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非]刻痕[全文完]

絕對官僚

刻痕 作者：燦非

最後一個了。  
高鎮敏。  
解決掉他，她就可以徹底從十年前那場夢魘中跳脫，  
真真正正平靜過日子了。  
他該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感覺。  
他知道自己對她產生了某種異樣的感覺，  
一種他不曾在別的女人身上發現的情愫。  
即使知道她已有個交往五年的男友，  
但，那又如何？勝者為王不是？   

如果，  
沒有十年前那場讓她痛不欲生的傷害，  
他們此生也許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絕對官僚

第一章

　　香港半島酒店

　　政商名流穿梭不息的國際級五星級大飯店，雅致華貴的咖啡廳一隅，年近三十的男子倉皇坐在角落，卻頻頻探頭看向入口處，顯然等人等得焦躁不安。

　　「等很久了？」女子出其不意地站在他身後。

　　「妳來啦！坐！」男子慌張地起身替她拉椅子，並招呼服務生點餐。

　　「不用了，我等下還有約。」她優雅淺笑。「這麼急著找我，有事？」

　　男子略顯緊張。「我老婆知道我們交往的事了。」

　　「哦？」她微微揚眉。

　　「不知道是誰寄了一迭我們上星期去渡假的照片，她、她現在鬧回娘家……」

　　女子輕啜一口冷水。「你不是說早就和她沒感情，遲早要離婚？」

　　「但還不到時候。妳也知道，我在她父親的集團上班，現在她堅決離婚，那我、我就身無分文，什麼都沒有了。」他焦慮地緊握雙手。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想？」

　　男子立即接口：「妳跟她解釋清楚，告訴她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女子嘆口氣，微微搖頭。

　　「妳也不希望我破產吧？妳跟她解釋清楚，但私底下我們還是繼續交往，我有錢妳也有好處不是嗎？」他提議。

　　「但你說過要跟我結婚。」女子幽幽指控。

　　「我當然還是想娶妳，我說過我根本不愛那女人，娶她只是為錢，妳才是我的最愛。」男人急切地想抓住她的手，卻被女子不著痕跡地躲過。

　　「你這麼說，還真是無情呢。」美眸倏地轉冷。

　　女子忽然站起身，轉向假花屏障後面的另一張桌子。「我得離開了，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妳吧。」

　　「妳在跟誰講話？」男子詫異地看著她，卻在看到隔壁桌站起來的女人後大驚失色。

　　「妳、妳……」他嚇白臉看著此時本該在俱樂部渡假的原配夫人。

　　「你敢耍我，你以為我們家是好惹的啊！」滿臉怒容的年輕貴婦一開口就引起騷動，咖啡廳裡的客人全都看向他們。

　　「我不是、我沒有……」男子慌了手腳，話都說不完整，氣焰高張的女人已經走到他面前，劈頭就是一巴掌。

　　「你給我聽好！離婚協議書你簽不簽都無所謂，反正我絕對會讓你在香港混不下去！」

　　女人撂下狠話，旋即蹬著高跟鞋離去，留下面如死灰的男子，而引起這場風暴的始作俑者不知何時就已離開現場。

　　＊　　＊　　＊　　＊　　＊　　＊　　＊　　＊

　　三天後，香港報紙財經版出現一則新聞──某証券公司董事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鐵腕作風，開除擔任董事長特助的女婿，並公開女兒與該男子離婚的消息，同時間控告他侵佔公款、違約交割、偽造有價証券等罪名……

　　香港機場候機室，一個戴墨鏡的長髮女子將報紙擱在一旁，翻開隨身攜帶的黑色筆記本，內頁寫著約莫十個人名，前面幾個都已被她劃掉，她取出鋼筆將男子名字除去，最後，筆記本上只剩下一個人。

　　──龍暘企業　娛樂事業部總經理　高鎮敏──

　　長髮女子冷冷地盯著筆記本，直到廣播傳來登機訊息，她拎起簡便行李上飛機，機票上註明的目的地是台灣。

　　離開十年，她最終還是要回到這塊土地上；只是，這回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綿羊，相反的，她要讓當年所有的參與者都付出代價。

　　＊　　＊　　＊　　＊　　＊　　＊　　＊　　＊

　　台北信義商圈，一棟新落成的百貨公司正舉辦開幕剪綵，大門處擠得水洩不通，除了眾家媒體爭相拍照攝影，還有許多引領而望的遊客，他們所矚目的焦點全落在正前方主導剪綵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型高挑，穿著義大利手工西裝，舉手投足之間展現天生的高傲與驕氣，臉孔英俊白皙，面對鏡頭時始終淺淺微笑，顯然十分習慣媒體的拍攝。

　　隨著主持人示意，他緩緩剪下綵帶，晶亮有神的雙眸由左至右環伺全場，讓每個位置的攝影記者都能拍到完美鏡頭。

　　「高先生，能不能向大家介紹新館特色？」剪綵一結束，記者就將他團團圍住。

　　「新館名為美麗女人館，主要客群鎖定時尚粉領族，館內專櫃除了世界知名品牌之外，更引進歐美與日本多位年輕設計師的創新品牌；另外各樓層還有多位採購諮詢師，以專業眼光提供客人流行資訊，試衣間以及貴賓休息室都設有進口沙發……」

　　男人面對鏡頭侃侃而談，不時展現迷人笑容，卻仍掩蓋不了他犀利的眼神以及精明幹練。

　　「聽說館內服務人員都是精挑過的俊男美女？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安排？」

　　「每個人都喜歡看賞心悅目的事物，既然新館是以美為主題，服務人員當然也不能含糊。」

　　男子微笑，以令人沈醉的嗓音對著其中幾名女記者說︰「如果是妳們來購物，也希望身邊圍繞著帥哥吧？」

　　「如果高先生每天都在新館露面，一定吸引更多女性消費者。」

　　「能夠替各位美女服務，將是我的榮幸。」

　　幾個女記者被他逗得眉開眼笑，圍在他身邊東問西問，男子始終條理分明的一一回答。

　　隔著一條馬路，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內坐著兩名女子。

　　「對他還有印象嗎？」短髮女子看著身邊冷凝著臉的人。

　　長髮女子緩緩搖頭。「當年那些人的面孔都很模糊，但發生的事，我永遠忘不了……」

　　「這是高鎮敏的一些基本資料。」短髮女子將手中檔案夾遞給長髮女子。

　　「另外，根據可靠消息，高鎮敏自從去年接下娛樂事業部總經理之後，就找專人替他打點每次出席公眾場合的整體造型，上個月他的形象顧問恰好返美結婚，這對妳很有利，妳在美國念的剛好是品牌設計，這是最恰當的切入點。但是我得提醒妳，高鎮敏不是普通人物，不像先前那幾個人那麼好應付。」

　　「我會小心。」長髮女子戴著墨鏡，看不出臉上表情。「要不是有妳幫忙，事情也不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高鎮敏是最後一個了，事成之後，我希望妳能恢復正常生活，把那件事徹底忘掉。」

　　長髮女子將墨鏡摘下，露出一張姣美清麗的臉孔，她將視線移向對街，鎖定在那個眾人簇擁的男人身上，好半晌才答話：「以後的事情，就等成功之後再說吧。」

　　「妳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明天就行動。」

　　短髮女子眨著大眼睛檢視PDA裡的行事例。「明天早上十點，高鎮敏將前往龍暘總公司開會。」

　　長髮女子點點頭，美麗臉龐現出一抹清冷的笑容。「那麼，明天將會有一場意外的邂逅。」

　　高鎮敏，二十九歲，未婚，龍暘企業董事長高遠龍的二子，目前擔任娛樂事業部總經理，主要掌管百貨公司業務，近年來成績斐然，多次登上商業雜誌封面……

　　＊　　＊　　＊　　＊　　＊　　＊　　＊　　＊

　　台北東區，車輛來往頻繁的馬路上，一輛寶藍色BMW休旅車迅捷奔馳，在車陣當中流暢的變換車道；稍遠處，一輛白色轎車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

　　眼看著即將抵達龍暘企業總公司，白色轎車加速前進，巧妙的貼進BMW正後方，趁著轉彎時用力一踩油門。

　　「碰！」一聲響，白色轎車結結實實撞上BMW。

　　高鎮敏迅速甩門下車，英俊好看的臉龐顯得不大高興。

　　「對不起，因為我趕時間才造成意外。」

　　一名女子翩然推開車門，窈窕身段配上剪裁高雅的白色褲裝，清新耀眼的出現在高鎮敏眼前。

　　高鎮敏帶著怒意下車，卻沒想到對方是個外型清麗的年輕女子。

　　他迅捷地掃她一眼。體態勻稱修長，相貌姣好，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靜謐沉靜的氣質，讓人沒辦法對著她嚴聲指責；不過他並不主動開口處理，反而靜靜等待她的回應。

　　「看起來似乎挺嚴重，但我正在趕時間。」女子察看碰撞痕跡，然後轉身正視著他，那一瞬間，她捕捉到高鎮敏打量她的眼神，有如獵豹般的精準犀利。

　　……高鎮敏喜歡高纖細、成熟優雅的女人，身邊每隔一段時間就更換女伴，每一任都不超過三個月，但是他不跟女星往來，也從沒有鬧出難聽的男女緋聞，算是很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這是我的名片，我保証會負責到底，但我現在真的得先離開。」她將名片遞過去。

　　──造型設計師　宋意青──

　　高鎮敏似笑非笑地看她，覺得頗有趣；從沒有女人對他說要負責到底，當然，他也沒說過。

　　「請問怎麼稱呼？」她沒漏掉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興味。近距離看高鎮敏，發現他比想像中高大，五官英俊卻不若在媒體前這麼愛笑。

　　「我姓高。」高鎮敏將名片收進口袋。「我也正趕著上班，善後問題就再電話聯絡吧。」

　　「也好。」宋意青點點頭，轉身回去開車，車子尚未啟動，就見高鎮敏「咻」一聲加速駛離。

　　盯著寶藍色BMW，直到車子離開視線，她隨即撥電話給好友。

　　「喂，是我，我和高鎮敏碰面了，但他顯然急著趕去公司。」

　　「沒錯，他今早得和高遠龍以及董事們開會。高遠龍最討厭有人遲到，尤其對自己兒子更是嚴格。」

　　宋意青收起電話後，又想起高鎮敏的檔案資料──

　　高遠龍對三個兒子的管教十分嚴格，但是早就相中長子高鎮棠為接班人，對高鎮棠採取全盤企業負責人的栽培；至於高遠龍夫人宋美瑤則對小兒子高鎮暐疼愛有加；相形之下，身為二子的高鎮敏處境尷尬，尤其是高中時期高鎮敏曾經悖離正軌，有過一段頹廢荒唐的叛逆時期，更讓高遠龍對他頗為不滿，直至今日仍是對他不假辭色，行事稍有錯誤就嚴厲指責。

　　宋意青冷哼。高鎮敏身為豪門子弟，就算成長時期曾經墮落，還不是能夠靠著家族的力量重新振作，甚至不用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負責……

　　＊　　＊　　＊　　＊　　＊　　＊　　＊　　＊

　　原本以為高鎮敏會立刻聯絡她，沒想到卻是在三天後，而且撥電話跟她聯絡的人是他的助理。

　　「看樣子高鎮敏不是個見色心喜的男人。」宋意青有些失望，之前幾個人幾乎都是讓她手到擒來。

　　「妳得花費更多心思釣他上勾。」鐘寧提醒她。「據我打聽到的，高鎮敏好勝、不服輸，愈是得不到的東西，愈能激起他的鬥志，妳可以朝這方面著手。」

　　「我已經安排一連串出擊，他逃不掉的。」宋意青美眸閃過一絲冷怒。

　　鐘寧知道勸不動她。「妳自己謹慎一點，可別被他反噬。」

　　那是不可能的。宋意青腦海中浮現高鎮敏的臉孔，忍不住細眉緊蹙，心底泛起陣陣忿恨厭惡。

　　隔天，宋意青陪同男伴李曜文參加「台灣區新人服裝設計師發表會」。

　　「謝謝你賞光陪我。」她挽著鐘曜文進入會場，一身黑色絲質露肩禮服，凸顯出她雪白無瑕的肌膚與修長勻稱的身段，更烘托出她高雅冷艷的氣質，果然一入場就成為眾人矚目焦點。

　　「小意思。反正我本來就打算出席這場發表會。」李曜文笑著捏她臉頰。「只是，妳可別食言。」

　　「我向來說到做到。」她嗓音輕輕柔柔，聽來讓人十分舒服。

　　李曜文是她在美國結識的華裔服裝設計師，兩人私交甚篤，李曜文不止一次要求宋意青擔任他的模特兒，卻總是遭到拒絕；好不容易這次她主動求他充當男友，他當然要趁火打劫。

　　「妳今天打扮得真美，我要是喜歡女人，一定把妳吞到肚子裡。」李曜文想到宋意青將成為他的模特兒，心情大好，笑逐顏開地點了點她的俏鼻。

　　「但是，你可別露出馬腳。」宋意青提醒他。

　　「放心吧，連我爸媽都不知道我是同志，台灣社交圈也沒人知道。」李曜文在她耳邊低語。

　　會場一隅，高鎮敏噙著笑，輕啜一口雞尾酒；他到場不久，卻已經足夠時間觀賞那一對情侶打情罵俏的景象。

　　「看什麼看得這麼專心？」許立綺親暱地來到他身邊，一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

　　「美女如雲，當然得看仔細點。」他勾起一抹深沉的笑。

　　許立綺算是稱職女友，但他最近開始有意無意地在疏遠她，畢竟他並無和任何女人長久交往的打算。

　　「你到底是來挑設計師還是挑女人啊？」許立綺心裡有點不是滋味，虧她最近卯足全力討好高鎮敏，哪知道這男人反而對她愈來愈冷淡。

　　「妳的姐妹淘在跟妳招手，趕快去吧。」

　　高鎮敏將她支開，同時間看見李曜文忙著和熟人攀談，只剩宋意青獨自一人。

　　「聽我的助理說宋小姐很負責，一收到帳單就立即開出支票。」低沉的男性嗓音響起。

　　宋意青其實早以眼角餘光瞥見他前來，卻刻意顯出驚訝。

　　「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幸好我的支票沒跳票，不然可就糟了。」她漾起一抹淺笑，讓原本就清麗的臉孔更顯動人。

　　高鎮敏聽到她的幽默妙語，忍不住在心底暗讚。

　　「宋小姐也有作品發表？還是純粹欣賞？」

　　「陪我男友來看展。」她指指稍遠處的李曜文。

　　高鎮敏微微抬眉。他看過太多女人在他面前極力撇清已有男友的事實，只為求得和他交往的機會，這個宋意青卻毫不避諱。

　　「我記得宋小姐是造型師，不知有沒有機會看到妳的作品？」

　　「還以為你早把我那張名片丟了呢。」宋意青瞟他一眼，眉目之間展現一股特有的嫵媚。「我念的雖然是設計，不過卻對服裝設計沒有興趣。在美國時我自己開設形象顧問公司，客戶以政商名人為主，替他們搭配重要場合的服裝行頭，這次回台灣是打算設立分公司。」

