作,因為他需要休養一陣子。」

  「那三個月後有出單元劇……」

  「哦!拜託,你知道向陽不拍電視、電影的不是嗎?」

  「可是……」

  「喂、喂!你幹嘛?偷跑啊?」遠遠的,另兩位花癡級騷包終於發現趕過來了。「你太詐了吧你,田秀,居然叫你妹妹在那邊絆住我們,自己就在這邊鬼鬼祟祟的,你姓奸啊?」賽妮大叫。

  「哪有……」

  「還沒有?」宮美莎瞟一眼隨後跟來的田柔。「你妹妹還真是厲害啊!不虧是演員,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傷的樣子,其實比誰都狡猾,不知道向陽知不知道呀?」

  田柔漲紅了臉。「我才沒有!」

  「是喔、是喔!你去騙男人吧!我們同性免疫。」

  「你們在鬼扯什麼呀?我妹妹很乖的耶!」

  「哈!五香乖乖。」

  「你……」

  聽得厭煩,融融索性也躲進外景車裡了。看向陽歪在攤平的椅子上,長手長腳似乎無處放地縮成一團,略微蜷曲的劉海垂蓋在額前,熟睡的臉龐顯得相當稚氣。融融愛憐地撫拿了一下他的臉頰,而後忍不住覆上他的唇偷了個吻。

  男人在這時候通常都是最可愛的--因為不會作怪。

  山上的氣溫一般都比較低,融融看他似乎有點冷的樣子,趕忙替他蓋上一件薄外套,然後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不到五分鐘,她也開始瞇起眼來了。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大概總有一個多鐘頭左右吧!突然……

  「融融!」

  點頭打瞌睡的融融立刻驚跳起來往窗外探出去。

  「幹嘛?」

  「太陽快下山了,叫向陽換上那套紫色襯衫趕緊出來開工了!」

  「哦!知道了。」融融應了一聲,隨即回身搖著向陽。

  「向陽,起來了,開工了!」

  如同往常一般,向陽一旦睡著之後,除非他睡飽了,否則就很難叫得起來,融融幾乎是坐到他身上去,差點狠下心地把他的頭抓起來撞牆,他才勉強睜開眼。

  「幹嘛!天亮了嗎?」困惑的雙眸在坐在他身上的融融的上下繞了一圈,旋即若有所悟地抱住她的腰。「哦!你還要啊?」

  「要你的頭啦!」融融紅著臉抓開他的手迅即跳開。「開工了,少爺!」

  「開工?」向陽迷惑地眨了眨眼,隨即恍然。「哦!對了,開工喔!」他揉揉眼,「這麼快啊!我好像沒睡多久嘛!」他咕噥著坐起來,揉著眼睛的手突然僵住。「完了,又要補妝了!」

  融融把紫色襯衫和搭配的長褲遞給他。「快,導演叫你換這件。」

  向陽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這才接過衣服來更換,融融順便告訴他新安排的行程。

  「老媽幫你推掉了將近一半的工作,剩下的全往後挪,她希望你至少能得到兩個月的休息,不只是因為你剛出院,而且過去一年裡,你也工作得太累了,所以,趁這個機會充分的休息一下也好,反正你也不缺錢,又不擔心休息太久會失去人氣,對吧?」

  向陽把襯衫下擺塞進長褲裡。「那下支通告是什麼時候?」

  「因為是聖誕節的廣告,所以是十二月初。」

  「十二月初啊?」向陽略一思索,隨即展顏笑開來了,「那就有兩個多月了?太好了!」

  「不過……」融融猶豫了一下。「寒假時我們不能在家裡過年,因為要到歐洲去接一支老媽誚想了好久的廣告。」

  「這樣啊……」向陽蹙眉,旋又展開。「你會跟我一起去吧?」

  「那當然,我是你的經紀人嘛!」

  「OK!那就沒問題了。」

  他笑著在融融的唇上親了一下,隨即抓來一件黑色背心就下車去了。

  融融略微收拾了一下才隨後下車,而且毫不意外地看到正在補妝的向陽身邊果然纏著那三隻聒噪的麻雀。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是很希望能拿把獵槍來把那三隻麻雀轟下來作串燒烤小鳥。

  可是,台灣的槍枝管理實在太嚴格了,而且不能隨便打獵,又怕活活地掐死小麻雀會被人控告虐待動物,所以,天人交戰許久之後,她還是只能拉開一瞼若無其事的笑容上前去賣笑。

  「各位小姐幫幫忙好嗎?向陽要開工了,請你們別在這兒騷擾了行不行?」也許她才有資格進入演藝圈吧?

