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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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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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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7 23:55:50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盧有睿正在吃早餐,自從他必須靠輪椅行動之後,咖啡機、烤麵包機、微波爐、電磁爐、飲水機,全都從高高的流理台被移到較矮的餐桌上來,以方便他使用。

這天早上他煩悶得沒什麽胃口,腦海裏一直出現昨天白湘芸含恨的眼神。

他自問:難道他做錯了嗎?

因為心疼白湘芸吃苦、擔心自己的行動不便拖累了她的幸福,所以他忍痛選擇離開,以為這樣對她最好,可是昨天見到湘芸後,他發現,她似乎過得很不快樂。

她像一朵孤獨的白玫瑰,眉宇間鎖著憂鬱,看起來一身傲骨卻又帶著刺,仿佛想將身邊的人全都給刺傷似的。

盧有睿邊喝牛奶邊想著關於白湘芸的事,突然,一個皮膚黝黑的小男孩跑來敞開的門邊。

“米穌。”盧有睿一見是隔壁鄰居的原住民小男孩,便對他招手。“要不要進來吃烤吐司?叔叔這裏有巧克力醬可以塗。”

小男孩走到餐桌旁,靦腆一笑,接過盧有睿遞給他的烤吐司,然後拿起巧克力醬在吐司上塗了厚厚一層,一口咬下,一臉滿足。

盧有睿控制電動輪椅扶手上的操控杆來到冰箱旁,打開冰箱,倒了一杯柳橙汁給米穌,問道:

“你來找我有事?”

米穌邊吃邊點頭,口齒不清地說:“好像有人要來找你。”

“你怎麽知道有人要找我?是誰?”

米穌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是誰,可是剛才我坐在貨車後面跟爸爸去下面的果園采柿子的時候,看到很遠的山路那邊有一輛黃色的車子往我們山上來,我記得以前也有看過一模一樣的車子停在你家門口。”

米穌的話讓盧有睿大為震驚,他忐忑不安,不由得要去猜想那會不會是白湘芸?

盧有睿急急地問:“你在什麽時候看過一樣的車子?”

“第一次是大姊姊和大狗狗一起來的時候,第二次是那個大姊姊自己來,可是你不在家。”

盧有睿聽了冷汗直冒,著急不已。

沒錯,是白湘芸!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立刻撥給住在隔三間房子遠的阿輝。

“阿輝!”盧有睿難得失去冷靜,慌亂地吼著。“快過來!”

“唔……幹麽?”阿輝還在賴床,聲音懶洋洋的。

“快過來幫我把輪椅藏好!”他不想讓白湘芸看到他坐輪椅的落魄模樣,他承認自己這樣很幼稚,但是,他就是想在她面前維持昂藏穩重的形象。

“幹麽要藏輪椅?”阿輝沒有要移動身軀下床的打算。

“湘芸她要來了!”

“嗄?誰啊?”

盧有睿咬牙解釋著。“就是昨天我們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女人!”

嚇!聞言,阿輝的瞌睡蟲全嚇跑了,倏地沖下床,穿上拖鞋趕往盧有睿家裏。

關於那位白小姐的事,昨天在回程的車上他全聽盧大哥說了,聽完之後,他好難過,替盧大哥和白小姐覺得惋惜不已。為何命運要這樣捉弄人呢?如果白大哥沒有因為腰椎手術而行動不便的話,他們早該是一對幸福的夫妻了。

當阿輝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進來時,盧有睿已經靠著手臂的力量將自己的身體從輪椅移至椅子上。

“阿輝,快!”盧有睿催促著他。

“好好好,別急,我來了。”阿輝推著輪椅,手忙腳亂地在屋裏頭轉著,一會兒推到房間、一會兒推到廚房,完全拿不定主意。“天啊!到底要藏哪兒啊?”

“藏在樓梯下方,然後再去找一張帆布蓋起來。”盧有睿指揮著他。

終於,一陣慌亂後,阿輝把輪椅藏好蓋住,他這才籲了一口氣,問盧有睿。“接下來呢?”

是啊,接下來呢?怎麽做呢?白湘芸這麽一大清早上山來找他做什麽?他毫無頭緒。

他擰眉說:“靜觀其變,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你們先回去。阿輝,你的手機要開著,有什麽事我才能隨時call你。”

阿輝猜測著問:“她會不會是為了狗的事情來找你算帳?”

“她要找我算帳的事恐怕不只這一件,是我欠她的,不管她想要怎麽算帳,我都會依她的。”盧有睿苦笑著。

☆☆☆☆☆☆

白湘芸把車停在盧有睿家門口,她從車窗往屋裏頭看去。

門沒關,盧有睿坐在餐桌前,手裏拿著報紙,那模樣像是很悠閒地在吃早餐。

白湘芸看得怒火中燒,她氣惱他怎麽可以過得這麽愜意自在,而她卻是黯然神傷地過日子。

她提著行李下車,砰地關上車門,挺直腰杆,目光犀利地往屋裏頭走去。

盧有睿早就知道她來了,他強自鎮定,假裝沒發現她,很專心地低頭看報紙,天曉得,報紙上到底寫些什麽他完全沒看進去。他心亂如麻,默默數著白湘芸的腳步,直到她在門口站定。

“早,還真有閒情逸致啊!”白湘芸道了聲早,然後瀟灑地把行李抛到一旁的籐椅上,雙手交叉環胸,雙腿分開與肩同寬。她背著光,光線在她身體周圍形成一圈光暈,使得她的姿態驕傲得像是……來討債的。

“湘芸?”盧有睿愕然擡頭,本來是設定好想要假裝不知道她會來而刻意擺出吃驚的表情,但是現在他不需要假裝便覺得吃驚,因為此刻的白湘芸看起來像一團火,只不過不是熱情的火,而是一團藍色的冰火。

“怎麽那麽突然?”

他心疼地看著她眼底下的陰影、浮腫的眼皮、佈滿血絲的眼球,看起來像是哭了一整夜似的。

還有,那行李是怎麽回事?她打算住下來嗎?

“是很突然沒錯,我只是想來問你一件事。”她走到餐桌前,自顧自地坐下來,目光無懼地看著他。

“你說。”他覺得很心痛,明明在他眼前的白湘芸看起來那麽驕傲,但是……他看得出她正極力用驕傲掩飾脆弱,他感覺她像是隨時會崩潰大哭似的。

“你曾經委託蕭律師,說願意過戶給我任何我想要的東西,這件事還算不算數?”

“當然。”他點頭。只要是給得起的,他絕不手軟。

“當時我只要了一棵櫻花樹,現在,我後悔了。”

“嗄?”盧有睿愈聽愈不明白。

她宣告道:“我要這間房子。”

“你要房子?”他很吃驚。

“後悔了?給不起?”她挑眉,一副存心找麻煩的模樣。

“不,我只是很意外。”盧有睿搖頭。“既然你想要,那便給你。我會儘快聯絡蕭律師來辦理過戶,過戶費和贈與稅從我這裏支出,等我找到落腳處之後,我會搬走,到時你再搬來吧,這裏全交給你處理。”他不爭不辯,任由她索求。

一聽到盧有睿居然那麽輕易就答應她的胡鬧要求,白湘芸忽地喉頭一酸。她咬牙瞪他,氣他為何還是那麽樣的溫柔,居然連過戶費和贈與稅都幫她設想好了。更氣的是,他說要搬走!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奢想他的任何財産,她只是想報復他的不告而別,才故意這樣任性胡鬧,可是他卻什麽都無所謂。

“湘芸?你……還好吧?”她隱忍著委屈的模樣讓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住她擱在餐桌上的手,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白湘芸低頭,迷惘地看著被盧有睿覆住的手,接著又擡頭,目光詢問地看向他,她被他弄得好混亂喔!

他到底是愛她?還是不愛?

