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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可芹]燃燒系情人(豪門天驕3)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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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0: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燃燒系情人(豪門天驕3) 作者:陳可芹

含著金湯匙出生富豪的天之驕子偶爾也會善心大發
出手拯救倒楣的南瓜學妹,期許她能帶來生活樂趣
一不小心嘗到甜頭便打破了不吃窩邊草的至理名言
沒想到好好「照顧」她的結果是被傷得體無完膚
只得帶著一生難以磨滅的傷痛記憶遠走他鄉
從此將她掛在心上默默承受無法釋懷的憤怒和憾恨……
老天有眼,重逢是為了讓他有向她報復的機會
這回換他做殘忍無情的劊子手凌遲她這可惡的女人
用她的心和身子償還他這些年所受的折磨與失落
等他覺得膩了再有樣學樣的拋棄她將她徹底遺忘!
可惡!事情只要牽扯上她就會超出他能掌控的範圍
面對她的一再「爆料」,曝光的秘密讓他恍然大悟
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濃,她永遠不可能成為他的過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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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1: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熾熱的夏季夜晚,T大禮堂外頭,各系迎新標語旗幟正隨風搖曳。

  青春恣盛的喧鬧聲不斷從門板未掩緊的大禮堂傳出,門外台階下,一個高大身影靜靜佇立在花樹陰影裡,擰眉遙望深幽星空。

  暗夜天際,繁星點點,閃耀光芒。

  年輕男子緩緩轉頭望向後方的禮堂大門,不甚專心的聽著虛掩門板裡頭傳出的喧嘩吵鬧,隨即有些無趣的想轉身離開。

  禮堂裡,所有的人都一身詭異裝扮,有些扮成說不出名字的中國古代書獃子,有的穿著歐洲中古騎士裝,手裡拖著一把裝有紙紮馬頭的掃把充當坐騎,甚至還有人穿著蓬蓬裙扮公主,身後卻跟著好幾個萬聖節才會出現的南瓜人,整個會場瀰漫一種時空錯亂的詭異感,如此沒有主題的迎新化裝舞會,真的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無聊!

  其實一開始他是不想來的,若非幾個好友不斷說服,外加舞會開始前到他租賃的小套房外站崗擋路,他才不會浪費時間過來看看。

  但現在,在經過半個小時的嘈雜轟炸後,他真的覺得夠了,可以走人了。

  轉過身,池振華一點留戀都沒有的要離開,卻聽見禮堂大門猛地讓人推開,兩扇厚重的門板彈撞到牆上,發出引人側目的噪音。

  暗夜裡,詭異的南瓜頭飄走在長廊上。

  只是……一顆會走路的南瓜?

  他瞇眼再看,終於確定原來不是南瓜會走路,而是一個不知是男是女,身上裹著黑披風,頭頂萬聖節南瓜的傢伙,正氣沖沖的向前走去。

  至於為何會知道對方正在氣頭上,實在是因為那人推門的姿勢粗魯到讓人一看就曉得。

  他退了開來,沒打算理會那顆詭異的生氣南瓜,卻在轉過身的剎那,聽見對方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咒罵。

  「搞什麼鬼?!為什麼我就需要為了讓新生高興,而頂著南瓜扮成南瓜馬車?還有,頂著一顆萬聖節南瓜,就騙人說這是南瓜馬車?鬼才相信!我寧可扮老鼠、扮公主的玻璃鞋,甚至當公主從樓梯上走下來時的紅地毯也沒關係,都比在這種熱死人的天氣扮南瓜來得好!

  「叫人在大熱天戴南瓜,也不考慮一下對方會不會熱死,就算不是大美女,可我夏月好歹也是個女的吧!可惡的成端硯,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學長的份上,我才不理你呢!整個系學會明明有一大堆粗壯的男生,你卻偏讓我這個嬌小可愛的學妹來扮南瓜,陪你們一群人演什麼灰姑娘的南瓜馬車,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正在發飆的南瓜在長廊上大聲開罵,完全沒看到昏暗樹影下有個人正瞇著眼往這頭瞧。

  池振華的嘴角驀地揚起。

  本來他不曉得「南瓜」是女是男,但是現在聽過她抱怨的聲音和看她邊走邊停下來踢牆壁的舉動,他已經可以知道她是女的。

  而且剛好還是某個成姓傢伙的學妹!

  還真的挺剛好,姓成的傢伙湊巧也是他學妹的學弟,所以層層遙遠關係拉算下來,眼前這顆「南瓜」應該也勉強可以算是他的小小小學妹了吧?

  那以後他無聊時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去攪亂成端硯那傢伙,說那顆他在舞會前讚不絕口的南瓜,還放話說死都不肯讓其他人追,寧可讓她扮南瓜也不要讓她當公主給人看的小學妹,已經在禮堂外因為「一顆南瓜」而將他罵得狗血淋頭?!

  他仔細一看,這會兒「南瓜」已經在無人角落停住,然後將自己的腦袋……不!是南瓜道具從頭上拔下來,扔在地上。

  「哼!臭學長,你以後別想我再幫系學會做事,我……我不幹了!去他的南瓜與灰姑娘!」馬尾早就塌亂,滿臉汗濕的嬌小女生氣悶的先拉過身上的披風擦臉,隨即轉頭左右看看,趁著四下無人之際,一腳用力的踩向地上的南瓜。

  以後誰再敢叫她在大熱天戴南瓜演戲,她鐵定跟他翻臉,加上老死不相往來!

  「我踩……踩踩踩……」氣惱的大女生將南瓜當成某人的腦袋,粗魯的猛踩好幾下,然後在覺得有些氣消之後,看也不看的伸出一腳使勁將南瓜踢飛。

  砰的一聲,南瓜頂端凸起的硬蒂梗很湊巧的穿破玻璃鏡面,撞上裡頭的紅色按鈕。

  「嗚……」

  明明不該出現卻又詭異的響起,然後聲勢效果非常驚人的火警鈴聲冷不防劃破寂靜夜空,瞬間中斷禮堂內喧鬧的舞會。

  「失火啦……失火啦……」禮堂裡一片混亂,男男女女的尖叫聲四起。

  「我……我竟然踢中火警警報器?」這一刻,身上罩著黑披風的大女生完全傻住,愣愣的看著前方牆壁上急速運轉的警報紅燈,耳裡充斥著震天價響的警鈴聲,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不過就一顆南瓜……

  怎麼會好死不死的剛好打破火警警報器的玻璃,還撞上警報按鈕?

  警鈴持續大響,夏月目瞪口呆,嚇到完全不能動彈。

  禮堂內,震耳欲聾的驚慌喊叫聲四處響起,有些跑得快的學生已經破門而出,準備衝下台階逃命了。

  「走!」

  低沉的男性嗓音驀地響起,一隻有力的手臂同時伸過來抓住她,順便抄起地上的凶器──南瓜頭,拉著她拔腿就跑。

  兩人混在倉皇逃命的學生群中,一路推推擠擠的往前衝。

  數分鐘後,夏月氣喘吁吁的跟隨池振華的腳步通過陰暗的樹蔭花叢,跑到校園內人跡稀少的小徑。

  「我……我跑不動了,謝謝……你可以走了……」拒絕再拿自己不堪負荷的小命開玩笑,夏月掙脫他的手,頓在原地彎腰喘大氣。

  她雙手擱在膝蓋上,原本已經塌亂的長髮因為逃命推擠而垂散肩頭,束髮的髮帶更是不知在何時便已掉得無影無蹤。

  她氣喘吁吁的張嘴呼吸,完全沒發現自己小巧的舌頭已經伸到嘴外,像狗一樣大喘。

  剛剛危急中,沒來得及細看救自己的人是誰,但現在一仰頭,瞧了年輕男子一眼,她才發現她的救命恩人實在長得很高大,難怪方纔他牽著她跑時,她有好幾次都差點因為跟不上而摔倒。

  「謝謝……那個……麻煩將南瓜還給我!」暫時穩住呼吸後,她笑咪咪的伸手,想拿回對方手上的東西。

  這顆害得迎新化裝舞會中斷,火警警報器響個沒完的不祥物品,一定得拿去處理掉,不然要是讓人發現,她鐵定會完蛋。

  「這是萬聖節南瓜!」沒有回應她的請求,池振華睨了下她過於礙眼的燦爛笑容,隨即舉起南瓜淡淡應了聲。

  這個成端硯的小學妹會不會笑得太開心了?

  彷彿剛剛那場烏龍火災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知道是萬聖節南瓜,你可不可以還我?」夏月不快的嘟起嘴,伸手就想搶回南瓜。

  「嗚……」消防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然後越變越大聲,幾分鐘後似乎已經進入校園裡。

  兩人同時沉默的傾聽了下,等消防車的聲音改變方向往另一頭去後,夏月伸出手去搶。

  現在連消防車都來了……這個惹禍的南瓜罪證一定得盡快消滅才行。

  「別想!」他冷冷的說,一手舉起南瓜,一手壓住她的腦袋,制止她想跳起來搶東西的動作。

  「你幹什麼?快點還我!」欺負女生算什麼英雄!

  隔著比先前還近許多的距離,夏月這才看見面前臉上仍覆著羽毛眼罩的救命恩人有個比模特兒還好看的性格下巴。

  另外,他那雙眼……就算在眼罩的遮掩下,她還是能看見他如深潭的眼睛透出的精光已經超齡,銳利得不像同年齡的男生。

  只是這個「救命恩人」未免也太惡劣了吧!既然都伸手幫了她,幹嘛不好心點乾脆連南瓜也一併還給她?

  她還趕著去湮滅「證據」呢!

  夏月慍怒的揮開他的手。

  「這萬聖節南瓜是證明你犯罪的證據,我為什麼要還?」看著眼前小小學妹似乎沒把他這個救命恩人放在眼裡,只想著要搶回南瓜,池振華冷冷應了一聲,瞇眼看著她即便在盛怒中也似乎會怪異往上揚起的眼角弧度。

  明明沒有多漂亮,不高挑也不是艷麗非凡,但是怎麼姓成的傢伙一直誇讚她,還屢屢要求他有空就來參加家族聚會,好見一下這個小學妹?

  她到底哪裡好了?除了永遠都往上揚的眼角和嘴巴,看起來還有點人緣外,剩下根本找不出一絲值得誇耀的地方!

  這樣的女生,真會有人為她癡迷嗎?

  他懷疑。

  「你知道?」她不敢置信。

  方纔她踢南瓜時,可不記得周圍有什麼人啊!

  「你怎麼會知道我做了什麼事?你剛剛到底躲在哪?」她驚問。

  不可能……怎麼可能……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看見她的?

  「我沒有躲在哪……事實上,我一直站在台階旁,是你沒注意到我。」他冷淡的說,臉上沒什麼表情,卻聽得出她差點當場發火,跳起來打人。

  「你……你……」她緊握拳頭,氣憤的揮舞幾下。

  既然有看見她,幹嘛不出聲提醒一下,害她沒看到牆上有火警警報器,還倒楣的誤觸警報按鈕,使得化裝舞會中斷!

  「我又不認識你,有什麼義務要提醒你?!」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她沒說,他還是從她的表情隱約猜到她的不滿和責怪。

  不過……她闖禍關他什麼事!

  聽見他說的話,夏月驀地停住動作,先是惱火的瞪著他,思索片刻後,忽然換上笑臉,非常狗腿又沒誠意的陪笑哀求,「學長,我拜託你,還給我好嗎?」

  看來這個陌生的大男生不是那麼好打發,用硬的明顯不會有效,所以她還是采哀兵政策,裝可憐跟他拜託看看。

  雖然不曉得對方是誰,但能通過系學會身份檢查,然後進入學校禮堂參加舞會的人,一定也是學校學生。

  所以管他是誰,為了討回那顆要人命的南瓜,她就算心裡再氣,也會裝出又甜又膩的笑容,親親熱熱喊一聲學長,然後繼續跟他「盧」下去。

  「根據學校規定,毀損學校公物,破壞校園安寧,最輕的處罰是記過,嚴重者退學處分!」沒管她哀求的表情有多令人不忍,池振華冷冷的說。

  剛剛他真的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明明向來不管別人的閒事,卻詭異的順手拉走她……

  不過,即使做出這個舉動的背後原因到現在仍然沒想出來,但這一瞬間他卻有了其他想法。

  這個時而粗魯、時而變臉裝溫柔的南瓜學妹看起來挺有趣的,搞不好能為他無趣的研究所生活帶來一些可以期待的樂趣。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驚愕的頓住,老半天才消化、咀嚼完他話中意思的夏月,生氣的嚷著。

  不過就算已經很生氣了,她的眼角還是怪異的往上揚,使得罵人的氣勢瞬間減弱一大半。

  「如果你覺得是威脅,那就算是吧!」懶得辯駁,池振華冷靜的開口。

  「你……你……我根本不認識你,可惡的傢伙,你幹嘛非得要找我麻煩?」她氣呼呼的接話。

  聽他的口氣,難不成這間學校僱用他來當糾察隊,所以他才專門隱身在學生群裡抓鬧事犯罪者?

  不過,他到底想幹嘛啦?

  就算要威脅人,也得看看對象吧!

  像她這種長相不出色,兩手空空,學費三餐除了靠家裡資助,三不五時還得打零工才能活得下去的平凡女生,竟然也有人想威脅她?

  他是瞎了眼嗎?

  一個窮光蛋,要是身上還有什麼油水好撈,她也早就先搾光自己了,哪還輪得到他?!

  「你剛剛叫我什麼……學長?這會兒怎麼立刻改口,叫我可惡的傢伙了?」他瞇眼望著她。

  即使隔著眼罩,他彷彿能穿透人心的凌厲眼神還是讓她嘴角抽動。

  這男人,光那恐怖的眼神就會讓人覺得是個狠角色。

  她今天是倒了什麼楣,才會接二連三遇上這麼多煩心事?

  「我……想讓我叫學長也得看對像好嗎?剛剛是有求於你才叫你學長,既然你都要為難我了,我幹嘛對你客氣?」她怒道,雙手叉腰,一副「敢不還,就給老娘走著瞧」的表情。「喂,快點還我啦!你馬上把東西給我!」

  「我為什麼要給?」覷了下她憤怒的表情,他反而覺得有些好笑的揚起嘴角。

  這輩子他見過太多的女性同胞對著自己俊帥的面皮癡迷發呆,但就是從沒見過有哪個女人敢對著他怒吼大叫,所以這個小南瓜已經完全引起他的探索興趣了。

  「你……你……我知道了啦!你到底要多少錢,才肯把南瓜還我?」被他討厭的行徑攪得非常火大,夏月氣到說不出話。

  如果要威脅她,至少也得開出個數……

  為了那顆該死的南瓜,她願意勉強再辛苦打幾份工,賺錢贖回南瓜,以免到時東窗事發,死的是自己!

  「誰說我要錢了?」池振華瞇了下眼,不屑的轉頭瞪她。

  錢他有……他只是因為太無聊,想找個人來整整而已。

  不過這小學妹實在有夠會侮辱人,竟然以為他要勒索她的錢?

  「不要錢?那你搶我的南瓜幹嘛?不就是想拿來威脅我!而且你既然敢威脅我,就一定是想討點好處,若不是為了錢,那就是為了……」她的臉蛋瞬間一僵,隨即雙手抱胸,戒慎的往後退。

  如果不是要錢,那……難不成他是想要她的……身體?

  這……絕對不可以!

  她就算不是大美女,可也是潔身自愛的小家碧玉,這種要以身贖南瓜的事,死都別想她會答應!

  「我對飛機場或洗衣板沒興趣。」冷眼看著她畏縮後退的可笑行徑,他面孔扭曲的擠出話。

  他自忖眼睛還沒有問題,就算學校的女生都死光了,也不會勉強自己回頭撿她這根吃不下去的窩邊車。

  瞧她又矮又瘦,身子嬌小到連胸部和屁股有沒有長對地方都還不曉得……

  要是學校裡有哪隻兔子能吞得下她這株窩邊草,大概也是殘廢跑不遠,找不到其他株可以啃吧?

  「你……你……你……」夏月氣得連講話聲都開始顫抖。

  這個討厭鬼,竟敢嘲笑她的身材!

  她……她是因為T恤又大又寬,才會遮住了好身材!

  別看她又瘦又矮,該胖該瘦的地方跟其他女生相較,一樣是不含糊,而且有看頭!

  混蛋臭男生,他根本是瞎了眼!

  哼!所以不還她是嗎?

  那她就用搶的!

  夏月的眼珠骨碌碌轉了下,東張西望,忽然伸手指向小徑後方,拉嗓叫了一聲,「校長!」

  池振華反射性的回頭,然後她瞬間跳起來,搶了他手上的南瓜就往後跑。

  「笨蛋,這種時候校長哪會出現!」她挑釁的大叫。

  「你走得了嗎?」憑他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外加研究所一年,年年校運短跑第一的紀錄,他就不信有人能從他眼前跑掉。

  不過這個小學妹倒是挺有勇氣的,敢耍他!

  池振華拔腿追了過去,在即將越過樹叢時,一把扯住手裡還抓著南瓜的夏月,將她扳回來,然後非常惡意的俯下身,堵住她軟嫩的紅唇。

  嗄?

  他……他吻她?

  夏月整個人一顫,當場像軟布娃娃滑落地面。

  惡劣捉弄人的池振華伸手摟住她,趁著她腦袋當機、嚇得面色慘白之際,很用力的繼續親吻。

  數秒過後,夏月舉起差點拿不穩的南瓜,往他頭上使勁砸去。

  砰的一聲,他的腦袋被打得偏過去,耳邊持續響起詭異的嗡鳴聲,兩腳站不穩,手一鬆,頭昏眼花的看著面前的女生爆出一陣啜泣。

  「你不要臉……」

  她的初吻竟然就這樣沒了!

  越想越氣,夏月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然再次衝上前,朝他的小腿肚狠狠踹一腳,然後抱著南瓜,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跑掉。

  池振華惱怒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曉得該先摀住被她打疼的頭,還是抓住讓她踢痛的腳。

  剛剛那個道具南瓜實在結實,打得他的頭到現在都還隱隱發昏。

  也不曉得是不是腦震盪了?

  不過,那個可惡的南瓜學妹雖然不漂亮又粗魯得緊,但嘗起來的感覺卻挺可愛誘人,或許他真的該考慮某人的話,破例抽空去參加家族聚會,然後給那個敢打他的「南瓜」好好的照顧一下!



  隔天,讓熱心過度的陽光男孩拉著走的夏月一臉為難,一再開口婉拒。

  「學長,我真的不能去參加家族聚會……我要回去。」

  雖然才開學沒多久,可是繫上的老教授群已經開出一堆書單,光從名稱上就知道是非常艱澀難懂的外文書籍,她要是不現在每天回家預習一些,到時期中考一來,加上打工,鐵定會死得很難看。

  「哎喲!小月,我早就調查清楚你今天沒有打工,所以就跟我們去一下家族聚會會怎樣?!而且這次可是咱們上頭那個從來不肯參加家族聚會的研二學長主動提出來要請客的,你要是不去,是你的損失。」成端硯好說歹說,就是不肯放手,硬拉著她出校門。

  唉!念大學就是有這個好處,每個繫上都有學長姊會照顧同系的學弟妹,因此管他是新生還是舊生,基本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罩管家族,往上看會有一掛同系所的學長姊排在那,往下數還有新生等著自己罩,想吃飯嬉混時,更是順手一招就有一大票人……所以絕不會孤單。

  不過這次研究所的大學長要請吃飯,卻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事,因為聽學長姊們說這位資優大學長平時深居簡出,除了上課見教授外,根本不參與大家的家族聚會鬼混。

  而自己會認識他,則是因為過去好幾次厚著臉皮跟其他學長們去找人……

  「我損失沒關係……我不餓,學長,我真的不想去啦!」為他的熱情,夏月有些吃不消。

  其實不想去的原因是因為她沒課的時間都安排了打工,難得有一天從下午到晚上全是自己的時間,所以她寧願回租賃的小窩睡覺聽音樂,也不想浪費幾個小時去吃一頓飯。

  「走啦!聽學長的話,就在學校旁邊的咖啡店,而且連一年級的學弟都去了,你這當人家學姊的總不能缺席落跑吧!還有,研二學長長得非常帥喔,包準你這一頓飯吃得賞心悅目,絕不吃虧……只是你千萬別喜歡上他就是了!」成端硯心直口快的說。

  他心儀的小學妹可千萬不能喜歡上俊帥大學長,不然他會哭死的!