　　「那還真巧，我的造型顧問前陣子返美，我到現在還沒找到適合人選。」高鎮敏邊說邊觀察她的反應。

　　「我知道。」她知之甚詳的點頭。「龍暘企業的高鎮敏先生缺造型顧問，想在這行混飯吃，怎麼可能連這種大消息都不知道。我本來也很想爭取這個機會，不過早在三天前就打消念頭了。」

　　「怎麼說？」他以為沒有人會主動放棄這大好機會。

　　「那天擦撞後我才從報紙上知道，原來自己撞上的就是高鎮敏先生。」宋意青聳聳肩。「所以我不得不放棄，免得你以為我是故意製造車禍，好讓你對我留下印象。」

　　高鎮敏忍不住失笑。「妳為了那場車禍已經付出代價，不需要損失第二次。如果妳還想爭取這項工作，兩天後來我辦公室。」

　　宋意青燦笑，美目如星。「我本來以為今晚會很無聊，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穫。」

　　「什麼事這麼開心？我的小美人。」李曜文冷不防打斷他們的談話，還將宋意青攬進懷裡。

　　「我獲得一個寶貴的面試機會呢。」她主動握住李曜文的手，舉止親密，並且大方的替兩人介紹。

　　「曜文，這是龍暘企業的高鎮敏先生；高先生，這就是我男朋友，服裝設計師李曜文。」

　　「幸會。」高鎮敏炯炯有神的眼睛迅速打量他，沒錯過他和宋意青十指交握的模樣。

　　李曜文匆匆和他打過招呼，連忙急著將宋意青帶開。「我朋友想見妳，他們在等著呢。」

　　「那就不打擾了。」高鎮敏好風度的目送他們離開。

　　才剛走遠，宋意青就追問李曜文。「你覺得高鎮敏怎麼樣？」

　　「人間極品，如果他轉性不愛女人，麻煩通知我一聲。」李曜文小聲的跟她咬耳朵。

　　「別鬧了。」宋意青忍不住笑起來。「我跟你說正經的。」

　　「長相體面這就不用我多說了，不過，」李曜文蹙眉，「眼神銳利深沉，看得我膽戰心驚，這傢伙絕非只靠家族庇蔭的二世祖。」

　　「那你覺得他對我的印象如何？」

　　「坦白說看不出來，而且我也不敢打量他。」李曜文曖昧一笑。「妳幹嘛這麼注意他？該不會對他有意思吧？」

　　「少無聊。」

　　宋意青並不打算將她的計畫告訴李曜文，只說找他充當男友是為了杜絕無聊的追求者，畢竟，知道真相的人愈少愈容易成功。

　　她再度將目光移向遠處談笑風生的高鎮敏。這男人，看來並不好惹，她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得到他的信任？

　　

　　＊　　＊　　＊　　＊　　＊　　＊　　＊　　＊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高鎮敏坐在椅子上，手支著臉頰，一派閑適地聽著眼前人拿出一張張設計圖講解，俊目趁隙瞄了一眼時鐘，顯然心不在焉。

　　「高先生覺得如何？」國內知名造型師Jimmy使出渾身解數，只為爭取高鎮敏這件case。

　　高鎮敏不甚熱中的點點頭。「我會再跟你保持聯絡。」

　　Jimmy整張臉垮了下來，知道自己已被判出局，撇撇嘴，收拾行頭離去。

　　「羅祕書，是不是還有一個造型師？」他打內線電話問著。

　　「剛才有位宋小姐打來，說會晚一點到，請問高先生要等嗎？還是由我打電話讓她不用過來了？」羅祕書知道高鎮敏不喜歡等人。

　　「不用通知她。」高鎮敏不大高興，他可沒有等女人的習慣。「我要離開辦公室了，如果她來了，妳就請她回去吧。」

　　他拿起車鑰匙準備離開，哪知道才打開門，就有人翩然而入。

　　「久等了。」宋意青拎著一個大皮箱，猶如一陣風似地逕自走了進去。

　　「妳遲到了。」高鎮敏兩手環胸地看著她，俊臉上沒有笑容。

　　「高先生想要的是一個正經八百、中規中矩的造型師，還是一個能夠突破傳統、展現新意的形象顧問？」她毫不畏懼，自動將大皮箱抬上桌面。

　　「妳在為自己的遲到找借口。」他看著宋意青，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生氣。

　　「先看看我為你準備的物品，如果不滿意，再發飆也不遲啊。」打開皮箱，裡面滿是特地為高鎮敏採購的行頭，她忽然回眸問他：「你離開這裡之後的行程是什麼？」

　　高鎮敏盯著她好幾秒，決定看看這女人拿什麼說服他。「我正要前往美麗女人館，館內的名品區舉辦秋冬新款發表會。」

　　「那你得打扮得時髦些。」宋意青瞄了他一眼。「換下你的亞曼尼西裝，尤其是裡面那件純白色襯衫，看起來太嚴肅了。」

　　高鎮敏低頭瞧了瞧身上的高級西裝，沒有反駁她的說法。

　　「建議你換穿這件Polo銀灰色襯衫，不用搭外套和領帶。」她將襯衫以及搭配的鞋子遞給他，還不忘催促：「你不是急著出門嗎？怎麼不趕快換衣服？」

　　高鎮敏不置可否地揚揚眉，開始慢條斯理地褪下西裝外套，扯開領帶，然後動手解開襯衫扣子。

　　「你怎麼沒去浴室換？」她嚇了一跳，傻眼看著高鎮敏袒露出精瘦結實的上半身。

　　「妳不是要我趕快換嗎？而且以妳的工作性質，應該早就看習慣了吧。」看她氣質沉靜的臉蛋露出錯愕，高鎮敏忽然覺得心情大好，忍不住揚起嘴角。

　　他分明是故意的！宋意青趁他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整體感覺和剛才很不一樣，高先生滿意嗎？」看他著裝完畢，展現出時尚模特兒般的流行感，這個高鎮敏，外在條件確實出色耀眼。

　　高鎮敏自顧自地對著鏡子打量，沒回答她，卻反問：「我明天要接受商業週刊專訪，要穿什麼樣的衣服？」

　　「那得展現你的專業形象，我認為……」

　　「我沒時間了，妳幫我準備妥當，明天中午前帶來辦公室。」高鎮敏打斷她的話，旋即匆匆離去，將她一個人丟在辦公室裡。

　　就這樣得到這份工作了？看來還挺容易的。

　　宋意青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原本晶瑩的美眸浮上一層冷漠。總有一天，她要將當年的痛苦回贈給這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絕對官僚

第二章

　　高家有段人人避談的往事，尤其是在大家長高遠龍面前更是忌諱；深怕一不小心掀起記憶，就會引發高遠龍的勃然大怒，然後牽連當事人高鎮敏。這個禁忌就連向來愛跟高鎮敏鬥嘴的老三高鎮暐也不會刻意觸碰，只是，無論大家如何小心翼翼不去提起，仍掩不住它曾經存在的事實。

　　「這次美麗女人館的整體概念很成功，開幕不到一個月就突破以往業績，看來這種主題式的包裝可以套用在籌備階段的上海分館。」

　　窗明几淨的會議室裡，高遠龍領著兩個兒子和幾個資深老主管聽取財務長的報告。

　　「美麗女人館的確可以成為日後百貨產業的學習模式。」高遠龍點頭稱許，對著二兒子說：「這次做得不錯。」

　　高鎮敏受到鼓勵，於是遞出一份檔案。「這是我評估上海投資環境後，設計規畫的企畫案，只要董事長同意，我隨時可以著手進行。」

　　「海外發展讓鎮棠來處理，你專心在台灣推動就行了。」高遠龍毫不考慮地就推翻他的建議，並將企畫書拿給長子。

　　「但我已經找設計師和財務專家一起赴上海考察過……」高鎮敏微微變臉，但仍試圖爭取。

　　「你什麼時候去的？怎麼沒先得到我許可？」高遠龍倏地打斷二兒子的話。

　　「鎮敏這幾年投入很多心思發展百貨業，我建議不妨讓他負責上海地區。」高鎮棠對於現場的詭異氣氛視而不見，當場表態支持高鎮敏。

　　「你不用幫他說話。」高遠龍語氣嚴厲地打斷他，旋即怒視二兒子。

　　「我知道你最近老是想往海外發展，我現在就挑明了讓你死心。別以為稍有成績就可以目空一切，我說過多少次，做大事要有耐心、要自愛！你三番兩次找機會往國外跑，是不是又想重蹈覆轍？你能有今天的成績是花了多少苦心你心裡有數，不要隨隨便便又把自己給毀了！」

　　幾個老主管面面相覷，都不敢吭聲，深知高鎮敏當年的墮落是高遠龍深惡痛絕的死穴；會議就在尷尬中結束，高遠龍挾著怒氣率先離席，老主管們也跟著離開。

　　「我找機會勸爸爸。」

　　高鎮棠邊收拾資料邊說著，不過高鎮敏始終沒回話，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直到高鎮棠也離開，他才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

　　＊　　＊　　＊　　＊　　＊　　＊　　＊　　＊

　　下午，高鎮敏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展開娛樂事業部主管會議，幾乎所有主管都被轟得七葷八素。企畫案的細節交代不清，退回重做！下半年度財務預算編列不當，限當天下班前修改完成！國外進口的貨品扣在海關處，限三天內要抵達公司倉庫！

　　宋意青才走出電梯，就看到好幾個主管臉色頗差的從辦公室出來。她看向羅祕書，對方皺眉搖搖頭，不敢對她多嚼舌根，冷不防聽到「碰」的一聲，辦公室大門被推開。

　　「下午的專訪幫我延期！」高鎮敏臭著臉低吼，看到宋意青也在，他沒說半句話，又推門返回辦公室。

　　「先別打電話。」宋意青連忙阻止羅祕書，隨後沒敲門就直接入內。

　　「廣告企畫案兩星期前就敲定了，你到現在還沒決定導演！限你三天內給我答覆，不然我就另請高明，你自己看著辦！」高鎮敏背對著大門講電話，話才說完就用力掛上。

　　「專訪不能延期。」輕輕柔柔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高鎮敏立即轉身，俊眸帶著怒意盯著她。

　　「妳回去吧，祕書會通知妳下一次的工作內容和時間。」

　　「你不能在專訪半小時前才忽然取消。」宋意青走到他面前，直勾勾望著他。

　　「我的事不用妳管，妳做好妳的形象顧問就夠了。」高鎮敏臉色不善，邊說話邊扯松領帶，看來有些任性和不羈。

　　「所謂形象顧問，不只是負責打理外型，也包括客戶的言行舉止。你臨時取消專訪，這是不尊重對方的行為，我認為有損外界對你的評論。」宋意青始終盯著他，無視他愈來愈冷沉的眼神。

　　「原來我氣質與美貌兼具的形象顧問還兼任保母工作。」他冷冷諷刺。

　　「我相信你很明白我剛才說的那些道理。」不理會他的嘲諷，她放輕語調，安撫意味頗濃。

　　「根據我的調查，高鎮敏在高家較不受爸媽重視，他和大哥高鎮棠僅在公事方面有所交集，而和小弟高鎮暐向來就不對盤，他周圍的朋友只要是被高遠龍認定為狐群狗黨的，就會被禁止往來。所以總歸來說，高鎮敏身邊沒幾個關心他的人，相心要鬆懈他的心房，可以從這方面下手……」

　　「商業週刊的記者再過十五分鐘就會抵達，趕快換衣服吧。」宋意青將衣服遞給他，還朝他露出一抹沉穩的笑容。

　　高鎮敏扯扯嘴角，看起來仍有些薄怒，卻沒再反駁她，反而開始換衣服。

　　「幫我扣。」他伸出長手到她面前，示意宋意青為他拍上袖子的鈕扣。

　　宋意青靈巧地為他扣上，不只如此，纖纖玉手還替他整理領帶，換上領帶夾，最後拿出梳子幫他整理頭髮。

　　「不要生氣了，不然待會兒照相不好看。」她溫言叮嚀。

　　高鎮敏微愣，旋即哼笑一聲。「這下子我總算知道以前的形象顧問有多麼不盡責了。」

　　「反正你也用不著開除她了。」宋意青將他換下的衣物收好，忽然想到，「你中午沒吃吧？我有餅乾，你吃一些墊肚子，好嗎？」

　　「不要。」高鎮敏想也不想地就拒絕，還不忘補上一句：「我不喜歡吃餅乾。」

　　宋意青微微錯愕。這個高鎮敏平時精明犀利、長袖善舞，怎麼偶爾卻又任性得要命。

　　「如果你要吃別的，就等專訪後吧。」宋意青在他辦公桌上看到一支萬寶龍鋼筆，細心地替他插在上衣口袋。

　　「高先生，記者來了。」羅祕書敲門。

　　高鎮敏自行過去將門打開。「我正在等你們。」

　　宋意青朝記者禮貌性地點個頭後，旋即離開。

　　「請坐。」高鎮敏神色如常地招呼他們，炯炯有神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宋意青的背影，臉上閃過一陣若有所思的神情。

　　宋意青，這個女人有點意思。

　　＊　　＊　　＊　　＊　　＊　　＊　　＊　　＊

　　台北西門町，一棟老舊大樓裡，雜亂廢棄物堆滿走廊兩邊，轉角不起眼處有著一扇小門，門上掛著歪歪斜斜的牌子，上面寫著幾個褪色的字－－

　　你寧徵信社

　　宋意青照著鐘寧給她的地址找來這裡。她佇在門口有些遲疑，不知該按那個佈滿灰塵的電鈴，還是去敲那扇掛著蜘蛛絲的門。

　　「進來吧。」

　　大門忽然被打開，鐘寧示意她跨過門邊的舊報紙進來。「我從監視器中看到妳站在門口徘徊。」

　　「這兒還有監視器？」宋意青訝然看著陳舊的內部。

　　鐘寧抬抬眉毛看她。「那當然。」

　　「我要的資料都齊了嗎？」

　　「在這兒。」鐘寧從凌亂的桌面上找出一迭紙。「這是高鎮敏近三個月來的作息時間表。」

　　「妳給的資料很有用，我現在已經是他的形象顧問了。」宋意青看著她。「事成之後，妳想要什麼樣的酬勞？」

　　鐘寧眨眨靈活的大眼睛。「還沒想到，不過，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我會給妳特別折扣。」