分手得那麽突然,現在卻又關心得那麽溫柔,但是又說要離開,他到底是想怎麽樣?

白湘芸察覺他的手心在冒汗,她看著他,想在他眼裏讀出一點端倪。

因為實在太想弄清楚了,所以她忽然開口說:“我只說我想要房子,但我沒說你必須搬走。”

“呃?”這下子換盧有睿迷惘了。

“我要房子,從今天開始我會住下來,但你不必因此離開,你可以留下來。”

盧有睿張口結舌,想說些什麽,但舌頭競像是打了結似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他確認地問:“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住在山上?”

他的反應讓白湘芸疑竇滿腹。搞什麽?為何露出這麽驚訝擔心的表情?莫非……這房子裏藏了什麽秘密?是關於他突然分手的秘密嗎?還是,他說沒有劈腿另交女友是騙她的?他其實在這兒金屋藏嬌?

“不行嗎?”她逼問,急於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反正離家前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了,當失去了一切後,她也就不在乎無謂的自尊了。

是的,她願意抛棄自尊,承認她還深深愛著他,那種又愛又恨的情緒緊咬著她不放,讓她好苦好苦。

當然不行!盧有睿在心裏喊著。

如果他和白湘芸同住一個屋檐下,那麽她便會知道他行動不便的秘密!

“湘芸……”他啞著聲,企圖說服她。“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搬出去了,房子的産權也過戶清楚後,你再搬進來,屆時,這房子隨你愛怎麽弄都行。”他何嘗不想與她同屋共處、朝夕相對,但是,若是讓她知道真相後,她可能會怪他不該隱瞞事實真相,然後執意要照顧他,那麽一來,豈不是枉費了他當初狠心使計逼她離開的用意?

盧有睿愈是推託,白湘芸愈是懷疑。

她眯眼觀察他臉上的變化,忽然,她倏地站起來,一臉殺氣騰騰的表情。

“湘芸?”盧有睿嚇了一跳。

白湘芸二話不說,沖進一樓的浴室。

“你想上廁所?肚子痛嗎?”他不能移動,只能坐在原處關心地問。

“不是!”她吼回去。

她朝浴室裏探頭,發現洗臉臺上的牙刷只有一根。

白湘芸又打開一樓的房門,發現裏頭的用物齊全,像是有人常睡在此,她愣了一下,跑出來客廳問盧有睿。“一樓的房間不是你父母以前住的嗎?現在誰睡在那兒?”

“我。”他行動不便,無法上二樓,自然改睡在一樓。

“你?”OK,既然他睡那兒,那麽那個房間的嫌疑最大!

白湘芸於是又跑回一樓房間裏仔細搜尋,尤其留意床單上是否有遺留下來的長髮絲,衣櫥裏是否有其他女人的衣物,可是……沒有,一無所獲。

她走出來繞到廚房,東翻西找,還是沒有,沒有一丁點兒女人逗留過的迹象。

“湘芸,你到底在找什麽?”盧有睿的眼睛跟著她焦急的身影四處打轉,摸不清她在尋找什麽?

他心驚膽跳,怕她胡亂去掀開樓梯底下的那塊帆布。

白湘芸不理會盧有睿的詢問,逕自奔上樓。她先去找盧有靜的房間,空蕩蕩的,像是有一陣子沒人來住過,於是又去開盧有睿的房間,門一開,眼前的景象讓白湘芸傻怔住,她愣在門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下一秒,再也不受控制,淚水潸潸滑落臉龐。

盧有睿的床上還挂著當初的那個蚊帳,他知道她皮膚嫩,捨不得她被山上的小黑蚊叮咬,為了她特意去買來的蚊帳還懸挂在天花板上,像是……等待著她回來這兒過夜似的。

“湘芸?湘芸?”

等在樓下的盧有睿發現樓上久久沒動靜,他憂心她,大喊著她的名,但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這可讓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掏出手機,想叫阿輝代替他上樓去瞧瞧,正要撥號,眼角瞥見米穌在屋門前好奇地探頭,馬上叫他進來。

“米穌!快!幫我去樓上看看阿姨發生了什麽事?”他急得滿身大汗,巴不得自己能插翅飛向二樓去親眼看看白湘芸。

米穌很聽話,點點頭,光著腳丫子,咚咚咚地跑上二樓。

白湘芸正默默垂淚,聽到後方傳來的腳步聲,回頭,瞥見搞不清楚狀況的米穌正對她咧齒一笑,並且拉了拉她的衣角。

“阿姨,你怎麽哭了?盧叔叔很擔心你。”

倏地,悲傷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她頹然跪坐在地板上,掩面嚎啕大哭。

在樓下的盧有睿聽見了哭聲,聽得他的胸口劇痛不已,他的眼瞳幽暗陰鬱,好恨好恨地瞪著自己的雙腳。他心愛的女人正傷心地淚水潸潸,而他卻連想要走上前去安慰她都不行。

盧有睿愁容怏怏地聽著那一聲聲飽含委屈的哭聲,每一聲都如利刃劃過他的心臟似的,他雙手緊握成拳,承受著這一份痛。

一直以來,他情願自己痛也不要白湘芸痛,所以才選擇了放手,那樣處心積慮地呵護著她的心思怎麽會收不到效果呢?反而反而好像把她推入了苦痛的境地裏似的。

一會兒後,米穌下樓了。

“阿姨為什麽哭得那麽傷心?”

米穌聳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她只說了兩個字,然後就一直哭個不停。”

“哪兩個字?”

“蚊帳。”

“蚊帳?”聞言,盧有睿驚訝地瞪大眼。

米穌搖搖頭,一臉不解。“對啊!好奇怪喔,蚊帳有什麽好哭的?”

米穌不懂,但是盧有睿懂了。

他知道白湘芸是觸景傷情,想起了以前他幫她挂蚊帳的情景。

“米穌,麻煩你再上樓一趟,告訴阿姨,請她先在我的房間裏休息,睡一覺,等中午吃飯的時間你再來幫我叫她下來好嗎?”

米穌點頭,跑上樓去傳達盧有睿的意思。

☆☆☆☆☆☆

樓上,白湘芸躺在盧有睿曾經睡過的床鋪上,流著淚,用棉被蒙頭蓋住,嗚咽著。

她邊哭邊自問。

這一年來,她到底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啊?不是說遇上真愛後,幸福便唾手可得嗎?難道,盧有睿不算是她的真愛?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麽她的夢裏總是有他?

樓下,盧有睿撥了一通電話給蕭律師,表明要將房子的産權過戶給白湘芸,挂上電話後,他眼巴巴地看著樓梯口,心裏奢望地想著——

這世上還有奇迹可以相信嗎?如果有的話,請賜給他一個可以再度站起來擁抱白湘芸的奇迹吧!

因為平常盧有睿可以坐在輪椅上,利用餐桌上的微波爐為自己打理三餐,但是今天因為白湘芸突然出現,所以把輪椅藏了起來,他無法像往常一樣自力烹飪,只好打電話請阿輝的母親多煮兩人份的午餐,再由他來支付餐點費用。

阿輝於是趁著白湘芸下樓前,端著母親準備好的午餐過來,順便偷偷查探情況。

阿輝好奇地探問剛剛發生的細節,聽完後,他悄聲問道:“你說她在樓上哭啊?”

“好可憐喔!先是你不理她,然後死了媽媽,接著又死了小狗,難怪會哭。”

盧有睿聽了,眼眸黯然,沈默了半晌後,拿起筷子開始把餐盤裏的清蒸魚挑去魚刺,然後挾了塊肥嫩的魚肉到白湘芸的碗裏。

他對阿輝說:“去幫我叫她下來吃飯。”

“我才不要!”阿輝急忙揮手拒絕。“我最怕看見女人哭了。”

盧有睿瞠他一眼。“算了,那幫我去隔壁找米穌來叫她。”

“不用了,我自己會下來。”白湘芸的聲音忽然插入。

盧有睿和阿輝同時擡頭看向樓梯口,發現白湘芸就站在那兒,他們倆互相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彼此都在回想著——剛剛有說了什麽不該泄漏的秘密嗎?