  「我喜歡他幹嘛?我又不認識他……學長,你今天好奇怪……」夏月轉頭看了成端硯一眼,還來不及揮開他熱心過度的手,就在校園圍牆邊的人行道上,狼狽的撞上一堵溫熱牆壁。

  「對不起。」沒抬頭看被自己撞到的倒楣鬼是誰,她捂著有些發疼的額頭開口道歉,隨即閃過對方要走,卻發現「牆壁」忽然移動腳步,再次將自己擋下。

  怎麼回事?

  她終於願意抬起臉蛋,勉強投給對方一眼。

  然後一張一看就知道非常帥,五官輪廓如男模般有形的面孔,立刻竄入她眼裡。

  某種說不出來的詭異熟悉感,從對方的冷眸中緩緩透出。

  夏月皺起眉,很努力的從頭到腳、從上到下,仔細把對方看過一遍後,終於疑惑的開口。

  「這位先生,我們見過嗎?」

  「你說呢?」

  聽見冷冷的三個字,嚇得她瞬間一震,整個人僵成一尊石像。

  明顯是昨夜才聽過的低冷聲音,害她跑也不是,閃也不是。

  沒錯!

  就是那個奪走她的初吻的王八蛋,她認出他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狹路相逢,冤家聚頭。

  「你……」她怒瞪著他,還沒想到下一步該怎麼做,後頭搞不清狀況的陽光男孩已擠過來,興奮的插話。

  「學長,你特地在這裡等我們?小月,我跟你介紹,這就是我們的研二學長,也是今天要請大家吃飯的……」

  「不要臉的混帳!」夏月蠕動嘴唇,模糊的吐出幾個字。

  「小月,你剛剛說什麼?」成端硯一臉狐疑。

  「南瓜!」池振華意有所指的說,挑釁的看著夏月。

  他聽見她說的話了!

  看來這個小學妹並沒有健忘到忘記昨天的事。

  「你……你……」滿肚子的火卻又不能說出口,夏月咬牙切齒,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後,慍怒的開口,「成學長,我還有事,我不吃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卻讓池振華一把扯住。

  夏月氣勢凶狠,回頭瞪人。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對峙,來回廝殺。

  「學長,小月,你們認識嗎?」成端硯不解的問。

  「我……」夏月愣了下,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卻聽見大學長已多事的替自己接了話。

  「不認識,但我知道她是昨天迎新化裝舞會裡的南瓜!我說得沒錯吧?小學妹……」

  池振華望著夏月的眼裡有再明顯不過的警告意味。要是不想讓他揭穿她幹的好事,最好從現在起乖乖聽他的話!

  「學……學長,你千萬不能說……」成端硯誤以為自己舞會前的真心話會被洩漏,當場緊張得急嚷,卻沒發現面前兩人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你……」

  該死的混蛋,竟然又威脅她!

  夏月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臉湊向自己。

  「一起吃飯吧,小學妹。」

  向來冷漠的大學長破天荒的露出一抹淺笑,對著夏月低語,讓一旁的成端硯看了傻眼。

  大學長不會是看中他家小學妹了吧?

  若是這樣,那他……他要去捶牆壁了!

  「你……」如同魚肉任人宰割的夏月十分惱怒,咬牙低嚷,卻因為不曉得仇人的姓名,而錯失了可以痛罵對方祖宗八代的機會。

  「池振華!」他好心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喔!池學長,要吃飯是嗎?那好,我們走!」反正都已經氣到想殺人了,夏月乾脆皮笑肉不笑的挨過去,很用力的勾住他的手臂,然後偷偷使勁捏皺他身上那件看起來不便宜的襯衫。

  要聽話,不能惹他生氣是嗎?

  她記住了,以後絕對會努力讓他發火……

  知道她在生氣,池振華反而更加故意的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害得跟在後頭的成端硯沮喪得想要直接撞電線桿。

  完了!看樣子大學長喜歡上小學妹了,那他還有機會嗎?

  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這年,炎熱夏季午後的狹路相逢,讓夏月暗自打定主意,要以畢生力氣和奪走她的初吻的匪類討個公道。

  卻沒料到一個誓言的發下,卻賠上了自己日後多年的心酸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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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1: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七年後

  一大早睡得迷迷糊糊的夏月,好夢正酣的翻個身,還來不及抱過枕頭再作個美夢,一旁等不及的小男孩已搶先扯開被子,使勁的搖晃她。

  「貓咪,你快點起來,我上學要遲到了。」

  每天準時起床,然後還會自己穿好衣服外加刷牙洗臉的六歲小男孩,照例是一手拿著昨夜就先買好的麵包啃食,一手使勁的搖著夏月。

  「哪有人當媽咪當成這樣的,每天都要我這小孩叫你起床……快起床啦!臭貓咪,老師說今天我要是再遲到,就要打我屁股。」

  每次都因為媽咪睡過頭,而被幼稚園老師威脅要打屁股的夏毅人如其名,非常有毅力的繼續搖晃。

  「小毅乖,讓媽咪再睡一下,媽咪昨天在夜市炸雞排炸到好晚……我很累……你過五分鐘再叫我……」夏月皺眉咕噥,一邊懶洋洋的揮手趕人。

  「沒有五分鐘!你不要再賴床了,真不知道到底是誰生誰?明明都是老太婆了,卻還要我叫你起床……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夏毅乾脆爬上床,往夏月平坦的肚皮一坐,不耐煩的貼在她耳邊大吼:「七點十五!警衛伯伯說我們七點半要進幼稚園,不然就要把門關起來,我不要再從鐵欄杆下鑽進去了,那樣好丟臉啦!起來、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你是豬嗎?快點起來換衣服啦!」

  「好啦!我這不就起來了……」夏月一頭長髮散亂,眼皮還有些浮腫,投降的坐起身,捏了下孩子的臉蛋。「夏毅,我告訴你,以後不許再叫我貓咪,我是你媽咪,不是貓咪,要有規矩!」

  她揚起笑容,一邊挪開小鬼一邊下床換衣服。

  「可是哪有人像你這樣當媽咪的,每天比我還晚起床,害我上學常常遲到,你說,你哪一點像媽咪了?!你根本比我還像小孩子!笨蛋貓味……」

  不知從何時起便堅持改口叫夏月貓咪的小傢伙,這回還振振有詞的辯駁。

  從他會說話開始,就已經知道自己這個媽咪有多糊塗和不能相信了,以前他還小的時候她常常忙到忘記要餵他吃飯,所以他很早就知道,若是不想餓肚子,就得學會自己吃東西。

  等他上了幼稚園之後,更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不學會準時起床刷牙洗臉,也別想靠糊塗媽咪叫他起床,因為她起得比他還晚,好幾次差點遲到被老闆罵。

  一路從狹小的房間衝進浴室,匆匆刷完牙洗過臉,夏月跨出浴室,佯怒的走上前,將坐在床上的小男孩抓下來。

  「喂!不許說我笨,我會生氣!」她用力捏捏他的臉,滿滿寵愛由瞇起的笑眼中流露。

  為了這個孩子,她捨棄了很多東西,唯一沒有放棄的是從來不曾後悔的決心。

  「貓咪,我會努力多吃點飯,早點長大,然後你就不用再去夜市炸雞排,以後換我幫你去賣雞排!」夏毅抱住她,貼心的說。

  貓咪雖然很糊塗,常常做出一堆笨蛋才會做的事,但他知道貓咪為了照顧他,白天和晚上都很努力的工作,所以他要快快長大,讓貓咪不要這麼辛苦。

  「好!謝謝你,可是我怕你吃太多會變成豬,到時我就不賣雞排,改賣你這隻小豬好了。」夏月揉揉他的臉,打趣的回嘴。

  她知道這孩子太貼心、太早熟了,老想著要快快長大好照顧她,但哪天她真的得好好跟他說明一下,不是吃很多就會長大,長大是需要時間的。

  「好了,快點出去,你去幼稚園要遲到了!」夏月笑著推他。

  夏毅猛地拉住她,用力在她臉上親一下。

  「貓咪,我愛你。」

  他臉皮很薄,說完立刻跑人,惹得夏月一陣莞爾。

  這小鬼就是這個樣,平時念她念得非常順口,等到要表達感情時,又彆扭的說了就跑,活脫脫就像是他老爸的翻版!

  只是那個男人……

  不知他此刻去了什麼地方?過得好不好?

  再次想到那個讓她又愛又思念的男人,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多年來從來沒有真正壓下的心酸憾恨,轉身走出房間追孩子去。

 

  趕在鐵門關上之前,將兒子送進幼稚園的夏月,有些心不在焉的騎上機車,在川流不息的車潮中穿梭,朝工作地點騎去。

  來到工作地點的員工停車場,她將車子停好,一手勾著提袋,一手抓著早上來不及吃的麵包。

  由後頭員工專用門進入書店,她先將麵包和提袋塞進儲藏室的置物櫃,然後轉身扯下掛在牆上的草綠色圍裙,隨即走出去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尚未開門營業的書店,鐵門已經拉起一半,幾名早到的員工正忙著由廂型車上搬出幾大捆書報雜誌。

  「夏姊,又有新書到了,你看這麼多,我真懷疑在這種人類都已經不讀書的時代,那些專出冷門書籍的出版社到底是有什麼本事可以存活下來?」一看到她出現,負責清點新到書籍的工讀小妹忙裡偷閒,指著地上一堆堆待點書籍雜誌,搞笑的對她擠了擠眼。

  「我怎麼知道?!我只負責管你們的工作進度,這答案,等你當了出版社老闆再告訴我吧!」夏月笑著搖頭,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

  「夏姊,你是店長耶,資歷比我們這幾個菜鳥深,所以我們有問題,當然要問你啊!」工讀小妹笑嘻嘻的說。

  「小如,你真的是這麼想嗎?資歷深……我看你是在說我年紀大吧!」夏月佯怒的叉腰,惹得其他正在搬書進門的員工也跟著笑出來。

  肩上扛著兩大捆雜誌,負責運書送貨的中年胖男人笑笑的邊走邊接話,「夏小姐,你一點都不老,我跟你說,公司開了這麼多家連鎖書店,橫跨台灣南北,我老王也開著貨車跑遍台灣頭尾,就是沒見過哪家店的店長長得像夏小姐這麼年輕漂亮,所以不曉得我老王有沒有這個榮幸,待會兒請夏小姐到路口喝咖啡?」

  「謝謝。不過路口何時開了家咖啡店,我怎麼不知道?」夏月笑道。

  這家連鎖書店除了員工都很年輕外,另外一個特點是常來送書的業務老王非常愛開玩笑。

  「王大哥,我早上騎機車來上班時,只看見路口有家檳榔攤,根本沒有什麼咖啡店,所以你口中的咖啡店,該不會就是那個二十四小時營業,還有辣妹坐檯加送免費冰淇淋的檳榔攤?你想用檳榔攤的罐裝咖啡請我們家夏姊,這樣會不會太沒誠意了?」小如邊點書,邊抬頭笑道。

  「哎喲,你知道就好,幹嘛說出來,一點面子都不給我!你這小女生也不想想,夏小姐長得這麼漂亮,一定很多人追,怎麼會輪得到我老王……」老王將肩上的雜誌放在櫃檯前方的地上,隨即回頭對夏月說:「夏小姐,我和小如說笑說慣了,你可別介意。另外,這些是本周進的雜誌,你點一下,若是沒問題,麻煩在這裡簽個名。」他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一疊捏得有些發皺的出貨清單,遞給夏月。

  「好,請等我一下。」

  拿過清單,夏月招來工讀小弟清點雜誌,隨即轉頭走到小如那邊,和對方核對書單明細和實際收取書冊。

  「夏姊,財匯週刊這次給的本數不對,少了五本,還有,sweet甜美雜誌沒到……」工讀小弟割開捆線,仔細點過後,轉頭叫她。

  夏月走了過來,老王也皺起眉頭蹲下來。

  「sweet真的沒到……沒關係,待會兒我再處理,但財匯怎麼會少?公司不是說財匯週刊這次要上架二十本……」夏月邊說邊蹲下身,正要親自清點本數,伸出的手卻在快要碰上雜誌封面時僵硬的停住。

  是……是他?

  他回國了?

  瞪著雜誌封面上那張熟悉到不行的冷然臉龐,她整個腦袋瞬間轟隆作響,如同被雷劈中,再也無法思考。

  心酸又苦澀的痛楚由胸臆漫出,夏月面色蒼白,身子克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明明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但是再見到他照片的這一剎那,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緒。

  她……她想流淚了。

  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甚至好想好想再和過去一樣,緊緊依靠著他,傾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但是……不可能回到過去了,有些人一鬆手就注定了一生錯憾。

  命運永遠都只會推著人往前走,不可能給人回頭哀悼的機會。

  既然推開他時沒有回頭,那麼現在她又哪來的臉說自己想他呢?

  不能想……不該想的!

  縱使不斷這樣告訴自己,這些年來她仍會在夜深人靜時想他想得淚濕枕畔。

  再次思及過去那些糾結往事,夏月滿心苦澀,差點就要淚濕眼眶了。

  但是她怎麼可以忘記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應該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上。

  抬起頭,即便手心已經滲出冷汗,她還是佯裝鎮定,沉穩的把雜誌清點完畢。

  送走業務老王,她轉身走向櫃檯,臉上有種像是受到什麼重大打擊的憔悴惆悵。

  深吸口氣,勉強打起精神,她一邊交代書店員工將書籍雜誌上架排好,眼神卻還是忍不住朝向以那個男人為封面的雜誌飄去。

  記得六年前她故意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語,說沒有錢財、沒有家族做後盾的他,自己再也忍受不了……

  甚至為了趕他離開,她還告訴他自己過不了貧窮吃苦的生活,不想和一個沒有未來、一無所有的男人在一起。

  然後傷透了心的他,真的如她所願回到家人身邊,很快的出國,多年沒有消息。

  可是她自己卻在經歷這麼多年夜夜懊悔自責的酸楚煎熬後,忽然間開始不確定,不曉得自己當初那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為了讓展翅的蒼鷹能自由翱翔,不讓本該鵬程萬里的他被她這個沒有家世背景、注定平凡一生的女人絆住,她選擇聽從他外公的勸阻,伸手將他狠狠推開。

  但是在經過這麼多年催心磨人的相思,和日夜對孩子悔恨不已的歉意中,她卻開始有了懷疑……

  不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對了?

  要傷害一個人很容易,但傷害人的同時,她也付出了心痛做為代價。

  就算她的本意不是這樣,也從來都捨不得真正傷害他,但她終究還是狠狠傷了他,讓他去國多年遲遲不肯回來。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錯過的也只能鬆手讓它走!

  屬於他和她的過去,早已停留在那年夏夜,斑駁成記憶的斷垣殘片,再也不可能有拾回拼圓的一天。

  真的不能再想了!

 

  騰雲建設集團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但頂樓的會議室裡仍有討論公事的聲音傳出,直到十二點半好不容易會議結束,高級主管們才陸陸續續走出會議室,準備用餐。

  會議室裡,池振華獨自坐在圓桌旁,瀏覽高級主管呈上的公事報告。

  俊厲如刀鑿的面孔上,除了因沉思而懸凝在眉間的皺折外,還有不屬於三十幾歲男人的滄桑冷郁,讓原本就已俊帥如男模的臉龐增添了許多讓人移不開眼的魅力。

  但此刻門口站著的那個女人,卻不是這樣想的。

  「池振華,你別皺眉頭行不行?看起來有夠老的!再這樣下去,我一定要取消婚約,我韓露露才不要站在一個看起來比我老的男人身邊,這樣很沒面子!」身穿宮廷式白色飄紗洋裝,足蹬三寸細跟高跟鞋,頂著一頭浪漫華麗鬈發的韓露露,毫不留情的開口抱怨。

  後頭,一名身穿黑西裝的高大男人不動聲色的站著。

  「你怎麼進來的?」聽見她的聲音,池振華冷冷的抬頭,一點熱絡歡迎的表情都沒有。

  「廢話,當然是走進來的!在你巴不得我被車撞死,或是乾脆找人蓋布袋將我丟進太平洋之前,只要本小姐還好好活著,就會用自己的腳『走』進來!」韓家美麗千金每次見到池振華,一定毫不客氣的挖苦加嘲諷。

  反正她又不喜歡這個男人,而且這個冰塊男也不喜歡她,兩人會成為未婚夫妻,全是家里長輩為了商業利益而作下的決定。

  因此在發生奇跡,使得她家可惡老爸或他府上固執老頭改變心意取消婚約之前,她都會「好好」的和這個冰塊男相處下去。

  韓露露咬牙切齒的笑著。

  「我是說,誰讓你進來的?」池振華冷冷的睨她一眼,完全沒把她孩子氣挑釁的言語聽進耳裡。

  從兩人因為長輩壓力而訂婚成為未婚夫妻以來,他就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經把他當成標靶,隨時都想和他過不去。

  可是這個婚約當初明明是在兩人都同意不干涉對方隱私的前提下成立,所以現在她屢次找他麻煩的這個帳,到底該怎樣算?

  「怎麼,我不能進來嗎?本小姐我可是你池大少爺的未婚妻,騰雲建設集團的所有員工都知道這件事,所以請問一下,池先生,你又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你親愛的未婚妻來探望自己的未婚夫呢?」韓露露走了過去,也不拉椅子,大剌剌的坐在圓桌上,粗魯的舉動完全破壞她外表給人的嬌柔感覺。

  從進來便沒有開口的黑西裝男人瞬間擰眉,隨即恢復一貫的冷然表情。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需要探望的?!」連眼皮都懶得抬,池振華繼續翻閱公文,理都不理她。

  「我關心一下自己的未婚夫,來看看他到底死了沒都不行嗎?怎樣,我好歹也是你池大少爺的未婚妻,看見我來,你難道連句想對我說的話都沒有?」

  池振華沒有回話,冷冰冰的臉孔沒有多餘的表情。

  「你確定沒有話想跟我說嗎?」明顯是來鬧場的韓露露,嘻皮笑臉的將手中的洋傘撐開,自顧自的轉動著,雙腳懸空擺盪,嘴裡哼著五音不全的旋律。

  她就不信冰塊男受得了她這種鬧法。

  「你要不要再想想,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嗎?」韓露露笑說,完全不管池振華已經抬頭,用想殺人的目光狠瞪著自己。

  「有!的確有一點可以說的。」向來很少說廢話的池振華冷笑的說。

  「那你說吧,我想看看有多中聽!」

  「跟瘋女人還有什麼好說的!」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池振華站起身,舉步走出會議室。

  「瘋女人是嗎?那好,我這瘋女人剛好肚子餓了,麻煩池大少爺帶我去吃飯!」

  本來只想鬧一下就走的女人,這回著實惱了,她趕在池振華走出門口的當口,追上前一把攀住他的手臂。

  「親愛的,人家肚子餓了,我想吃法國料理……」她泫然欲泣,扁嘴外加裝模作樣。

  一旁,數名已經吃飽飯回來的員工,尷尬的停在牆邊,等著讓兩人通過。

  「你……」池振華心裡不快,差點要伸手推她之際,冷冷的看了眼兩旁的員工,隨即暗自擰眉忍住。

  這裡是公司,人多口雜,若是發生什麼事,家裡的老頭和韓家那邊很快就會知道。

  想當初他就是因為家裡的老頭催婚催得煩,才會為了省麻煩而和這女人訂婚!