　　「那就先謝謝妳了。」宋意青迫不及待地翻看資料。

　　「當年，要是我沒轉學，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那些事了。」鐘寧忽然嘆口氣。

　　宋意青眉眼微微扯動，沒吭聲，清麗的臉孔蒙上一層郁色。

　　鐘寧忽然想到，「對了，我還查到一些當年的資料，應該有助於妳的行動。」

　　「那年妳的事情上報後沒幾天，高鎮敏酒醉駕車釀成禍事，警方逮捕他後，還驗出他長期吸食毒品，繼而調查出他在學校裡組織幫派販售毒品，當時這件事本來已經被記者當作頭條新聞處理，不過高遠龍動用黑白兩道關係，硬是將印了一半的報紙全數銷毀，另外還花費上千萬買通檢警相關人等，最後竟然將這件醜聞給壓了下來。」

　　「哼。」宋意青眼眸倏地變冷。「果然那夥人當年都吸毒成癮，難怪成天瘋瘋癲癲的。」

　　「後來，高遠龍祕密將兒子送到瑞士戒毒，半年後才再度回到台灣，自此對他緊迫盯人，就連高鎮敏大學畢業出國唸書，高遠龍都派了管家和隨扈跟班，直到現在，雖然表面上高家絕口不提高鎮敏那段墮落歲月，但是卻已經成為永久的瘡疤。」鐘寧像是在講故事似的說出這段往事。「這些都是從高家退休的老管家那邊打聽來的最高機密。」

　　宋意青凝神看著窗外。「高遠龍極力將兒子拉回正軌，可惜他沒料到當年的受害者沒這麼容易擺平。」

　　「妳還沒告訴我，要用什麼方法扳倒高鎮敏？」鐘寧不知從何處拿出一顆蘋果，邊咬邊口齒不清的問著。

　　宋意青凝眉思索。在高鎮敏之前的那些人，若是男的，她就用美色誘惑，勾引對方陷入婚外情危機，或是套騙對方透露工作內容，藉此從中作梗；反之，若是女人，她就將對像瞄準對方的男伴或丈夫，所有人無一倖免，皆因貪圖她美色而惹來大禍。

　　「本來，我是想找機會讓高鎮敏在工作上出大紕漏，同時牽扯出商業案，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宋意青語氣清冷。「我要先讓他信任我，然後趁他不防備時誘導他無意間吸毒，最後通知媒體掀開這樁醜聞，屆時，龍暘企業的形象將受到牽連，高遠龍也會對他深惡痛絕。」

　　鐘寧呼出一大口氣。「好吧，既然妳心意已定，我就只有幫妳完成嘍。」

　　宋意青姣好的臉孔上並沒有太多表情，整個心思早已被報仇意念給佔滿。

　　只差一個，她就能平撫心中的創痛，然後好好過自己的人生……

　　＊　　＊　　＊　　＊　　＊　　＊　　＊　　＊

　　商業週刊專訪後整整一星期，高鎮敏都沒有再找宋意青。她打電話詢問羅祕書，得到的答案是高先生最近沒有出席公開場合，所以暫時不需要和她約時間。

　　夜晚，宋意青特地邀李曜文前往東區一家法國餐廳吃晚餐。根據鐘寧的調查，高鎮敏今晚和現任女友許立綺將在此約會。

　　「這頓飯是謝謝你上回充當我男友。」宋意青挽著李曜文入內，特意選了靠窗邊的顯眼位置。

　　「不用請我吃飯，只要妳明天一早來我工作室報到就可以了。」李曜文體貼地替她拉開椅子。

　　「好啊。不過有個條件。」宋意青輕啜一口餐前酒。「今晚再陪我演一出恩愛戲碼，尤其是在高鎮敏面前。」

　　李曜文揚眉，露出一副知趣的笑容。「好啊，妳總算承認對人家有意思了。」

　　宋意青笑了笑，不置可否。

　　「說人人到，人間極品來了。」李曜文顯然比宋意青更興奮。「哇哇，不妙，他身邊還帶著一個火紅騷狐狸。」

　　「你別胡說八道。」宋意青被他逗笑。「她可是台灣數一數二的模特兒。」

　　「沒氣質。」他撇撇嘴。

　　高鎮敏還沒進入餐廳就看見坐在落地窗邊的宋意青。這星期他忙得不可開交，壓根沒空出席任何記者會或是公開場合，也幾乎忘記自己新聘了個形象顧問，此時乍見她笑靨如花的和男友約會，忽然想到，難怪這幾天老是覺得週遭少了點什麼，原來就是這一朵沉靜高雅的百合。

　　「這是高先生送你們的紅酒。」服務生拿來一瓶高級紅酒。

　　宋意青和李曜文同時看向坐在稍遠處的高鎮敏，只見他敞開迷人淺笑朝他們致意。

　　「呼，我覺得我被電到了。」李曜文小聲對她說。

　　「看來我所托非人，真不該找你來。」竟然一直偷瞄高鎮敏。

　　「好啦好啦，我會克制一點。」

　　李曜文親暱地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嘴邊吻了一下。「喂，我確定高鎮敏看到了這一個吻。」

　　「你別一直盯著他看。」宋意青背對著他們，因此只有李曜文的角度得以看見高鎮敏。

　　「他還真酷，那火紅狐狸不斷朝他發浪，他卻愛理不理。」李曜文邊喝湯邊熱心替她實況報導。

　　高鎮敏並沒有好好吃飯；接了幾通電話處理公事，席問還有兩三個商場舊識前來寒暄。

　　「你最近很忙？我們碰面的時間愈來愈少了。」許立綺趁著他關電話的空檔抱怨。

　　「美麗女人館才剛開幕，正是最忙的時候。」

　　他看著許立綺，不著痕跡地蹙眉。以前怎麼沒發現她時髦得近乎誇張，不若那個專業的形象顧問懂得打扮。宋意青今晚那身藕色絲質洋裝，襯得她有如一顆矜貴雅致的珍珠，氣質動人。

　　「走吧，我想離開了。」宋意青示意李曜文。

　　「飲料還沒喝完耶。」

　　「帶你去別的地方喝。」她毫不猶豫地起身離開。逗留時間愈短，才愈讓人覺得珍貴。

　　高鎮敏看著他們挽著手離開，心緒閃過許多念頭，開始覺得該為自己平淡的生活加點料。

絕對官僚

　　＊　　＊　　＊　　＊　　＊　　＊　　＊　　＊

　　隔天，宋意青就接到羅祕書的電話，要她打點高鎮敏晚間出席慈善晚會的服飾。她抵達辦公室時高鎮敏正巧開完會。

　　「昨晚的紅酒還合意嗎？」他一走進來就問。

　　「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做。」宋意青將搭配好的衣服拿出來。

　　「讓我的形象顧問有個更美好的晚餐約會。」他微笑，俊眸盯著她。

　　「謝謝你。」她將衣服遞給他。「這套亞曼尼正式西裝最適合身材高挑修長的人來穿。」

　　既然得換下整套衣服，高鎮敏就逕自在辦公室裡的私人浴室更換，才著裝完畢走出來，就聽到宋意青在小聲講電話。

　　「你怎麼放我鴿子？我特地空出時間……好吧……嗯，沒事，好……我知道了。」

　　「男朋友臨時爽約？」看她悶悶的關上電話，高鎮敏不禁這麼猜測。

　　「嗯，他得加班。」那通電話不過是氣象播報罷了。

　　「慈善晚會八點才開始，不如我請妳吃飯吧。」他提議。

　　「不用麻煩了，不過就是自己吃飯罷了。」

　　「是啊，不過就是吃頓飯，哪來這麼多囉嗦。」高鎮敏拿起車鑰匙。「走吧。」

　　宋意青跟著他走出去，清麗的臉龐忍不住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想吃什麼？」高鎮敏俐落地將他的寶藍色罵駛出停車場。

　　「高鎮敏挑食，除非客戶要求，否則鮮少光顧日本料理店，尤其不吃生魚片……」

　　宋意青美眸一轉。「吃什麼都可以，就是別帶我去日本料理店。」

　　「妳不喜歡日本料理？」

　　「我最怕那些軟綿綿的生魚片。」簡直是好吃到讓她陷入發胖危機。

　　高鎮敏微愣，心房扯動，旋即揚起笑意。

　　「笑什麼？」她故意追問。

　　「妳放心，等一下絕對不會出現生食。」他趁紅燈的空檔看她一眼。「我也不吃生魚片。」

　　「那還真巧。」宋意青朝他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　　＊　　＊　　＊　　＊　　＊　　＊　　＊

　　那日之後，高鎮敏幾乎每天都要宋意青幫他打點服飾，然後總有巧合讓他們共進晚餐。

　　「難道你不用陪女朋友嗎？」連續一星期的晚上都是兩個人共度。

　　「妳要我打電話叫她來嗎？」高鎮敏不甚正經地問。

　　宋意青微微失神。照道理來說，多日的相處應該讓她更摸清高鎮敏，但她似乎反而迷糊了起來，就像他老是霸著她一起吃飯，卻又毫無曖昧舉動，也不避諱談及彼此的另一半。

　　「我的老闆老是在晚餐時間找我，我男朋友會抗議的。」她拿起餐巾抹抹嘴，輕聲抱怨。

　　「妳的老闆可憐到只在晚餐時間還像個正常人。」

　　他慢條斯理地嚼著牛小排，一手跨放到旁邊的椅背上，另一手鬆開領帶。「至少讓我在這段時間面對一個不會老是談論工作，或是抱怨我沒時間陪她的人。」

　　「所以我的職責還包括替你減壓？」她故意幽幽的瞟他一眼。

　　「我本來沒這麼預期，但是妳卻做到了。」

　　「那是不是該加我薪？」語氣帶著些微嬌嗔。

　　高鎮敏似笑非笑地看她，忽然起身拿起外套。「走，帶妳去個地方。」

　　「去哪裡？」看他說走就走，她有些亂了調。

　　「等一下妳就知道了。」他故意賣關子，然後半強迫地拉著宋意青來到停車場。

　　宋意青知道拗不過他，只得任由車子駛往郊區。

　　結果高鎮敏將車子開到陽明山。

　　「妳不是要加『薪』嗎？」

　　「高總經理，此星非彼薪。」

　　她頗感意外。這男人竟然二話不多說，將她帶到擎天崗看著滿天星辰，她以為時尚、雅痞的高鎮敏永遠不會和郊外扯上邊呢。

　　「噓，別吵。」高鎮敏將天窗打開，放平座椅。「讓妳到郊外透透氣，不就是最好的酬勞嗎？」

　　宋意青看他兩手撐在腦後，愜意地仰望天空，不禁想起，自己有多久沒抬頭看看這片穹蒼？似乎也很久沒有這麼悠哉了。

　　「妳累了？」

　　一隻溫暖厚實的大手探向她耳際，宋意青這才回神，意識到高鎮敏正凝視著她，還若有似無地撫了她臉頰。

　　「我不該跟你來這裡……」她坐直身子，不看他。

　　「妳太緊張了，很多事情沒有該或不該。」他伸手輕捏她下巴，讓她看向他。

　　「我們……」

　　她才正要說些話引誘高鎮敏，卻發現他頭一低，溫暖的唇吻上她的。

　　宋意青瞬間軟了身子，為著片刻問酥麻的感覺而驚嚇不已，然後感覺到他熾盛的舌竄進她嘴裡，時而狂猖時而溫柔地對她攻城掠地。

　　「你……」她微微發抖，有著驚訝，也有些怒意，硬是將他推開。

　　高鎮敏直勾勾地看著她，沒說半句話，顯然在等她開口。宋意青努力恢復神智，這才想到該穩住自己，緩了緩情緒，好半晌才終於能夠開口說話。

　　「你難道忘了，我已經有男朋友？」

　　「我也有女朋友。」

　　高鎮敏聲音低低啞啞，在擎天崗安靜的夜裡竟顯得格外魅惑；他邊說邊以修長的手指輕撫她嫩唇，動作帶著濃烈且大膽的挑逗。

　　「難道你以前的形象顧問還得負責跟你接吻？」宋意青總算回復正常，心底一面暗喜高鎮敏漸漸上勾，另一方面卻又興起莫名的不安。

　　「我可以立刻開除妳。」高鎮敏英俊好看的臉龐滿是笑意。「然後做些不該跟女職員做的事。」

　　「我真是對你失望，職場上精明幹線的高總經理私底下竟是這麼輕浮。」宋意青故意生氣，她知道高鎮敏好勝，愈是難以得到的東西，愈能激發他的鬥志。

　　「我真的惹妳生氣了嗎？」他低吟，手指輕輕劃過她光滑的手臂。

　　「我和曜文從大學認識到現在，已經交往五年了。」宋意青凝眉，認真地說著。

　　「你們打算結婚？」高鎮敏語氣中沒有絲毫不悅。

　　宋意青微愣。「還沒談到，但應該會。」

　　「所以妳擔心我害妳嫁不出去嗎？」黑暗中，他笑了一下。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跟曜文分手。」她刻意說重話。

　　「還有嗎？」

　　宋意青有些摸不著他的心思，只得凝眉，自顧自地繫上安全帶。「晚了，我想回去。」

　　「好啊，也該送妳回家了。」高鎮敏發動車子，態度閑適地驅車返回市區。

　　直到抵達她住家附近，兩人都只是客氣地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彷彿方才在擎天崗的熱吻不曾發生。

　　「謝謝你送我回來。」宋意青嗓音輕柔的道謝。

　　高鎮敏沒說話，只是朝她微笑，俊眸在黑夜中有如燦星；他揮揮手示意宋意青先行離開，她知道拗不過他，於是轉身離去。

　　透著月光，高鎮敏盯著她背影，直到她將大樓門扉關上。他並不急著將車駛出，反而按下車窗點起一根煙，好整以暇地抽著，兩眼仍是望向宋意青消失的方向，濃眉俊目間浮上一層興味。

　　＊　　＊　　＊　　＊　　＊　　＊　　＊　　＊

　　高鎮敏的作風總是讓人摸不著方向。

　　擎天崗那一吻之後，宋意青原以為他該有積極行動，然而，卻是平靜無波，等不到任何消息，這不禁讓她開始嗒然若失。

　　直到數天後，高鎮敏的祕書才通知她工作時間。

　　宋意青按照祕書排定的行程，一大早拿著準備好的衣服，搭車前往高鎮敏位於內湖明水路的華廈。

　　今早八點高鎮敏得前往攝影棚拍攝新一期百貨公司貴賓月刊，雖然僅是篇幅不大的一張總經理照片，仍是馬虎不得，於是羅祕書聯絡她務必在七點前抵達。

　　儘管早就聽聞水岸區豪宅的華貴講究，但待親身進入其中，宋意青仍是不斷在心底贊嘆。

　　寬敞明亮的一樓大廳鋪著花崗岩地板，中央懸掛著璀璨的水晶燈，直比五星級飯店還氣派。她才向門房說明要找高鎮敏，對方就表示高先生前晚就交代過他們，隨後即領著她搭乘電梯來到獨門獨戶的頂樓。