  「什麼騷擾?」賽妮那張美美的臉一轉眼就變成了巫婆臉。「誰說我們是騷擾,你這個老太婆看不懂我們是在幫……」

  「你們三個才是超級大花癡!」

  如果有人嘲諷欺侮向陽,或許向陽還能當作沒聽到,可只要有人對融融說話口氣稍微重一點,向陽的臉色就會像現在這樣立刻陰沉到谷底。

  「拜託你們滾遠一點好不好啊?真是煩死了!」

  融融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因為向陽從來不考慮廣大的觀眾是他如今地位的基礎;對工作人員他是嬉皮笑臉,對她更是轉到右笑嘻嘻,轉到左猛討好,可對那些向陽迷們,他卻反而從來不給好臉色看。

  可笑的是,那些向陽迷們偏偏就喜歡他這一套,他越酷,向陽迷就越是暈頭轉向,簡直是迷他迷到心坎兒裡了。

  這種情況在宣導劇集播出之後更嚴重,就連一些歐巴桑都很憐惜他那種因為家庭因素而誤入歧途之後,又不知道該如何回頭的悲愴無奈模樣。都不曉得有多少人寫信去電視台、廣告公司,要求讓向陽繼續拍電視、拍電影呢!

  而向陽出車禍的消息傳出之後,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湧到丁氏廣告公司和醫院探聽消息,那些向陽迷送來的慰問品禮物等多到足夠開一間精品店了。

  不過,這也難怪,雖然他是在無心插柳的情況下進入廣告界的,但實際上,老媽早就看出他擁有所謂的明星特質了。然而,他是真的無心眷戀這種花俏的職業,如果不是老媽千拜託、萬拜託,向陽才答應做到景氣回升、公司穩定為止,否則,他早就揮揮白手絹,瀟灑地說聲莎喲娜啦了。

  想到這裡,她不禁又開始頭大起來了。

  兒子早該上幼稚園了,向陽卻堅持至少要在第一天親自送兒子去報到,說這是他做爸爸的權利。當然,每個人都大加反對,除了她是以個人的理由不同意之外,其他的都是以工作為考量因素而反對。

  開玩笑,一個銀色偶像怎能在高中時代就做了爸爸,而且還娶了一個大他六歲的老婆呢?再說,既然他「自我宣傳」了那麼久都沒人相信他已婚,又何苦要在他正竄紅的時候輕易地毀掉過去的成績呢?

  可是,他是那麼的堅持……唉!男人有時候還真是任性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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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22:03:56 |只看該作者
 
  晚餐後,丁家的人陸陸續續地往增建的起居室集合。途中,丁宛苑愣愣地望著剛從她身邊走過去的向陽。

  「我說阿陽啊!你……到底有多高啦?」

  向陽彎身抱起兒子。「187。」

  丁宛宛抽了一口氣。「187?!老天,再差一點點就190了耶!」

  「不可能到190的啦!」向陽抱著兒子在窗邊的雙人座沙發上坐下。「我大一時也不過又高了兩公分而已,以後不可能再高了啦!」話還沒說完,小威威就突然興奮地掙開老爸的手跳下去,歡天喜地的迎向端了一大盤水果零食的姨婆。「哼!現實的小傢伙。」向陽嘟嚷道。