  所以現在他還是忍一忍,不然善後收拾工作肯定又得浪費他一番口舌。

  「走吧!」懶得多說,池振華邁開大步往前走,也不管韓露露是否跟得上。

  沒料到他會突然改變態度,韓露露皺了下眉,不甘示弱的跟上去。

  韓家千金走到哪便會跟到哪的黑西裝男人,沉默的尾隨在後。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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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1: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未婚夫妻的午餐約會,就在韓露露堅持要黑西裝男人的作陪下,以一種非常詭異的方式結束。

  吃完飯後,韓露露仍不打算放過池振華,因為還想整得他翻臉而開口邀他陪她逛街。

  起先,池振華完全不想理她,轉身就要走,卻讓她突然裝模作樣的啜泣聲而搞得心情大壞。

  懶得和瘋女人攪和,他乾脆連車子也不要了,任憑車子停在路邊,掉頭就沿著長長的街道朝公司走去。

  「親愛的,你真好,明明那麼忙,還答應要陪我逛街……」沒打算這麼簡單就放過他,韓露露像打不死的蟑螂,故意曲解他的行為表現,追上去纏鬧的說。

  哼!他大爺還以為她真想跟他逛街?

  她只是看他那張冷臉不順眼,想激怒他而已。

  「走開!」看見她伸向自己臂彎的手,池振華冷漠的閃開。

  「親愛的,你確定真要這麼無情的對人家嗎?信不信我打電話跟池爺爺哭訴,說你欺負我,搞不好池爺爺會更願意和我爸商量一下,把我們的婚期提前?」知道他其實也不想娶自己,韓露露有恃無恐的威脅。

  池振華在某間書店的櫥窗前停下腳步,冷靜的轉頭看她。

  後方一直跟著兩人的黑西裝男子也保持距離停下腳步。

  「若韓大小姐真那麼想嫁給我,巴不得早點成為池太太的話,那我可以幫你一把,現在就打電話回池家。反正對我來說,不管是娶瘋婆子或醜八怪都沒什麼差別!」他一雙銳利的黑眸掃過她,面無表情的開口。

  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娶的是誰,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只有工作。

  「池振華,你可惡……」韓露露挫敗的握拳低嚷,不得不承認冰塊男比她想像的還要難纏。

  而且,竟敢影射她是瘋婆子、醜八怪?

  王八蛋,看她會不會給他好日子過?!

  「可惡什麼?你還想說什麼?不如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老頭,讓你跟他好好說個夠!順便我會再跟他說一聲,我們結婚後要出國度蜜月休長假!」他冷冷的睨她一眼,隨即轉身看著櫥窗內的雜誌。

  櫥窗中間,好幾本以他的照片為封面的財匯週刊,正以特殊計算過的方式,排列成扇形。

  哼!不過是個無聊的訪問,也能讓書店拿來當成宣傳的重點!

  他揚唇冷笑,正準備往前走,後方氣得咬牙切齒的韓露露輸人不輸陣,露出沒有誠意的奸笑,不屈不撓的靠上前。

  「哎喲!原來我親愛的未婚夫上了雜誌封面……這樣更應該進去把所有的雜誌都買下來,帶回去發送給親朋好友才對。」

  她的確是怕冰塊男會說到做到,更不想和他出國度鐵定會吵架吵翻天的鬼蜜月,只好先吞下這口怨氣,將來逮到機會再連本帶利整死他!

  「不必你多事!」池振華邁開腳步走人。

  韓露露哪裡肯輕易放過他,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粗魯的將他拉向書店門口。

  「親愛的,你上了雜誌封面耶,這麼了不起的事,怎麼能隨便呢?不如我們買下店裡所有有你的新聞的雜誌,打包帶回去好了……」

  完全不管池振華的臉色難看到發青,韓露露手一揚,自動門瞬間移向旁邊。

  「小姐,我要店裡所有……」她不顧形象的大嚷。

  「閉嘴!韓露露,你鬧夠了吧!」不願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池振華冷著臉拉住她。

  「真的不陪我進去?行啊!那我自己去買……小姐,我未婚夫上了……」她很故意的又想拉開嗓門大喊。

  「住口!」池振華擰起眉頭,惡狠狠瞪了她幾秒後,臉色如冰的大步跨進書店。

  煩死了!

  他當初是怎麼看走眼,以為姓韓的女人不麻煩,很好搞定,剛好可以一勞永逸,幫他阻擋老頭頻繁安排的相親宴。

  池振華理也不理後頭拉著黑西裝男人四處好奇翻看的韓露露,逕自走到專門擺放冷僻學術書籍的櫃子前站定。

  他順手拿起一本原文心理學書籍翻看,一邊漫不經心的聆聽四周的狀況。

  「小姐,我要那一本……不是,是你左手邊最高那個櫃子數過去,上面第一排中間那本……」一個高中男生嗓音低嗄的說。

  池振華沒有回頭,正想繼續看書,卻聽見一陣尖銳的驚叫聲。

  「小心……我幫你扶住梯子……喂!拿不到就不要拿了……小姐,你小……」

  池振華反應很快,順勢回頭。

  高高梯子上,一個背影纖弱、綁著馬尾,身上穿著書店員工圍裙的嬌小女人,傾身試圖越向隔壁書櫃拿書的同時,重心不穩的從半空翻落。

  「小心!」

  想都沒想的,池振華扔下手中書籍,衝向身後的書櫃,將那個有可能會摔斷脖子的女人接個正著。

  「我拿到了……」

  明明從半空中摔落,驚嚇到連眼前景象都開始有些天旋地轉,但手裡抓著書的夏月還是非常盡責,連地板都沒踩到,就轉頭對一旁也快被自己嚇壞的高中男生說話,卻完全沒發現抱住自己的男人已在瞬間臉色大變。

  池振華擰眉瞪著她,眼裡閃過許多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

  這女人……她竟然在這裡工作?

  驚愕、惱怒、憤恨……擱置心裡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剎那全都冒了出來。

  曾經,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逐漸釋懷了,但是直到重逢的這一刻,他才知道那些以為過去的,其實都沒有真正離去。

  是的!他忘不了……

  那段傷他至深的刻骨銘心的戀情,是他這一生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痛記憶!

  他恨這女人……這個親手扼殺他未出世的孩子,然後無情傷他的心的女人,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他恨她!

  池振華不發一語,怒瞪著夏月。

  高中男生被他冰冷的目光嚇到,趕緊走過來接書,然後連道謝都不敢說,拔腿就跑。

  疑惑的看著高中男生拿了書就跑,夏月皺了下眉,然後才想起自己正讓人抱著,她邊露出笑容回頭,邊開口向對方道謝,卻在和池振華目光對上的剎那,俏臉刷白,整個人頓住。

  「你……你……」

  沒料到會在七年後,因為不同意外而讓同一個男人拯救,夏月腦中一片空白,顫抖著手試圖抓住他的衣領。

  他……

  她竟然還能再見到他!

  這麼多年了,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樣的狀況下和他重逢。

  驚喜和不敢置信讓她紅了眼眶,眼淚差點不爭氣的滑落臉頰。

  她咬住下唇,壓抑著不敢哭出聲,雙手克制不住的顫抖。

  「好久不見!」他冷冷的說。

  「嗯。」她心慌意亂,卻不敢露出絲毫眷戀。

  千言萬語,無言以對……

  明明近在咫尺,卻已是天涯般的遙遠距離。

  就算心裡還有很多沒有說出口的酸澀,但她……早已經失去可以愛他的機會了。

  冷冷的放下她,池振華沒有多說什麼,卻也沒有轉身離去,就這樣站在原地和她對望,黑冷眸子裡有快要漫出的彌天憤恨。

  當初為了要和她在一起,他不顧外公的攔阻,寧願撕破臉從此不回池家,甚至在知道她有了孩子之後,拚命找了好幾份家教,晚上再到高級酒吧吹奏樂器。

  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給她和未出世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但是瞧她對他做了什麼?

  某天回家,她告訴他已經拿掉孩子,因為跟兩手空空、口袋沒錢的他在一起會餓死。

  她不要和沒有家族財富庇蔭的窮酸少爺在一起!

  就是她這句話,他懷著滿滿的恨意離去,遠離家鄉多年,寧可客居異地,也不要回到這個埋藏自己傷心過往的土地。

  若非今年初母親生病,讓他不得不趕回國,否則他是絕對不會再回來台灣,因為這塊土地讓他太傷、太痛。

  「你……過得好吧?」忍著想落淚的衝動,夏月咬牙站在原地,勉強擠出一抹苦笑。

  「不好!」沒有遲疑,池振華冷冷的說,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

  他怎麼可能會好?!她在他心上割出的傷口,經過這麼多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放不下怨恨,也忘不了她,他甚至不曉得為何自己總要在夜深人靜時想起那早已過去很久的往事,想著她長髮飛揚、臉上噙笑的模樣!

  是恨吧?

  還是恨的背後仍然有他不願承認,卻依然清楚存在的深深眷戀?

  她是他第一個掏心挖肺愛上的女人,因為最初,所以印象才會那麼深刻,是這樣的嗎?

  可是他不想要這樣!

  多少年來他用盡方式試圖遺忘,在不同的懷抱裡醒來,在工作過度的疲累裡睡著,但是那個夏夜的往事彷彿噩夢,鬼魅一般緊緊糾纏著他,讓他透不過氣。

  真的好想再伸手撫摸一下那張讓他悸痛不已的臉蛋,更想像過去一樣嗅聞著她乾淨的髮香……

  但絕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這輩子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女人用比利刃還銳利的言語,一刀插在他的心房上!

  他恨,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過得不好……」她的心隱隱作痛,忍著快要落下的眼淚,迴避他的眼神,往旁邊角落看去。

  不轉頭,她的眼淚一定會忍不住流下來。

  深吸口氣,她抬頭,故作沒事的問:「為什麼不好?你的女朋友對你不好嗎?還是……你已經結婚了……跟太太吵架?」

  他還在意她過去說的那些傷人話語嗎?

  她衷心希望他能過得好。

  「我沒有結婚……但是……也快要了。」他目光複雜難懂的望著她。

  那她呢?結婚了嗎?

  是否像他一樣,心裡有這麼多糾結、不甘和憤怒?

  「那……這樣……」她呼吸一窒,心澀的擠出一抹苦笑。

  他快結婚了……有心愛的妻子會照顧他,看來她不需要為他擔心了。

  她微微點了下頭,「我……我還有工作,不打擾你了。」

  聽見他說要結婚的消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出什麼反應。

  能忍耐著不流淚,還能開口道別,就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最好祝福了。

  因為看見他,她會想起家裡那個長得像他的小男孩……

  如果當初可以選擇,她也希望不要是這樣的結果!

  但是失去家族庇蔭的他,在他外公不斷派出各方有力人士,從研究所所長、系主任,到她的班導師,全都出面干涉勸阻,加上他努力找到的工作也幾乎在他外公龐大的勢力加壓下做不長久,沒一個拖過一個月,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要怎麼相信和自己在一起,他會真正得到幸福?

  縱使他不說,一有空閒就去找新的工作,甚至還差點要去貨運公司幫人送貨……她真的捨不得,眼睜睜看著一個過去那樣驕傲,什麼都不缺的天之驕子,為了愛情,和家人從此不再往來,那麼辛苦的得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

  之後他外公找上她,威脅、利誘加上利害分析,說得她好心痛,不曉得該拿這段不受祝福的戀情怎麼辦!

  這樣走得辛苦,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艱苦情路,她真的不忍心讓他拿一輩子幸福前程來交換……

  他值得更好的,不應該守著她這樣平凡的女人,和一屋子骯髒吵鬧的小鬼過一生!

  她不要他為了她犧牲至此!

  轉過身,夏月吸口氣,將所有的心痛、不捨,這有那些從來都沒真正放下過的依戀,努力丟在身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將思念壓下,忍痛歸還給那年沁涼的月色,也不要再讓自己有後悔回頭的機會。

  真的不能回頭……

  因為她怕再看他一眼,她會忍不住將一切真相都招了,然後對著他心碎哭泣。

  「夏月……」見她要走了,他擰眉,終於出聲喚她。

  心……還是很痛……

  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其實放不下,也移不開眼!

  「嗯……」她不敢回頭,全身僵硬,等著他把話說完。

  只是等了片刻,後方都沒有半點聲響,她緊緊握了下拳,終於衝動的回頭。

  「對不起!」她垂眼低語,轉身就想逃。

  一句懸掛多年的悔恨,逼出了她的眼淚,也震得他臉一沉,跨上前將她扯住。

  「該死的,你為什麼要說這句?」他厲聲逼問,眼裡有勉強壓下的痛楚。

  可惡的女人!如果她沒有道歉,他還可以用滿心的恨意看著她離開,但現在……她卻說了對不起!

  該死的!她為什麼偏要在這麼多年後,在他還沒辦法徹底將她從心裡驅離前,就搶先說對不起?

  那他的又怨又恨,放不下、忘不了,不就全成了一堆狗屎?!

  他太懂她眼神的意思了,說了對不起就以為可以磨滅這麼多年對他的傷害?然後可以從此將往事放下,不用再記得他們之間那段戀情了?

  不!他不許!在他沒徹底將她遺忘之前,他不准她先鬆手放開他!

  「對……對不起,還是對不起……」她僵硬的說,淚如雨下,掙扎著只想逃開。

  「可惡,不許再說這一句,在我還恨著你之前,永遠都不許說對不起!」他怒嚷。

  漫天恨意需要有個對象才能延續下去,所以他不要她說對不起,他只要繼續恨她,想著她是個可惡至極、沒有良心的無情女人!

  聽見他說的話,她一怔,瞬間抬頭看著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現在看見他的反應,她才知道過去的事真的很傷他的心。

  「住口,我叫你住口,你聽見沒?不准再說了……」他怒氣衝天,僵硬的抬頭看了下四周圍觀的人群,終於咬牙一把扯過她,將她往外頭拖。

  一旁,不知看戲看了多久的韓露露笑嘻嘻的擋在店內走道上,攔阻他的去路。

  「她是誰?我才是你的正牌未婚妻,你竟敢丟下我帶她走?」她大聲嚷嚷,完全不管旁邊已經認出池振華的群眾有多錯愕驚訝。

  反正鬧得越大,她就越開心,越早脫離未婚妻苦海。

  「她……她是……」夏月驚慌心澀的望著韓露露,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就是他的未婚妻?

  一身高尚氣質外加艷麗嬌弱,讓她差點想低下頭,為自己的平凡寒傖而自慚形穢。

  她拚命掙扎,想就此跑開,躲到無人的角落大哭一場。

  「滾開!」池振華大手一揮,將韓露露推給黑西裝男人,拉著夏月往書店門口走去。

  「夏姊,我們馬上去叫經理出來……」書店員工急急趕了過來,還來不及救回夏月,便先遭到池振華冷得能殺人的目光伺候。

  「別礙事,讓開!」池振華冷著一張臉怒道。

  數名年輕員工面露遲疑,互覷著彼此,不曉得該怎麼辦。

  「不要這樣,你放開我,我還要工作……」眼見書店員工全屈服在他的惡勢力逼迫之下,夏月拚命掙扎,想從他手中逃出。

  「跟我出去把話說清楚……不說清楚,你以後也休想在這裡繼續工作!你知道我的本事,我不會讓你好過的!」他回頭,冷厲的瞪著她。

  他說到做到,她最好別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你……你……」夏月驚慌不已,哽咽得說不出話,頓失掙扎的力道。

  池振華乘機將她拉出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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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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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池振華大步向前走,夏月一路踉蹌的跟著他來到他停放在路邊的轎車旁,連拒絕的話語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讓他粗魯的推進駕駛座旁的座位。

  「讓我走,我……」夏月滿臉焦急,想拉開門下車,卻讓他突然傾靠過來的高大身子壓迫得瞬間呼吸一窒,不敢再說。

  他……他到底想做什麼?

  「坐好!」他擰眉瞪著她,幫她繫上安全帶,目光複雜的看她一眼,隨即什麼都沒說的將車子開上車道。

  不曉得他要帶自己去哪,又因為氣氛凝結讓人坐立難安,夏月咬唇忍了半晌,終於將臉朝向窗外,澀然的低聲開口,「你的未婚妻……就這樣丟下她好嗎?」

  明明有那麼漂亮的未婚妻,卻當著她的面拉別的女人離開,若換成是她和他的未婚妻身份對調,肯定會覺得難堪、傷心。

  「那不關你的事!」他頭也不回,繼續轉動方向盤,冷凜的說。

  他們兩人的事都解決不了,還有心思去管別人的閒事!

  「噢!」她驀地一怔,強忍心酸,繼續看著窗外。

  他說得沒錯,他和他的未婚妻會怎樣,的確不關她的事。

  她早該記起他們兩人根本連朋友都不是了……

  現在的她,充其量只是一個讓他掛在心裡,恨著不忘的仇人!

  再次想起之前他說恨時的模樣,夏月的心揪痛了起來。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開車的大男人臉色冷硬如冰。

  到底他還想要她怎樣?他問自己。

  明明這麼多年都已經過去了,明明如此痛恨一個女人,卻又像失了理智的拉她走。

  是的,他到底還希望她怎麼做?

  想她再拿什麼來償自己這些年被往事煎熬不休的痛苦?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做才能將她從心底驅逐,才能讓自己像看陌生人般的對她再也沒有任何感覺。

  若這世上有人能幫助他學會不愛不恨,那麼他真的願意傾出所有,只求能徹底遺忘她!

  他心裡的恨如火焚燒,車行速度也越來越快。

  「你……讓我下車好嗎?」夏月心驚的扶著車門把手,差點以為這個多年不見的男人正打算製造車禍將兩人害死。

  「不可能!」他立刻伸手按下中控鎖,將四扇車門全部上鎖。

  在他沒想清楚該拿她怎麼辦之前,她只能好好待在車上,哪裡也不准去。

  「可是我……我還有工作……」

  「半天不做不會死!」

  「但是我沒有跟店經理說……」

  「不用你說,書店員工都會幫你說。」

  「可是我……」她勉強低語,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看見他瞬間轉頭,眼神冷厲的狠瞪自己一眼。

  「你說,我們幾年沒見了?」他將車子開上高架橋,冷冷的開口。

  「六年……」雖然不懂他想說什麼,但她還是忍耐的接話。

  六年……說短不短,卻也已足夠讓她因為思念而心碎了千萬遍。

  他臉色更沉的將車子開下高架橋,繞了幾個彎,最後停在某個杳無人跡的河濱公園,接著轉頭望她。

  「錯了!是六年三個月又兩天……從你這可恨的女人拿掉我的孩子那天起,我就記著你到現在!夏月,我最親愛的小學妹,你聽著,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夏月怔了下,心底酸澀,轉頭拉住車門把手,使勁想推開門。

  「住手!你還沒回答我的話,想去哪裡?」他粗魯的扯住她的手臂。

  「我要走……讓我走!」夏月尖叫,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不可能!我說我恨你,你聽到了吧!」為她抗拒的舉動,他一把火冒起來,扳過她的身子,低吼。

  他不要一個人唱著獨角戲,他要他的恨意有人承受、有人回應,否則這份恨意永遠都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夏月,我恨你,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不要遇見你!你聽到沒?」看著她即使讓自己抓住,卻不願正眼看自己的態度,池振華的臉色更加難看,扣住她的下巴。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絕對不會再愛上她,絕對不要再為了她而負氣離家出走,更不會因為愛她而和她同床共寢,然後讓這混帳惡毒的女人有機會拿掉他的孩子!

  「我知道……我全都聽見了,你說你恨我……池先生,既然你要說的話已經說完,我想我們也沒必要繼續說下去……開門,我要下車!」咬牙吞下快要漫出喉頭的哽咽,夏月僵硬的笑著,心如刀割。

  她全聽到了……她不是聾子,怎麼可能會漏聽他的話?!