　　「妳來了。」

　　羅祕書顯然正在等她，一看見她就開心地招呼她入內。

　　宋意青打量屋內，忍不住大讚。

　　寬敞明亮的客廳，一整片的大型落地窗正好呈現對面的河岸美景；屋內並不是她原先以為的奢華佈置，反而是色調柔和的溫馨雅致風格。造型大方的珍珠色Ｌ型鱷魚皮沙發搭配質感溫潤的原木茶几，牆上並排掛著兩幅對襯的現代風幾何圖形，線條簡單的電視櫃上放置著大尺寸電漿電視，角落擺放著名款的圓型燈罩，沙發和茶几上散落著幾本財經雜誌和進口原文書刊，有些還翻開著，顯然是前晚閱讀到一半。

　　「高先生呢？」

　　她進來到現在只看到羅祕書和兩個忙著打掃和煮早餐的幫傭。

　　羅祕書俏聲指著二樓。「還沒下樓。」

　　「不會來不及嗎？」

　　「我已經等半個多小時了，不敢催他。妳要不要上去看？我擔心他又睡著了。」羅祕書一臉尷尬地說著。

　　「也好。」

　　宋意青雖然搞不清楚羅祕書為何不親自上樓，但也覺得無妨；更何況，她也想上樓觀察一番。

　　她在二樓的寢室前敲門，房內沒反應，她愈敲愈用力，好半晌，房內才傳出低吼。

　　「門沒鎖，自己進來！」

　　宋意青才打開門，就看到高鎮敏僅穿著短褲從浴室走出來，光裸著精實的上半身，俊臉上寫滿不悅。

　　「你才剛醒？」這人不是最準時嗎？

　　「對啦！」他粗魯地低嚷，旋即坐在床上刮鬍子。

　　「你刷牙洗臉了嗎？」她盤算著時間，有些擔心來不及。

　　「妳看不出來嗎！」他臭著臉反問，語氣很沖。

　　「我去把衣服拿上來好了。」這男人是吃錯藥了嗎？宋意青轉身想離開。

　　「等一下再換，我要先吃早餐。」高鎮敏拿起電話撥給傭人。「早餐拿上來！」

　　「你……」宋意青打量他好半晌。

　　「叫羅祕書下次不要約這麼早，簡直是亂七八糟，她到底懂不懂分配時間？！」

　　宋意青確定心中猜測，難怪剛才羅祕書不敢上來催他。

　　「你每天早上都這樣嗎？」根本就是起床氣，真是豪門大少爺的爛習慣。

　　「怎樣？！」他理直氣壯地問著。

　　「沒有。」她忍不住淺淺微笑。「我先下樓好了。」

　　高鎮敏盯著她，就在她即將開門之際，忽然長手一伸將她整個抓向床鋪。

　　宋意青嚇一大跳，差點就要驚叫，不過她沒吭聲地跌坐在床上，冷靜看向始作俑者。

　　「妳剛才笑什麼？」

　　高鎮敏抓著她的手腕不放，俊臉貼近她眼前，身上剛沐浴過的清新氣味直撲而來，看起來比剛才清醒許多。

　　「你別把氣出在我身上。」宋意青既不慌亂也不生氣，只是盯著他。

　　「是妳先挑釁，跑進我房間裡拚命催，還故意擺臉色。」他仍是沒放開那纖細的玉手。

　　宋意青懶得跟他辯是誰惡人先告狀。

　　「你真的快來不及了。」她整個人被他罩住，只得緩緩挪動身體，以免碰到那副光裸的胸膛。

　　「怕什麼？妳的工作不是常看到光溜溜的模特兒嗎？」高鎮敏顯然很愉快，簡直將她當作掌中小白兔。

　　「我並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麼習慣看到裸體男人。」宋意青幽幽說著，美眸微抬，橫他一眼。

　　「喔，難怪妳老是在我換衣服時緊盯不放。」他得意地笑著。

　　「就算有，也只是在目測你的身材，免得我準備的衣服尺寸不合。」她好言好語地解釋，不忘再次提醒他：「你只剩不到十五分鐘就得出門。」

　　「我不去，改天再拍就行了。」

　　高鎮敏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他隨即起身拿起電話。「早餐不必送了，我要出去吃，叫羅祕書聽電話……喂！妳幫我把拍照時間改期，另外，妳先進公司吧，不用等我。」

　　「你……」

　　「妳又要說臨時延期有損形象？放心吧，這次只是公司的例行拍照。」高鎮敏悠哉地扭動肩膀和脖頸，心情似乎頗佳。

　　「你沒有正當理由就隨便取消行程。」

　　「怎麼沒有？我今天身體不適。」他走進更衣室，對著兩大排服飾恣意挑選。

　　「我怎麼看不出來？」她站在更衣室門口問。

　　「妳又不是醫生，當然看不出來。」他套上一件麻紗布料的淺褐色休閑衫和深色長褲，一派雅痞行頭。

　　宋意青氣結，總算見識到他天生的任性妄為。

　　「你簡直和我當初認識時相差十萬八千里。」

　　坦白說她頗訝異，公眾場合他風度翩翩、談笑風生；職場上他精明犀利、沉著幹練；誰又想得到他私底下竟是這般任性驕縱！

　　不過，如果和他當年的所做所為兩相比對，其實也不足為奇。

　　「那代表我們愈來愈熟。」高鎮敏對她的批評不以為意，很自然地牽住她小手準備出門。

　　「你這是做什麼？」她沒掙脫，只是蹙眉反問。

　　「為什麼妳老愛明知故問？」他低著頭瞧她，忽然抓起她的手在唇邊一吻。

　　「我以為那晚已說得夠清楚……」宋意青故意嘆口氣，沒拒絕他的親密行為。

　　「妳說的我都有聽到。」高鎮敏截斷她的話，低頭吻住她紅唇。

　　宋意青不再掙脫，任由他摟住，感受著他熱烈的吻勢，時而輕噬，時而狂襲，激昂卻不粗魯，反而像是在品嚐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才將她輕輕放開。

　　「你……」她紼紅著臉，看著高鎮敏深邃的眼眸，黑瞳猶如閃亮的寶石，好看的嘴唇上還沾了少許她的口紅。

　　「妳的味道。」高鎮敏以修長的手指抹了抹雙唇，淺淺微笑。

　　這人竟如此挑逗她！宋意青有些招架不住，她壓下心底泛起的驚慌，思緒瞬息萬變。

　　「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

　　高鎮敏不讓她說完，旋即摟抱住她纖腰，側著頭在她耳邊呵出熱氣。

　　「妳說話好傷人。」他舔她渾圓的小耳垂，大手順著她腰臀曲線輕輕撫摸，極盡挑逗。

　　宋意青頓時渾身發軟，無法抑制的掀起一陣酥麻，她為自己這股陌生的情緒感到十分震驚，不加細想，她使勁推開高鎮敏，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高鎮敏倏地愣住，英俊好看的臉龐閃過一絲訝異。

　　宋意青難掩倉皇，滿腦子亂哄哄，迅速開門逃離現場。

絕對官僚

第三章

　　校園暴力頻傳　　國二女生自殺未遂。

　　某知名寄宿學校驚傳校園暴力事件，國二女生宋ＸＸ疑因校園糾紛，昨晚遭高中部學生強押至廢棄倉庫輪番施暴。今年十四歲的宋姓女學生慘遭剃髮、煙燙、毆打與強行注射毒品後不堪驚嚇，於今晨割腕自殺，所幸及時發現送醫，經搶救後性命無虞。警方並懷疑宋女曾遭到性侵害，不過宋女情緒激動，不願配合檢查。據悉施暴學生當中，不乏國內政商名流之子女，不過校方不願証實此項傳聞……

　　「喝！」

　　暗夜，宋意青驚醒後倒抽一口氣，起身打開床頭燈，鏡子裡的蒼白小臉上滿是驚恐。

　　十年了，自從她開始實行報復計畫，已經愈來愈少作惡夢，但是，眼看著只剩最後一個目標，卻泛起前所未有的慌亂。

　　那年，她究竟是怎麼惹上那票人……

　　宋意青怔忡地坐在床邊，她不該再回想那段記憶，卻管不住紛擾的腦袋。

　　「我不認識妳們，請讓開。」

　　她瞪著擋在前面的三個高中部學姐，對方卻劈頭對她罵出難以入耳的字句，說她假惺惺、故作清高，問她是不是扮乖寶寶來吸引男同學。

　　「妳們要帶我去哪？」

　　她幾乎是被架走的，入夜後的校園罕無人跡，她們又掩住她嘴巴，然後強行拖拉到學校後山的舊倉庫，那裡早有六、七個高中部學長姐，地上散亂著酒瓶和煙蒂，她猛然想起，早聽說校方懷疑有一票學生在夜深人靜時利用倉庫鬼混。

　　「妳們又在幹嘛？不是說了不要隨便帶人來嗎？」有人抗議。

　　「你別管，老娘我就是看不爽有人一副小乖乖德性！」強押她來的學姐忽然用力將她推倒。

　　「喔，原來她就是妳姘頭一直很哈的清純小學妹。」

　　「呸！給我閉嘴！」

　　「放我出去。」宋意青鎮定地看著他們，小臉上透露出不安。

　　「啪！」冷不防狠狠一巴掌打向她，宋意青瘦弱的身子頓時踉蹌好幾步。

　　「想出去？沒這麼容易！」

　　「喂，妳們別把事情鬧大，我爸不是每次都願意出來擺平。」

　　「你們不用管，我今天非教訓這個小賤人不可。」

　　她又被惡狠狠打了幾個巴掌，兩頰熱辣，鼻子泊泊流下鮮血，痛得險些暈過去。

　　動乎的學姐吆喝其他人過來幫忙出氣，她只記得自己被亂打亂踢，而旁觀的人也沒阻止，有的繼續抽煙喝酒，有的還發出怪聲助興；她掙扎著想逃，卻被當成籠中獵物，當她的頭髮被揪起來亂剪，點燃的香煙惡意在她身上按熄，她開始意識潰散，痛苦之中，感覺到有人抓著她手臂不知施打了什麼。

　　更駭人的是，有人竟然扯開她裙子……

　　「住手！」

　　宋意青大叫，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又陷入無邊無際的回憶裡。

　　她痛苦地按住太陽穴，頭痛欲裂，鏡子裡的臉孔蒼白得猶如一張白紙，抖著手翻出藥罐子，隨意吞了一顆藥，定了定神，這才聽到手機不知響了多久。

　　「喂。」

　　「小青，妳怎麼回事啊？說好了昨晚要一起吃飯，結果放我鴿子就算了，竟然手機也不接，妳是怎麼了？」鐘寧一古腦兒的抱怨。

　　「對不起，我……」

　　「妳聲音好怪，發生什麼事了嗎？」

　　「頭痛。不過我已經吃藥了。」宋意青輕聲解釋。

　　「妳又作惡夢了？不是很久沒發作了嗎？到底出了什麼事？」鐘寧非得問個明白不可。

　　「我……」她嘆口氣。「高鎮敏吻我，可是我打了他一巴掌。」

　　鐘寧好半晌才出聲。「我看妳就此收手吧，不要再想報仇的事，妳做的已經夠多了，何必為了最後一個高鎮敏而破壞自己的生活？」

　　「不能停止。我已經跟妳說過，唯有替自己討回公道，我才能獲得新生活。」

　　「我知道。但是，妳以前也曾經為了報仇而和對方有親密舉動，卻沒這麼不安和衝動，這樣下去，我擔心妳會搞砸。」

　　「不會的，我只會更加小心。」只是得先想想下一步棋。

　　「我看我過去陪妳好了。」

　　「不用了，我沒事，我會再去找妳。」

　　掛上電話，宋意青將藥罐收在抽屜裡，那些藥是她的心理醫生所開，具有鎮定療效。

　　那年出事之後，她那只知道賺錢的父母總算從國外趕回台灣，等她傷勢稍好，就帶著她遠赴美國定居。

　　不過，由於那晚受到的驚嚇太大，導致她心靈嚴重受創，每晚惡夢不止，白天也不敢踏出房門半步，經由心理醫生長期治療，終於勉強回歸到正常生活，只是經常性的午夜夢魘以及幽結不散的怨怒，仍然讓她無法釋懷。

　　她凝視著鏡中人。當初決定展開報復，就是不想再過著身心煎熬的日子，眼看著就要成功，她不該輕易放棄，哪怕對象是那個難以捉摸的高鎮敏……

　　＊　　＊　　＊　　＊　　＊　　＊　　＊　　＊

　　隔天早上，宋意青正要前往李曜文的工作室客串模特兒，哪知道才走出大樓，就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高鎮敏的BMW就停在大門口；他一見到宋意青就下車攔住。

　　「我等了妳好久。」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

　　「有事嗎？」她故意冷冷淡淡地問著。

　　「妳要去哪？我送妳一程。」高鎮敏語氣堅定，頗有勢在必得的架勢。

　　「你守株待兔就為了當司機嗎？」宋意青經過昨晚驚夢之後，就下定決心要完成報復計畫，於是不再忐忑，反而若無其事地盯著他。

　　高鎮敏精亮的雙眸不斷打量著她臉蛋。「妳今天氣色不大好，是因為我的吻才害妳睡不安穩？」

　　「如果我說是呢？」

　　「我昨晚也睡不著。以前從沒有任何女人能夠讓我牽掛整個晚上。」他身邊的女人哪個不是對他奉承討好？宋意青也因此而顯得格外不同。

　　「誰叫你這麼唐突。」她怪罪的橫他一眼，眼神卻透露一股嫵媚風情。

　　「幸好沒把妳嚇得趁夜逃跑，否則要我去哪裡找這麼盡責的形象顧問。」高鎮敏看出她態度軟化，旋即漾開一個好看的笑容。「上車吧。」

　　他打開車門，等待著宋意青的反應。後者思索片刻，隨即優雅進入車內，高鎮敏露出自信得意的神采。

　　「要去哪？」替她繫上安全帶，他準備發動車子。

　　「我正要去找李曜文。」宋意青抿嘴淺笑。

　　果然高鎮敏愣住，迅速瞥頭看她。「不行。」

　　「你剛才明明說要載我一程，怎麼出爾反爾？」

　　「就是不行。妳如果非去不可，就自己搭計程車。」他有些賭氣，還將車子熄火，瞪著宋意青。

　　「好啊。」她作勢要開車門，高鎮敏卻迅捷上鎖。

　　「你……」

　　她要說的話全被一個熱吻給蓋住，高鎮敏大手捧住她臉，霸道地吻著她，熾熱的舌尖靈巧地糾纏著她的丁香小舌，吮著她口中蜜汁，輕噬她嬌嫩唇瓣，直把她吻著天旋地轉，這才眷戀不捨地放開，然後不發一語地盯著她。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她微微喘氣，身上全是他的氣息。