白湘芸走到餐桌前,眼睛因為哭著入睡而浮腫,但也因為小睡了一會兒,她的精神比剛來的時候好些,情緒沒那麽激動,思緒也清晰了些。

她睜著浮腫的眼看向盧有睿,這時才開始産生疑惑。“為什麽你不自己上樓去叫我?”

仔細回想,他早上也是委託小男孩當跑腿,方才又要阿輝代勞,怎麽他不自己上樓去叫她呢?是心虛面對她,還是厭惡面對她?

盧有睿被問得語塞,臉色青白交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呃……”這樣對峙的情景讓阿輝緊張,他怕自己因為慌張而一時說錯話,決定速速離開此地。“我……我看我還是先回去了,盧大哥,有事再打電話叫我。”

白湘芸轉而看向阿輝,問他。“你們感情很好?”

“當然!”阿輝心直口快地說:“因為盧大哥的腳——啊,靠!”他忽地住嘴,並且啐了一句髒話。

厚!就說他還是速速離開的好吧?果然壞了事!

“腳?”白湘芸的視線立即移到盧有睿的雙腳上。看起來很好啊,沒有什麽異樣。

盧有睿額角沁著薄汗,不安到了一個極點,他抿了抿唇,眼神飄忽,說著謊話。

“我上星期在茶園裏跌倒,扭傷了腳,所以無法上樓去叫你,這些天都靠阿輝幫忙。”

“對對對!因為這樣,我來幫忙他,所以感情才變好。”阿輝連忙點頭附和,邊說還邊往門邊加快步伐,臨走出去前,他回頭問白湘芸。“聽說你要住下來啊?”

白湘芸點頭。

阿輝往外走的同時卻搖著頭,自言自語地喃喃低聲抱怨著。“那樣要怎麽做事啊?很不方便耶……”

白湘芸還是聽見了,阿輝走後她問盧有睿。“他很討厭我?”

“不是,他只是……”只是要在不被你發現的情況下避開你幫我做事,對他而言有點礙手礙腳。

他沒明說,在他還沒搬走之前,白湘芸若是在這兒住下,他勢必無法自由地坐著輪椅活動,屆時,什麽都要靠阿輝來幫忙他,而偏偏幫忙的同時還要顧忌不能被她發現起疑,真的是很難做事。

“只是怎樣?”

盧有睿搖頭。“沒事,阿輝只是喜歡碎碎念,快坐下來吃飯吧!”他把筷子放到白湘芸面前的碗上頭,催促她。

白湘芸拉開椅子坐下,低頭看著那碗白飯,發現白飯上頭放著一片已經挑去刺的魚肉,這讓她好迷惘、好混亂。

幹麽呢?這麽樣呵護備至。他對她到底是什麽心態呢?殘忍?還是溫柔?

白湘芸端起碗筷,默默地吃著飯,那魚肉的鮮甜混著飯香,甜著她的味蕾,卻酸著她的心。

以後,他還有可能這樣為她挑魚刺、替她挾菜嗎?

見她吃完魚肉,盧有睿又挾了一個荷包蛋進她碗裏,叮嚀著。“多吃點,你瘦了好多。”

他的關懷舉止反而激怒了白湘芸,她啪地一聲放下筷子,含怨地瞪他,吼著。“你到底是想怎麽樣嘛?”

“呃?”盧有睿傻看著她。

白湘芸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不在乎面子、不怕羞地問:“你究竟還愛不愛我?”

如果不愛,就請別對她那麽溫柔,她會禁不住去奢想,企盼著兩人之間還能再愛一回。

問出口的同時,心跳如擂鼓,仿佛等著被判刑的犯人似的,她多怕聽見他說出否定的答案。

盧有睿驚訝著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他看著她良久,表情堅定地說:“愛。”

聽見他的答案後,白湘芸的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似的,倏地降落平地,身體鬆懈了,但是心臟猶然劇跳著。

她又想到什麽,繼續問:“所以你沒有劈腿?沒有帶別的女人回家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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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7 23:56:02 |只看該作者
盧有睿先是一愣,後來忽地明白了,他笑著,不答反問:“天啊!所以你早上那麽慌亂地四處尋找,就是為了找我是否在屋裏藏了另一個女人?我昨天不是說過了,我沒有新女友。”

一陣紅潮竄上白湘芸的臉,她扭捏著,嗔他,一副“你敢笑我就試試看”的表情。

盧有睿心情大好,現在他百分之百確定了,雖然經過了一年的分離,雖然她早上出現時的氣勢很怨懟,但是從她此時的表情來研判,白湘芸還深深愛著他。

他突然燃起一線希望,有沒有可能當初是他想太多了,自以為離開對她才是最好的,也許她不是那麽懦弱庸俗的女人,不會覺得跟他在一起是拖累、是包袱、是耽誤……

“誰叫你欠我一個分手的理由!”她把錯全往他身上推。

“我不確定我的理由是否該讓你知道,我只要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願傷害你。除了你以外,我沒可能去愛其他女人,至於理由……給我一些時間,以後我再告訴你好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猶豫思忖著。該不該明說呢?把真相說出來後,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他一方面私心地希望能再次擁抱白湘芸,但另一方面又掙扎著,深怕會耽誤到她,她一直過得很不開心,不該再這麽辛苦地跟著他。

白湘芸的視線隨著他移動,也看著他的腳,難掩關心之情地問:“怎麽會那麽不小心跌倒呢?”

聽見他說依然愛她,她的心瞬間解凍,不再武裝冰冷,她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來,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低頭審視著他的腳。“傷到哪里?”

盧有睿的語氣很不自在,扯著謊。“只是腳踝的韌帶扭傷了,目前無法走路。”

因為深怕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腳上,盧有睿趕緊轉移話題。“湘芸,仔仔的事……我很抱歉。”

一想到仔仔的死,白湘芸馬上淚湧眼眶,她一股腦兒地把委屈訴盡。

“我母親過世時我有多悲傷,仔仔死了我有多心痛,昨天我父親把櫻花樹給砍了時我有多沮喪無助,而你好過分,都沒有陪在我身邊……”

她嚶嚶哭著,雙手交疊搭在盧有睿的大腿上,臉埋著,倚偎著他哭。

她的熱淚讓盧有睿好心疼,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情難自抑,手掌搭在白湘芸的頭上,輕輕撫過她的發絲,拍撫著她因哭泣而顫動的肩膀。

“對不起。”他說,為自己沒有在她低潮脆弱時陪她感到內疚。

白湘芸哭了一會兒,擡起頭,淚沾眉睫地看著他,鼓起勇氣哽咽地問:“有睿,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盧有睿聽了,心揪得好疼。

問得好,這問題他也想反過來問問她,但前提是,他必須多加一個但書,那就是——

如果我終身必須靠輪椅活動,那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嗯……”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含糊地低喃著。

白湘芸聽見了,破涕為笑。

這是這一年來,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

白湘芸從廚房裏端出一盤剛烤好的巧克力餅乾放到客廳的茶几上,接著又搬出整套茶具,沏了一壺茶,然後她邊把手放在圍裙上擦著,邊朝一樓的房間門口喊道:“餅乾烤好了,你要出來吃還是端進去吃?”