  只是,真的好傷人……

  他說不想遇上她!

  而她卻像個傻瓜,這麼多年來想他想得再也不能愛上其他人!

  夏月拂開他的手,轉頭激動的拉扯車門把手。

  即使知道車門鎖住不可能打得開,但她還能做什麼?面對他驚人的恨意,她根本沒有勇氣和他待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裡。

  「你剛才叫我什麼?你再說一次!」她那句疏離的稱謂讓他怒火中燒,一把扯住她衝動拍窗的嬌軀。

  她叫他池先生?

  真好,竟然敢用這種疏離的口氣喚他,彷彿他們之間不曾有過那些耳鬢廝磨、交纏難捨的過去!

  「可惡的女人,因為我再也沒有價值了,所以對你而言就成了陌路人,可以疏離的呼喚,而不會有任何不捨的感覺是嗎?但是你忘了嗎?你們書店櫥窗裡擺放的雜誌正好是以我當封面,想都知道,不是隨便阿貓阿狗便能上得了雜誌封面,現在的我可是飛黃騰達、財富驚人了,難道你這虛榮的女人一點都不心動,不想和我再續前緣?」他冷笑,一邊伸手撫上她的臉,俊美的臉孔有種想要拖著人一塊下地獄的偏執狠戾。

  「我不想……真的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開門讓我走,既然你飛黃騰達了,有那麼美的未婚妻,也對我狠狠宣洩了過去的恨意,這樣應該夠了吧?讓我走,你放我下車!」她低聲喊道,身子抵著車門。

  已經夠了吧?

  看過他的未婚妻,又忍著心痛聽他說了恨,她已經為自己過去做的事付出了代價,他可以饒了她,放她離開嗎?

  從此以後讓她走自己的路,不要再和今天一樣,讓她心碎了好嗎?

  「作夢!我為什麼要讓你好過?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讓你有機會逃開?我還有滿腔的恨意沒法磨滅,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你!」他移動上半身,滿臉陰鷙的將她拉回,壓制在座椅上。

  「不放過我,又能怎樣?池先生,你別忘了,我們之間早就已經結束!你……你別過來!」因為他上半身過於靠近的碰觸,她驚嚇得俏臉翻白,使勁將臉轉向一旁,雙手努力推他。

  「夏月,你可惡的……不許這麼喊我!」他臉色一沉,調降椅背,隨即慍怒的壓住她。

  「走開,你不要這樣……」車子空間有限,兩人身子緊密貼合的剎那,夏月驚慌失措,卻看見他眉一擰,瞬間俯下臉,狠狠封住她的嘴。

  他的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帶著激切恨意的長舌敲開她的唇齒,席捲她多年來再也無人觸碰過的禁區。

  她一驚,徒勞無功的不斷伸手拍他,卻讓他沉實的重量壓得連挪動身子都沒辦法。

  他擰眉,眼裡有說不出口的憤恨、掙扎。

  已不曉得有多少年,總是在夜裡想起曾經有個女人,最愛在兩人交纏得深切的時刻,細細碎碎的嬌喊他學長……

  他非常非常愛那個女人,但也絕不會原諒現在這個敢用如此疏遠的語氣喚他池先生的女人!

  池振華怒不可抑,將全身力量傾注在這久違的一吻上,癲狂而又激動的以舌頭探遍她口中每寸甜蜜。

  渾身發顫的夏月連拒絕都無法說出口,就在他太過激動的熾吻中,心慌到連捶人的力道都顯得軟弱。

  好多個夜晚,她總會夢到這個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像過去一樣輕輕吻著自己,溫柔的眼神讓她淚濕枕畔。

  明明已經結束很久了不是嗎?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吻她?又為何還要讓她心動又心痛,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她只有一顆心,不應該再繫在一個不會有結果的男人身上……

  但是他偏偏要回來,還輕易的用幾句話和一個吻就打亂了她堅強的武裝。

  她真的很想他,想得連心都快碎了。

  淚珠由她的眼角悄悄落下,夏月緩緩伸出手攬住他的肩頭,偷偷對自己說,一次就好……讓她再感受一下他的體溫、他的溫暖!

  「你並沒有忘記過我……」吸口氣,池振華抬起臉,僵硬的開口下結論,知道自己應該放開她,但熾熱的大掌卻失控的擱在她光裸的膝蓋上,一路沿著光滑的肌膚,慢慢滑進短裙下方。

  「不!我已經忘了,忘記很久了!我們不能這樣,你有未婚妻了,我要下車!」抬眼看著他似乎在瞬間變得更加深邃的眼神,她身子一震,急急伸手推他。

  她是瘋了吧!竟然讓他吻得險些失了魂。

  她怎麼可以忘記她是個六歲小孩的媽咪,而他是個快要結婚的男人!

  早已是雲和泥的差別,不可能再有什麼未來了。

  夏月面色緋紅,壓住他停在自己裙擺下的手,心亂的將它挪開。

  「別拿未婚妻當借口搪塞我,你根本就沒忘記我對吧?這些年有其他男人在這裡駐留過嗎?這個身子應該沒讓人碰過吧?」太清楚她動情時的反應,知曉她每處敏感地帶的池振華冷冷的說,伸手覆在她的左胸口上,輕輕壓了下。

  從一開始她笨拙的唇舌反應,他就已經知道她有很多年沒讓人吻過了。

  但這樣好,不然他一定會讓她為自己的幸福甜蜜付出代價,因為沒道理這些年傷人的人可以過得這麼好,而受傷的人卻得夜夜舔舐傷口,心碎難熬。

  「不……沒有,我……也有人愛著,我……我不是一個人!」咬牙說出謊話,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被思念灼疼了心。

  現在這個樣,說實話有用嗎?

  不如留著最後一點尊嚴,不要在他面前洩了底,以免連最後一絲可以抬頭看他的勇氣都失去。

  她垂下眼睫,伸手再推他。

  「你敢!你竟敢讓其他男人愛上你?!夏月,你怎麼敢……在我沒洩了恨意允許你走之前,我不准任何男人碰你絲毫,連愛都不准……」他猛地俯下臉,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烙下激切的恨意。

  「住手!你不要這樣,人都是會變的,我們之間隔了這麼多年的距離,不可能不讓我愛其他人……」她僵硬的推他。

  「的確,每件事都會變,但是我的恨不會!你對我做的那些事,就算經過十年、一百年,我也不會忘!」他臉色暗沉的抬起頭,冰冷的說。

  「你……池先生,你到底想怎樣?現在的我還是跟當年一樣兩手空空,什麼都給不了你,你的恨得自己去消除,我幫不了你!」

  「住口,不准再叫我池先生!夏月,若你想一直和我待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就繼續激怒我……喊我學長,用以前的稱呼喊我!」他怒嚷,雙手扣在她的腰間,狠狠掐了下。

  「我……我辦不到!」

  「就算辦不到也必須要!否則從明天開始你別想再好好上班,我不會給你好日子過的!」

  「你……你……想怎樣?」她氣悶的頓了下,咬牙低問。

  「雜誌上寫了什麼你應該都知道,若不曉得回去看個清楚,然後你就會知道,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沒有的毛頭小子,整個池家事業全在我的掌握之中,就算不是世界第一,但在這個小小海島上也足以呼風喚雨,若你還想要有份工作餬口飯吃,最好別跟我作對!」他說得很明白。

  「你……」她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依他現在的財富勢力,她的確惹不起。

  夏月抿唇,停了半晌才勉強開口,「學長……」

  她委屈的模樣讓他的心一窒,壓下身子,再次親吻她。

  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他知道滿肚子的恨應該怎麼結束了。

  他要這個女人和過去一樣愛上他,而且還要愛得深切、不能自拔,然後這一次換他拋棄她,換他說她再也配不上自己!

  因為唯有這樣,他忿忿不平的心才會覺得公平,才會覺得夠了,願意釋懷放手。

  他氣怒的撫過她的胸側,粗魯的解開她的襯衫扣子,然後大掌探進衣衫下頭……

  依然嬌小,甚至比多年前更顯纖弱的身子,卻還是在這一剎那讓他失了魂,有了克制不了的想望和衝動。

  「不要這樣,夠了……夠了……」夏月驚慌的喊出聲,眼淚無法控制的紛飛滑落。

  她不願意是這樣的重逢,更不想要這樣放不開也捨不下的心碎……

  若再讓他狠狠愛過、纏綿抱過,那麼之後的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走下去了。

  他就要結婚了,很快的,美麗的妻子會佔據他所有的心神,而她卻得拿一生的悲傷思念來做代價。

  如果已經注定是一場不會有結局的錯戀,那麼就不要改變現在的狀況,不要讓她靠他這麼近,更別再讓她有感覺他體溫的機會,因為她會心碎。

  「不夠……怎麼可能夠了!在你沒償還自己的罪之前,永遠都不夠!既然是你種的因,就得由你來解……夏月,我的恨只有你能解!」他抬頭,冷硬的扣住她的下巴,憤怒的說。

  他的心痛她懂嗎?

  他曾經多麼期待能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擁在懷中,卻因為她的無情自私,而心碎遠走他鄉的悲哀,她明瞭嗎?

  她不會懂得,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年他是怎樣在夜深人靜時,一遍一遍恨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因為懊悔,而不斷的在心頭刻出血淋淋的傷口。

  他真的愛錯人了!

  到了最後,他才終於知道,有些女人永遠不該愛上!

  但是已經走過的路不能再回頭,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她償還自己心頭的怨恨,然後從此把她狠狠丟在腦後,跟往事和過去說再見。

  「我……我怎麼解?刻劃在你心頭的憤恨,我解不了,你……去找能容納你的恨意的溫柔女人吧,我沒辦法,幫不了你!」忍著心痛,夏月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就算傷他很深,她很抱歉……但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知道你幫不了我,我只要你為我做一件事,讓我們重來一次,換你為我癡迷,我要你愛上我,然後由我來拋棄你……因為只有這樣做,我才會覺得公平,才會願意放下往事,繼續走下去。」他冷眼望著她,瞳眸裡有很深的憤怒。

  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不,我不答應!」夏月小臉翻白,一顆心揪痛。

  若答應了他瘋狂的提議,讓他終於對往事釋懷,鬆手離開走下去,那之後呢?她怎麼辦?她得再花多少個六年,才不會在暗夜裡哭得衣袖盡濕?

  她的心早已因為自責和懊悔而千瘡百孔,他還想將剩下僅存的碎片毀壞到什麼地步?

  至少留一點愛人的力量給她吧……別讓她連最後一丁點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

  身體破了,還有醫生可以縫補修復,但是心若碎了,再也不能愛人時,她那個沒有父親的孩子該怎麼辦?

  為了孩子,她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由不得你不答應,你沒有機會說不!就算你不願意,相信我,我也會有千百種方式逼你點頭……答應我,從此以後只要我想見你,你就得讓我看到你的人!」他捏住她的肩頭,黑眸裡有言出必行的決心。

  在他甩了她的那天到來之前,他要她每一刻都屬於自己!

  「不……不可能……」她驚慌不已,連連搖頭,猛地伸手就想往他那邊摸去。

  只有解除中控鎖,她才有逃的機會。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並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吧?那就答應我,幫我解開心頭的死結……」他攔住她,將她緊緊抱入懷裡。

  高大的身軀莫名的顫抖著。

  已經夠久了,他帶著恨意過了這麼多年,真的夠了!

  他不想要將來還得背負這樣沉重的包袱過一生。

  「夏月,如果你曾經愛過我,心裡有我的話……就答應我!再愛我一次……別讓我背著這麼沉重的包袱,一輩子都放不下!」他沉沉的開口,嗓音裡有種讓人不忍聽聞的苦澀。

  「愛你就可以讓往事過去嗎?」她差點要哭出來。

  明知這是瘋子才會做下的允諾,她卻因為他破碎低嗄的嗓音而心痛,甚至想允了他!

  可是……若是愛了他,那誰來愛她和孩子?

  第一次深愛,她用六年的懊悔和自責做賠罪,那這一次她要拿什麼做為陪葬?自己一生的癡戀苦候嗎?

  他怎麼可以這樣自私,不問她會不會心痛,卻要她拿一輩子幸福做賭注!

  「小月,我們重來一次……這次讓我徹底忘記你,不恨也不想,可以嗎?」他緊緊抱著她,再次苦澀的低語。

  他從來不求人……這一生沒求過誰,但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的眼睛酸澀了。

  過去為何會如此愛一個女人,深愛得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戲散場、幕落了,他還是踽踽獨行,不斷的在往事的囚籠裡徘徊掙扎?!

  能不能讓他再次感受過往的感覺,然後將它徹底放下?

  這樣簡單的心願,她真的辦不到嗎?

  「你……你為什麼可以這樣殘忍?學長……」她沉默半晌,終於忍不住掉下淚,心痛萬分的輕撫他的臉頰。

  若不是還有愛,她不會為他心疼至此!

  但是,她真的錯了嗎?

  若是這樣,那麼……是不是只能拿自己的心來抵了?

  若是非得要傷了自己才能讓他好過,那麼這一次……她會如他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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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2: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重逢那日過後,無論夏月工作到多晚,池振華都會開著車子到書店外等她下班。

  整整一個月,兩人之間似乎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提那日河濱公園發生的事,而試圖將感覺拉回過去相遇的時候。

  坐在轎車內,夏月低頭看了下手錶,暗暗盤算著自己今天能和他相處的有限時間是多少,然後抬起臉佯裝欣賞窗外的景致。

  黃昏川流不息的車潮,在台北常常會塞車的高架橋上,排了長長的車龍,遠方波光粼粼的出海口附近,夕陽逐漸沒入海面。

  暗夜來臨的這一剎那,橋上等候紅燈的暫停車輛紛紛點亮夜燈,等著下一刻通行綠燈亮起。

  坐在駕駛座的池振華忽然伸手過來,緊緊握住夏月擱在大腿上的手。

  沒有開口,他一手牽著她,一手擱在方向盤上,安靜的望著前方的路況。

  俊厲的臉孔不知是因為稀微的夜色映托,還是他此刻心情不錯,看起來比較柔和,有那麼一剎那,夏月似乎看見他的嘴角微揚起來。

  她的心震了下,腦海又浮現相戀那年,他不苟言笑的冷硬表情……

  明明很多時候快要氣瘋了,可是這驕傲的男人從來不表現出來,老是一臉「我沒關係,不需要理我」的冷傲神情,等一回到兩人同居的房間裡時,便老半天不開口,害得她每次都猜測許久,然後還哄得辛苦。

  就像一開始她不曉得為何每次見到自己和成端硯說話,他就會露出那種不耐煩的神情,還總是在學會事務討論到一半時,臭著臉拉起她往外走。

  很久之後,她才終於弄懂原來他是在吃醋。

  從來不明說,卻佔有欲極強,這個彆扭又驕傲的男人常常讓她又氣又心疼,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夜,他忽然出現在她租賃的小房間外頭,拎著行囊和手提電腦等她打工結束回來開門,然後什麼也沒說的就在她極力抗拒和目瞪口呆下,強勢的將行李扛入,在她狹小的套房裡喧賓奪主長住下來。

  結果幾天後他才在她不斷追問下,淡淡道出和家裡鬧翻,再也不要回去的事情。

  他說要和自己在一起,哪怕所有的人都不同意,沒人站在他這邊,他也會堅持力抗到底。

  聽見他說的話,當時的她心慌又感動的哭了,害他一躍而起,趕緊將她抱在懷裡,粗聲粗氣的安慰。

  現在想想,過去那些令人心動的回憶其實一直沒有褪色,永遠都停駐在記憶的角落,鮮明深刻得一如當初。

  哪怕現在,現實世界赤裸又殘酷得讓人想哭,但看著他的側臉,她就會想起那份仍帶有甜度的溫暖記憶,然後眼淚便不會流下來。

  親愛的學長!他可知道……她想念他……

  「待會兒到以前學校旁的咖啡店吃飯。」

  怔忡失神的瞬間,堵成一團的車陣緩緩動了起來,池振華抓著方向盤,看向前方,稍微分心的對她說。

  「好。」沒有多說什麼,夏月順從的應聲。

  最近他們兩個去的地方,都是以前相戀時徘徊留連的地點,所以她知道他只是想重溫過去的景象,拾回當初那份心動,然後再如他所說的,狠狠甩了她!

  一想到這裡,夏月的心擰了下,苦笑的反握一下他的手,然後將大掌轉挪到排檔桿上。

  她抬頭,複雜的心緒說不出口,只能靜靜凝望他。

  知道她的目光一直專注在自己臉上,池振華早已佈滿冰霜的心房莫名的顫動,忽然轉頭看她。

  「你在看什麼?」他問。

  「沒什麼,我……我只是在……」夏月遲疑了下,隨即轉頭假裝望著窗外,片刻後才幽幽的低語,「我只是想看看學長你……」她只是想替自己和孩子凝視這個男人,好好記得他而已。

  他的呼吸暫停,心口似乎被尖銳的物體刺了下。

  哼,這無情的女人會想看他?

  他們之間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威脅要求,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嗎?

  他不相信她是真心的,但先前她就算沒有轉過頭,也已經能讓人感覺到燒灼熱燙的專注眸光又是怎麼一回事?

  若不是心動了,一個正常人不可能出現那樣的眼神。

  她是愛上他,還是應付他的要求而佯裝心動?

  「我臉上有什麼好看的?」他冷靜的接話,等著看她接下來的回應。

  「沒有,但是……」夏月轉頭,怔忡的看著他。

  她能說實話嗎?

  可以承認就算是到了現在這一刻,依然忘不了他嗎?

  她能說嗎?

  狠狠咬住下唇,她最後選擇誠實的面對自己。

  「我就是想看,因為能這樣看著你的機會太少了,因為……我們兩個……沒有將來!」夏月清亮的眼眸透著點點水光。

  是的!不可能會有明天了……

  結局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寫下,所以這一次的重逢相偎,也只是在一個戛然而止的悲傷樂章後頭,苟延拖曳奏出的殘喘小節而已。

  他不可能卸下心防,再愛她一次的!

  既然這樣,不如就讓她對自己誠實一點,在可以坦白的有限範圍內,說出自己真正想說的話,她真的好想仔細看著他,將他的面容鏤刻在心版上,永誌不忘!

  池振華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憤怒的咬牙,手一轉,車子橫過整個快車道,霸道的穿越機車道,停在路旁。

  「親愛的小學妹,你憑什麼用這種受盡委屈的口氣指責我,好像我正在傷害你?你為什麼不想想,最先扔下對方的那個人是誰?又是誰冷血的殺害我們的孩子?你不要以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就會於心不忍……我們之間本來就不可能有將來,甚至連開始都不應該,過去是我太蠢,才會那麼瘋狂的愛著你,但是經過這些年我看清楚了,知道有些人永遠都不該愛,所以你別想我這次會心軟放過你,我只是要撫平過去的憾恨,讓你嘗嘗我曾經遭遇的心痛和折磨……」他慍怒的低聲嚷道。

  「我知道……」夏月深吸口氣,垂著臉接話,「但是……我愛你!」她的嗓音輕得像從遙遠天際傳來。

  「呵……」他怔了下,接著發出不敢置信的嘲笑聲,俊容扭曲,在漆黑玻璃窗的映照下,看起來更加令人心碎。

  她愛他?

  她敢說她愛他?!

  「哼,你愛我?我可以相信嗎?你若是真的愛我,怎麼會狠狠傷了我之後才回頭來說愛……這是你愛我的方式嗎?我問你,若是我一刀捅進你的心口,再回頭來說對不起,你接不接受?告訴你,你的愛我承受不起,也不願意受!」他抓著她的雙肩,慍怒的嘶吼,整張臉因為太過憤怒而宛如鬼魅。

  她為什麼不在當初好好珍惜他們的孩子,誠心誠意愛著他,卻要到事已成定局,什麼都挽回不了的這一刻,才開口說愛,然後擰痛他的心?