　　「等妳去感覺，或者，等妳再打我一巴掌。」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她下巴。

　　「你有毛病。就這麼喜歡被打嗎？」

　　「那要看對象。如果是妳就無所謂。」

　　他眉梢帶著笑意，兩眼像是會放電似的，彷彿任何人只要一對上他那黑亮的瞳眸就要被吸進去。

　　「你今天不上班？」

　　「我把行程全延後了。」

　　「你這樣……」

　　「妳要說的我都知道，我答應妳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高鎮敏將她小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現在先去吃早餐，然後我就立刻去上班，好嗎？」

　　宋意青微微點頭，高鎮敏將她拉近，低頭又是一吻，然後眷戀地將唇在她嫩臉上輕輕游移，最後停在她小巧耳垂。

　　「意青。」他魅惑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

　　「你別亂喊。」她輕聲抗議，著實不習慣。

　　「有人這麼喊妳嗎？」

　　「沒有。」

　　高鎮敏露出一個性感笑容。「那以後我就這樣叫妳。」

　　宋意青不置可否，看著他神清氣爽地將車駛出，她清亮的美眸閃過一陣幽暗。

　　如果要拖高鎮敏跌入深淵必須賠上她自己，那麼，就讓她和他一起沉淪吧……

　　＊　　＊　　＊　　＊　　＊　　＊　　＊　　＊

　　那天之後，高鎮敏幾乎每隔兩天就約她。即使忙於公事，也會找機會硬是要她來公司。

　　「羅祕書call我中午進辦公室，我問她要準備什麼衣服，她說都可以。」宋意青一進辦公室就嬌嗔質問：「高總經理，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我假公濟私。」他停下手邊工作，走過去朝她粉唇就是一吻。

　　「被雜誌評為新生代企業精英的高總經理也會偷懶？我對你真是失望。」她任由他像是吃蜜糖似地吻著她耳際。

　　「為了妳，破例一次……」他的確從沒為了女人而打斷工作，但不知為何，宋意青的倩影輕易地就能擾亂他的思緒。

　　「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要這樣。」小手連忙按住他嘴唇。

　　「那妳陪我吃午餐。」

　　「你中午不都是吃三明治或漢堡嗎？」而且是邊吃邊忙。

　　「我偶爾也得休息一下。」他拿出車鑰匙。「走吧，我餓得半死。」

　　「你要去哪吃飯啊？」竟然還得開車。

　　「跟我走就是了。」

　　高鎮敏半強迫地將她帶走，直到車子駛上高速公路，宋意青終於按捺不住。

　　「你該不會想到南部吃飯吧？」

　　「沒這麼遠。」他微笑，卻不講明。

　　車子最後停在靠海的一棟別墅前，紅色屋瓦搭配乳黃色外牆，十足的歐洲浪漫風情。

　　「真沒想到台灣也有這樣的屋子！」她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

　　高鎮敏體貼地替她打開車門。「有很多媒體想借這裡拍外景，我都沒答應。」

　　「這房子是你的？」

　　「本來屬於我一個朋友，不過他移民後將房子賣給我。」他牽著宋意青走進屋內。

　　「真雅致。」

　　客廳以淺黃色和咖啡色系為主，擺設的小物品則多是歐洲風格，許多讓人愛不釋手的收藏晶，宋意青覺得頗新奇。

　　「先來吃午餐。」高鎮敏在餐廳喚她。

　　「這是怎麼回事？」她訝異地看著還溫熱的牛排全餐，桌上竟還擺放一束潔白海芋。

　　「我請廚子先準備好的。」

　　難怪快抵達時他接了通電話。

　　「吃頓飯何必這麼麻煩？」

　　「今天是情人節。」高鎮敏捏了捏她的下巴，語氣怨慰，「妳卻忘得一乾二淨。」

　　「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浪漫。」宋意青在他牽引下就座，他還細心地為她鋪好餐巾。

　　「我不是只懂得工作。」高鎮敏坐到她對面，慢條斯理地用餐。

　　「你下午還得回去公司嗎？」

　　「才沒這麼掃興。」

　　他投入大部分的時間在職場，享受工作帶來的成就感，可同時也懂得營造生活品味，享受優渥的生活質感，當然，也樂於享受談戀愛帶來的快樂。

　　「那我要去海邊走走。」宋意青笑逐顏開。

　　高鎮敏點點頭，扯下領帶擱在桌邊，邊吃牛排邊笑看著宋意青，顯然心情大好，她也朝他微笑，美麗的臉孔滿是嫵媚風情。

　　＊　　＊　　＊　　＊　　＊　　＊　　＊　　＊

　　宋意青沒料到他會這麼大膽恣意，兩人在海邊逛著，高鎮敏竟然硬要拉她玩水，她不聽從，竟被整個抱起來往水裡泡，直把她渾身都弄濕了，他才哈哈大笑拎她起來。

　　兩人回到別墅時早就從頭到腳濕透，衣服全貼在身上。

　　「趕快換掉濕衣服，否則鐵定感冒。」高鎮敏將濕襯衫脫下扔在地上。

　　「這裡有衣服替換嗎？」

　　「沒有。」

　　宋意青擰著長髮，卻被他橫過來的大手給嚇愣，「你脫你的就好，我去樓上找浴巾……啊！」

　　「一起去。」高鎮敏猛然將她抱起來。

　　「做什麼啦！」她發現自己被抱上二樓的臥房。

　　他直接將她抱進臥房內的浴室，寬敞的大理石浴缸直比溫泉旅館還豪華，高鎮敏旋開熱水，沒多久整間浴室便熱氣瀰漫。

　　「你想洗澡？那我先出去。」宋意青正想開門，手卻被握住，她抬頭看向高鎮敏，他將她嬌嫩的身子攬進懷裡。

　　「妳全身都濕了。」

　　他溫熱的唇貼上她的，吻勢火辣，大手摟著她纖腰，另一手輕撫著她秀髮，修長的手指滑進她髮絲，探向細緻的頸項，再移到鎖骨之間撫著，之後靈巧地剝下她衣服，順著身體曲線，將衣服側邊的鈕扣一個個解開，接著，整件長裙緩緩落在地板上。

　　當宋意青回復知覺時，早已一絲不掛地站在高鎮敏面前，她連忙以手擋住胸部。

　　「別遮。」他將她手格開，眼神熱切地看著她嬌軀，那目光猶如火炬，讓她無所遁形。

　　「妳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他修長的手指順著鎖骨而下，直到掌住她柔軟細腰，然後他緩緩蹲下，吻著白皙無瑕的小腹。

　　「你……」宋意青全身酥麻，忍不住輕喘，她微微彎身，兩手搭在他硬實的肩膀上。

　　「青青……」他的低喃迴盪在熱氣瀰漫的浴室。

　　高鎮敏大手捧住她圓臀，靈巧地讓她扶趴在他肩上，然後起身走向大浴缸，小心翼翼地將她置入水中。

　　「妳可別感冒了。」他點了點她俏鼻，迅捷褪下自己全部衣裳，將她羞紅的小臉看個仔細。

　　「不冷了吧？」高鎮敏也泡進浴缸裡，他高大的身軀欺向宋意青，直把她逼到角落。

　　「你不要一直靠過來！」她整個人貼在大理石浴缸的壁上。

　　「我不是故意的，浴缸太小了。」他兩手撐在牆面，將她包圍住。

　　「亂講！」他身後明明就很寬敞。

　　高鎮敏不理會她的抗議，反而將手探向水中，撫著她修長玉腿，然後溜進那柔軟的兩腿間。

　　「不……」宋意青燥紅臉。

　　他黑亮的眸子直勾勾望著她，靈敏的手指挑逗著她。

　　宋意青聽見自己輕聲呻吟，然後在高鎮敏激昂純熟的攻勢之下，哼出前所未有的嬌吟……

　　＊　　＊　　＊　　＊　　＊　　＊　　＊　　＊

　　這場鴛鴦浴竟然耗去近一小時。宋意青疲累得使不出半分力氣，任由高鎮敏將她抱放到床鋪上。

　　「妳真像一朵粉紅色的玫瑰。」

　　他滿意地看著泡熱水泡到全身泛紅的粉嫩佳人，忙不迭地取來雪白睡袍，體貼地替她穿上，並在腰間打上一個蝴蝶結，這才替自己套上同樣的睡袍。

　　「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像是你的玩具？」方才水中激情過後，高鎮敏堅持替她抹上沐浴乳，還為她洗頭髮。

　　「什麼玩具？芭比娃娃嗎？」他拿出吹風機，好心情地替宋意青吹乾秀髮。「我可沒有玩洋娃娃的嗜好。」

　　「你別亂說。」她嬌嗔。

　　「好香。」他揉著她黑亮髮絲，忽然左瞧右看。「改天帶妳去燙頭髮。」

　　「我適合嗎？」

　　「長卷髮更添浪漫。」他放下吹風機，不經意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銀煉，鏈子上綴著一顆粉嫩的珍珠。「情人節禮物。」

　　「怎麼想到送我這個？」

　　高鎮敏撩起她長髮，為她繫上項鏈，然後拉她去照鏡子。「和我想像的一樣，很適合妳。」

　　珍珠的嫩白高雅正好襯托出她的美麗與氣質，宋意青這個小女子，竟比他預期的更為吸引人。

　　「對不起，我沒準備禮物。」她完全忘記今天是七夕情人節。

　　「不能原諒。」他輕拍她臀部一下。「妳自己看著辦。」

　　「明天補給你。」她轉身和他面對面。

　　「過了今天就不算數。」他擺明不肯妥協。

　　「那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高鎮敏揚起惡意的笑容，大手從她纖腰滑向翹臀，極具煽惑暗示。

　　「但是我們才……」宋意青愣住，他溫熱的大手已然伸進睡袍，不安分的在她肌膚上撫著。

　　「這是妳現在唯一能送我的。」他將她抱向大床，敏捷一扯，才穿上去沒多久的睡袍馬上被拋扔到地上。

　　「我好累啊……」她軟攤著求饒。

　　高鎮敏將她一個翻轉趴在床鋪上，大手揚起就朝她嬌臀重拍一下，發出清脆又曖昧的打擊聲。「還由得妳討價還價嗎！」

　　「啊……」宋意青燥紅雙頰，掙扎著想轉身，卻又被他按住。

　　「好細緻的皮膚。」

　　高鎮敏吻上她粉背，惹得她一陣陣輕顫。宋意青渾身酥軟，任由高鎮敏在他瑩白似玉的身體上烙下一個個吻痕……

　　＊　　＊　　＊　　＊　　＊　　＊　　＊　　＊

　　她從沒這麼瘋狂過！

　　宋意青盯著鏡子裡自己羞紅的臉；他們昨晚竟然纏綿了大半夜，每每她疲累的睡去，過沒多久就又被高鎮敏鬧醒，直到三更半夜才昏沉睡下。

　　淺眠的她被屋外清脆的鳥叫給喚醒，梳洗完畢後還準備了簡單的早餐，不過尚在酣睡的高鎮敏完全沒有起床的跡象。

　　「起來了，你不是九點要開會嗎？」

　　她輕搖他，只見他皺皺眉轉個身又繼續睡，宋意青愈搖愈用力。

　　「你會遲到的。」這人怎麼這麼難叫？

　　宋意青瞧他沉睡的模樣，英俊的臉孔看來比清醒時放鬆許多，也不那麼危險魅惑。

　　「起來了啦。」她使勁推他，沉睡中的男人總算微微睜眼。

　　「不要吵。」他蹙眉低語，眼睛又閉上。

　　「你怎麼又睡了！」她用力搖，直覺不可思議。

　　「好啦好啦！起來了。」高鎮敏低吼，臭著臉坐起來。

　　「我準備了早餐，你要在哪裡吃？」

　　「沒睡飽吃什麼早餐！」他拉長臉，語氣很差。

　　宋意青知道他有起床氣，不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當下拿起抱枕朝他身上用力一丟。

　　「不吃就算了！」

　　高鎮敏被抱枕一扔，登時愣住！從來沒有女人敢在早上惹他，更遑論這般挑釁的舉動，他轉頭看宋意青真的要推門離開，更是不可置信。以前哪個女人不是輕聲細語的哄他起床，這女人竟然不理他當場走人。

　　「妳打我。」他低聲指控。

　　宋意青微愣。「才沒有，你別亂說。」

　　「妳打我，真是粗暴。」

　　「你！」宋意青走回床邊正想理論，卻見他眉眼帶著調侃。「你終於清醒了。」

　　「拉我起來。」高鎮敏將大手搭在她手上。

　　「我拉不動。」她正想抽回手，哪知道他一使力，害她整個人向前栽，頓時趴在高鎮敏身上。

　　「妳不是要我起床嗎？怎麼又把我推回床上？」他抱著宋意青躺在床鋪上，兩手圈住她細腰不放。

　　「再這麼耗下去，你開會鐵定遲……」她驟然輕呼，小臉瞬間燥紅，因為高鎮敏竟將手伸進她衣服內撫摸。

　　「好細緻的肌膚。」大手眷戀著不肯離去。

　　「高總經理，你賴床的習慣就不能改改嗎？」她掙扎無效，索性趴在他身上，臉蛋貼著他胸膛。

　　「我哪有賴床。倒是妳，打人的毛病才恐怖。」

　　「那是為了叫你起床。」

　　「是啊，我果真被妳嚇醒了。」他嘴上抱怨，其實倒不生氣，反而覺得宋意青比起以往的女友更為特別。

　　「放手啦，我要去樓下吃早餐。」

　　「把早餐拿上來，我也餓了。」

　　宋意青瞠大美眸，抬起頭來橫他一眼。「剛才你不是說不吃嗎？」

　　「有嗎？我不記得了。」他愉快微笑，還故意拍拍她臀部催促：「快點下去拿早餐。」

　　宋意青將他手推開，紅著臉站起身。「你可別又睡著了。」

　　「拜託，妳當我真不在乎遲到嗎？」高鎮敏俐落地躍下床，三兩下就將身上僅著的睡褲脫掉。

　　「怎麼還會臉紅，昨晚還看不夠嗎？」他光裸著身子，惡意地捏捏她臉蛋。

　　「我先下樓了。」宋意青實在不習慣大白天看他沒穿衣服，這讓她無可抑制地回想起兩人纏綿床榻的情景。

　　高鎮敏噙著笑看她落荒而逃，愈發覺得這朵清新百合果真誘人。

絕對官僚

第四章

　　鐘寧看著監視器畫面，有些不悅地嘟囔，不過仍是前去開門。

　　「妳竟然一個多月沒跟我聯絡，手機也不接，我還以為妳失蹤了。」她劈頭就對著宋意青大加撻伐。

　　「最近比較忙。」她輕聲解釋著。

　　鐘寧忽然盯著她打量。「妳燙頭髮了，妳不是一直堅持直髮嗎？」

　　雖然飄柔的長卷髮襯得她十分惹人憐愛，但鐘寧卻是訝異比讚美多。

　　「偶爾也想換個感覺。」她聳聳肩。

　　「我怎麼老覺得妳不大一樣了？似乎不只是髮型。」鐘寧靈活的大眼睛在她身上掃瞄。

　　宋意青不理會她的眼光。「妳留了好幾通留言約我來這兒，有事嗎？」

　　「我知道了。」她眼睛一亮，像是逮到什麼稀奇的事物。「妳的神情也不大一樣，以前的妳總給人冷漠疏離的感覺，現在表情卻柔和許多。」

　　「是嗎？我沒什麼感覺。」她撫了撫自己的臉頰。

　　「這陣子妳到底在忙什麼？」她兩手環胸瞪著她。

　　「還不是老樣子。倒是妳，找我有事？」

　　「妳忘了？是妳自己要我調查高鎮敏和許立綺的往來紀錄。」

　　「他們還有往來嗎？」

　　宋意青連忙追問，幾天前高鎮敏親口對她說已經和許立綺分手，不知是真是假。

　　「其實他們近一個月來已鮮少見面。根據我的線報，兩星期前高鎮敏已正式跟許立綺分手。」鐘寧在一瞬間捕捉到她眉眼間的笑意。

　　「嗯，我知道了。我還有事得先走，改天再跟妳聯絡。」宋意青拎起皮包就要離開。

　　「妳已經打消報復念頭了嗎？」鐘寧在她扭開門把之際追問。

　　「沒有啊，妳怎麼忽然問這個？」宋意青停下腳步，卻沒回頭看她。

　　「妳愛上高鎮敏了？」她忽然吐出這句大膽猜測。

　　「沒有。」宋意青語氣肯定。

　　「如果妳取消復仇當然很好，反正我本來就不贊成妳做這些事；但是，千萬別告訴我，妳這麼做是因為愛上了高鎮敏。」

　　「我沒有。」

　　「就當是我囉嗦，但我還是得再次提醒妳，高鎮敏流連花叢，處理感情向來乾淨俐落，他的歷任女友從沒超過三個月，妳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我真的沒有。妳難道忘了我當初接近高鎮敏只是為了取得他信任？」