這是白湘芸在山上的第三天,自從前天和盧有睿說開了後,她就這麽住了下來,然後開始忙裏忙外,親自下廚做家事,努力彌補過去那一年分隔兩地的遺憾。

她決定相信盧有睿,不主動去逼問當初他決然分手的原因,只要他說還愛著她,那麽她便相信。

她同時也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回到以前,兩人在一起,找回最初的幸福。

盧有睿在房裏回話。“端進來吃好了,你這麽嬌弱,扶不動我的。”

“好吧,看在你現在不方便,暫時讓你當享福的大老爺,我親自端進去服侍你。”白湘芸找來託盤,放上一小盤餅乾和熱茶,正要端走時,眼角瞥見米穌和幾個山地小孩從門前走過。

“米穌。”她喚住他們。“你和你的朋友要不要吃巧克力餅乾啊?阿姨親自烤的喔!”

一群小朋友一聽有巧克力餅乾可以吃,全都露出一臉期待,但是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去索討,只能彼此互望,靦腆地笑著。

“不用客氣,阿姨拿給你們吃。”她轉身走回廚房,找來一個紙袋,把剩下的巧克力餅乾全倒進袋子裏,拎著紙袋,走出門外交給小朋友。

小孩子們很單純,很快地被巧克力餅乾收服,進而對白湘芸熱絡起來,與她說著話,其中有一個好奇地問她——

“阿姨,你是來照顧裏面那個坐輪椅的盧叔叔嗎?”

白湘芸一聽,有些愣住,反問他。“小朋友,為什麽你會說裏頭的叔叔坐輪椅?”

這幾天她沒見過盧有睿坐輪椅啊!都是阿輝過來幫忙背他,雖然他傷了腳的韌帶,但那是暫時的吧?不需要為此而大費周章地買一台輪椅吧?

“對啊!”另一名小朋友也點頭附和。“盧叔叔的輪椅還是電動的喔!手把那裏有遙控器,靠一隻手就可以讓輪椅轉來轉去,好厲害耶!”

白湘芸愈聽愈吃驚。

電動輪椅?幹麽呢?據她所知,電動輪椅一台要價十幾萬,盧有睿何必為了單純的韌帶受傷而花這筆錢呢?除非……

除非他無法走路的情形將是長久的!

白湘芸如同被人迎頭棒喝,腦門嗡嗡作響,完全無法消化方才突然躍入腦海的訊息。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跟小朋友們道再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屋內的,直到她聽見他的聲音響起——

“湘芸?怎麽了?不是說要端餅乾進來?”

白湘芸神情愣愣的,端起餐盤,像機械人似的,面無表情地走入盧有睿的房間裏。

盧有睿原本在上網,聽見她進來的腳步聲,笑著回頭,那笑容卻在看到她臉上蒼白的神色時僵住,他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對勁,擔憂地問道:“湘芸?你還好吧?”

白湘芸先把餐盤放在一旁的桌上,因為太過震撼了,所以沒有考慮到要修飾用詞,她單刀直入,直接挑明問題來問:“你的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瞬間,壞預感充斥整個腦中,也壓迫著盧有睿的胸腔,他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喘。

盧有睿不語,定定看著她,他是料得到這事早晚會讓她看穿的,只是沒料到會這麽快。

“到底怎麽回事?”白湘芸全身發抖,盧有睿的不語讓她愈來愈相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外頭的小朋友說你坐電動輪椅?為什麽?”

知道再也瞞不住,盧有睿決定不再說謊騙她,他眼眸黯淡,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說著。

“我的腰椎在健康檢查的時候發現長了一顆腫瘤,幸運的是,腫瘤是良性的,不幸的是,腫瘤壓迫到腰椎神經,不得不開刀。手術過程中為了摘除腫瘤,傷到神經,從此,我的雙腳失去了知覺,必須依靠輪椅。這些天你來了,為了怕你知道,輪椅被我藏在樓梯下。”

他以為自己會說得很悲傷,但想不到隱瞞了這麽久之後說出來,竟覺得一陣空虛。

他其實明白這份空虛感從何而來,因為,他有預感,他將再次失去白湘芸。

白湘芸不想哭的,但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龐。

她一臉挫敗,問他。“這就是你突然分手的理由?當初你不是去大陸,而是去動手術?”

盧有睿沈痛地點頭。“我已經變得沒有能力照顧你了,相反地,甚至會拖累你,你勉強跟著我會很辛苦,所以不如由我主動提出分手。”

白湘芸拚命搖頭,難以置信。

她往後退了一步,奔出房間,沖至樓梯下方的儲物區,果然看見一塊帆布,她用力一扯,唰地拉開,一台電動輪椅映入眼簾!

白湘芸全身血液瞬間凍結似的,頓覺冰冷寒顫,她無法思考,腦中唯一出現的念頭就只有——不可能,這絕不是真的!

她心亂如麻,很慌張、很絕望、很想逃離這個讓她感到痛苦的地方。

抓起車鑰匙,她不加細想,跑到停在門外的車子。

“湘芸——”盧有睿喊她,擔心她在情緒激動下開車會出事。

白湘芸沒聽見,坐進車內,發動引擎,很快地開車離開。

盧有睿著急不已,他趕緊撥電話給阿輝。

“阿輝!快,湘芸知道所有事,她開車走了!你跟去看看,我怕她會出事。”

阿輝很快趕到,騎著越野摩托車,風馳一般地駛在山路上。

他依著盧有睿所提供的地址,推測從茶園到白湘芸家裏可能行走的路線,沿路留意是否有交通事故發生。

☆☆☆☆☆☆

幾小時後,阿輝回來了,他搖搖頭,說:“沒有看見她的車子,我也去問了最近的消防隊和警局,他們說沒有接到通報交通事故的電話,她可能已經回到家了。”

“嗯……”盧有睿悶著聲,心情很沈重,感覺像是一大塊鉛塊壓在頭項上方似的。

“盧大哥,你還好吧?”阿輝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你不是說這事她早晚會知道的,現在她知道了,我們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膽地想著要怎樣瞞她了。”

“嗯,我沒事。”盧有睿對阿輝扯出一抹澀笑。“阿輝,麻煩幫我把輪椅推出來吧,反正也不用藏了。”

阿輝推出電動輪椅,盧有睿靠手臂的力量撐起,讓身體從椅子移到輪椅上。

他控制輪椅出了房間,來到客廳,看見椅子上丟著白湘芸脫下的圍裙,他拿起來,看著印在上頭的白手印,心想那是方才白湘芸在做餅乾揉麵團時留下的,他又看著茶几上白湘芸來不及帶走的手機,再看向餐桌那邊,幻象浮現,他仿佛看見了三天前的那一幕,當時白湘芸蹲在地上,頭枕在他膝上,哭著問他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她只不過來了三天,但這屋子裏卻處處充斥著她的影像,不需刻意回憶細想,便自動浮現在他腦海。

他自問,什麽樣的感情最捉弄人呢?那就是原本以為失去了卻讓人奇迹似地突然擁有,但在擁有的瞬間,卻又被狠心地抽離,如同溺水者正欣喜著抓到一塊浮木時,大浪又卷來,無情地把那塊浮木給沖走了……

☆☆☆☆☆☆

白湘芸開車離開阿里山,一路上眼淚狂流,遮掩了視線,碰巧前方有一個大回轉的山路,她的心情太慌亂了,方向盤沒控制好,只差一點點就要撞上山壁,她猛地踩煞車,車身剛好沿著山壁擦出一道長長的刮痕,除此之外,車子沒事,人也安全。

她大口喘著氣,眼淚還是沒停止,方才的驚嚇讓她的情緒徹底崩潰,歇斯底里地狂哭出聲。

後頭傳來催促的喇叭聲,讓她知道車子擋到了山路,她用手臂抹去眼淚,重新發動車子開車下山。她沒回白家的豪宅,而是前往汽車旅館投宿。

在沒開燈的汽車旅館房間裏,白湘芸癱軟在床上,身體累極,腦子卻異常清晰,她回想著當初與盧有睿相識、相戀的點點滴滴,愈想愈不甘心了起來。

這個盧有睿會不會太看輕她了呢?