  這樣無情惡毒的做法,他不能原諒!

  「對不起……」她強忍著不哭,絞扭自己的衣裙。

  「夠了,我不要再聽到三個字,因為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池振華火大得不知該砸什麼東西洩氣,只好一拳敲在方向盤上。

  她為什麼偏要用這種逆來順受的混帳表情對著他?

  除了說愛,這些天來她說最多的就是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若是說了對不起就能彌補一切,那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先去殺人放火,然後再回頭向被害者家屬道歉就行了。

  她這個樣子到底算什麼?!

  「我……我真的很抱歉,我從來都無意傷害你……學長,你……你就聽我再說一次愛,然後你可以把我狠狠甩掉,好好的重新過日子……」看著他陰冷的神色,她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頰。

  她錯了!

  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聽著他一提起過去就會激動變大的嗓音,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她用自以為是對他好的方式愛他,卻從沒問過這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她的後退成全,卻變成了他花一輩子的時間都無法釋懷的憤怒。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有多愚蠢和自私。

  但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插在他心上的這一刀,已經深入他的靈魂血液,怕是要很多年才能修補齊全。

  「住口,不准再說愛我……那些該死的話語,你留給願意受騙的男人去聽吧!」池振華不領情的揮開她的雙手。

  「好!我不說……說完這一次,以後我再也不說……對不起,學長,我是真的愛你……」不顧羞恥的再次捧住他的臉,夏月自責的靠過去,輕落一吻,隨即飛快轉身握住車門把手。「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我解不開你的心結,更幫不了你,看見我,只會讓你更難受而已,去找能撫慰你的痛苦的人吧!我……我祝福你和你的未婚妻……能……能幸福!再見!」咬牙拉開車門把手,她踩向地面,流下了不想讓他看見的眼淚。

  既然是一團解不開只會讓人心亂如麻的紛亂糾結,那就別解了……

  就算她願意接受他的痛苦,卻還是撫慰不了他傷痕纍纍的心。

  還是換個人吧!

  他那美麗的未婚妻一定能讓他幸福!

  「夏月!你敢……」

  因為她的親吻而驚愣住的池振華,無語的望著她開門跨出去,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臉色一沉,傾身將她抓回來。

  「我沒說放手,你就不許走!」

  他再次替她將安全帶扣好,壓下中控鎖,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

  「你哭了?」

  他心煩意亂,伸手想替她拭淚,卻在半空中停住,又氣又惱的低咒一聲。

  「你幹嘛哭?!你哭什麼?」他撤回手,用粗魯的話語掩飾自己的狼狽。

  「我……我就是想哭……我都我說愛你了,你大可將我一腳踢開,讓我哭個夠,為什麼偏要拉住我?你……你就是想讓我丟臉哭給你看是吧?」

  不想哭卻哭得滿臉淚濕,夏月一邊胡亂擦淚,一邊伸手捶他。

  她想離開得瀟灑一點,不要在他面前哭得像傻瓜,他為什麼偏偏就是不肯成全她,硬要看她出糗才甘願?

  「你說你愛我……那是實話嗎?」池振華心裡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遲疑。

  若不是真心,她流了滿臉的淚水是怎麼回事?

  因為哭得太逼真,讓他幾乎要相信她了。

  沒有正面回應,夏月狼狽的擦著眼淚,半晌才微赧的點了下頭。

  「到我家去!」

  聞言,她整張小臉瞬間慘白,急忙搖頭。

  「到你家去……不,你外公他……」她受到驚嚇,不敢再說下去。

  當年他外公派人請她到池家作客,然後威脅利誘極力阻止他們在一起的事情,她記憶猶新……

  雖然最後為了不想把事情鬧大,使得自己在教育界工作的父親失了面子,更不想讓他為她犧牲至此,因此她選擇放手,並且答應他外公不會將那天兩人的談話內容說出去,可是那個嚴厲的老人還是讓她嚇到了,好幾次都從噩夢裡驚醒。

  「你說什麼?我外公他怎麼了?你見過他?」池振華雙眉一揚,心生懷疑的問。

  他不記得過去有讓她和家裡那老頭見過面,還是說她和老頭之間發生什麼事而他卻不知道?

  這一刻,心頭疑雲漫起。

  池振華想起死去很久的父親,也曾經在茶餘飯後語焉不詳的說著自己當年追求母親時,遭到老頭刻意製造事端的苦難往事。

  只是,她也見過他外公?

  「我外公見過你?他跟你說了什麼?」

  「不……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曾經說過,你外公不贊成我們在一起,所以你現在要我跟你回家,不怕讓他見到會生氣?」她轉得很牽強,只能不斷祈禱,希望他沒注意到。

  「真是這樣?」

  「嗯……我不能去你家。」

  他仔細看了她半晌,在確定她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後,終於沉聲的開口解釋,「我現在並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我要帶你回的家,只有我自己一個人!」

  「啊?」她一怔,臉部表情再次僵住。

  那……他的意思是?

  「跟我回去,把你自己給我,證明你是真的愛我!」他冷靜的睨著她,等著看她會如何回應。

  若是愛他,就得拿出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因為他知道過去她一向謹慎,不隨便讓男人觸碰,就連他也是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得以牽她的手,一親芳澤,所以現在他等著看她怎麼回答。

  「你……」她臉色泛白,心慌的問道:「證明我真的愛你之後,你便能夠放手讓我離開嗎?會就此原諒我嗎?」

  「不會,但是我答應你,只要我心裡覺得公平,可以鬆手了,一定會很快結束這一切,讓你重回平凡的生活。」池振華低語,卻不曉得自己此刻心裡的悵惘是怎麼回事。

  為她苦澀掙扎的表情,他的心隱隱揪痛。

  若是她真的答應自己,把什麼都給了他,他的恨就能獲得釋放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懂。

  抿唇沉默半晌,夏月笑容苦澀的靠在椅背上,轉頭望著窗外的夜色,勉強擠出話,「你開車吧!」

  這真的是證明愛他的方式嗎?

  她怎麼覺得只是再一次把自己往死路推,然後再也沒有後退、收手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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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2: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房間內,牆角的落地檯燈散發暈黃的光芒,將大床上交纏的身影,曖昧隱約的投映在後方牆壁上。

  壓抑的咬著唇,夏月目光迷濛的盯著牆上的陰影,任憑心愛的男人肆無忌憚的在自己身上烙下點點斑痕。

  是的,這是她深愛的人,但也是離得最遠的男人!

  明明這一刻星光火花在眼前綻開,天堂與地獄狂嘯飛過,她卻覺得好冷,好想痛哭。

  同樣的擁抱、一樣強勁的臂彎,但六年後的今天,她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在他懷裡,她只想流淚。

  半瞇著眼,她緊抓著兩旁的床單,咬牙將喘息吞回肚裡。

  察覺她分心,他慍怒的拉起她的雙手纏上自己的肩頭,一手扣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

  「回應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低語,有如利刃劃開絲絨般的猛一前傾,瞬間逼出她驚惶的嬌喘。

  因為羞赧,她乾脆抿唇合上眼,卻失策的更加感受到他如利刃般的存在,正一寸寸割開她防備的武裝,搶進她多年來再也無人進探的禁區。

  「小月……」知道她固執的性子,他輕聲低喚,故意綿密的親吻她,執意要她為自己瘋狂。

  他記得她身上的每一寸,懂得用什麼方式才能撩撥出她的回應,他要她像過去一樣,在自己面前卸下武裝,好讓能他長驅直入,進入她心裡。

  纏綿輕吻,細細啃咬,他在她的耳垂邊緩緩含吻,私密絮語,惹得她身軀一顫,心慌意亂的拍打他的胸膛。

  「停……夠了,到此為止……」她不要繼續下去。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他知道她每一處脆弱敏感,卻惡劣的拿這些弱點欺侮她。

  她緊緊守著,不想在這一刻卸下的自尊防備,全都因為他一聲又一聲過於惡劣的低喚而潰散。

  她討厭他叫自己小月時的幽邃眼神,因為這會害她瞬間又回到過去,記起在租屋處狹小的木板床上,那麼多夜忸怩纏綿的景象。

  這樣甜蜜的回憶,會讓她好想痛哭。

  「不可能,我們之間現在才要開始……」他薄唇勾笑,俊臉上有殘忍的堅決。

  他要的人、想做的事,這輩子幾乎沒有錯漏過,除了唯一的一次,錯看了她這個無情女人!

  他不會原諒她……

  至少在洩了滿腔恨火之前不會!

  這一夜,絲絨與利刃在靜謐的暈黃燈光中滑旋共舞,恨意與心碎在雕花大床上纏綿出一室的火熱和寒涼。

  錯的是,六年光陰埋不了心頭合冷。

  說到底,一開始就不該相愛!

 

  纏綿過後,池振華板著臉,一言不發的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沐浴。

  心碎成片的夏月忍著淚水下床,緩緩在一地散亂的衣物裡尋回自己的衣裙,草草穿上。

  沒等池振華從浴室出來,夏月咬牙巡看四週一眼,隨即倉皇的逃出這個令她快要喘不過氣的華麗豪宅。

  這間山上豪宅裡的每個擺設、每處精緻裝潢,都赤裸裸的提醒她一個不堪的事實。

  一開始,他就像天一樣,停駐在她勾不著的遙遠穹蒼,曾經她用盡力氣,想替自己在他身邊找一個可以駐留的位置,但現實的殘酷卻將她從高高雲端推落,摔得一身破碎。

  然後她才知道,含著金湯匙出生在豪門的他,不是平凡的她可以匹配得上。

  沁涼夜風中,夏月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含淚坐了進去。

  今夜的失控交纏,就當是她回報他的歉意代價,此後她的心碎、她的依戀,由她自己來扛,這一生她會試著不再去想起曾經有個男人停駐在她心裡,教她無法忘懷。

  車子一路顛簸的下了山,越過人煙逐漸稀少的市區,來到了她和孩子租屋處的小巷前。

  付了車資,計程車開走後,她踉蹌的走進公寓,爬上三樓,來到對門孟家門前。

  輕輕按下門鈴,同樣是單親媽媽的孟汐語,睡眼惺忪的前來開門。

  「小語,對不起,我回來得太晚了……」夏月臉色蒼白的說。

  孟家因為人口單純,只有孟汐語和她守寡的母親,以及孟汐語所生的一對雙生子,加上雙生子和夏毅讀同一間幼稚園,三人常常玩在一塊,所以這些年她都將孩子托給孟家媽媽,請她幫忙照顧。

  只是最近因為和池振華在一起,所以她常常很晚才來接孩子。

  夏月看了下手錶,發現短針已經指向十二點位置,不好意思的再次道歉。

  「沒關係,小毅已經洗過澡了,本來我想叫他和小帆、星星一塊睡,可是他堅持要等你……」年紀很輕的孟汐語笑著接話,領著夏月走進客廳。

  沙發上,夏毅的頭正一下向左邊點、一下向右邊歪,小眼半睜半合,明顯就是快要找周公釣魚去了。

  「小毅……」看見孩子這個樣,夏月的心一酸,趕緊走過去將孩子抱起,和孟汐語道謝後,直接往自己家門走去。

  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吃力的掏出鑰匙開門關門,在鐵門關上發出輕微噪音時,已經快睡著的夏毅緩緩睜開眼,對她露出傻愣的笑容。

  「貓咪,你去哪裡了?我等你好久……」

  聽著孩子憨嫩的嗓音,夏月一陣心酸。

  「對不起,媽咪今天太晚回來了,讓小毅等那麼久,你乖,先睡喔,明天早上媽咪再送你上學。」走進母子共睡的房間,她將孩子放在床上,一邊輕輕撫著夏毅的小臉。

  一旁用來放東西的簡單四格櫃上頭,擺著一本以池振華為封面的財匯週刊。

  她伸手拍哄孩子入睡,目光卻不經意飄落在四格櫃上,看見了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的照片。

  怔忡的望著雜誌封面許久,在發現孩子的眼睛已經閉上後,夏月終於忍不住伸手拿起雜誌,細細凝看著上頭的照片。

  這是雜誌出刊那天,她在自己工作的書店買的。

  上頭這張他穿著西裝,眼神冷峻的望向前方的照片,讓她每看一次就哭一次。

  過去兩人相愛的時候拍的那些照片,早讓她剪得一張不剩,因為她擔心孩子有一天若是看到問起,自己會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但現在她真的好想留存這本有他當封面的雜誌,因為她知道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一個男人讓她悲喜傷懷至此。

  她知道自己從沒有忘記過他,更曉得就算無法忘記,也必須將這份不該存在的懸念緊緊壓下,壓落至心頭不見天日的黑暗角落。

  只是哪怕不能想,她還是會克制不住的思念著他,所以能不能就讓她留著這樣一本雜誌,等到十年、二十年她再也不會心痛的時候,才拿出來做最後的回眸依戀,然後到時她就會扔了這本雜誌,永遠不再回顧往事……

  但是,遺忘的那天真的會來到嗎?

  在六年後的今天,讓他抱過、吻過之後,她又該如何放掉這些令人心碎的破碎片段?

  放不了,更難以忘記……

  夏月雙手掩面,在點著夜燈的小房間裡,心碎啜泣。

  若要傷她,這種方式就已經足夠了,只希望從此之後別再相見,別再讓她有為他流淚的機會。

  她哭了起來,手指沿著雜誌上男人俊厲的輪廓緩緩撫過。

  回頭太難,但不回頭更難!

  若非靠著這樣一點殘存的灼心思念,與家人斷絕關係、休學、懷著孩子四處打工的那段難熬日子,她真的活不下來。

  回首往事,每一步路她都走得跌跌撞撞,花了多年時間才知道,錯的是一開始就不該相愛……

  真的不該以為自己有機會可以站在他身邊!

  豪門,是她握不住的夢幻泡影;而他,是她永遠都愛不得的男人!

  淚水一顆顆掉了下來,靜謐的深夜裡,她撫著雜誌封面哭得心碎,細碎的哽咽聲由強忍緊閉的雙唇逸出,吵醒了熟睡的孩子。

  「貓咪,你為什麼哭了?」睡眼惺忪的夏毅翻身坐起,一看見她淚流滿面,瞌睡蟲立刻跑光,緊張的靠在她身邊,不斷用小手幫她擦眼淚。「不哭、不哭……你跟我說,是誰欺負你?我幫你打他……」

  「沒……沒有人欺負我,媽咪只是……」低下頭,再看見擱在膝蓋上的雜誌封面,夏月的眼淚掉得更凶。

  她擦拭眼淚,勉強擠出不自然的笑容,讓夏毅看得皺眉。

  他一看就知道貓咪在騙人,因為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騙人,一定有人欺負你,不然你不會哭!是……」夏毅左右看了下,在發現身邊根本沒半個人後,轉而低頭看著母親腿上的雜誌,池振華冷硬的表情讓他擰眉。

  左邊右邊都找不到人,可是貓咪哭得這麼傷心,所以他知道一定是雜誌上這個叔叔長得太醜,嚇到膽小的貓咪了。

  氣死人了,長得那麼凶還出來嚇人,他膽子大,當然不怕,可是貓咪膽子小,隨便一嚇就會尖叫,所以這個壞叔叔跟家裡常常飛出來嚇人的臭蟑螂一樣,都不能原諒!

  討厭叔叔,他記得他了,下次一定要去找他幫貓咪報仇!

  「小毅,媽咪沒事,你乖,快點睡好嗎?」她嗓音沙啞的哄孩子。

  「不要,我知道是這個叔叔對不對?他長得很凶,嚇到你……我討厭他……」一把搶過雜誌朝牆上扔去,夏毅跳下床,狠狠用腳踩踏。「我踩踩踩……討厭壞叔叔走開,不要嚇我的貓咪……貓咪不怕,我保護你,今天晚上不會作惡夢。」

  洩恨之後,稚氣的小娃爬回床上抱住夏月,拉著她躺在床上,開始唱著五音不全外加丟三落四的安眠曲。

  夏月好笑又無奈的將兒子擁在懷裡,露出感動的微笑。

  就算日子過得不是很好,一顆心因為思念、自責而痛苦不堪,但只要有這孩子在,看見他貼心的笑容,哪怕這一刻讓思念灼痛了心,下一秒她仍會看見希望,知道明天終究是個好天氣,太陽仍舊高高掛在天上,沒有人會永遠悲傷。



  隔天,夏月僅存的希望,就在下班跨出書店門口之際,被倚靠在車門邊的大男人打亂,破碎一地。

  「昨晚為什麼不等我出來?」池振華戴著墨鏡,將煙蒂扔到地上,狠狠的用腳踩熄之後,一臉慍怒的說。

  可惡的女人,昨夜趁他進浴室之際,轉身就跑得不見人影,讓他惱得整夜從床的左邊翻到右邊,只想著今天見面時該怎麼給她教訓。

  結果見到面的剎那,他天殺的竟然想起昨夜纏綿的片段,想著她在自己懷裡時,那副克制不住想出聲卻死要忍耐的倔強模樣。

  是的,到了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對於她,除了滿腔的憤恨之外,他還有更多忘不了、捨不下的思念和渴望。

  他想起那一年狹小房間裡的耳鬢廝磨,想念她在兩人只能共享一碗陽春麵的窮困時候眼裡的開懷和笑意……

  明知不應該,卻還是讓自己在多年反覆的恨意堆疊裡,一併將她的笑靨深深鏤刻在心上。

  他是瘋了,而且瘋得徹底,竟然到多年後的今天,對她仍有想望,仍有殘餘眷戀未了。

  只是依戀有多深,恨就有多濃,他不會忘記,也不可能原諒那年她的傷人殘忍。

  不可能再有將來了,因為結局早已寫下,如今的他只想要她用心、用身子償還他的遺恨和失落。

  就再一陣子吧!

  等他膩了的時候,就會狠狠甩開她,並且告訴她,他再也不需要她的慰藉,因為破碎的不能修補,逝去的永遠追不回……

  「我……我要走了,以後你別再來找我!」忍著心痛,夏月不敢停留,轉身就走,不一會兒,便在人行道上驚慌失措的狂奔。

  夠了吧……已經夠了……

  拜託,饒了她……她的心早已經破碎成片,怎麼都補不齊全,他就行行好,放過她,別再讓她夜夜淚流滿面了。

  「不准走!我說你可以走了嗎?」大步上前,惱怒的扯住她,池振華無視大街上人來人往,當場俯首親吻她。

  他不管,只要他沒開口,她就不許離去。

  這場復仇戲碼只有他能開口喊停,他才是導演,不是她!

  激動強吻的剎那,夏月不斷的掙扎,直到氣力耗盡,動彈不得,冷酷的大男人才終於覺得夠了,移開嘴,緊抱的雙臂卻依然不放。

  「你……太過分了……」越來越脆弱,一見到他就能流眼淚的小女人,眼角含淚的伸手捶他,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我的過分,根本不及你過去做的事殘忍……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曾經做過什麼?」他鬆開手,後退一步,冷笑的看著她。

  這一刻他應該感到高興,看她哭成淚人兒,這些年橫亙在胸口的怒火也應該可以消了。

  只是心上尖銳的刺痛感覺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為何這麼掙扎,甚至覺得心窒,差點想將她擁進懷裡哄慰?

  該死的,絕對不可以,他不能心軟,更不許因為她的眼淚而心生遲疑。

  還來不及將夏月拉走,不曉得何時出現的韓露露已經跳上前,擠進兩人中間。

  她先伸手指著夏月,隨即轉頭往池振華身上戳去。

  永遠都穿著中規中矩黑西裝的高大男人,照舊是站在後方不遠處看著。

  「讓我發現了吧!我就知道你們之間有曖昧。姓池的,你給我說清楚,她是誰?你說啊!你竟然敢在我們結婚之前四處拈花惹草,你這沒良心的風流男人,你……你是想讓我心碎而死嗎?」韓露露像在演八點檔肥皂劇,一邊努力擠著根本沒有的眼淚,一邊使勁亂戳池振華。

  哈!這下可真是捉姦在床……不,是東窗事發,人贓俱獲!