　　「小青。」鐘寧嘆口氣。「妳不覺得自己太投入了嗎？」

　　「我自有分寸。」

　　宋意青擰著細眉，腳步堅定地離開，只剩下鐘寧一個人若有所思。

　　＊　　＊　　＊　　＊　　＊　　＊　　＊　　＊

　　離開鐘寧的徵信社之後，宋意青返回自己寓所。這陣子她老是被高鎮敏強行留在他內湖的豪宅，幾乎沒有踏進自己家門。

　　她回想著方才和鐘寧的對話，兩道細眉糾著，冷不防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傳來。

　　「喂。」

　　「意青，是我。」熟悉的低沉嗓音傳來。

　　「怎麼有空？你不是忙著開會嗎？」

　　「會議提早結束。妳在哪？我過去載妳一起吃晚餐。」

　　「在我家，我今天有點疲倦，想留在家裡休息。」

　　鐘寧撩撥起的話題讓她心情大亂，讓她著實沒心情出門。

　　「那我去找妳。」

　　「不用……」她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已經收線。

　　她早該知道高鎮敏沒這麼容易打發，這段日子以來他總是想要什麼就非得拿到手不可，剛開始時她極看不慣，沒想到如今竟也漸漸不再反感。

　　畢竟，高鎮敏雖然帶點驕氣和任性，卻是對她極好，當然，早上發起床氣的時候例外。想著，她忍不住揚起笑容，卻在意識到自己的耽溺時駭然回過神……

　　她是不是真的太過投入了？

　　宋意青小臉刷白，儘管她在鐘寧面前矢口否認，然而，這陣子她和高鎮敏膩在一起，初始還對他滿心怨恨，沒想到不知不覺中她竟失去方向，後來更完全將報復計畫忘得一乾二淨，今天要不是鐘寧提醒她，或許她還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叮咚……

　　她迅速回過神，開門之際竟然緊張了起來。

　　「怎麼不開燈？」高鎮敏一進來就把電燈打開，然後使勁將宋意青拉進懷裡。

　　「不要這樣，我頭疼。」她微微掙扎。

　　「是不是昨晚太累了？」高鎮敏支起她下巴，打量著她。

　　一想起昨晚，宋意青不可抑制地耳根發熱。昨晚他們直到三點才合眼，因為高鎮敏趁她洗完澡，竟將沒吃完的奶油蛋糕塗抹在她身上，然後再拖著她重新沖澡，當然沐浴過後又是一陣激情。

　　「我不知道，我想休息一下。」她別開臉，不想和高鎮敏炯炯有神的雙眸對上。

　　「也好。」他牽著她進入臥房，讓她安穩地躺著。

　　「你先回去吧。」很多事情，她真的得好好釐清一下。

　　高鎮敏應了一聲，幫她將窗簾拉上，然後坐到床邊。

　　「妳好好睡一覺。」俯身在她光潔的額上親了一下，待她閉上眼睛，這才輕聲離開。

　　宋意青聽見關門聲，黑暗中，她悄悄睜開美眸。

　　她該繼續恨高鎮敏嗎？為什麼當初那股強烈的恨意，如今卻模糊了起來……

　　許久，她起身吞了一顆心理醫生開的安眠藥，這才緩緩進入睡夢中。

　　＊　　＊　　＊　　＊　　＊　　＊　　＊　　＊

　　不知昏睡了多久，宋意青醒過來時仍是一片漆黑，她翻看床邊鬧鐘，午夜十二點，扭開床頭燈，卻覺得隱隱約約聽到客廳傳來講話聲。

　　「好……我明天就把開發案寄過去，對……」

　　宋意青走進客廳，就看到高鎮敏站在陽台上講電話，國英語交替使用，內容顯然和龍暘企業即將在上海動上的百貨商場有關。

　　「把妳吵醒了？」他講完電話，就看見她佇在客廳。

　　宋意青搖搖頭。「我以為你回去了。」

　　「接了幾通電話，一處理起來就沒完沒了。」

　　「你準備要去上海開設百貨公司嗎？」

　　高鎮敏臉一沉。「我只提供企畫案，實際執行由我大哥負責。」

　　「既然企畫案是你在主導，那麼不是應該由你來完成嗎？」宋意青知道高遠龍早已相中高鎮棠為接班人，但沒想到竟然分得這麼清楚。

　　「別談這個了。」高鎮敏雙眸閃過一陣煩悶，明顯不願多說。「妳餓了吧，廚房有粥。」

　　「你去買的？」宋意青發現瓦斯爐上擱著一鍋鮑魚粥。

　　「鮑魚罐頭是在妳廚房找到的，粥是我煮的。」

　　什麼？她瞠大美眸，高鎮敏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竟然會親自動手煮食？！

　　「妳幹嘛？不吃就餓死妳。」

　　「我只是覺得很意外。」

　　「這又不是很難。」瞧她一副驚訝的模樣。

　　「很晚了，你明早還要開會，趕快回去吧。」她邊吃粥邊催促。

　　「我要在這裡睡。」高鎮敏悠哉地坐在一邊翻看雜誌。「管家已經替我把換洗衣物帶來，我放在妳房間裡。」

　　宋意青一愣，她這兒從沒有留過男人過夜。「我這裡是臨時租的，設備很簡陋，不如我們回你家。」

　　「這麼晚了我不想跑來跑去。」高鎮敏橫她一眼。「妳擔心什麼？這裡藏著不能讓我知道的祕密嗎？」

　　「我哪有什麼祕密。」她暗自心虛，但看他臉色並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這給妳。」高鎮敏忽然遞給她一串鑰匙。

　　「這是要做什麼的？」她疑惑地望向他。

　　「我家鑰匙。」高鎮敏撫了撫她臉頰。「妳剛才也說了這邊很簡陋，乾脆以後住到我家吧，明天收拾收拾就搬過來，嗯？」

　　「我以為你比較喜歡獨居。」坦白說她頗訝異，畢竟根據鐘寧的資料，高鎮敏從沒讓女人自由進出寓所，更別提同居了，想著，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悸動。

　　高鎮敏聳聳肩，沒回答她。或許方纔他是一時興起，他也從沒想過讓身邊的女人住進家裡，但是，看著宋意青沉靜雅致的模樣，卻覺得如果同居對象是她，他並不反感。

　　「我明早就讓司機幫妳載行李過去。」他不容宋意青猶豫。

　　她點點頭，嘴角漾著淺笑，想起將和高鎮敏同住，她竟無可抑制地心喜萬分。鐘寧曾說高鎮敏的交往對像從不超過三個月，而她早已輕易突破期限，現在，兩人更即將同住，或許，鐘寧真的太過擔心了，不是嗎？

　　當晚，宋意青趁著高鎮敏沐浴時迅速將抽屜裡的鎮定劑和安眠藥藏妥，並把鐘寧提供給她的高鎮敏身家資料與作息紀錄給鎖在保險箱裡。

　　＊　　＊　　＊　　＊　　＊　　＊　　＊　　＊

　　高鎮敏近年來專心發展台灣地區的百貨事業，近期更以新開幕的美麗女人館獨領風騷，不但創下超高營業額，更成為媒體爭相追逐報導的焦點。

　　「三樓的露天廣場將定期推出主題餐飲，這個月是法國香頌，除了找來五星級名廚坐陣，現場還有絃樂演奏，每晚則有歌手演唱法國歌謠……」

　　經理滔滔不絕地跟在高鎮敏身邊報告著，此時百貨公司已經過了營業時間，但是明天即將登場的露天餐廳尚在做最後的修補裝潢，所有相關的工作人員也都還在現場忙碌準備著。

　　「我聽說隔壁大樓的地下室最近開設一家夜店，你找個人進去消費，寫份報告給我。」

　　高鎮敏對於百貨公司週遭的店家向來不敢輕忽。

　　「總經理，其實我們已經有員工去過那間店……」經理露出個詭異笑容。

　　「有什麼新奇的？」

　　「那間店其實是個Gay  Bar，采會員制，出入的客人都打扮入時，很多客人都是經由店家專設的後門進入，就在停車場旁邊的巷子裡。」

　　「你們連人家的祕密通道都查出來了？」高鎮敏微笑。

　　「是啊，因為企畫室的阿Mac是那裡的VIP……」經理倏地噤聲，滿臉不慎洩露機密的懊悔模樣。

　　高鎮敏向來不干預員工私生活，只要不影響到公司的名譽即可，性向問題他可不管。

　　其實，百貨公司隔壁開設高級夜店，反倒能夠帶動此地區的夜生活，他倒是覺得挺不錯。

　　直到巡視完畢，高鎮敏前往停車場取車時，都已將近午夜。他將罵駛出，在經過那個經理口中的祕密通道時，很自然地探頭打量，卻沒料到會看見一個令他訝異的人影。

　　兩個男子身穿凡賽斯名牌襯衫，打扮得猶如走秀模特兒，舉止親暱的一同轉進夜店祕密入口，其中一個相貌斯文的男子竟然就是李曜文！

　　「我和曜文從大學認識到現在，已經交往五年了。」

　　高鎮敏蹙眉，心思瞬息萬變，俊眸閃過一絲深沉；他坐在車內思索許久，隨即拿起手機。

　　「幫我查一個人……」

　　＊　　＊　　＊　　＊　　＊　　＊　　＊　　＊

　　宋意青蹙眉拿起電話撥打。連著三天高鎮敏都沒有踏入家門，甚至沒有半通電話告知行蹤，這是他們陷入熱戀後不曾發生的情況。

　　「請幫我接高先生，謝謝。」

　　「是宋小姐嗎？」羅祕書的聲音聽來頗為訝異。「總經理前天跟董事長一起去香港開會，妳不知道嗎？」

　　宋意青隨意搪塞幾句，立即狼狽地掛上電話。

　　高鎮敏出國開會竟然不曾知會她？！

　　這三個月來，他幾乎每晚下班都要找她約會，而她搬來同住後，兩人更是時常溫存整晚……

　　她陷入沉思，直到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驚醒她。

　　「小青，妳最近失蹤啦？」李曜文愉快的聲音傳來。

　　「我這陣子有點忙。」她十分歉疚，李曜文對她甚為照顧，而她竟然兩個月沒消沒息。

　　「沒事啦，只是想跟妳宣佈一個消息。」他深吸一口氣，這才笑著大喊：「我談戀愛啦！」

　　「恭喜你！」宋意青有些驚訝，不過仍是替他高興。

　　「我要帶他出國度假，可能有一段時間不回台灣。」

　　「什麼時候出發？」

　　「今天下午。」李曜文難掩興奮。

　　「這麼快！」她在台灣沒什麼朋友，不禁有點捨不得。

　　「我會多拍些照片給妳看。」他嘻嘻哈哈的瞎扯，愉快道別。

　　宋意青還想多說幾句話，電話那頭卻已經收線。掛上電話，環伺偌大寬敞卻寂靜無聲的屋內，她竟感到陣陣失落。

　　＊　　＊　　＊　　＊　　＊　　＊　　＊　　＊

　　整晚睡不安穩，隔天一早她就接到羅祕書來電，要她趕往高鎮敏辦公室，打理下午電視台來專訪的行頭。

　　他回台灣了？怎麼不回家？甚至連通電話都不給？

　　宋意青心裡頗不是滋味，卻仍是前往他辦公室。一路上她情緒都不甚好，有些怨怪高鎮敏的行蹤不定。

　　「叮！」胡思亂想當中，電梯門大開，她一踏出來，就看見高鎮敏招呼外國客戶進電梯。

　　他整個人神清氣爽，英俊的臉龐看來容光煥發，雙眼燦亮有神，一瞬間她竟扯動心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很高興見到他。

　　「進來。」高鎮敏丟下話就逕自走入辦公室，宋意青連忙跟上。

　　「衣服擱在沙發上就好。」

　　高鎮敏站在辦公桌旁，忙碌的翻看檔案，還接了幾通電話，等他有空閑已經是半小時過後，他轉過身想找適才放在沙發上的文件，這才發現宋意青。

　　他微愣。「等很久了？」

　　宋意青搖搖頭沒說話，只是將衣服掛在一旁的架子上。

　　「以後衣服放著就好，不用耗在這兒等我。」他褪下上衣，換穿宋意青帶來的襯衫。

　　「你希望我怠忽職守？」她定定地看著他。

　　「我是不想妳空等。」高鎮敏悠哉地扣上鈕扣。

　　宋意青撇撇嘴，忍不住脫口：「我又不像你這麼忙。」

　　高鎮敏揚起濃眉，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宋意青被看得極不自在，著實後悔自己方纔那句隱含抱怨和撒嬌的話。