  不久,全員到齊,邵萱威嚴的雙眼一一掃過親熱地摟住融融的向陽,窩在姨婆懷裡啃水果的小威威,忙著喀喀喀啃瓜子的丁宛宛和丁淘淘,而後敲敲桌子象徵性地宣佈開會。

  「OK!今天有三項議題--宛宛的婚禮、淘淘的工作和向陽的……大麻煩!」

  向陽翻翻白眼不予置評。

  「首先,我們先討論最簡單的問題--宛宛的婚禮。」邵萱轉向丁宛宛。「決定日期了?」

  「十二月二十。」

  「那可以開始籌備了?」

  「不用了,他說一切都交給他,我只要等著做新娘就行了。」

  「好,尊重男性的自大權,就全都交給他。」語畢,邵萱又轉而對著丁淘淘。「那你呢?決定了沒有?到底是要留在公司,還是去於導那邊學習?」

  「~~這個嘛……」丁淘淘不好意思地猛抓腦袋。「嘿嘿!老媽,我能不能到於導那邊學習,有空時再到公司打工?」

  邵萱眉宇一皺。「為什麼不專心一點?」

  「誰教你現在都不給人家零用錢了咩!」丁淘淘抱怨、抗議兼請願。

  「開玩笑!」邵萱嗤之以鼻。「都大學畢業了,還好意思跟我伸手要錢,你丟不丟臉啊?」

  丁淘淘老神在在地搖搖頭。「完全不會!」

  邵萱哼了哼。「不行,難得於導肯給你機會,你要專心一點才可以。」

  「老媽,別這樣嘛!」丁淘淘頓時慘叫連連。「人家一出門就要車錢、飯錢的耶!難道你要人家走路、餓肚子?拜託,我又不需要減肥!」

  「咦?你的存摺裡不是至少有六位數了嗎?」丁宛宛突然插了進來。

  丁淘淘立刻送過去兩顆新鮮漂亮的衛生眼。「喂、喂!那是我的老本耶!少來動我的歪腦筋。」

  「拜託,你世界大富豪啊?」丁宛宛啼笑皆非。「要動就動阿陽的,誰希罕動你腦筋呀!我是說,你又不是沒錢,現在可以先頂著用嘛!等開始領薪水之後,不就可以補回來了?」

  「少來!」丁淘淘斷然否決。「我那都是定期存款,提早解約的話,你賠我利息啊?」

  「作夢!我又不欠你。」

  「那你又叫我解約!」

  「你需要用錢啊!」

  「所以我才說要自己賺嘛!」

  丁宛宛正想再反駁回去,可隨即又放棄了這種白費力氣的主意,她搖搖頭歎著氣。

  「算了,這就是老媽放任教育的結果,一個是二十一世紀豪放女,一個是標準的小氣財神……唔!存像只有我最正常的樣子……」話還沒說完,一大堆瓜子殼就兜頭兜腦地朝她飛了過去。「喂!喂!干……幹嘛呀?人家又沒說錯話!」

  「你唱錯歌了。」唐朝豪放女終於開口了。

  「哪有?我是……哇!」丁宛宛不敢相信地瞪著手上握成一團的葡萄,那是她剛剛接到手的。「小鬼,大阿姨哪裡惹到你了,你居然要這樣孝敬我?」

  小威威的回答是呵呵笑著又扔出一顆李子核。

  「喂、喂,你還扔?人家丟瓜子殼,你丟李子核,你想砸死我啊?」丁宛宛冒火地回敬一塊芒果。「我先K死你!」

  沒想到小威威不但高高興興的接到了,而且立刻往嘴裡塞,丁宛宛看了不覺呻吟一聲轉開頭去。

  「我沒看見!」

  「那是誰家的孩子那麼噁心啊?」向陽又在喃喃自語這一句了。

  姨婆卻瞪了他一眼。「還敢說,不都是你教的!」

  「耶?我?」向陽無辜地直喊冤枉。「哪有?我才沒……」

  「甜甜蜜蜜永膩我心。」

  姨婆突然念了這麼一句出來,不但怪異,而且聽得向陽滿頭霧水,融融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優仕軟糖廣告!」

  向陽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可是那又不是我……」他停住,繼而板起臉對準小威威。「兒子,我告訴你喔!那次老爸吃了那塊軟糖之後,隔天就肚子痛了一整天,還打了十幾支針才好,所以,後來老爸就再也不敢隨便吃人家扔給我的東西了喔!」

  真是超一流的教育法,剛吞下芒果,連吐都來不及吐的小威威臉色頓時驚恐地變綠了,隨即嘴一扁,嗚哇一聲大哭起來了。

  「小威威不要肚子痛痛,也不要打針啦!」

  姨婆立刻又狠狠地瞪過來一眼,同時溫柔地抱著小威威起身,「不哭、不哭,姨婆帶你去吃藥藥,這樣你就不會肚子痛痛,也不用打針了喔!」她柔聲安慰著往廚房走去,準備給他吃點胃散之類的哄哄他。「不過,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隨便吃人家扔給你的東西了喲!」