什麽叫做怕她跟著會吃苦,所以主動提出分手?她不怕吃苦的,況且她也不覺得這樣跟著他有什麽好苦的。

她在心裏罵著:傻瓜盧有睿!幹麽只替我著想?怎麽不為自己設想呢?

他行動不便又一個人住在山上,那豈不是要吃更多苦嗎?相愛的兩個人就是要彼此扶持啊!他這樣把她推開,自個兒去面對問題,讓她好不舍。

她霍然起身,打開電燈、打開旅館房間附設的電腦,到浴室沖了澡,讓自己心情冷靜下來之後,來到電腦前坐下,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輸入“複健”兩個字。

等搜尋的結果出來後,她拿紙筆抄下資料,接著又打了一通電話給盧有睿的姊姊盧有靜,然後出門去,準備將心裏想的計劃付諸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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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7 23:56:24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一個月後

這天盧有睿很早醒來,才五點多就睜開眼盯著天花板……不,正確來說,他應該是整晚都沒什麽睡。

自從白湘芸離開後,整整一個月來他嚴重失眠,沒有一天能睡得安穩,他瘋狂地想見她。

但是見了面又如何呢?看吧,他坐輪椅的事把她嚇得奪門離去了。

思索間,忽然聽見門外有聲響,他倏地警戒,豎耳傾聽,聽見了輕淺的腳步聲,接著是轉動鑰匙的聲音。

盧有睿倒抽了一口氣,心裏晃過任何可能的人。擁有他家鑰匙的人不多,母親、大姊、阿輝,再來就是——白湘芸。

一個月前,當白湘芸決定住下來時,為了方便她進出,他便把家裏的鑰匙多打了一副交給她,那時他看著白湘芸將大門鑰匙和車鑰匙串在一塊兒。

可能嗎?會是她回來了?

盧有睿墊高枕頭,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門板,耳朵聽著外頭的聲響,那腳步聲愈來愈近,終於,停在他的房門口,終於,門把轉動,門被推開了,門口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湘芸?”他又驚又訝,他認得那身影,絕對是白湘芸!

白湘芸緩緩走進房間裏,關上門,反鎖,然後走向床邊,朝他冷笑。

盧有睿終於看清楚了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心撼動著。

只是,她的舉動讓他疑惑,她可以發飆、可以怒駡、可以哭訴,但是她卻……把門反鎖?幹麽呢?

“湘芸?你怎麽了?這些日子你還好嗎?我很擔心你。對不起,我欺騙了你……”

白湘芸不說話,忽然動手脫去衣服,這讓盧有睿猛地駭到,話說不下去了。

“你……”

緊接著,盧有睿瞠目結舌,差點沒把眼睛給瞪凸。

因為白湘芸不只是脫去外衣,就連毛衣、牛仔褲、內衣都脫去,全身只著一件小內褲!

就著窗戶外頭透進來的微光,盧有睿看見了她婀娜有致的體態,滿眼激賞,心跳如擂鼓。

然後,白湘芸仿佛還嫌不夠刺激似的,她忽然打開電燈,光線驟亮,更將她姣好的身形暴露無遺。

她當然知道他在看她,但是她態度從容自然,不扭捏、不閃躲。都已經決定要做了,就不怕他看。

任憑盧有睿再怎麽聰明也猜不透白湘芸想搞什麽把戲,只見她伸手探進方才脫下、丟在一旁的外套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握在手上。

“湘芸,你今天究竟怎麽回事?”有旖旎的春光可以欣賞固然是很好,但是盧有睿擔心她會不會是被他傷害得太深了,所以衝動地做出反常的行為?

白湘芸不理他,掀開棉被鑽入,光潔的身子不怕羞地斜倚在盧有睿胸前,胸脯貼緊他的手臂。

盧有睿睡覺時有不穿上衣的習慣,因此,此刻她與他之間的每一分碰觸都是肌膚貼著肌膚的,隨時都可能引爆情慾的火苗。

立即地,盧有睿沒有遲疑,回摟住她。

氣氛唯美又煽情,盧有睿心醉於她美豔的胴體,欣喜她的主動投懷送抱。他低頭,正準備吻住令他瘋狂想念的嫩唇——

忽然,白湘芸很殺風景地把方才握在手中的東西拿高,盧有睿這才看清楚,那居然是一台數位相機!

只見白湘芸又將棉被拉低,露出光裸的手臂和性感的鎖骨,然後臉頰緊貼著盧有睿,悄聲對他說:“笑一下。”

緊接著,“啪嚓”一聲,相機拍下了兩人裸身熱情倚偎的模樣。

“你……做什麽?”盧有睿整個人呆住。

白湘芸對他露出詭黠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相機,一臉算計的表情,恐嚇著他說:“我已經拍下我們親熱的證據了,要是你敢再隨便提出分手,或者敢不給我一個完美的婚禮,看我怎麽修理你,我絕對會告你性侵!”

她其實不是非要拍照存證,當然也絕不可能當真告他,這麽做只是想讓他看看她的決心,想要證明她並不嫌棄他的腳會拖累她,想要證明她為了愛他可以做到怎樣的地步。

這一次,她可是有備而來的。

下山的這一個月,她去找了盧有睿的姊姊,清楚地打聽關於盧有睿的所有病情,包括他腫瘤生長的位置、何時開刀、在哪一家醫院、哪一位醫生動的刀、現在又是在哪里做複健、做哪些複健,她並且央求盧有靜帶她一起去拜訪幫盧有睿做複健的複健師,請教該怎麽做才能對盧有睿有幫助。

白湘芸不只費心去打聽能幫助盧有睿的方法,並且還積極地去學了一些有關複健的新技能,她不在的這段期間裏,還拜託盧有靜幫忙留意盧有睿在阿里山上的情況,並且請她幫忙隱瞞她的打算。她這麽努力地去學習、這樣刻意隱瞞,為的就是要在這一天給他一個大驚奇。

她要讓他知道,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她不要他為了她好、捨不得她吃苦而再次推開她,她更不想要他獨自去面對問題。

盧有睿怔愣了好半晌,聽聽她剛剛說了什麽?她居然說要一個婚禮,這意思是……她不在乎他坐輪椅、不怕他的拖累嗎?

他感動得鼻頭發酸,熱氣湧上眼眶,情緒激動得無法自已。他深呼吸,努力平復胸口那因她而起的滔天巨浪。

明明很想哭,卻故意掩飾情緒,手掌撫額笑著。

“笑什麽?”她嗔他。

“我怎麽覺得我好像被‘仙人跳’了?”怕她聽出他聲音裏的激動,他故作輕鬆地開玩笑。

白湘芸用手指頭戳他的胸膛,反駁說:“是喔,哪有人被仙人跳了還笑得那麽開心的?”

“當然開心,有個這麽美麗的女人衣著裸露地闖上我的床,還自己索討著要一個婚禮,很難有男人會不開心吧?”

白湘芸聽他說著衣著裸露的那一段,臉頰微紅,含羞地嗔瞪著他質問:“你就只是為了這事開心?”

“當然不止。”盧有睿繼續說,表情不同於剛剛,很謹慎地問:“湘芸,你是當真的嗎?我是千百萬個願意,甚至是迫不及待想娶你,但是你真真切切地想清楚了嗎?雖然醫生沒說我這輩子都得坐輪椅,但他也不敢保證複健後能有多少的改善空間,你不怕我誤了你、牽累了你嗎?”