　　「妳在生我的氣？為什麼？」他側著頭打量她。

　　「我沒有生氣。」

　　「真的嗎？」高鎮敏兩手貼住她臉。「那為什麼今天沒幫我扣扣子？」

　　「你自己不會扣啊。」她抓下他大手。

　　「不會。」

　　高鎮敏故意將捆好的鈕扣又打開，然後迅速用襯衫將她整個頭包住。

　　「有沒有聞到妳幫我買的檀香沐浴乳香味？」

　　「你不要這樣。」她慌張的從他懷裡鑽出來，臉頰泛紅。

　　高鎮敏直勾勾盯著她，嘴角揚起魅惑的笑意。「妳生我氣，因為我忽然去香港好幾天，對不對？」

　　「才不是，你別亂說。」她耳根燥熱，竟有種被說中心事的狼狽。

　　「臉頰瘦了一點。」

　　高鎮敏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她小臉。「是不是因為太想我了？」

　　宋意青搖頭，卻忽然泛起委屈，心底一陣酸酸甜甜的感覺。

　　「真的想我？」他支起她下巴。「我那天臨時被通知得去香港，走得很匆忙，所以來不及通知妳，今天一大早又忙著搭機回來趕著開會。」

　　她輕應一聲，心底卻為了他的解釋而感到欣喜。

　　「妳有沒有趁我不在時去找李曜文？」

　　宋意青驚訝得微啟小嘴，高鎮敏卻始終神色如常地看著她。

　　「怎麼忽然提起他？」兩人交往以來，他從沒提起過李曜文。

　　「逗逗妳的。」他點了點她俏鼻。

　　「別開這種玩笑。」她咬咬唇。「他已經返回美國。」

　　「他把妳一個人丟在台灣？真狠心。」高鎮敏在她耳邊低語，嗓音迷眩。

　　宋意青微愣，有些招架不住高鎮敏的頻頻追問，決定盡快結束任何有關李曜文的話題。

　　「其實，我和他已經分開了……」

　　他眉眼透著興味，輕輕摸著她臉龐。「難道是為了我？」

　　「你都跟許立綺分手了，我這邊當然也得跟他做個了斷。」

　　「妳為了我，和交往五年的男朋友分手？」

　　宋意青摀住他嘴唇。「別再說了。」

　　高鎮敏噙著笑，頭一低吻上她嫩唇，頓時整間辦公室只剩耳鬢廝磨和喘息聲。宋意青兩手伏在他精實的胸膛，粉紅色的舌尖竄進他的，雙眼迷濛地半合著，因此沒看到正在和她熱吻的男人眼神一沉，烏漆的瞳孔猶如裡i洞，深不見底……

　　＊　　＊　　＊　　＊　　＊　　＊　　＊　　＊

　　「我要你查的事都查清楚了？」

　　寬敞的書房裡，高鎮敏邊抽煙邊講著電話。

　　「一清二楚。只是我搞不懂你查這個人做什麼。」

　　「這你別管，只要把查到的事跟我說就好。」

　　「你要我查的那個人，李曜文，是個華裔美籍的服裝設計師，父母均在台灣養老，他獨居紐約開設工作室，在那個圈子算是小有名氣……」

　　高鎮敏打斷他的話，「我要知道他的感情生活，還有交往對象。」

　　「這就是我搞不懂的地方，你沒事調查人家男同志的感情做什麼？別告訴我你轉性了。」電話那頭嘿嘿乾笑。

　　高鎮敏沒理會他的嘲弄，只是追問：「你確定李曜文是同志？」

　　「如假包換。他在美國交往的對象全都是男人，最久的一個還同居了三年，只不過李曜文鮮少回台灣，而且在台灣向來低調，所以親友圈都不知道這個祕密，不過這在紐約可說是公開的祕密。」

　　高鎮敏的眼神愈來愈深沉，腦海閃過李曜文和宋意青在他面前表現過的親暱模樣。

　　「他有沒有那種檯面上的女友固定為他護航？」說這句話時，他竟強烈希望宋意青是為了替李曜文護航才撒謊。

　　「沒有。他回台灣時都跟親友說還沒遇見適合人選，不然就是說他決定要當單身貴族，至於他身邊的女孩子都只是朋友，或者說是手帕交吧。」

　　高鎮敏緩緩按熄香煙，冷哼一聲，似在嘲笑自己方纔的想法太過一廂情願。

　　「不過李曜文這次回來台灣可有點沉不住氣，竟然偷偷談起戀愛。我前幾天還在中正機場拍到他帶著新男友出國度假，你要不要看照片？我寄檔案給你。」

　　「不用了。」他蹙眉，頓時心情大壞。

　　「李曜文目前人在歐洲，還要我查下去嗎？」

　　「我要你改查另一個人。」他聲音平淡，眸光透著深沉。

　　「誰？可別又叫我查男同志。」

　　「不是，這次是個女人……」

　　＊　　＊　　＊　　＊　　＊　　＊　　＊　　＊

　　深夜，高鎮敏返回臥房時，宋意青早已熟睡，長卷髮飄散在枕頭上，幾絲秀髮垂在雪白的臉龐，清麗姣美的五官在沉睡中仍是十分動人。

　　他站在床邊，若有所思地看著睡美人。

　　當初，宋意青帶著男友大方出現在他面前，並且連番拒絕他的追求，惹得他掀起強烈決心，非得摘下這朵高潔百合不可。

　　高鎮敏伸手觸摸她臉頰，眼神一陣幽黯。和宋意青談戀愛確實讓他很快樂，以至於交往三個多月，他竟破天荒的尚未興起分手念頭，只是，沒想到這一切的開端竟是謊言。

　　他向來驕傲自負，從沒想過會被女人設計。

　　宋意青又是為何要誘他人香閨？為錢為名？

　　「敏……」睡夢中的宋意青忽然翻身，還抓起高鎮敏放在她臉上的手。

　　他微愣，盯著她柔軟小手。

　　「妳究竟是清新無害的百合？還是帶刺的玫瑰？」

　　他將手抽離，眼神轉冷。

　　沒錯，這陣子以來他十分享受和宋意青談戀愛的感覺，但是，從沒有女人讓他非愛不可，宋意青也不例外：尤其是，倘若被他查出她居心叵測，那麼，她就得承擔惹怒他的後果。

絕對官僚

第五章

　　「找我有事？」

　　鐘寧打開門，看著宋意青悄然走進屋內。

　　「有事想跟妳商量。」宋意青定定地看著她。

　　「什麼事？」

　　「我……」她嘆口氣。「我最近在想，或許當初決定報復是衝動了點，畢竟事情已經過了十年……」

　　「妳果真愛上高鎮敏了。」鐘寧斬釘截鐵。

　　宋意青不再像上回那樣立即反駁，反而悶不吭聲。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釐清紛亂的心事，也不知道怎麼跟鐘寧形容她在高鎮敏身上找到的一種模模糊糊的安全感，那微妙的依賴感她不會形容，更不確定鐘寧能夠體會多少。

　　「小青，妳有沒有想過，一旦高鎮敏發現妳當初是計畫性的接近他，說不定他會有令妳招架不住的反撲。」

　　「他怎會知道？」

　　「妳在他之前已經報復了這麼多個人……」

　　「他們彼此之問毫無聯絡，這點妳也很清楚。」

　　當年那些人在事發後沒多久就各自轉學，高鎮敏也因酒駕肇事和吸毒而被高家祕密送出國戒毒休養，之後長時間在國外求學，徹底切斷過往的荒唐歲月。

　　鐘寧看著她好半晌。「小青，對於當年的事，妳真能釋懷嗎？」

　　她可絕對忘不了當年聽到消息時，趕赴醫院所看到的慘況。

　　遍體鱗傷的宋意青癱在病床上接受急救，細緻的小臉被打得幾乎變形，身上多處煙燙和毆傷，更別提醫生說她曾強遭注射毒品，並且懷疑她遭到性侵害。

　　「當年……畢竟、畢竟當年我並沒有真的……」宋意青咬住下唇不再說下去。

　　「可妳多年來一直無法釋懷。」鐘寧提醒她。

　　當年她死命抵抗醫護人員的檢查，最後仍在母親的強勢主導下，指示護士強行檢查宋意青，確認她並無遭受強暴，但對於善感柔弱的宋意青來說，那場暴行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

　　「我……」宋意青混亂地搖搖頭，卻又篤定地看向她。「我現在只知道，我真的不想對高鎮敏展開報復。」

　　「他愛妳嗎？」

　　「他……」宋意青眼神透著一股柔情。「應該吧。」

　　鐘寧大皺眉頭，非常不滿意她的回答。「這不像妳。」

　　「那我該是怎樣？我花了十年的時間療傷止痛，費盡心思對當年的施暴者展開報復，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所以妳現在覺得和高鎮敏在一起是妳想追求的生活？」

　　宋意青不回答，但清麗的臉上有著一抹固執。

　　「妳最近還會作惡夢、鬧頭疼嗎？」鐘寧總是覺得不妥，直覺宋意青是綿羊入惡虎口。

　　「沒有。」她垂下眼簾，沒說真話。

　　無可否認，高鎮敏帶給她熱戀的快樂，進而牽動她前所未有的柔情，但是，她心底深處總有塊疙瘩，擔心遲早會東窗事發，這份不安擾得她時常心緒不寧，以致每晚得依賴安眠藥和鎮定劑才能入睡。

　　「我明天要去上海，得一陣子才能回來，妳這樣真讓我擔心。」

　　宋意青看向她。「為什麼忽然去上海？」

　　「我接了個台商的案子，這個台商在大陸包二奶，但是他懷疑二奶包養小狼狗，我的任務就是搜証嘍。」鐘寧眨眨大眼睛。

　　「還真複雜。」她抿嘴淺笑，沖淡些許煩惱。

　　「沒錯。這年頭男女關係複雜，很多情侶表面上看起來濃情蜜意，結果卻是暗藏鬼胎……」

　　鐘寧懊惱地閉上嘴巴，可是宋意青已然俏臉刷白，頓時一陣尷尬的沉默。

　　「妳還好吧？」

　　宋意青扯出個淡淡的笑容。「我沒事，妳別擔心我。」

　　「有事就立刻打電話給我，好嗎？」瞧她心事重重的模樣，鐘寧著實不放心。

　　「嗯。」她點點頭，心裡很捨不得鐘寧的遠行。

　　鐘寧和李曜文紛紛離開台灣，她在這塊土地上就真的沒有朋友了；遠在國外的父母向來又與她極少聯絡，想著，一陣陣寂寞浮上她心頭。

　　＊　　＊　　＊　　＊　　＊　　＊　　＊　　＊

　　高鎮敏挑食，卻也懂得享受美食，家中幫傭非得具備過人的廚藝，否則難以伺候這位講究生活品味的少爺。

　　「今天的晚餐讓我來準備。」

　　在宋意青的堅持下，兩個幫傭滿臉胡疑地離開，只是臨走之際實在不放心。

　　「宋小姐，妳確定不需要我們幫忙嗎？」

　　「二少爺對食物很挑剔，如果沒達到標準，他是不會吃的。」

　　「這些我知道，妳們別擔心，鎮敏如果追問，就說是我交代的。」宋意青含笑催促他們離開。

　　她當然知道高鎮敏的挑食，畢竟兩人都在一起好幾個月了。高鎮敏偏愛西式料理，注重食材的新鮮原味，還得佐以適當的飲品，另外他也喜歡手工揉制的麵包。

　　宋意青不自覺地露出幸福笑容。今天是高鎮敏生日，為了彌補上回她遺忘情人節，宋意青決定親自下廚，也算是給他一個驚喜。

　　她秀氣的嘴唇揚起微笑。

　　「羅祕書，高先生今晚的行程排到幾點？」

　　「五點主持完美麗代言人選拔會之後就沒事了，再做完例行的館內巡視，應該六點就可以下班。」

　　宋意青喜孜孜地掛上電話，開始洗手作羹湯。

　　她的烹飪技朮普通，不過，為了今晚的餐點，她特地參照食譜，還經過多次練習，算是有了十成的把握。

　　宋意青小心翼翼地取出食材：頂級匈牙利鵝肝醬、義大利白松露麵條、白松露醬，今晚她將精心烹煮一道鵝肝醬義大利松露面。

　　香氣逐漸瀰漫整間廚房，宋意青漾著笑，取出高級白色磁盤盛裝義大利面，搭配一瓶香檳，湯品則是熬煮多時的洋蔥湯。

　　她將兩份餐點擺放在餐桌兩端，中央放著一盤手工揉制的各式麵包，總算一切準備就緒。

　　「快八點了？！」

　　沒想到她花費這麼長的時間準備，宋意青站在陽台察看，以往高鎮敏駕車回來都會經過前庭。

　　今夜晚風沁涼，她獨自倚在花台邊，等候許久，臉蛋逐漸感到冰冷，身子也開始抵不住寒意，這才不得不進入屋內。

　　再等下去義大利面都要涼掉了。

　　宋意青忍不住撥打高鎮敏手機，卻是連打好幾次都沒有人接。

　　她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心思卻是繫著門外動靜，可惜全然的無聲無息。

　　十點，她將義大利面和麵包收進冰箱，難掩心底濃厚的失落感。

　　＊　　＊　　＊　　＊　　＊　　＊　　＊　　＊

　　「謝謝你送我回來。」

　　許立綺坐在高鎮敏的車上，側著身子注視他，顯然沒有立刻下車的打算。

　　「這麼客氣？」高鎮敏露出淺笑，精亮雙眸透著令人捉摸不著的冷沉。

　　「今非昔比，朋友之間當然得保持禮貌，不是嗎？」許立綺側著頭，語氣嬌嗲。

　　「幾個月不見，妳愈來愈乖巧了。」

　　「我本來就是這麼乖，可見得你以前都沒注意。」

　　當初高鎮敏愈來愈疏遠她，最後表明分手，著實讓她傷心懊惱；可她也深知死纏爛打只會徒留笑柄，於是只得黯然離開。不過最近龍暘集團旗下的百貨業大張旗鼓尋覓代言模特兒，許立綺的經紀公司不斷積極爭取，間接製造許多機會讓她能再度出現在高鎮敏面前。