  好像在教小狗狗一樣,大家似乎可以看到小威威下垂的耳朵和尾巴了。

  「嗚嗚……好……嗚嗚……」

  一直到看不見姨婆的背影,大家才敢把憋在肚裡的笑意盡情宣洩出來。

  「那個小鬼,真的是有夠古稚的耶!」丁宛宛笑道。

  「哪是古椎,應該叫呆吧?」丁淘淘惡意地說。

  「喂!你欠扁是不是?」向陽低聲警告。

  「哪有,人家只不過是說出實話而已咩!」

  「唔……」邵萱沉吟。「那你就該叫蠢了吧?記得你三歲的時候,每次看到地上的狗屎,就想撿起來當巧克力吃呢!」

  頓時,丁淘淘漲紅了臉,其他人則很不客氣的轟然爆笑出來。片刻後,姨婆回來,大家才慌忙收起笑聲。

  「好,那……咳咳!我們繼續吧!」邵萱嗆咳著說。「淘淘,到底決定好了沒有?」

  丁淘淘眼珠子一轉,「好嘛!那我不打工就是了嘛!我會專心在於導那兒學習,OK?不過……」她瞄著向陽,甜膩膩地喚了一聲,「二姊夫……」

  向陽渾身一顫,立刻警戒地瞇起了雙眼。「幹嘛?」

  丁淘淘見狀,不由得愣住了。

  怎麼……法寶用太多次不靈光了嗎?

  也不對,這兩個月向陽在住院,她根本沒用過半次呀!呃……不過,好像出車禍前,他就不太甩她這一套了,難道那時候就已經快失靈了嗎?想到這裡,丁淘淘不覺懊惱地拍了一下腦袋。

  早知道就省著點用!

  可是只不過一眨眼,她馬上又振作起精神,以更諂媚的笑容送到向陽面前去。

  「呃……二姊夫,能不能……你能不能每個月給我三十張簽名海報呢?」

  哇嚷!每個月三十張?幹嘛,糊壁紙嗎?

  向陽狐疑地瞟著她。「你要那麼多幹嘛?」

  「嘿嘿!」丁淘淘的笑容更深了。「一張一千元,很好賣的喲!」

  向陽剛吃驚地睜大了眼,丁宛宛就先叫了出來。「哇!你強盜搶錢啊?一張一千元?」

  「她們願意的嘛!」丁淘淘無辜地眨著眼。「誰教阿陽從來不接受採訪,也不肯替人簽名,連海報都是限量的,所謂物以稀為貴嘛!她們情願買,那我就賣羅!」

  融融聽得直歎氣。「拜託,你不會要告訴我,過去你叫阿陽簽的那些簽名版都是要賣的吧?」

  「沒錯,不過……」丁淘淘不認為有什麼好隱瞞的。「剛開始只有三百塊,最後漲到一千塊還供不應求了呢!唔……海報加簽名,或許應該漲到一千五了吧,啊!對了,居家照片說不定可以賣到兩千塊喔!」

  「我咧--那你不削翻了?」丁宛宛忍不住叫了起來。「阿陽,別理她,這女人簡直是吸血鬼嘛!」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丁淘淘立刻叫了回去。「我又不是削你的,你心疼什麼?你沒聽過嗎?擋人財路不得好死喔!」

  「亂掰!」丁宛宛嗤之以鼻。「你是財迷心竅啊你!」

  「你管我,我照我的相,賣……」

  「你想侵犯肖像權嗎?」邵萱突然冷冷地出聲了。「你要是敢隨便拍阿陽的照片出去賣,就算是母女也要告你到底!」

  丁淘淘頓時傻了眼,好半天後,她才囁嚅地道:「好嘛!不拍照,那海報……」

  「最多十張。」邵萱面無表情地說。

  「咦?才十張?那怎麼夠,我……」

  「不要拉倒!」

  丁淘淘一驚忙道:「要!要!當然要!十張就十張羅!唉--景氣不好錢歹賺喔!」她低低咕噥。

  「好,本議題到此結束。再來是……」邵萱轉眼望著向陽。「阿陽,直到十二月四日之前,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特別是你的左手,我看好像還有點不順,要不要到醫院去做一下復健?」

  「不必,我去練一練跆拳,很快就可以恢復了。」

  「咦?練跆拳?可跆拳很激烈的不是嗎?你的身體才剛好,要小心一點比較好吧?」邵萱警告。「不要又手折腳斷的被送進醫院裡去了!」

  「安啦、安啦!這邊的人沒那麼脆弱的啦!」向陽滿不在乎地說。

  「是喔!」丁宛宛譏諷地瞥他一眼。「不曉得是誰剛出院的喔!」

  當作沒聽到,向陽兀自笑咪咪地催促邵萱,「繼續!繼續!」

  邵萱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拿起行事歷瞄了一下。「寒假時你要去歐洲出半個月外景。」