  從她在書店裡見到這個看起來非常清秀甜美的女人後,就發現她「親愛的未婚夫」看對方的眼神有異,因此才推測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姦情。

  所以這些天她一有機會,就偷偷尾隨下班後的池振華,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結果終於讓她抓到他的把柄,有了可以盡快從未婚妻寶座退役的強力證據!

  這下她一定要找池爺爺哭訴,然後鬧得池韓兩家雞犬不寧,快點結束這場可笑又愚蠢的利益聯姻。

  「你現在是在演哪一齣戲?我跟她什麼事都沒有!」沒管韓露露笑得有多開心詭異,池振華冷冷的睨向面色瞬間刷白的夏月,當下有了想法。

  現在應該就是很好的時機……

  只要在外人面前甩了她,然後轉身離開,他應該會覺得比較平衡,再也不會有恨了吧?

  他改變心意了,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他要放下,再也不遲疑的轉身離去。

  「你說什麼?你剛剛不是親了她,而且還難分難捨的抱在一塊?」韓露露皺眉,不屑的問。

  什麼事都沒有?姓池的冰塊男當她韓露露的眼睛瞎了嗎?

  瞧她身邊這位美麗的小姐,聽見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後,臉色發青、搖搖欲墜的模樣,他要是真的什麼都沒做,她韓露露就摘下自己的腦袋給他當球踢。

  「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有,也是過去式!我們剛剛已經分手了,以後我不會再去找其他女人,只會守著你,我親愛的未婚妻。」池振華抓住韓露露的手,俊臉上有少見的笑意。

  韓露露頭皮發麻,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你現在又是在演哪出蠢戲?你們真的分手了?你幹嘛和她分手?我又沒叫你別跟她……」韓露露火大的尖叫,正想把話說開,卻被池振華一把擁進懷裡。

  他出人意料的舉動讓韓露露訝異不已,瞬間僵住,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語全數吞回肚子裡。

  「你……」看見池振華臉上溫柔的笑意,夏月身子一僵,踉蹌的往後退。

  她懂了!

  他其實只是要在他的未婚妻面前甩開她,好讓她難堪丟臉,為的應該就是發洩他強烈的恨意……

  他曾說過,這次換他甩掉她!

  所以他真的做了,當著他的未婚妻的面宣告她出局。

  好吧!她懂了,遊戲終了,報仇戲碼到此為止,她這個本來就不該加入他的生命的局外人,的確應該摸摸鼻子離去。

  抬頭怔忡的凝望,這一刻夏月沒有哭,反而露出牽強的笑靨。

  不能哭,她要笑,眼角上揚,眼淚才不會滑落。

  她不能在大街上哭得像只沒人要的貓兒,這樣太不爭氣,不配當她堅強兒子的貓咪!

  「我……懂了!」

  夏月笑得更燦爛,明明該哭,卻一滴淚水都沒的表情,讓池振華的心一窒,覺得有股煩躁瞬間升起。

  「夏小姐,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以後我不會再見你,你可以走了!」為了掩飾心頭的煩意,他再次毫不留情的開口趕人。

  以後他不會再去找她了,無論遇見哪個女人,能不能愛人或者被愛,都是他的事……不會再回頭了!

  「嗯……」夏月勉強點頭,深吸口氣,逼自己笑著轉身離開。

  一步一腳印邁向前方,在人行道上拉出長長的距離,堆疊成一條只能向前、不能回頭看的單行道。

  早就知道結局是這樣的不是嗎?為什麼她的眼睛迷濛,喉頭酸澀,很想放聲大哭?

  有些事真的無法磨滅,就算歲月逝去,光陰的船飄蕩過千萬里路途,只有心痛依然不會改變,如同當初一樣像個沒有開口的縛繭,將人密密包起,久久找不到脫身的出口。

  冷著臉的池振華自始至終都沒將目光從夏月身上移開,她嬌小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終於消失在街角。

  「喂!你不追嗎?」看見他怪異的表情,韓露露閒涼的推開他,嘲弄的開口。

  「有什麼好追的?我和她沒有關係!」

  「是噢!既然你們沒關係,我立刻回去跟我爸說你想早點結婚……池先生,這樣可以嗎?」韓露露不屑的挑眉。

  沒關係?白癡才會信他!

  明明看對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卻還硬要假裝一點關係都沒有。

  另外,這王八蛋冰塊男竟敢利用她韓大千金刺激對方,看她會不會放過他!

  「你真想要結婚?好,我跟你結!」冷怒的看了韓露露一眼,池振華的腦海裡全都是夏月離去時的怪異臉色。

  那該死的女人,真的點頭答應,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連試著求自己的念頭都沒有?

  他莫名的氣怒到極點,乾脆拿出手機,在韓露露花容失色的驚慌制止下,板著臉對外公開口說要提前婚期。

  反正娶誰都一樣,有什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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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個多月後

  這天,乖寶寶幼稚園到森林公園校外教學,三個小朋友向親切的新手女老師謊稱要去上廁所,之後便躡手躡腳從草叢鑽出去,跑到公園外的人行道上。

  「你們兩個不要跟著我啦……快點回去!」夏毅一副小大人樣的揮手趕人。

  他是要去做大事,又不是去玩,這兩個小笨蛋跟來只會礙事,而且麻煩得要命。

  「對啊!孟星是個只會哭的笨蛋,你跟來幹什麼?快點走開啦!」明明也是被驅趕的對象之一,三歲雙生子當中的漂亮男娃娃孟帆還很白目的由鼻孔噴出一口氣,不知道在跩什麼的動手推開自家妹妹。

  「我……我要去……嗚嗚……我也要去啦……」長得像可愛洋娃娃的孟星妹妹立刻扁嘴,委屈的發出嗚咽聲。

  「你看,我就說嘛,愛哭鬼……」長得俊俏卻明顯沒有兄妹愛的孟帆粗魯的用手戳著孟星的臉蛋,惹得小女生淚眼汪汪,差點放聲大哭。

  「小帆,你不要欺負星星,你再不乖,我不帶你去了!」機靈的夏毅立刻改口,因為他擔心小女生哭得太大聲會引來多事大人的關切,然後害他們失風被逮。

  這種年紀的小鬼,都是愛哭又愛跟,只要給他們想要的,馬上就會很乖又不吵。

  夏毅皺眉,跳到人行道邊緣,努力揮動小手試圖攔下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一看是小孩攔車,身邊又沒有大人跟著,大都不想理會的直接往前開,五分鐘過後,幸運之神終於降臨,有個善良的中年運將伯伯好心的將車子開到夏毅身旁停住。

  後車門打開的剎那,夏毅趕緊將正在動手欺負可憐妹妹的孟帆推進去,然後自己再拉著哭得淒慘的孟星一塊爬進車子裡。

  計程車再度匯入車流,沒多久就遇上了紅燈。

  趁著等待的空檔,好心的運將伯伯回頭看了下後座的三名小乘客,隨即笑味咪的開口。

  「小朋友,你們要去哪裡?你們的爸爸媽媽呢?他們怎麼放心讓你們三個這麼小的小孩獨自坐車?台北很危險的,壞人很多,不過幸好你們遇到我,伯伯是個好人,你們跟伯伯說要去哪裡,伯伯一定把你們安全送到。」

  剛剛上車前,三人中年紀最大的男孩只跟他說往前開,然後還來不及問地點,車子就塞在紅燈前,所以現在剛好可以問一下他們要去哪裡。

  「伯伯,謝謝你。」夏毅很有禮貌的趕緊開口道謝,然後要身邊兩個小傢伙也跟著說謝謝。

  因為貓咪說禮多人不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喜歡聽別人誇讚和說謝謝的。

  所以他會很用力的說謝謝,然後司機伯伯應該很快就會帶他到那個討厭鬼叔叔的公司去了。

  「伯伯,我要去騰雲建設集團,你知道在哪裡嗎?」夏毅從書包中翻出被自己踩得很爛的雜誌,笑嘻嘻的指著封面上的字。

  騰雲建設集團這幾字還是他特地去找孟阿姨問過,才知道怎麼念。

  他有請孟阿姨看著雜誌跟他說壞叔叔是做什麼的,然後才偷偷擬定計畫,準備有一天要到騰雲建設集團去找那個害貓咪傷心的壞叔叔。

  因為最近一個月貓咪都不開心,還常常趁著洗澡的時候躲在浴室裡哭,雖然貓咪每次都把水開得很大聲,可是他就是知道貓咪在哭,因為她出來時眼睛都腫腫的。

  然後貓咪還常常看著這本雜誌上的壞叔叔照片發呆,有時甚至還流眼淚,所以他知道一定是這個壞叔叔欺負了他的貓咪,他要去找壞叔叔報仇。

  可是因為貓咪每天都會接他上下學,他不能亂跑,所以他忍耐的等了一個月,直到幼稚園老師說要校外教學時,才偷偷的脫隊。

  「小朋友,你要去那裡啊?伯伯當然知道,這個集團非常大又很有名,不過,小弟弟,你們要去那裡做什麼?那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運將伯伯還很好心的提醒,卻完全忘記要確認三位小乘客是否付得起車資。

  「我知道,我要去找人。」夏毅氣憤填膺的說。

  壞叔叔,等著吧!他很快就會去找他報仇了。

  「原來是這樣啊!」運將伯伯笑著接話,一邊在綠燈亮起時踩下油門,邊開車邊閒話家常,「小弟弟,你們家裡有人在那邊上班嗎?是爸爸嗎?是不是你爸爸因為偷看漂亮阿姨,和媽媽吵架,可是公司今天要開會卻忘了帶重要文件,所以媽媽才會又生氣又不忍心的要你們幫爸爸送東西過去?」明顯是每天陪老婆大人看八點檔連續劇看到走火入魔的運將伯伯,想像力豐富的開始編織劇情。

  「不是啦,是我……」夏毅皺眉,雙手摀住嘴巴。

  貓咪說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說自己家裡的事,所以他絕對不可以跟司機伯伯說貓咪很傷心,他要幫貓咪打抱不平。

  但是如果不能這樣說,那他要怎麼說?

  夏毅轉頭左右看了下,目光盯著那對從一上車起就巴著車窗,指著窗外景色大呼小叫的上包子雙胞胎。

  有了!

  「其實是……我和弟弟妹妹不是同一個爸爸,可是我的爸爸在天上和星星在一起,媽媽太窮養不起我們三個人,所以才叫我帶弟弟妹妹去找爸爸……」同樣也是每天看八點檔連續劇的六歲小鬼,很認真的把昨天晚上看過的劇情說出來。

  「不會吧?你和弟弟妹妹的身世這麼可憐……所以你們三個是被媽媽拋棄了噢?這怎麼行,我不能載你們去騰雲建設集團,你說你和弟弟妹妹不是同一個爸爸,那你弟弟妹妹的爸爸一定也不會疼你,他肯定會毒打你、虐待你,所以你不可以去找弟弟妹妹的爸爸……沒關係,伯伯送你到警察局,警察叔叔會幫忙教訓你們那個沒良心、隨便亂丟小孩的媽媽。」熱血沸騰的運將伯伯當下就要轉動方向盤,他記得前面過個橋就有問警察局。

  「不用……不用了!伯伯,弟弟妹妹的爸爸不會打我,媽媽說一定要過去公司找爸爸……不然她真的會不要我們……」夏毅嚇得差點要跳起來,趕緊搖頭揮手,用很蹩腳的理由矇混過去。

  「真的是這樣嗎?」

  「是啦,是啦……」

  「唉!我就知道,這年頭哪對夫妻不是這樣,床頭吵床尾合的,你們媽媽一定只是和爸爸吵架,所以才會很生氣的假裝把你們趕出來,叫你們去找爸爸,不過你這個爸爸還真不錯,竟然連別人生的小孩也一起照顧,這種男人值得尊敬……」運將伯伯邊說邊將計程車停在某棟高樓大廈前,回頭對夏毅說:「到了,就是這裡。小朋友,車錢一共是兩百五十元。」

  「好,伯伯,你等我一下。」夏毅趕緊打開書包伸手往裡頭翻找,只是找了半天仍只挖出幾個拾元銅板,他乾脆皺著眉將書包裡的東西統統倒出來。

  他明明記得自己有將小豬殺了,然後挖了很多錢放進去的……

  夏毅趴在後座上,開始努力的翻找自己的財產。

  一本封面破爛的雜誌,幾個因為放太久早就變形黏糊的糖果,還有幾包沒開的零食,一瓶喝到一半的礦泉水,外加一堆零零碎碎,不曉得總數是多少的銅板。

  「一個、兩個、三個……喂!你們兩個不要看了,快點幫我數,沒有數清楚就沒錢給司機伯伯了。」

  小男孩努力的數數,卻因為還沒學過加減,所以遲遲算不出正確金額,數得滿頭大汗快要抓狂的剎那,伸手扯過雙生子,要求兩人一起下水攪和。

  「一個、兩個……」夏毅努力再數。

  「一個、兩個、三個……一千個……」漂亮的孟星才剛撿起十元硬幣數了幾下,就憑空變成一千。

  「笨蛋,不是一千,是一百,三的後面是十,十的後面是五百,小毅哥哥,我這裡有五百個。」智商也只有三歲的孟帆興奮的扯著夏毅。

  「不是啦……十的後面是十一,這裡只有五……五……哎喲!我剛剛數到哪裡都不記得了,全是你們害的啦……」夏毅越數越急,開始胡言亂語。

  「小朋友,你們到底有沒有錢?伯伯幫你們算好了。」運將伯伯忍不住嘴角抽動,伸手接過銅板。

  老天保佑,今天一整個早上都沒載到半個客人,不會連開張的第一筆生意都淒慘的遇到拗客吧?早知道剛剛應該先問三個小鬼有沒有錢。

  「十……二十……六十……一百六十八?」

  數完掌心上的銅板,確定沒有任何遺漏,運將伯伯的五官開始扭曲,接著死白一片。

  拗……拗客!他們竟然連兩百元都沒有,這根本是來搭霸王車的嘛!

  「你真的只有一百六十八元?」

  「嗯!這樣不夠嗎?」夏毅點頭,緊張的皺眉問道。

  一旁搞不清楚狀況的漂亮雙生子,吃力的推開車門,妄想下車走人。

  「廢話!兩百五十元耶……你們只有一百六十八,根本不夠!你說,你是他們的哥哥,現在怎麼辦?你們的爸爸在哪裡?快點叫他來付錢,不然我要送你們到警察局去。」

  開玩笑,就算再可愛的小孩,不付車錢,一樣送警察局。

  原本看起來慈眉善目的運將伯伯,現在忽然間變成電動玩具裡面的怪物魔王,嚇得三個小孩瞬間一怔,小的兩個當場爆出哭聲,外加驚慌失措的抱成一團。

  「我們不要去警察局。」扁著嘴,夏毅緊張萬分的頻頻張望,不曉得該怎麼辦。

  「那就快點去叫你爸爸來付錢!你,你最大,下車去找你們爸爸來,找不到,我就把你弟弟妹妹載去賣掉!」運將魔王開口威脅。

  「這樣嗎?噢,那反正……」

  差點就要說出反正他們又不是我的弟弟妹妹,所以載去賣掉也沒關係,但這一刻夏毅還算有良心,忽然想起每天在孟家吃晚飯看電視的景象。

  孟阿姨和孟婆婆對他這麼好,要是弟弟妹妹不見了,阿姨和婆婆一定會很傷心,所以他不能讓弟弟妹妹被賣掉,那只好換他下車去了。

  可是……其實根本就沒有爸爸,他要去哪裡找個爸爸來付錢?

  夏毅面色死白的推開門下車,慢吞吞的往騰雲大廈門口走去。

  此刻,一個身穿昂貴西裝,看起來像大人物的高大男人從計程車旁經過,也要往大廈門口走去,夏毅嘴一扁,乾脆豁出去的衝上前抱住對方的大腿。

  「爸爸……」他慘叫,像是即將溺斃之際,奮不顧身的抓住最後一根救命浮木。

  如果這樣還不行,他就只好打電話給貓咪,然後……嗚嗚……貓咪一定會很生氣。

  「臭小鬼,誰是你爸?」剛吃完午飯準備要進公司的池衛亞先是愣了下,隨即面色鐵青的伸手推開小鬼。

  後方,雙生子也跳下車跑來,更後頭圓滾滾的運將魔王急急忙忙從駕駛座殺下來追人。

  「小毅……」孟星怯生生的躲在孟帆後頭,偷偷望著眼前暴怒的恐怖陌生男人。

  「快叫爸爸!不然我們都會被警察伯伯關起來……」眼看運將魔王就要追來,夏毅趕緊招呼雙生子過來。

  孟帆比較機靈,立刻撲過來大叫爸爸,然後孟星看了下,也有樣學樣的跑過來抱住池衛亞的大腿喊爸爸。

  「喂!你們三個,誰是你們爸爸?!都給我滾開。」池衛亞暴躁的大吼,還來不及將三個莫名其妙的小鬼從自己腿上拔下來,追得氣喘吁吁的運將魔王已經來到他面前。

  「先生,你的孩子欠我八十二元車錢,麻煩你給錢。」運將魔王攤開手掌,等著倒楣鬼池衛亞給錢。

  「關我屁事,他們根本……」池衛亞惱怒的飆出咒罵,還沒把話罵完,後方就傳來一道沉穩的男音,制止他火爆的話語。

  「老二,這裡是公眾場所!」

  池衛亞看著同樣也剛吃完午飯回來的池振華,悻悻然翻了個白眼,轉頭狠狠的瞪小鬼們。

  夏毅在見到池振華的剎那,小嘴驚訝的張開,像是活吞了一隻老鼠。

  「發生什麼事?」池振華沒發現夏毅的異狀,冷靜的詢問。

  「這位先生的孩子坐我的車,卻沒錢付車資。」運將魔王說。

  「一共多少?」

  「還欠八十二元!」

  池振華沒再說什麼,只是伸手拿出皮夾,從裡頭抽出一百元給司機。

  運將魔王離開後,池衛亞不耐煩的一手拉開一個,將兩個男孩往一旁推,卻發現洋娃娃般的小女孩依然緊抓著自己的大腿,怯生生的抬頭向上望。

  「爸爸……」愛哭鬼孟星還在狀況外。

  池衛亞瞬間心頭一顫,寒毛都豎了起來。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又不是她真正的爸爸,可是為什麼洋娃娃喊爸爸的時候,他會渾身不對勁,有些心軟,只想抱起她?

  「你確定自己真的沒有私子生流落在外?」看見池衛亞怪異的沉思表情,池振華冷冷的撂下一句,舉腳就要走,完全不看一旁的男孩們。

  「你……就是你!終於讓我找到你,你完蛋了,我今天一定要消滅你!」眼看心中的頭號敵人就要走開了,夏毅吸口氣衝上前,毫無章法的以腦袋猛往池振華的肚子攻擊。

  被他這麼一撞,沉穩如山的大男人只是頓了下,隨即擰眉低頭,一手壓住夏毅的腦袋。

  「小弟弟,我認識你嗎?」

  某種無法形容的詭異感覺冒了上來。

  這小孩是哪裡來的?怎麼會讓他有種似曾相識,卻又說不出是在哪見過的感覺?

  而且若是不認識,這小孩幹嘛用這種想殺人的目光瞪著自己?他何時和這麼小的孩子結怨,怎麼他完全沒印象?

  「你不認識我,可是我知道你,就是你害我的貓咪傷心流淚,我要幫我的貓咪打你!」夏毅怒道,使勁的想對池振華拳打腳踢。

  「你的貓咪?小弟弟,你是不是弄錯什麼了?你的貓咪不是在你家嗎?我怎麼讓它傷心流眼淚?」池振華瞇眼,沉聲反問。

  現在是怎樣?在玩整人遊戲嗎?