白湘芸立刻搖頭,毫不遲疑。“誰說這樣就是耽誤我的幸福、牽累了我?我一點都不覺得。能跟自己摯愛的人相守在一起,互相扶持依偎,這才是真正的幸福。還是你依然覺得應該把我推開,讓我去找一個四肢健全,但是卻不愛的男人,守著空洞乏味的婚姻過一輩子?如果你還是那麽打算的話,那就當我自作多情、自討沒趣,我會離得遠遠的。”

說完,還當真作勢要掀被下床。

“當然不要!”盧有睿駭到,手臂連忙緊捆住她的腰身,捨不得放她離開。

他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吻住她纖細的手指,邊吻邊說:“對不起,就讓我自私一次吧!我不要你去嫁給別的男人,別忘了,我曾說過,你的手上和我一定有一條無形的紅線緊緊相系著,這條紅線我絕不讓它斷了,我要它牢牢地系緊你,把你藏在我身邊,不讓別的男人發現你的好。有了這條紅線,你我將不離不分。”

“有睿……”她鼻酸,快哭了。

“還有,”盧有睿吻著她的掌心,又說:“我保證,絕對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婚禮。”

白湘芸的眼眶氤氳了,明明聲音已經哽咽了,但嘴上仍逞強地說:“你一定是怕我告你性侵,所以不敢不負責任了吧?”

盧有睿莞爾,取笑她說:“我好像才是被性侵的那一個吧?從頭到尾都是你主導的。”

白湘芸收回被他吻著的手,捶他胸膛,嗔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要起來穿衣服了。”

說著,她掀開棉被就要起身,但手臂卻被他拉住,盧有睿的另一隻手臂環上她的腰,將她重新拉回棉被裏,只不過,這次是她趴在他身上的姿勢。

由於身上幾乎不著寸縷,所以白湘芸清楚地感覺到了他身下的亢奮正抵在她兩腿之間。

“有睿……”她這才開始緊張臉紅。

“我覺得我如果什麽都沒做就被控告性侵,好像有點吃虧,所以……”

他的手覆在她的後腦勺上,將她的頭壓下,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白湘芸閉上眼,承接他的熱吻,喉間發出了一聲細細的嚶嚀,那聲音催促著盧有睿的神經,令他銷魂心折。

他的手撫過她細滑如絲的肌膚,停在她柔嫩飽滿的胸脯上,盈握著,繼續說:“所以我總得做些什麽,免得被控訴得不明不白的。”

白湘芸眼神迷醉著,嘟著唇,很害羞地說:“有照片就夠了。”

“不夠!”他笑著,雙手分別握在她的腰側,嘴巴貼近她的耳畔,用低嗄惑情的聲音對她說:“坐到我身上來。”

“我才不要!”白湘芸嚇得想逃下床,方才為了拍照留證,毅然決然脫去衣服時的氣勢已不復見,現在的她,像只被嚇壞的小貓咪,慌亂地想逃跑。

盧有睿偏不如她的願,扣在她腰側的雙手用力一提,將她上半身撐坐而起,形成她兩腳開開,跨坐在盧有睿身上的暖味姿勢。

“你真美!”他發自內心地讚歎著這副美麗的嬌軀。

“有睿……讓我下去。”她的臉頰紅灩灩,難為情地哀求著。

這樣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勢讓她很害羞,羞得身體都發熱發紅了。

“我印象中,你不是那種會半途而廢的人啊!既然有心要做,就要做到底。”他笑著在言語上調侃她,同時,手也不安分地脫去她身上僅存的內褲,並且拉下自己的褲頭。

“喂!”她急了,哇哇叫著。“討厭,這樣的姿勢很丟臉——唔……”

抗議失效,她來不及阻止,盧有睿雙手已握住她的腰,將她的臀部擡高,讓自己深深地埋入她體內最溫柔稚嫩的地方……

☆☆☆☆☆☆

激烈的纏綿後,他們兩人气喘吁吁,尤其是白湘芸,她累極地閉上眼,趴倒在盧有睿的身上,耳朵貼著他起伏的胸膛,聽他胸前的心跳聲。

她感到很驕傲滿足,這個男人的心跳聲急促又劇烈,她偷偷勾起唇角笑了,知道他是因為擁著她所以才會這樣心狂如嘯,她喜歡自己對他造成的影響。

像是為了獎勵她方才的努力似的,盧有睿極盡溫柔地吻著她的發、吻她的額、吻她小巧的鼻間、吻她細嫩的脖子,最後吻她敏感的耳垂,並且細語呢喃地說:“湘芸……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白湘芸聽了,很吃驚地從他的胸膛上擡起頭來,驚喜地瞪著他,晶瑩的眼淚無聲滾落。

她知道盧有睿不是一個會輕易開口說愛的人,如今聽到他主動親口說出那三個字,她很難不感動落淚。

盧有睿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取笑著說:“怎麽哭了呢?本來還打算天天說給你聽的,結果卻把你弄哭了,看來我以後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

白湘芸著急了,伸出雙手掐捏他的臉,邊落淚邊耍賴地警告著。“不行!就照你原本計劃的那樣,以後天天都要說給我聽,就這麽決定了!”

就這麽決定了?

她耍賴的語氣讓盧有睿聽了發噱,但是他喜歡。

“你好像變霸道了?”

“全怪你,不霸道點怎麽行,省得哪天你又硬要把我推開。我沒有那麽脆弱,也不是不能吃苦,以後不管你是怎麽樣的狀態,都必須讓我知道,也休想輕易擺脫我!”

他的眼瞳閃過一抹激動,緊緊將她摟得牢固,悶著聲說:“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失而復得的感情如此珍貴,他怎麽會捨得放棄呢?

是他看輕她了,他深愛的女人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堅強,他不該因為怕她吃苦而捨棄她,過去是他大錯特錯,錯在對她沒信心。

“諒你也不敢。”她指了指放在床旁的相機,說:“你怕我告你嘛!”

說完,她與他相視而笑。

盧有睿捧著她的臉問:“這幾個禮拜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擔心你,操煩得快瘋了。”

“說到這個……”白湘芸忽然掀開棉被起身下床,很快地穿回衣裳後,走到床尾的地方坐下。

“你幹什麽?”盧有睿疑惑地看著她的舉動。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白湘芸朝他神秘一笑。

只見她忽然擡起他的一隻腳放到她大腿上,然後雙手開始熟練地在他的腳底與腳趾間來回按壓揉捏,當揉到有穴點的地方時,她便拱起手指頭,深深地壓入穴點刺激穴位的神經。

“你在幫我腳底按摩?”他太驚訝了。

“嗯!這幾個星期我去拜師學藝,請專業的腳底按摩師教我如何按壓刺激腳底的穴位,師傅說我很有慧根,學得很快。師傅還說,曾經有一個因為車禍損傷了脊椎的病人,因為鍥而不捨地天天做複健,再搭配腳底按摩,半年後腳開始有了知覺,一年後就能站立了呢!以後我天天幫你按摩,說不定你的腳很快就會有知覺了。”

“你……”盧有睿激動到說不出話來,他胸口發疼、喉頭酸熱。

她這麽一個富家千金,為了他,連這麽紆尊降貴的事都肯做?

“等等我。”按到一半,她忽然放下他的腳,跑出房門。

盧有睿看著她跑出去,聽見打開大門和打開車門的聲音,一會兒後又看見她忙碌地跑進來,手裏多了一台機器和一些道具。

“什麽東西?”

“中周波。我專程去拜託醫院的複健師教我怎麽操作。”她笑著對他解釋,並且開始操作了起來。

這東西他知道,每次到醫院回診時,複健師總是會幫他操作。

只見白湘芸把八條電線插入中周波的機器裏,又把電線另一頭的貼片仔細地貼妥在盧有睿腳上的穴位,按下開關、調整電流強度,然後當她看著盧有睿腿上的肌肉因為電流的刺激而一波波顫動時,臉上的表情顯得好開心。

她信心十足地對他說:“等著看吧!有了中周波的幫忙和我這個腳底按摩師的協助,你的腳一定很快就能好!”突然,她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像是怕他因此而感到有壓力,於是她改了語氣,體貼地說:“不過,就算沒好也沒關係,重要的是,我們兩個能在一起。”

因為她的話,盧有睿的心融化成一灘水,他暗暗發誓,絕不讓她失望,他絕對會完成她的期待!