  「可以,不過,只能去一個星期。」向陽毫不猶豫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不爽去太久。」

  「阿陽!」融融馬上頂給他一肘。「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啊!」向陽無辜地說。

  「那就說出理由來嘛!」

  向陽哼了哼。「你們明明已經知道了還在問,我才不想那麼久見不到兒子的面,他要是忘了我怎麼辦?」

  「哇嚷!你也太誇張了一點吧?」丁淘淘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半個月不見,你兒子就會忘了老爸?沒想到你兒子不但呆,記性還差得很,簡直跟豬沒兩樣嘛!」

  向陽淡淡瞟她一眼。「很抱歉,丁三小姐,你的海報上不會有簽名了。」

  「咦?」丁淘淘一聽,神情一垮,馬上又變成慈禧太后身邊的小李子了。「對不起,對不起,二姊夫老佛爺,我剛剛都是在放屁,你大人有大量,請原諒我胃腸不好老是在放屁。其實啊……」

  無視眾人的爆笑聲,她搓著手、涎著笑臉一副小人樣。「小威威大人不但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而且天資聰穎、靈敏慧黠,簡直就是武林不世出的天縱大英才、IQ三百的超級大天才、宇宙無敵的大奇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鬼才……」

  「還有……還有天地無雙的大蠢才,」丁宛宛捧著肚子笑出眼淚來了。「霹靂勁爆的大笨才、至高無上的大爛才!」

  向陽忍著笑,故意猛一瞪眼,丁淘淘就慌慌張張地猛搖雙手忙著撇清罪嫌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那個……那個全新無刮痕的大棺材說的!」她指著丁宛宛告狀。

  最後的大棺材一「現身」,每個人都笑得東倒西歪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連主角小威威也都跟著呵呵傻笑不已。

  「哇--小威威好厲害喔!有那麼多才耶!不過,小威威還是最喜歡做爸爸和媽咪的小笨蛋。」他對著融融和向陽嘻開了小嘴討好地說。

  霎時,沖天而起的爆笑聲險。震破玻璃,每個人都又疼又愛地湊過去猛親小威威,這些綜合口水大概足夠洗一次臉了。良久後,大家才抱著肚子呻吟著慢慢停下笑聲。

  「好了,別胡扯了。」邵萱擦著眼淚。「阿陽,那個企畫相當龐大,一個星期恐怕不夠拍完呀!」

  向陽想了想。「頂多十天,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看他神情夠堅決了,邵萱也只好跟著退一步。「好吧!十天就十天。接下來是……」她揉揉小威威的小腦袋。「小威威早該上幼稚園報到了,我知道你很想送小威威去上幼稚園,可是你也要考慮到現實問題吧?」

  向陽涼涼的聳聳肩。「我早說過我不在乎讓人家知道我已婚的嘛!」

  邵萱搖搖頭。「錯了,我說的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小威威的問題。你要知道,一旦讓人家知道小威威是你的兒子之後,你以為媒體會放過小威威嗎?到時候恐怕他就會失去現在這種自由快樂的生活了!」

  不在意的神情瞬即消失了,「會嗎?」向陽遲疑地問。

  「不會嗎?」邵萱立刻反問回去。

  向陽皺眉沉思片刻,而後懷疑地瞄著邵萱。

  「喂!老媽,你……不會在幼稚園的學生基本資料上寫說小威威是父不詳吧?」

  「你少鬼扯了,我怎麼可能會那麼寫呢?」邵萱否認。「園長是我的老朋友,所以,我只讓她一個人知道,基本資料也由她特別收藏起來。而在聯絡資料上則只填上融融的名字,很多人都這樣,譬如那些父親在遠地工作的小孩子,所以這麼做並不奇怪。」

  她停了停又說:「就像你的學籍資料,我也是特別去和你們學校教務處溝通過,為了避免影響你家人的生活,請他們把你的資料另外收起來不要輕易洩漏出去,就連電腦中的資料也刪除了。」

  「難怪沒人相信我已婚。」向陽恍然,隨即又想到……「咦?那戶籍資料呢?」雖然他的身份證可以證明他的已婚身份,但是,因為融融不許他讓人家知道她就是他老婆,所以,他也不能拿身份證出來證明,不過,戶籍資料應該也是可以查得到的吧?