  而且如果有哪隻貓咪會傷心流眼淚,那真是蔚為奇觀,足以申請金氏世界紀錄了。

  這小孩可能是吃飽太閒了吧!

  「不是這樣,貓咪是我媽咪,你讓她傷心……你看,她每天看著你哭,所以我討厭你!」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夏毅將書包裡的破爛證據拿出來,遞到池振華的面前。

  如果不是這個可惡的壞叔叔欺負貓咪,他最喜歡的貓咪也不會每天都在哭,然後還哭到眼睛紅紅的像兔子眼。

  「什麼?你說貓咪就是你媽咪?可是我不認識你媽媽,你媽媽是誰?」池振華皺眉,很冷靜的準備把事情問清楚。

  他不記得自己有招惹過有夫之婦,而且還是個有這麼大的小孩的媽!

  「你怎麼會不知道?!就是你欺負貓咪的。貓咪她是……」夏毅停住,緊張的摀住自己的嘴巴。

  不能說……噢!他差點就要說出口,幸好記了起來,臨時停住。

  要是說了貓咪的名字,壞叔叔去找她麻煩那怎麼辦?貓咪到時候一定會知道他有來找壞叔叔報仇,他會被罵的啦!

  「你媽媽是誰?叫什麼名字?」發現夏毅似乎想隱瞞什麼,池振華不悅的問。

  「我貓咪她……哎喲!反正我討厭你就是了……」

  不想說實話,夏毅翻臉像翻書,趁著池振華沒有防備之際,使出吃奶的力氣一腳踢向他的小腿,隨即朝他的鞋子吐了口口水,以表達自己的唾棄和不屑,接著轉身,拉著孟星和孟帆就想落跑。

  「站住!」

  無視一旁笑到快翻過去的自家二弟,池振華一把拎住夏毅的衣領,將他像提超市購物袋般的舉到自己面前。

  「你爸爸媽媽是這樣教你,可以隨便對人吐口水,然後出手打人踢人的嗎?」他怒問,本來就已經帶著點凌厲的五官,此刻更是駭人得緊。

  「我……我……」夏毅被他嚇到,眉一擰,狠狠吸了幾口氣,瞬間爆出哭聲。「我沒有爸爸,爸爸根本沒跟我說過話……我沒有爸爸,沒有爸爸啦!」

  他就是沒有爸爸……壞叔叔幹嘛說他的爸爸!

  「你……」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池振華難得的說不出話,不知道該拿夏毅怎麼辦。

  一旁的池衛亞抱起讓池振華嚇哭的洋娃娃,興致盎然的拍哄她。

  「老大,你確定自己沒有私生子流落在外嗎?可是我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小鬼長得實在很像你小時候,一樣醜不拉嘰的,你不考慮去醫院檢驗血緣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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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3: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下午一點多,夏月在書店接到夏毅打來的電話,聽孩子說了幾句話後,嚇得差點把手機摔出去。

  急急忙忙向店經理請假,驚慌失措又找不到人可以幫忙的夏月只能騎上機車,飛快回到租屋處,猛按孟家電鈴。

  同樣也接到雙生子來電的孟汐語之前已和夏月通過電話,一聽見電鈴聲,趕緊打開門。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的對坐半晌後,同時臉色蒼白的要求對方去接孩子。

  不瞭解為何明明對方請了假,卻堅持不去騰雲建設集團接回孩子……夏月和孟汐語尷尬的對望數秒後,幾乎又是在同一時刻說出了會讓彼此嚇壞的理由。

  「你……你剛剛說小毅的爸爸是池振華?」孟汐語錯愕。

  「雙胞胎的爸爸和小毅的爸爸是兄弟?」夏月傻眼反問。

  「是。」

  「嗯。」

  同時點頭的反應動作,讓兩個女人又在瞬間僵住,面露尷尬,只能相視傻笑。

  這麼多年來,她們雖然住在對門,彼此親近像一家人,卻因為尊重而沒仔細問過對方的感情私事,所以真相曝光的這一刻,才會一起傻眼。

  「那……所以我們都不能去了?因為池家的男人都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要是去鐵定會穿幫!」夏月煩惱的揉著腦袋,真想就此將兒子丟在騰雲建設集團,送給池振華算了。

  幸好剛剛孩子打電話來時,她再三確認池振華是否已經知道自己的事,然後又叮囑小毅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把她的名字說出來,所以現在應該還可以再撐一下,只要她們找到一個能幫忙帶回小孩的人就好。

  「汐語,你有沒有朋友現在沒在上班,可以立刻找得到人,並且幫我們去接小孩?」夏月問。

  孟汐語頓了下,「這……我沒有!那你有沒有認識誰是可以信得過,又能去幫我們帶孩子回來的?」

  夏月怔了下,無語的搖頭,看向孟汐語,卻發現對方和她一樣六神無主,臉上寫滿了失措。

  那現在該怎麼辦?

  兩人對望片刻,終於,夏月硬著頭皮開口。

  「我們猜拳吧!輸的人去接孩子。」

  就猜拳定生死吧!這樣倒楣要上斷頭台的那個人也會死得比較甘願。

  「可是我……我猜拳從沒贏過……」孟汐語扁嘴,想哭又強忍的可憐模樣,讓心軟的夏月看了很不忍。

  「但是……小帆和星星也在那裡……」夏月囁嚅,試圖讓孟汐語同意自己的提議。

  雙生子可不是她生的!

  「可是……小帆和星星是跟著小毅去的……」孟汐語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小毅,她的雙生子不會自己跑去騰雲……所以,錯不在她家的寶貝……這樣她應該可以不用去帶人吧?

  「那……你打算怎麼辦?沒人去接孩子,難不成真要讓他們三個一直待在騰雲,永遠不回家?」夏月咬牙說。

  「偏偏我媽又去南部找朋友,沒人可以接小孩……那我……我能不能還是不要去?因為那個男人真的很凶……知道我瞞著他生了兩個小的……他……他一定會殺了我!」孟汐語說得結結巴巴,很沒用的哭出聲。

  她真的沒膽跨進騰雲一步,因為要是讓那個暴躁的男人認出自己,那她可能從此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孟汐語……」夏月差點要尖叫。

  她也很怕好嗎?

  要是讓池振華知道孩子是她生的,而當時她撒了謊根本沒拿掉孩子,那她也別想活了。

  原來女人的友誼這麼脆弱,大難來時就丟下對方,自個兒逃命去!

  所以,現在到底誰要去?

 

  下午,騰雲建設集團總經理辦公室的沙發上,池衛亞一手拿筆,一手拿公文,大腿上躺了個孟帆,懷裡靠著孟星,兩個小娃都睡到流口水。

  一旁辦公桌那頭,夏毅正好奇的靠在桌側,驚訝的看著池振華在一疊寫滿不知是哪國文字的紙張上快速簽下名字。

  「叔叔,你怎麼看得懂這些字?」

  經過一整個早上的相處,外加中午漢堡薯條的賄賂招待,夏毅已經完全收起戒心,親匿的靠在池振華身邊,崇拜的看著他翻閱一頁頁公文。

  「那你呢?一直站在這裡看叔叔工作,你不會無聊嗎?弟弟妹妹都睡著了,你不想睡?」池振華抬起頭,克制不住的就是想對孩子露出和善的表情。

  這個小孩還真的有點特別,換作是一般孩子,早就因為無聊跑出去玩了,可是他卻很有耐心的站在這裡,動也不動的望著自己做事。

  不曉得這孩子的母親是怎麼教的,能把正值好動年紀的小孩教得這麼有耐性。

  「不會,我不想睡。」夏毅搖搖頭,回頭看了眼窩在池衛亞懷裡的孟星,不禁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如果他也有爸爸就好了……

  雖然另外一個池叔叔也不是小帆和星星的爸爸,但他還是很羨慕他們有叔叔抱。

  可是他長大了,不能再像星星一樣,哭著要人抱……

  池振華擰眉看著夏毅渴盼的眼神,半晌,終於伸手將他拉過來。

  「讓叔叔抱一下好嗎?」他低聲詢問,嗓音裡隱含不忍和苦澀。

  如果他的孩子還好好活著,現在應該也是這樣的年紀了。

  看見眼前的小男孩,會讓他莫名的想起自己那個無緣的骨肉,不曉得那個孩子長得什麼樣?是像他……還是像那個該死的女人?

  「我……真的可以嗎?」夏毅的小臉瞬間發出光芒,靦腆的頓了下,隨即撲進池振華張開的雙臂裡。

  摟著孩子軟軟身軀的這一剎那,池振華只覺得心頭有股酸楚漫過。

  原來,好多事真的是錯了便無法回頭……一開始就不該愛上那個女人!

  「老大,你確定真的不要上醫院檢驗親子關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小鬼真的非常像你,一模一樣的臭脾氣,明明心裡哈得要死,表面上卻硬要假裝沒有人抱也無所謂……你要不要再仔細想想,他真的不是你在外面偷生的?如果不是私生子,他母親幹嘛要對著你的照片哭泣?一定是讓你蹂躪後又被你狠狠拋棄……你是不是有發生過一夜情,可是酒醒後卻患了失憶症,統統忘了?」池衛亞抬起頭,嘲笑的說。

  「池衛亞,閉上你的臭嘴!如果是我的小孩,我豈會不知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先確定一下那兩個流口水的笨小孩不是你的,不然一向討厭孩子的傢伙竟然會轉性,抱著小鬼輕聲哄慰,你是吃錯藥嗎?」池振華冷冷的說,一邊輕拍夏毅。

  夏毅細弱的手臂遲疑的回抱他,口中逸出笑聲。

  「你在笑什麼?」池振華微蹙的眉頭瞬間放鬆,低頭含笑的問。

  「叔叔,我覺得你好像爸爸……」夏毅抬頭看著他,綻放閃耀的笑容。

  如果他有爸爸,說不定爸爸抱人的時候也會和叔叔抱他的感覺一樣。

  他好高興。

  「是嗎?那叔叔再多抱你一下。」池振華淺笑的看著夏毅,耳朵卻聽見前方傳來池衛亞令人厭惡的嗓音。

  「真的不用確定一下嗎?要是錯過了這次認親的機會,搞不好以後想生都生不出來!」

  事情不都是這樣的嗎?不想生時像生蛋一樣,隨便蹦就有,因此不負責任的未婚父母順手將孩子一扔,丟在垃圾堆裡便算了事,可是等到將來真正後悔想生時,卻又生不出來……這年頭許多人都有同樣的問題。

  「池衛亞……」池振華冷眼瞪著他,正想念個幾句,卻聽見辦公室門口傳來秘書小姐的聲音。

  「總經理,夏小姐要來接小孩。」

  說完,秘書小姐往後退離,然後夏月蒼白的臉蛋映入眾人眼裡。

  「貓咪……」

  夏毅推開池振華,拔腳往門口跑去,興高采烈的抱著臉色僵硬的夏月又親又吻。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我等了好久……阿姨呢?她不來接星星和小帆嗎?貓咪,我跟你說,池叔叔不是壞人,他不會欺負人,你別怕……」

  夏毅興奮的拉著夏月說話,逼得她只好彎腰蹲下身,伸手撫摸孩子的臉蛋。

  別告訴她那男人現在的表情,因為她真的不想知道……

  會來,只是因為不忍心看見孟汐語哭泣的模樣,加上是因為自己孩子闖禍,才會害得三個孩子一塊「淪陷」在騰雲建設集團,所以她良心不安,只能主動攬下接人的重責大任。

  至於其他,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她不想也不願再有多餘的牽扯。

  「小帆和星星呢?我們快點帶他們回家……」

  在夏毅的指點下,夏月僵硬的走到沙發旁,對池衛亞點個頭,立刻一手一個吃力抱起雙生子,吩咐夏毅拿起隨身東西,轉身垂著臉就想逃出門外。

  只要他別開口問,此後她絕對不會再出現他眼前,也不會再讓孩子跨進騰雲一步!

  她艱難的走向門口,完全沒勇氣回頭看一眼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

  但是就算不轉身,她也知道背後射來的目光有多凌厲冰寒,好幾次都差點讓她雙腳虛軟,跨不出步伐。

  逃離的路遙遠又漫長,明明是從沙發到門邊的短短距離,她卻走得艱辛,每走一步,心就在滴血和哭泣。

  如果可以選擇,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個家,有疼他的父親,但是這個夢太遙遠,冰冷得像是天際永遠無法觸及的星星,終究還是個夢,夢醒後只有殘餘的遺憾迴繞不去。

  艱難的走到門邊,夏月吸口氣,差點就要以為自己會拔腳狂奔之時,後頭卻傳來一聲重物拍落辦公桌的噪音。

  「夏月!你敢!」

  冷厲如地底竄出的低沉男音,嚇得夏月身子一顫,拔腳就往外逃。

  「貓咪……」

  孩子驚慌的呼喚由後頭傳來,夏月心驚的轉身走回,只看見池衛亞一手壓在夏毅的腦袋上,制止孩子往前走,同時噙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等著那個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起身走過來,伸手接過孩子。

  「小毅……孩子還給我……」這一刻夏月臉色蒼白,渾身發冷,看著池振華將孩子抱起來端詳。

  「他剛剛跟我說他六歲……六歲,真是非常巧合的年紀,你說是吧,小學妹?」池振華抬頭,由嘴裡擠出話,冷峻的臉龐上有從震驚到不敢置信的憤怒火氣。

  「你……不關你的事,他不是你的兒子!」她大驚,想都不想的迸出話,卻在話說出口後,搖搖欲墜的頓了下,驚覺自己的回應明顯得就像是心裡有鬼。

  「噢!是這樣嗎?」池振華冷笑,一邊將夏毅放下,隨即跨上前,將雙生子從嚇呆的小女人手中搶過來。

  他了悟的哼笑一聲,快速將雙生子遞給池衛亞,轉身再次走向夏月。

  「你……你別過來……」夏月被嚇壞了,差點就要落跑。

  「我們好好說個清楚,看看那一年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池振華咬牙切齒的說,不容她拒絕,拉著她往走道底端的會議室走去。

  混帳臭女人,難怪她一進門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拉了孩子就想走人,原來是心裡有鬼,藏了個該死的秘密!

  可惡的她,竟敢這樣對他,難怪池衛亞那混蛋會一直挖苦他,說小毅長得像他,如果這女人當初騙了他,沒拿掉孩子而把孩子生下來,現在算算也差不多是小毅這個年紀。

  而且孩子也說過自己沒有爸爸……

  沒有爸爸?

  這該下地獄的女人,竟然偷偷生下他的孩子,然後什麼也不說的讓孩子這麼難過,為了沒有父親而失望遺憾,還害得他心痛這麼多年,愚蠢得連自己的孩子都沒見過面。

  若非這次誤打誤撞見著孩子,他是不是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

  伸手推開會議室的門,池振華將一直掙扎的夏月拉進去,狠狠甩上門。

  一路被逼得往後退,直到身子撞上會議桌,一直咬著唇的小女人終於抬頭看他。

  「這樣可以了吧?你在我兒子面前大發脾氣並拉走我,肯定已經把他嚇壞了……夠了,我要出去!」夏月握拳低喊,用虛張聲勢掩飾心裡的驚慌。

  「你想走?該死的,你竟然連個解釋都不肯給,就想直接走人?夏月,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你這該死千萬次的女人,那是我的孩子吧?你根本沒拿掉孩子對不對?你這個混帳女人,竟然騙了我六年,還讓我像傻瓜一樣,抱著懊悔獨自熬過這些年……」

  池振華一臉塭怒,雙手搖著夏月的肩頭。

  「你到底有沒有心?你不會感覺到心痛嗎?看著孩子越長越大,當他問起自己的父親在哪裡時,那張小臉上的委屈和失望,你怎麼受得了?可惡的女人,你回答我,做錯事狠心讓我們父子分開的人不是我,是你,是你逼得我遠走他鄉,是你讓我抱著憾恨多年,你該死的快說話,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憑什麼這樣對我?憑什麼如此無情的讓我和自己的兒子分離多年?你說話,回答我!」池振華悲痛不已,使勁的搖著她。

  那是他的權利!

  他應該要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然後望著他學坐學爬,最後走路長大……

  可是這混帳女人卻剝奪了他當一個父親的機會,讓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兒子的存在。

  她該死,她怎麼能無情殘忍至此?

  聽見他的指控,夏月嬌小的身子惶惶顫了下,慢慢轉身,雙手握拳壓抑的擱放在會議桌上,老半天都沒開口說話。

  她能怎麼說?他都已經判了她的罪,說她無情沒良心。

  原來發現孩子的存在,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他們之間仍有無法跨越的鴻溝……

  「夏月,你回答我,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當初要騙我孩子已經拿掉了?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發現她沒回應,池振華火大的扳過她,向來冷厲的面容全因為先前令人錯愕的事實而崩潰瓦解,猙獰成團。

  發現她咬牙不語,他更加的氣惱。

  「你說話!」

  別以為不說話,他就會原諒她惡劣的行為。

  「你……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因為我們之間不會有未來,從你的研究所所長,到我的班導師,全都出面阻止,叫我離開你。他們說我配不上你,只會拖累你……他們要我想想在失去家族的庇蔭後,你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明明是個天之驕子,過去要什麼有什麼,卻為了我那麼辛苦的四處找工作……

  「你知道嗎?就算你從來都不說,驕傲得不願意讓我知道你在外頭碰了一鼻灰,不斷被人拒絕辭退,可是每當看著你疲累的表情,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如果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讓你這麼難受,一夕之間像失去翅膀的蒼鷹再也飛不起來,連笑容都變得牽強,那麼我寧願不要攔著你……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一開始就不該相愛!」

  她強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一字一句的說。

  「是的!就算趕你離開的方式太愚蠢,也狠狠傷了你的心,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我已經盡力用自己可以愛你的方式去做了,你還想我怎樣做?」

  就是因為愛人太難,所以她才會鬆手讓他離開……她真的以為他離開了自己,才會過得比較好。

  「所以你就告訴我拿掉了孩子,再也不要和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光蛋在一起?」池振華雙眼射出冷光,寒涼穿透她整個人。

  這就是她口中的愛?

  讓他帶著心碎憾恨離去,多年來在憎恨裡浮沉掙扎,久久無法從遭受摯愛背叛的打擊復原。

  這真的是愛嗎?

  沒有回話,夏月的身子一震,搖搖晃晃的推開他。

  不敢再去想起這個同樣也纏繞自己心頭多年的懷疑自責,她跌跌撞撞的往門口逃去。

  別再逼她了……她知道自己做錯了,甚至非常後悔,只是已經發生的事,她又能怎樣彌補、改變?

  「夏月,你說,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池振華冷眼看著她往前跑,在她的手摸上門把之際,心痛的嘶吼出聲,「如果這就是你口中的愛,那麼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從來沒有問過我什麼是對我最好的,卻擅自替我下了決定,將我推離你身邊,讓我恨了這麼多年才發現事實真相原來如此不堪……小學妹,你要我怎麼原諒你?

  「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卻連讓我知道自己孩子存在的機會都沒給過,這是愛嗎?你為什麼那麼自私,因為對自己和對我的不信任,覺得我們之間不會有未來,所以乾脆先鬆開手,然後用那麼傷人的方式趕我離開?這就是你所說的愛嗎?你真的很自私又沒良心,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讓我這麼傷心!」

  池振華走上前,將被自己的話語驚嚇到杵在原地,快要站不穩的女人轉過來。

  「夏月,你別想我會原諒你,因為你自私又該死的行為,讓我這六年都背著沉重的包袱,日夜懊悔、責怪過去……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你聽到了吧?死都不會!我會一直恨你,直到生命終了的那天!」他低吼,眼裡泛著濕意。

  她愛人的方式為什麼可以這麼無情、可怕和殘忍?

  將愛她的男人推開,然後帶著沒有父親的孩子獨自過日子,以為這樣他就可以重新站起來,自己一個人過得幸福愉快?