☆☆☆☆☆☆

複健的過程其實並不輕鬆,以往盧有睿靠著意志力咬牙撐著,但是現在有白湘芸陪他,她一個鼓勵的微笑,比意志力還有效好幾倍。

當他在醫院的複健室裏,扶著鐵欄杆嘗試著自己站起來,用盡全力、滿身大汗時,為了怕白湘芸操心,他硬是笑著,看向等在一旁的白湘芸。

當他進入手術室裏,抽取身上其他沒受傷的脊椎段的神經幹細胞,拿到實驗室經過培養,等待神經幹細胞分化之後,再一次進入手術室將分化完成的幹細胞植入脊椎內時,他還笑著鼓勵滿臉擔憂的白湘芸,要她別擔心,他很快就會出來。

當他被推出手術室,臉色蒼白、身體發顫的時候,也不忘虛弱地安慰白湘芸說他沒事。

他的努力白湘芸全看在眼裏,而她除了心疼之外,也更加賣力地協助他。

每天,她不嫌辛苦委屈,親自端熱水讓他泡腳,蹲下來為他腳底按摩,她有時用按摩棒、有時單靠雙手,久了,原本細嫩的青蔥玉手長出了薄繭,但她絲毫不在意。甚至,她又去學了淋巴推拿,在每晚臨睡前,徒手幫盧有睿的雙腿推拿。

這天晚上,白湘芸按照慣例幫盧有睿做完所有複健後,累得沈沈睡去。

盧有睿看著她的睡顔,極不舍她為了他如此辛勞,心裏巴望著重新站起來的那天能早點到來,那麽他心愛的女人就不會那麽勞累了。

他坐上輪椅,出了房間,來到客廳的木桌旁,將輪椅固定好後,他雙臂使力,扶著桌沿站起身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開手,眼睛盯著挂在牆壁上的時鐘,心裏默默計時。

五分鐘過去了,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他仍不肯坐下,決心要超越自己的紀錄,終於,十分鐘過去了,他嘴唇發白卻笑著癱坐回輪椅上,因為他做到了,這是他第一次站著超過十分鐘。

他於是更有信心,休息片刻後,再次扶著桌沿站起,這次,他更延長時間,硬是要挑戰前一次的紀錄。

往後的每一天,趁著白湘芸入睡時,他一次又一次地練習著獨力站立、扶著東西緩步走路,由於他鍥而不捨的努力,所以複健進步不少,而他的進步讓醫院裏的複健師很驚奇,每次複健師一見到他又更進步,忍不住想開口誇獎時,就見盧有睿暗示性地眨眼要他別講,複健師當下趕緊閉嘴,這全是因為盧有睿曾暗地裏跟複健師交代過,先別讓白湘芸清楚地知道他的進展,他要努力到一個程度後才給白湘芸一個大大的驚喜。

☆☆☆☆☆☆

一年後除夕

這樣兩人相互扶持的日子持續地過著,這天,白湘芸獨自開著車下山去辦一些年貨,這是她第一次和盧有睿一起圍爐過年,她很開心興奮,覺得兩人之間愈來愈有家人的感覺。

回到阿里山後,她忙著搬東西下車,一踏進屋裏頭,馬上聞到飯菜香。

“有睿?”白湘芸放下東西,疑惑地喊他。

盧有睿聽到聲音,操控著電動輪椅從廚房裏出來。

“你在做菜?”白湘芸的柳眉皺著。

“嗯。”盧有睿點頭,指著餐桌上的菜肴對她說:“是你最喜歡吃的。”

白湘芸看著餐桌,當她看到炸起司豬排後,臉上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不解。

“謝謝,可是……你怎麽做到的呢?瓦斯爐那麽高,你坐在輪椅上炸豬排壓根兒看不到鍋底,油不小心噴出來也會濺到你的臉,太危險了。以後你不必刻意為我下廚,我可以自己弄。”

盧有睿笑著,不急著回答她的疑問,反問她。“湘芸,今天是除夕,你有多久沒在除夕收到紅包了。”

白湘芸微愣,不懂他幹麽突然這麽問?

“好久了,自從大學畢業後就沒領過紅包。怎麽,難道你要給我紅包?”

盧有睿認真地點頭。“這些日子你那麽辛苦地陪著我,當然該包給你一個大紅包當年終獎金。”

“還真的有?”她只是隨便說說,並不是真的想拿他的錢。

“不但有紅包,還有一個禮物。”

“嗄?”白湘芸笑了,眯眼看著一臉神秘的盧有睿。

只見盧有睿從口袋裏掏出一包事先預備好的紅包交給白湘芸。

白湘芸接過,開玩笑地說:“摸起來好薄喔!該不會只有一張吧?”

“是只有一張沒錯。”

“厚!”白湘芸嘟唇,笑著鬧他。“真沒誠意,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一張就想打發我啊?”

她是開玩笑的,她其實不在乎裏頭裝了多少錢,他的心意比較重要。

“先打開看看再說。”盧有睿催促她。

白湘芸依言打開紅包袋,抽出,隨即瞪大了眼,她好驚訝地看著那薄薄一張的支票,因為上頭寫著:一百萬!

她大叫著。“幹麽啊?你……你給我這麽多錢做什麽?有睿,你真的不需要這麽做,我不用紅包也沒關係的。”

白湘芸搖搖頭,她又不是為了錢才照顧盧有睿的,若不是她真心相愛的男人,給她再多的錢她也不願陪伴,就是因為愛著他,所以她什麽都不奢求。

盧有睿眼神溫柔地看著她,說:“這是為了獎勵你的辛勞。這一年來你不曾逛街買過新衣、新鞋,每次下山都是為了陪我做複健,這筆錢給你當私房錢,隨便你愛怎麽用都行。這一年來委屈你了,你為了方便照顧我,不再穿套裝、高跟鞋,總是牛仔褲、布鞋、綁馬尾的輕便裝扮,甚至還親力親為地去巡茶園、巡烘茶廠,儼然一副茶園女主人的模樣。我覺得很驕傲,當初我果然沒看走眼,茶園女主人這個身分你確實做得很稱職,但是也讓我看得很心疼。”

聽見盧有睿肯定她的說詞,白湘芸紅了眼眶,聲音哽咽著。“有睿……”

“怎麽大紅包收了還眼睛紅紅的呢?莫非嫌我包得太少了?”他不要她哭,所以故意逗她,大手拉著她的手,包在掌心裏摩挲,當摸到她手掌上的繭時,他感到很自責。

白湘芸吸了吸泛酸的鼻子,睞他一眼。“我才沒有嫌少,我只是很感動。”

一百萬的大紅包,應該很難有人會不知足地嫌少吧?

“這樣就感動了?那等你看到禮物之後豈不是更感動?”

“到底是什麽?快給我看。”

“好,你看好了。”盧有睿忽然放開她的手,將輪椅往後退了兩公尺左右,並且固定住輪子,然後他當著白湘芸的面,慢慢地把腳放在地面上,緩緩地扶著輪椅把手站挺身子,等他站穩後接著放手,完全不靠任何支撐物,獨力站在她面前。

白湘芸瞠目地看著盧有睿自己獨力完成站立的動作,激動得淚狂流,又哭又笑地望向盧有睿。

“有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盧有睿仿佛還嫌不夠震撼似的,他咬著牙,很吃力地往白湘芸的方向走去,他邁開小小的一步,腳步有點不穩,身子顛了一下。

白湘芸見狀,直覺伸出手想扶他。

盧有睿卻對她搖搖頭,他先穩住身子,深吸一口氣之後,再度跨出第二步、第三步……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才把這短短的兩公尺走完,當他終於走完後,早已气喘吁吁,額頭上也佈滿了細汗。

他抱住哭得淚漣漣的白湘芸,心裏很是激動。終於,他可以自己走過來擁抱他心愛的女人了!