  「呵呵呵呵--這就是我厲害的地方了,佩服吧?」邵萱以手背掩口,笑得跟巫婆一樣。「其實,申請戶籍資料不應該那麼容易的,而恰好我們這邊的戶政事務所所長年輕時代曾經追求過我,所以,我就去拜託他幫一下忙,請他命令屬下嚴格把關,無論有什麼申請時,都要先知會我一聲,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沒出過什麼問題吧?」

  丁淘淘曖昧地眨眨眼。「嘿嘿嘿!搞不好對方也是個鰥夫或單身貴族什麼的,而且到現在還想追你吧!老媽?所以,你還可以警告他,如果有什麼資料洩漏出去了,以後就甭想再誚想阿母你老人家了,對不對啊?」

  「呵呵呵呵--」又是一陣巫婆笑聲後,邵萱驀然地板起臉。「不關你的事!」旋即又轉向向陽。「好,現在你的決定有沒有改變了?」

  向陽面無表情地盯著邵萱片刻。

  「那我改裝總行了吧?」

  「不行,你要是……」

  「不行拉倒!」向陽飛快地接道。「那你也別想讓我接歐洲那支廣告,反正我都還沒簽約,你也拿我沒轍。」

  邵萱一聽便皺眉了。

  老實說,這支廣告是公司成立以來接過最大宗的一項企畫案--富然也是因為有向陽的關係才接得到的--不但是歐洲知名廠商,而且製作費龐大,甚至還會同時在亞洲、歐洲推出。而且,如果這支廣告能成功的話,明年那家廠商的跨季廣告肯定跑不了了。

  想到這裡,權衡輕重之下,邵萱終於低頭了。

  「好吧!那……」她雙目一凝。「你什麼時候開學?」

  「大後天。」

  「不對,是下星期一!」融融更正。

  向陽愣了愣。「咦?我記錯了嗎?」

  融融嘲諷地橫他一眼。「大後天是一年級新生訓練,你是新生嗎?」

  向陽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嘿嘿!當然不是。」

  邵萱一面在行事歷上做下記號,一面說:「好,那你明天帶小威威去報到,這樣可以了吧?」

  「OK!」

  「哦!還有……」邵萱小心翼翼地抬眼覷著向陽。「你大姊來找過我……」

  「別說,」向陽立刻舉手阻止。「我不想聽那些。」

  「可是阿陽……」

  向陽驀然起身,邵萱立刻噤聲,默默地看著他走過去抱起小威威,在眾人的愕然注視下逕自走向遊戲室去了。邵萱只好以眼神向融融示意,融融會意地起身隨後跟去了。

  追上向陽之後,融融也沒有立刻跟他說什麼,只是和他一起陪小威威瘋狂地玩。好一會兒後,向陽突然退開去坐在小溜滑梯下面,融融也若無其事地叫小威威自己玩積木,然後盤膝坐到向陽面前的地毯上。

  但是,她依然沒說什麼。

  好半晌後,向陽才開口,「其實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我現在出名了,他們覺得這樣的我對家裡有好處,所以才想叫我回去好好利用一下。」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聽說我大哥想要競選議員,對他來講,我應該是一個最好的宣傳工具。」

  融融知道他說得沒錯,所以她才一直默不吭聲。

  「如果不甘心被他們利用的話,最後還不是又會被趕出來;可若是隨意他們驅使,我以後的日子八成會過得非常痛苦。想來想去,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回去算了!」

  「她們也去找過你了?」融融頗意外地問。怎麼她都不知道?

  向陽頷首。「我出院前兩天,大哥來醫院找過我。」

  「哦!難怪。」融融恍然。「那他說了些什麼?」

  向陽靜默了幾秒,繼而以手支頷,眼神戲謔地瞅著她。「他說我爸爸願意原諒我了,只要我立刻和你分開。」

  「咦?」融融不但驚訝,更覺好笑。「他真這麼說?那你的寶貝兒子呢?」

  向陽聳聳肩。「爸爸已經替我找好一個十全十美的未婚妻,將來就可以再生一個十全十美的兒子了!」

  「是喔!真是十全十美的計畫啊!」

  「是啊!」

  融融也沉默了,片刻後,她才噗哧失笑。

  「真笨!」

  兩三秒後,向陽也笑了。

  「是很笨!」

  兩人相視,笑得更開心了。

  他們以為他一出名就會想要拋棄糟糠「老」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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