  卻不知道遭到她的背叛的他,根本連打開心重新愛人的能力都沒有,更遑論過得開心幸福了!

  這樣膚淺到以為犧牲自己就可以讓對方得到幸福,卻從沒開口問過這是不是對方真心想要的愛人方式,只會讓他更加心寒。

  他不會原諒她,這一生他都絕對不會再回頭看這個該死的女人一眼!

  「我待會兒就帶孩子去醫院檢驗血緣關係,若確定他是我的兒子,那麼我要他回到池家,由我來栽培他長大……至於你,我給你一筆錢,以後除了我們約定會面的時間外,我不希望你再出現我眼前,像你這樣無情冷血的女人,不配帶著我的孩子過日子!」他冰冷的開口。

  他要給她教訓,要她知道人生不是想怎樣便可以怎樣……尤其別人的路更該由別人自己來決定,而不是由她來決定該往前或是後退!

  「不……不可以……那是我的孩子,你不能把他帶走……」一直忍耐不哭的夏月終於哭出聲,虛軟的跌坐地上,不敢相信相依為命的孩子竟然有一天要和自己分開。

  她以為就算知道她欺瞞孩子的事後,他會生氣發火,卻沒想到他竟然無情到要拆散她和孩子……

  那是她最心愛的寶貝,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為什麼不行?如果檢驗出來,確定孩子是我的骨肉,到時候我肯定比你更有機會贏得孩子的監護權,你是要跟我的律師法院見,還是和我私下解決,讓孩子留在池家?你應該很清楚,我能給小毅的良好照顧,是終你一生都無法給他的!」池振華咬了下牙,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哭得淒慘的夏月。

  他不會心軟,這個狠心拆散他們父子的女人,不配再讓他付出一點感情。

  「把眼淚擦乾,我不想你嚇壞我兒子……待會兒等我們從醫院回來後,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向他解釋,然後我就會帶他回池家,我的兒子不能再跟著你吃苦!」

  伸手將夏月拉起來,看著她心慌顫抖的模樣,他粗魯的替她拭去眼淚。

  會這樣做,只是因為她是兒子的母親,他不想讓兒子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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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9 02:33: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三天後,夏月在上班時間因為突來的暈眩嘔吐,而請假到醫院。

  在經過必要的問診和檢查過後,老醫生給了她一個有如青天霹靂的消息。

  「夏小姐,恭喜你,你要當媽媽了。」

  夏月臉色蒼白,搖搖晃晃的走出醫院,在大街上踉蹌前行。

  她又懷孕了?

  一定是一個月多前的那夜……

  竟然一次沒做好預防措施,就又有了他的孩子?

  只是……他們之間已經走到絕路,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了,甚至連她心愛的兒子都得拱手讓出。

  不是沒想過要逃走,但從騰雲回來的隔天,她一大早就收拾好東西,準備帶著孩子逃到南部,然後找個偏僻的鄉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那個男人卻像是料準她會逃開,一早就將車停在公寓樓下,冷眼等著她狼狽的發現他的存在。

  之後她和夏毅便被逼著住進他的住處,日日看著孩子開心的讓他帶到公司,由他聘請的家教仔細教導。

  父子倆看起來相處得非常愉快,每天膩在一塊,甚至連洗澡也要一起進浴室。

  她眼睜睜看著他們父子說笑談天,一方面開心得想哭,另一方面卻又焦急得蝕心刺骨。

  她真的不想失去小毅,他是她多年來唯一的依靠,若是沒了他,她不曉得自己要怎麼活下去!

  可是現在一件麻煩事還沒解決,另一個讓她震驚的生命又悄悄的來報到。

  在這種亂成一團的時刻,她該拿肚子裡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怎麼辦?

  畢竟這未出世的小生命也是她的骨血,和小毅一樣,都是她的心頭肉!

  那怎麼辦?

  生嗎?她能生下這孩子嗎?

  他不會原諒她的,更不可能再放任她生下一個不受期待的孩子。

  那她和孩子該怎麼辦?

  夏月失魂落魄,漫無目的的走在馬路上,再也不曉得這一次注定是要心痛的結局該從何處畫下句點。



  中午時分,騰雲建設集團總經理辦公室裡來了個三不五時就會過來鬧場兼閒逛的不速之客。

  沙發上,韓露露瞇著眼,一臉算計的望著身旁那個正在收拾東西的小男孩。

  剛剛一整個小時她都待在這裡,看著小鬼和家教一塊遊戲學畫,然後下課時間到時,這小鬼還非常有禮貌的和家教揮手道謝。

  只是這麼有趣又可愛的小鬼,跟姓池的冰塊男是什麼關係?仔細一看,他還長得挺像冰塊男。若非姓池的臭傢伙一整個早上都在開會,她鐵定追過去問個清楚。

  不過,現在問小鬼也是一樣。

  「小弟弟,姊姊問你,你叫什麼名字?爸爸是誰?只要你乖乖跟姊姊說,姊姊就請你吃冰淇淋。」韓露露彎腰詢問,笑得非常諂媚。

  「阿姨,你在問我嗎?」收拾好畫圖用具,夏毅抬起臉笑嘻嘻的回話。

  「不懂事的笨小鬼,什麼阿姨?!我是姊姊,叫姊姊!」韓露露佯怒,一拳捶在小鬼頭上。

  女人最忌諱的就是被叫老,死小孩,竟然敢喊她阿姨!

  「貓咪都沒打我,你幹嘛打我?臭阿姨,我要跟爸爸說,說你打我!」夏毅委屈的伸手摸頭,一邊不爽的握拳反擊。

  「去說啊!死小孩,你竟敢打我,膽子真大……」韓露露眼睛一瞇,下一秒乾脆撲過去,將夏毅從頭到腳亂搔一通。

  「呵呵……」

  夏毅原以為會被痛扁,先是驚愕,隨即發出失控的笑聲,在沙發上滾來滾去,閃躲韓露露的攻勢。

  「你看,我有好玩的……」

  韓露露玩心大起,乾脆拉來一直站在角落的黑西裝男人,整個人攀在對方身上,表演好笑的動作。

  「這是無尾熊噢!」

  她手腳並用掛在保鏢身上,完全無視對方擰眉瞪人的可怖表情,還逕自回頭招來夏毅。

  「你過來,我教你玩狐狸圍巾……」

  她玩瘋了,當場要黑西裝男人半蹲,然後吃力的抱起笑得快要岔氣的夏毅,將他以掛圍巾的方式橫放在保鏢的肩上。

  「呵呵……」夏毅狂笑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直忍耐不說話的黑西裝男人冷冷的睨了韓露露一眼,終於發出一聲警告的呼喚。

  「韓小姐……」

  「噓!別吵,快點抓著他轉一圈……」無視保鏢警告的眼神,韓露露還大膽的命令他玩把戲轉圈圈。

  「我是保鏢,不是狗!」黑西裝男人被惹火了。

  這時,門口傳來池振華惱怒的呼喝。

  「你們在做什麼?」

  才從會議室走出來就見到如此情景,讓他怒火中燒。

  這是怎麼回事?姓韓的女人又來幹嘛?

  「爸爸……」夏毅開心的抬頭,小手拍拍黑西裝男人的肩膀,求他放自己下來,然後興奮的撲向池振華,仰著小臉開心的笑道:「阿姨在陪我玩。」

  「玩得很高興吧?我們去吃飯。」將手裡的文件交給身後的秘書,池振華一把抱起夏毅,寵溺的捏捏他的小臉,轉身就要離開。

  「喂!姓池的,你等一下……我剛剛沒聽錯吧?這小鬼是你的兒子?你竟然在外面偷偷生了個兒子,然後還明目張膽把人帶到公司來?」韓露露訝異的追上前,擋住他的去路。

  真了不起,竟敢光明正大帶著私生子進公司,還讓小孩在大家面前喊他爸爸,這男人根本完全無視池韓兩家的婚約關係。

  簡直是不怕死到……令人想鼓掌叫好!

  等會兒她就去向老爸哭訴,看韓家丟不丟得起這個臉……

  哈!很快的,她就可以取消婚約,逃出生天了!

  「他的確是我兒子,你想怎樣?」抱著孩子轉身,池振華不當一回事的冷眼看她。

  他承認得非常坦白,連掩飾的謊話都懶得說。

  「我想怎樣?臭男人,你竟然連孩子都生了也不說!你老實說,小孩的媽媽在哪裡?你們在一起多久?除了這個小鬼,你另外還偷生了幾個?」韓露露雙手叉腰,一臉嫌棄的說。

  她就說嘛!好端端的,一個正值壯年的大男人,怎麼可能連點緋聞都沒有,原來早就養了情婦,還生了這麼大的小孩。

  「不關你的事!」池振華冷冷的應道,還沒轉身走開,就聽見懷裡的孩子發出驚喜的呼喚。

  「貓咪……」夏毅越過池振華的肩頭,開心的對著剛出現的夏月揮手。

  掙扎了許久才決定要來騰雲一趟的夏月,愣愣的站在門外望著眼前的景象,一會兒後才對著孩子擠出苦笑。「小毅!」

  「你來做什麼?」池振華轉身,臉色一沉。

  「我……我只是想……」猶豫的頓住,夏月看著池振華身後那個露出淺笑的美麗女子,心一窒,然後再凝望池振華。

  他已經有未婚妻,還可能快結婚了……

  她苦澀的低頭,來這裡之前反覆思索了許久的話語全吞回肚裡,再也發不出半個音。

  其實她是來問他,她還有沒有機會,能不能和他重來一次?

  即使他曾經說過永遠都不原諒她,但是她仍然想試最後一次,想為了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再努力一次。

  只是當她看見他的未婚妻也在這裡後,卻忽然間遲疑了,怎麼也開不了口,因為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可以取代這樣美量的女子,成為他的妻子站在他身邊。

  一直以來的脆弱、沒自信,在這一刻更加清楚的照現出來。

  夏月的喉頭酸澀,怔怔望著池振華和孩子,一邊咬著唇逼自己不許哭出聲。

  她知道自己做錯很多事,但是難道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你想說什麼快點說,我還有事。」冷靜的望著她,池振華的口氣疏離而淡漠。

  就算這一刻因為她脆弱的表情而心生不忍,可是他只能不斷提醒自己,不許陷落,不准再為她掙扎、心痛。

  因為這個女人沒有心,不懂得愛人,更不值得讓他心軟回頭!

  「我……我……沒什麼事,我走了!」不敢多看他一眼,她心慌的垂著臉,轉身就走,無視夏毅在後頭失措的呼喚。

  「貓咪,你不要走……爸爸,媽咪為什麼不理我?媽咪要去哪裡?」夏毅抓著池振華的衣領哭問。

  他叫了好多次,貓咪都沒聽到……她不要他了是嗎?不然為什麼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

  「沒事,貓咪去上班,你晚上回去就見得到她。」無法解釋自己此刻心裡的不安和焦慮是怎麼回事,池振華擰眉望著夏月消失在走道轉角,一邊分心安撫孩子。

  他知道她有話沒說出口,只是她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為何明明已經許諾再也不要回頭看她,要將她徹底自心頭驅逐,可是這一刻心中卻仍有倉皇、猶豫,依然不安,甚至想追上前問個仔細。

  站在門邊,他擰眉思索。

  後頭,同樣也沒開口的韓露露發出輕蔑的嗤笑聲。

  「你真的不追?」她問。

  「沒那個必要!」池振華冷聲回應。

  「哼!反正不關我的事!」她厭煩的說。

  就算瞎眼的人,經過剛剛那一幕,也會知道冰塊男愛的是誰,而那個小女人眼裡看見的唯一又是誰……

  只是一個太驕傲不肯低頭,一個卻懦弱得連開口追愛都不敢。

  哼!兩個笨蛋,連打開心門讓對方看見都不敢,活該要一塊受苦。

  韓露露不屑的扭頭走了出去。

 

  慌張的離開騰雲大廈門口,夏月不敢稍停的拚命往前走。

  木然望著前方,淚水一顆顆滑落臉頰。

  她邊走邊哭,一隻手胡亂抹著淚。

  也不知自己要去哪裡,她昏沉沉的往前走,直到某個破舊招牌映入眼簾,這才大夢初醒般停下腳步。


    張診所,主治婦女病、小兒漏尿、人工流產,保證安全無副作用。


  人工流產?

  看見這幾個字,她的身子一顫,踉蹌的走進小巷,看著眼前外觀破舊,有點像是密醫診所的小房子。

  像是被鬼迷住,她站在診所外頭,愣愣的望著上頭破舊的招牌。

  她好絕望,只覺自己快要溺斃了,再也找不到可以救命的浮木。

  她捨不得拋棄肚子裡的孩子,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和小毅一樣,都是她的心頭肉,沒有一個做母親的會捨得放棄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能生嗎?

  當那男人知道小毅的存在後,即使再生氣、再憤怒也堅持要帶回孩子,害得她當場心碎。

  如今她要是又生下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將來如果舊事重演,他再次發現並且帶走孩子,那麼她鐵定會直接往淡水河跳下去,再也不想活了。

  因為沒有一個當母親的,可以忍受和孩子分開的痛楚……

  這樣撕裂般的疼痛若是要讓她經歷兩次,那麼她寧願選擇一開始就不要生下這個孩子。

  第一次懷著小毅,她和家人斷絕關係、休學、一個人辛苦過日子,只是忍耐掙扎了這麼多年,到最後孩子還是讓那個男人帶走。

  這次她已經沒有掙扎的力氣了,因為他帶走的不只是她寶貝多年的心頭肉,更是她這些年努力存活下來的唯一慰藉。

  她沒了可以奮鬥的勇氣,只覺得這條路好難走,不只心酸,更是孤獨。

  而這樣連自己要怎麼活下去都不曉得的她,又如何能給另一個小生命幸福快樂?

  既然不可能是個稱職的媽媽,還不如別讓孩子來世間受苦的好。

  含淚凝望招牌半晌,夏月咬牙,步履不穩的往診所門口走去。

  「喂!你等一下……」

  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將夏月往後拉。

  「你是笨蛋嗎?就算要墮胎,也該找間像樣點的大醫院,這種鬼地方一看就知道會醫死人,你竟然還想走進去,你是嫌命太長不想活了是不是?」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韓露露,劈頭就是一陣粗魯的咒罵。

  要不是她走出騰雲時,湊巧看見這個笨女人一路哭著往前走,然後同情心大發的跟在她後頭,否則現在這個笨蛋一定會走進去,然後說不定還會讓裡頭的蒙古大夫治得只剩半條命!

  「你……你怎麼知道我要做什麼?還有,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一看見韓露露,夏月如遭雷擊,立刻抽回手。

  她狼狽的低頭,當場就想跑掉。

  她沒有忘記眼前的美女是那男人的未婚妻,而自己卻曾經是那男人的過去式,所以舊情人遇上現任未婚妻,這樣詭異的會面,讓她尷尬得不知要怎麼接話。

  她根本不想破壞他和他的未婚妻的幸福,如果美麗未婚妻能帶給他幸福,那麼她會勉強說聲恭喜,祝他們快樂。

  「你跑什麼?我會吃人嗎?走!這種骯髒又完全沒有美感的破爛地方不適合孕婦待,你現在最好連耳朵聽到的都是莫札特的音樂,這樣生出來的孩子才會健康可愛。」韓露露不顧夏月的抗拒,硬是扯著她往外頭走。

  「但是我……我沒有懷孕……」夏月硬著頭皮,試圖說出違心的謊話來掩飾。

  她不想為了一個孩子,讓他和他的未婚妻起爭執,結不了婚。

  「沒有嗎?你想騙我沒懷孕……你當我韓露露是笨蛋啊?要是沒懷孕,你站在這間鬼診所前幹嘛?治小兒漏尿嗎?」韓露露心直口快,拉著她往自己的轎車走去。

  「韓……韓小姐,你到底想帶我去哪裡?我還有事,不能跟你去……」夏月掙扎不依,兩個女人僵持不下。

  「我才不管你有什麼事,反正你跟我去見池振華,跟他把話說清楚。除了公司裡的那個可愛男孩是你和他生的之外,現在肚子裡的這個也是他的吧?走!既然這樣,你更該和他把話說清楚,努力爭取,讓他娶你啊!」韓露露堅持。

  「不!韓小姐,你誤會了!我真的沒這麼想過,小孩的事我會自己處理,不要讓我去見他,我跟他已經過去了,不可能有未來!」夏月皺眉搖頭,努力想掙逃。

  「屁啦!你能自己處理?你拿什麼處理?不負責任的把小孩拿掉就是你的解決方式?我是不知道你和姓池的過去發生什麼事,才會讓你覺得你們不可能有未來,但是你真的不懂嗎?你和他的未來已經在這裡了……」

  韓露露停下拉人的動作,單手叉腰,粗魯又不客氣的指著夏月的肚皮。

  「就算覺得兩人沒有未來,可是未來卻早已經到了,孩子不就是未來嗎?若你覺得這不叫未來,而是懲罰或是報應,那也隨便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既然有本事鬧出人命,就要有能力為自己做的事負責!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跟姓池的討論過這事,但如果連說都不說就擅自下決定拿掉孩子,這樣對孩子和孩子的父親都不公平……」

  「這……這是我的事,你別管,你只要嫁給他,和他過幸福快樂的日子就行了!」夏月勉強擠出話。

  「噢!我是聽錯了吧?!你的口氣怎麼好像並不是真心祝福我?得了吧!你其實根本就不想我嫁給他,只是因為沒有信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連爭都不爭的就想先開口認輸……怎麼?開口認輸就可以讓自己躲回烏龜殼裡,從此逃開被人傷害的感覺?可是心還是會痛吧?午夜夢迴時,肯定更會自責得想要捶心肝,怪自己為什麼當初不爭取,所以你真的決定要放棄機會,不為自己爭取一些什麼嗎?」韓露露一針見血的逼問。

  光看她那種尷尬又想遮掩的表情,她就知道她肯定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姓池的。

  只是老實說,在她眼裡,根本覺得像冰塊男那種臭臉男人會有人要才真的詭異!

  「但……他是你的未婚夫,不是我的……你……你為什麼要一直煽動我去找他說清楚?」夏月咬唇,頓了半晌,終於微怒的說道。

  這位韓小姐還真是奇怪,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早為了心愛的男人而和第三者拚命了,只有她這麼奇怪,不斷說服她去找池振華。

  「想聽實話?那我就告訴你,因為本大小姐根本不想嫁給姓池的,要不是家裡逼得煩,我早拉著自己喜歡的人私奔去了!所以你現在知道了吧?我是誠心想交你這個朋友,你還不快點去把池振華搞定,別逼得我在婚禮上殺了他!」韓露露摩拳擦掌外加咬牙切齒,一副真的很想殺了某人的表情。

  夏月驚愣了半晌,終於垂下臉,輕聲歎道:「可是……我會怕……」

  她根本不敢再去試一次,甚至連問他願不願和自己重新開始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她害怕再聽見他傷人的言語和冰冷的臉色。

  「你怕?我看他也很怕吧?你們倆夠了沒?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別這樣拖拖拉拉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就算會被拒絕,好歹也至少要去試一次!兩個人之中總該要有一個先低頭,只是如果你不低頭,不先告訴冰塊男心裡真正的話,你覺得以他那種臭脾氣,會先開口跟你承認心事嗎?怕是等一百年都見不到他放出個屁來……到時慘的是誰?是你們那個可愛的兒子和你肚子裡的這個……反正我話說到這裡,我口渴了,走,我們去喝下午茶。」韓露露拖著夏月往車子走去。

  車內,一直坐在駕駛座上的黑西裝男人安靜的下車,替她們兩人拉開車門。

  木然坐進車內,夏月怔忡的凝望窗外。

  真的能爭嗎?

  她還有機會可以和他重新開始嗎?

  她不敢想,心中惶恐,任由車子將自己載向不安又充滿困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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