白湘芸伸手抹去盧有睿額頭上的汗,回摟住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肩窩裏,哭得身子微微顫動。

“別哭了。”盧有睿安撫她。“哪有人在大過年的時候哭成這樣的?乖,笑一笑,我們還要一起圍爐過除夕呢!”

白湘芸抹去眼淚,仰起頭,扯開一個笑臉對他說:“我覺得這個禮物比紅包還要棒!”

她現在知道了,為什麽盧有睿可以自己完成炸豬排,原來他已經可以獨力站起身來了。他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相當辛苦的複健練習。

盧有睿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說:“好,那麽以後天天都讓你收到這個禮物。”

“嗯!”白湘芸用力點著頭。

盧有睿捧著她的臉,一臉欣慰地看著哭得鼻頭紅紅、眼眶腫腫的白湘芸,很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謝謝白湘芸給了他重新站起來的目標,也謝謝她讓他再度擁有愛,更謝謝她永不放棄的毅力。

是她讓他看見人生有無限可能,是她讓他明白,只要相信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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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隔年春天,一群工人載來一卡車的櫻花樹,並且在盧家樓房的周圍挖土動工。

盧有睿拄著拐杖站在門前看著,現在他已經可以不靠輪椅來活動了,但是長時間的站立與行走對他而言仍顯吃力,所以這時候他會憑藉拐杖的輔助來移動。當然了,每天他還是會抽出時間來做獨力移動的複健練習,他的目標是希望能做到一整天都完全不靠任何輔助器來協助他的移動。

他指揮工人把十幾棵櫻花樹沿著房子周圍種下一圈。

從前的那棵櫻花樹沒了,他於是想再種一些,這樣等到櫻樹開花時,他和白湘芸就可以一起在樹下賞花品茗。

這時,一輛黑貓宅急便的車子開到門口停下來,車上的送貨員問盧有睿。“這裏有一位白湘芸小姐嗎?”

“有。”盧有睿點頭,以為是白湘芸又網購了什麽東西。自從她習慣山上的寧靜生活後,變得比他還宅,除非是非常必要,否則她不隨便下山,有什麽物資缺乏了就靠網購解決。

黑貓先生從車廂裏搬來一大箱的東西放到客廳的地上,盧有睿簽收完後,轉身喚白湘芸出來看。

“這次又買了什麽東西?”盧有睿好奇地問她。

“我沒買啊!不知道是誰寄來的?”白湘芸也是一臉莫名,直到她蹲下準備拆箱時,看到貼在紙箱上頭的寄件人資料,表情隨即僵住。

盧有睿發現她的異常,也跟著低頭一看,發現寄件人的名字是——白震。

白湘芸默默地拆開紙箱,發現箱子裏頭是一件質地輕柔卻很溫暖的羽絨被以及兩顆羽絨枕頭,另外,還有一張留言字條,上頭有白震的字迹,寫著——

你從小就怕冷,阿里山上的溫度低,蓋著羽絨被比較保暖。

短短的幾個字,道盡了身為父親對女兒的關心。

白湘芸看著那字條,鼻頭泛酸、眼眶氤氳。

因為她明白,個性保守嚴謹的父親不輕易把關心挂在嘴邊,這字條裏的關懷已經是超乎他所能表達的極限了。她還以為父親永遠不會原諒她的離家出走,想不到他居然寄來了這樣的東西。

盧有睿拍拍她的肩,對她無聲笑著。

白湘芸哽咽著說:“有睿,我爸爸寄來被子和兩顆枕頭耶!你說那代表什麽?”

盧有睿大概猜得到“雙人枕頭”所代表的涵義,他反問她。“那你自己覺得呢?”

“我覺得……”白湘芸猜著。“會不會是代表他不反對了,代表他願意接受我們在一起?”

盧有睿點頭,握著她的手,鼓勵地說:“那麽,改天我陪你一起下山去看他,他一定很高興能見到你。”

“嗯!”白湘芸很用力地點著頭,懸在眼眶裏的淚跟著滴落。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被滿滿的幸福充盈著,這淚水不再是因為傷心悲苦而落下。

她知道,這是經歷了重重辛苦之後所換來的、幸福的淚水……

【全書完】



後記

會寫這本書跟櫻花樹有很大的關係,台中市太原路的綠園道上種植了許多櫻花樹,這些櫻花在冬末春初那時開得很茂盛,使得附近的居民不用大老遠跑去陽明山或阿里山就可以賞到櫻花,再加上媒體報導的關係,每年櫻花盛開的時候總是吸引了不少人圍觀欣賞,甚至當地裏長還為此在綠園道上舉辦了一場櫻花音樂會,為這裏的櫻花壯大聲勢。

這條綠園道離茜茜家裏很近,也是茜茜天天必經之路,但是,由於茜茜是個大忙人,常常忙得一塌糊塗,覺得自己快被壓榨幹了,也由於太忙的關係,心情浮亂、情緒緊繃,對於生活周遭一些美好的細節過眼即忘,壓根兒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細細品味欣賞,所以錯過了很多沿路上的好風光。

這樣忙得像顆陀螺似的日子一天天過著,直到98年的春天,那時剛好是農曆新年假期,在寒流來襲的那一天,茜茜騎著小綿羊飆車趕去上班,經過上述地點時,看到一群很有閒情逸致的人正拿著相機在櫻花樹下拍照賞花,當下,心裏真是替自己覺得悲哀——超強寒流來襲,沒躲在家裏取暖已經夠可憐了,還得在車陣中衝鋒陷陣趕去賺錢,對照著那些賞櫻花的悠閒人群,還真是淒涼無比啊!

實在看不下去了,想要速速騎車通過時,前方路口的紅燈號志卻擋住了我的去路,害茜茜不得不在綠園道旁的斑馬線前停下機車,陪那群不相干的人一起賞櫻花。這些櫻花我天天看,再加上正在趕時間,所以不覺得有什麽特別震撼感動的,但是此時剛好一陣寒風刮起,那風吹拂過櫻花樹,使得粉紅色的花瓣紛紛落下,隨風飄蕩,有好幾片花瓣就這樣隨風飄卷到茜茜的身邊,當下使我驀然發覺——

哇!真的很美耶!

當我在心裏這麽os的時候,果然,也聽見了在綠園道賞花的那些人異口同聲地驚喊:“好美喔!”緊接著,是相機此起彼落的快門聲。

忽然,茜茜自嘲地笑了出來,覺得自己真的很庸俗,生活。明明身邊就有唾手可得的美景,卻視而不見,只知道忙碌過生活,卻不懂得欣賞、享受真的很可惜。

當時茜茜心想著,那些賞花的遊客用相機來記錄櫻花的美,那麽我呢?想著想著,茜茜腦中閃過一道靈光——決定了,要用文字來紀錄櫻花的妖嬈姿態!於是,白湘芸與盧有睿的故事就這麽在腦中成形,而且我還故意把故事寫得有點悲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個人太多愁善感的緣故,我總覺得嬌弱的櫻花在寒風中花瓣凋零的模樣很淒美,為了對照這份淒美的感覺,當然就是要讓男女主角愛得辛苦一點才行啊!至於無辜的黃金獵犬仔仔……抱歉了,為了配合衝擊刺激的劇情,你必須走上一條死路,茜茜只能在後記裏感謝你的付出,因為你死了,你的主人白湘芸才會豁出去地殺上阿里山啊!真的是阿裏阿多,多謝你。

P.S.(1):大概是因為看到別的裏長利用櫻花來舉辦活動的效果不錯,茜茜住家這邊的裏長也有樣學樣地跟進,在茜茜家樓下的公園裏請人種植了二十棵左右的櫻花樹,不過因為大棵櫻花樹不便宜,所以栽種的只是櫻花幼苗,相信再過個幾年,茜茜只需要打開窗戶就可以看見美麗的櫻花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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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5-17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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