　　「妳說這句話的語氣又像是我認識的許立綺了。」高鎮敏語帶調侃。

　　「你就是喜歡笑人家。」她嘟囔著，心底有些委屈，她心知肚明高鎮敏嫌她沒氣質沒學識。

　　「我知道妳最近很努力，曝光機會也增加許多，儀態和颱風都比以前成熟不少。」也因此今天他在代言人初選會場才又注意到她。

　　「那有沒有機會替你的百貨公司代言呢？」許立綺受到誇讚，登時開心地撒嬌起來。

　　「至少進入決選沒問題。」

　　「就這樣啊！」她大聲抗議，窈窕身段不斷挪向高鎮敏，直到膝蓋緊貼在他結實的大腿旁。

　　「妳想賄賂評審嗎？」高鎮敏沒推開她，反而笑問。

　　「我許立綺才不做這種勾當呢！」

　　「是嗎？」他按住那只撫上他大腿的玉手。

　　「我今天好開心，沒想到還有機會坐在你身邊，聽你講講話。」

　　代言人初選結束後她不畏眾人眼光，大著膽子前去找正要離場的高鎮敏攀談，原本擔心會吃閉門羹，卻沒料到高鎮敏竟然一口答應她的提議，不但與她共進晚餐，還親自載她回家。

　　「吃頓飯也值得妳這麼開心？」

　　「對我來說，這比成為貴公司代言人還要珍貴。」她靠近高鎮敏身邊，將頭倚在他肩上，這次高鎮敏沒再將她推開。

　　「小綺，我們已經協議分手，當初妳也同意，還記得嗎？」

　　許立綺眼神黯淡下來，嘆了口氣。「想分手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從來不玩舊情復燃的把戲。」高鎮敏將她身子扶正，盯著她。

　　「那你以前也不會跟舊情人吃飯，今晚還不是破例了。」

　　高鎮敏扯扯嘴角，笑了一下。今晚他答應許立綺的邀約，不是對她興起眷戀，說穿了，不過是因為他想冷落宋意青罷了。雖然調查結果尚未出來，但是，那女人藉著謊言接近他卻是不爭的事實，單是這樣就夠他惱怒了。

　　「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怎麼？沒人幫日理萬機的高總經理過生日嗎？」許立綺努力朝他放電，眼神儘是勾引之意。

　　「就當作是妳幫我過生日吧。」他冷眼看著許立綺極盡獻媚，不禁覺得好笑。

　　「那我一定要送你生日禮物……」她貼近他，兩手環住高鎮敏頸項，熱情的將雙唇貼上。

　　高鎮敏愣了一下，旋即不冷不熱地回應著。許立綺大喜過望，更加激昂的擁吻他，身子幾乎貼在他順長的身軀上。

　　夜已深，兩人在車內溫存一陣之後，雙雙下車走進許立綺香閨，溫暖的淺黃色燈光下，窗簾被悄然合上，男歡女愛在夜深人靜後上演……

　　＊　　＊　　＊　　＊　　＊　　＊　　＊　　＊

　　高鎮敏返回住處時已是半夜。他一進門就看見側臥在沙發上入睡的宋意青。

　　纖細的她窩在偌大沙發上顯得更為嬌瘦，或許是深夜風涼，她兩手環著身子，彷彿藉此取暖，屋內大燈全開，陽台落地窗也推開，顯然宋意青直到睡著之前都在等著他。

　　他走近宋意青，輕輕觸碰她光裸的腳背，立刻被那冰冷的溫度給愣住，隨即又彎下身子摸了下她臉頰，同樣冷凝的觸感讓他皺起眉頭。

　　這人是存心要著涼是嗎？

　　他沉著臉將落地窗關上，這才搖醒宋意青。

　　「怎麼在這兒睡？」

　　宋意青迷濛的眨動美眸，看著站在沙發旁居高臨下盯著她的高鎮敏。

　　「你回來啦，餓嗎？」她匆忙起身，準備到廚房拿晚餐出來。

　　「別忙，我不想吃。」高鎮敏走進臥房。

　　宋意青捧著冰過的義大利面，難掩失望。

　　他換上睡袍走出來，瞥了發愣的她一眼。「很晚了，該睡覺了。」

　　「那……這些面就當作明天的早餐吧。」她將義大利面放回冰箱。

　　「我不吃隔餐食物，妳忘了？」

　　宋意青看著他淡漠的臉部線條，知道他向來任性，挑食的習慣也是由來已久，但為什麼她總覺得今晚的高鎮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那些義大利面是我替你準備的生日禮物。」看著他冷硬的背影，她不禁感到落寞。

　　「親手準備的嗎？」高鎮敏在走近房間之際轉身。

　　宋意青悶悶地點頭，正想進入臥房歇息，卻冷不防被站在門口的高鎮敏攔腰摟進懷中。

　　「我不知道妳還會烹飪。」他摩挲著她柔軟細腰，嘴上噙著淺笑，俊眸卻透出令人難以猜測的深意。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她隨口嬌嗔，高鎮敏卻迅速閃動眉眼。

　　「怎麼啦？今天很累？」宋意青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不悅。「羅祕書說你六點就下班了，離開公司後發生什麼事了嗎？」

　　「妳也開始懂得向羅祕書打探我行蹤了？」他語氣調侃，卻似有深意的看著宋意青雙眸。

　　「也只有今晚而已，我只是想跟你吃晚餐。」她輕聲解釋著。

　　「我最近忙著百貨公司的拓展事務，時常得加班，羅祕書也未必掌握得了我所有行程，妳以後別睡在沙發上等我，自己先休息知道嗎？」

　　宋意青微微點頭，頓時感覺到高鎮敏又如以往那般體貼，只是，其中彷彿又摻雜了她不確定的情緒。她凝眉細看著他，想將他瞧個透徹，卻被突如其來的吻給打斷思潮。

　　高鎮敏將她從腰問托起，綿密的吻從她嫩唇展開攻勢，然後蔓延至她白皙頸項，宋意青嚶呢著，被吻得全身酥軟，再多的疑問也被一一擊潰……

　　＊　　＊　　＊　　＊　　＊　　＊　　＊　　＊

　　舊情重燃！龍暘集團二公子與名模女友復合！

　　羅祕書盯著從茶水間拿回來的八卦週刊，封面是一對男女在車內談笑的照片，儘管畫面有些昏暗，仍依稀可見倚在男人肩頭燦笑的是知名模特兒許立綺，而身邊臉龐英俊好看的男子就是高鎮敏。

　　難怪辦公室專線從昨天就開始應接不暇，而且全都是媒體記者打來探問高鎮敏行蹤。

　　羅祕書好奇的翻開雜誌細看，這才發現狗仔隊果然厲害，一張張照片詳細刊載高鎮敏和許立綺的約會過程，從兩人在法國餐廳共進晚餐開始，到他們驅車前往許立綺住處，照片可見兩人在車內談話，然後就是許立綺將臉湊近吻著高鎮敏。

　　最後一張照片則是兩人挽著手走進屋內，報導中更詳細記載高鎮敏於晚間十一點多進入許立綺家中，直到凌晨兩點多才離開……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輕柔的嗓音傳來。

　　羅祕書連忙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宋意青不知何時來訪。

　　「宋小姐今天和總經理有約嗎？」羅祕書一直對這位清麗秀氣的設計師印象頗好，此時乍見她出現，連忙熱絡招呼。

　　「倒是沒約時間，我只是路過這裡，順便拿些資料來給高先生。」宋意青不疾不徐的解釋。

　　這幾天高鎮敏忙得不可開交，每晚回到家都已是深夜，而且梳洗過後倒頭就沉睡，隔天又是一大早趕著開會，兩人幾乎連交談的時間都沒有。更何況，自從前陣子高鎮敏告訴她，高遠龍指示三個兒子減少媒體曝光，高鎮敏也不再找她搭配服飾行頭，這下子，她想藉著上班時間和高鎮敏見面的機會都給剝奪了。

　　也因此，她才會忍不住特地來到公司，而她要拿給高鎮敏的壓根不是什麼資料，是她特地準備的精緻午餐。

　　「總經理正在開會。」

　　「這樣啊……」宋意青頓感失望，卻又得小心翼翼掩飾，畢竟她和高鎮敏的戀情始終祕密進行，就連羅祕書也不知情。

　　「會議應該快結束了，妳要不要先在這兒等一下？」

　　「也好。」想到等會兒就可以見到高鎮敏，她不禁暗喜。

　　「對了，妳剛才在看什麼？看得好專心呢。」宋意青隨意和羅祕書攀談著，心思卻是擺在電梯門扉，期待高鎮敏盡早出現。

　　「這是最新的八卦週刊，我在茶水間跟其他同事借來的，報導內容妳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我猜整間公司我是最後一個知道，誰叫我從來不看這些雜誌………」

　　「我也不大注意八卦新聞。」她又瞥了眼電梯。

　　「原來妳跟我一樣後知後覺。」羅祕書笑了，熱心地將雜誌遞給她，「借妳看吧，不過別被總經理看到，我怕他會生氣。」

　　「為什麼？他不喜歡員工上班時間看雜誌嗎？」宋意青著實沒興趣看八卦，卻又不好意思推拒羅祕書的熱情。

　　「妳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總經理上封面了啦！」

　　「財經版嗎……」她啞然噤聲，呆看著雜誌封面聳動的標題。

　　「總經理從沒有被媒體拍到和女朋友約會，這還是他頭一次因為緋聞而登上雜誌封面。」

　　宋意青俏臉微微泛白，霎時感到指尖一陣冷寒，她迅速翻至內頁，隨著一張張清晰照片出現眼前，她愈來愈驚疑。雜誌刊登的拍照時間，不就是高鎮敏生日那晚？！

　　報導裡寫著他在凌晨兩點多才離開許立綺香閨，也因此他返回家裡時已經半夜三點多……

　　她竟直到此時此刻才知道！

　　「寫得很詳細吧？現在的記者真厲害，任何消息都逃不過他們的追蹤。」羅祕書看宋意青低頭猛盯著雜誌，以為她也是好奇使然。

　　「總經理看過雜誌了嗎？」宋意青始終低垂著頭，藉以掩飾愈發不安的心緒。

　　「不知道耶，不過這兩天很多媒體打電話來找總經理，他就算沒看過報導，也該知道這件事……總經理回來了。」

　　宋意青的目光仍是盯著雜誌，她聽見電梯門開的聲音以及熟悉的穩健腳步聲，卻忽然失去抬起頭來面對高鎮敏的勇氣。

　　「羅祕書，幫我打電話確認……」高鎮敏微訝愣住，看著意外來訪的客人。

　　「宋小姐剛到不久，她有資料要拿給總經理。」羅祕書熱心地替她解釋。

　　宋意青將雜誌擱置一邊，鎮定地抬頭看向他。「高先生有空嗎？希望不會太叨擾。」

　　高鎮敏微微揚眉，眼神迅速瞥過八卦雜誌。「正好有些空檔，進來吧。」

　　宋意青跟著他走進辦公室，看著他略顯冷淡和慍色的臉色。

　　「找我有事？」高鎮敏漫不經心的翻看資料夾，顯然無意主動解釋方纔的雜誌報導。

　　「只是順道帶午餐過來，免得你又吃三明治。」她將精緻餐盒擱在桌上，心知肚明拿著雜誌逼問只會讓他反感。

　　「真有心。」高鎮敏放下手中資料，眼帶興味地看向她。

　　宋意青被他似有深意的眼神給看得極不自在。「怎麼這樣看我？」

　　「我最近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時間仔細看妳。」他將宋意青拉近身邊，托著她下巴，直勾勾的盯著。「連妳平常在做些什麼都搞不清楚。」

　　「我還能做什麼？當初是誰要我推掉所有客戶？而現在又不需要我打點外型，結果我反倒成了無業遊民。」宋意青微笑著抱怨，任由高鎮敏撫著她臉頰，但腦海裡又浮現雜誌照片，著實摸不著他的心思。

　　「妳怎麼可能沒事做？」他輕點了一下她俏鼻。「妳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女人。」

　　「什麼意思？」宋意青愣住，不大確定他為何這麼形容她。

　　「普通女人會有妳這樣的外貌和氣質嗎？」他以手指滑過她細緻的臉頰，最後停在粉嫩紅唇上。

　　「所以你是因為我的外表才和我交往？」

　　高鎮敏失笑。「我們有在交往嗎？」

　　「你……」宋意青有些愕然，她向來自恃冷靜沉穩，但是面對高鎮敏似笑非笑的調侃，心緒被撩撥得七上八下。

　　「你玩膩了就不想認帳？」她擠出個勉強的笑容，也學他調侃反問，可惜嗓音略微顫抖，氣勢全無。

　　哪知道高鎮敏竟然低低地笑不停，也不回答她的問話，就只是一徑的低笑著，彷彿聽到全世界最有趣的笑話。

　　宋意青被他笑得有些惱怒，微微掙脫他環在她腰上的兩手。

　　「你下午還得忙，趕快吃午餐吧。」她用力將餐盒推到他身上，轉身就走。

　　「意青。」高鎮敏迅速拉住她手臂。

　　「做什麼？」她蹙著眉，心底卻為了好久沒聽到的這聲親暱呼喚而悸動。

　　「怎麼這麼容易生氣？」高鎮敏索性坐在桌緣，然後將她拉至大腿半抱著，頭一低就湊在她脖頸處輕咬。

　　「你別這樣。」宋意青縮起脖子，嫩臉泛紅。

　　「癢嗎？好敏感的肌膚……好香甜。」他低聲在她耳邊吐氣，又順勢咬了她渾圓耳垂。

　　「你！這是辦公室……如果被人瞧見，雜誌又有得寫了。」她輕咬嘴唇嬌嗔，終究透露出心底在意著那篇報導。

　　高鎮敏雙眸精溜的一轉，將薄唇貼在她耳際低語：「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報導了……」

　　宋意青只是應了一聲，沒再追問半句雜誌報導，她窩在高鎮敏溫暖的懷裡，依戀著他身上好聞的男性氣息。

　　「意青、青青……」高鎮敏低低啞啞的喚著她，嘴唇在她臉上游移輕吻，熾熱的鼻息直騷著她。

　　宋意青兩手環抱住他腰身，感受著與他熱唇的摩挲，忍不住微微喘氣。

　　「你最近太累了……找個時間我們去……渡假……好嗎？」她察覺高鎮敏這陣子清瘦了一些，每晚也疲倦得連話都變少。

　　高鎮敏對她的提議不置可否，依舊摟著她親吻，溫存許久才開口：

　　「青青，妳到底是真……是假……」

　　「什麼？」宋意青疑惑著，分不清高鎮敏在問些什麼，想抬頭看他，卻又被按住後腦，臉頰只得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妳說我玩膩妳，但是，從來都是妳玩我，而不是我玩妳……」

　　這是什麼意思？宋意青身體僵住，血液彷彿整個凝結，呆愣的定住不動，她訝異的抬起頭來看著高鎮敏，卻對上一雙冰冰冷冷的眼眸……

絕對官僚

第六章

　　喧鬧的夜生活正在台北東區上演。一間位於地下室的酒吧包廂內，高大英俊的男人獨坐飲酒，聽著包廂外Live  Band的抒情歌演奏，眼神深沉晦暗。

　　「我的酒吧不賴吧！」

　　包廂大門冷不防被推開，一個蓄著最流行的偶像派半長髮男人忽然闖進來，還嘻皮笑臉的大喊著。

　　「你遲到半小時。」英俊男人就是高鎮敏，他冷冷地看了一下手錶，然後橫他一眼。

　　「喂，我剛下飛機就趕來見你，連晚餐都還沒吃！」男人不理會他的冷漠抗議，逕自說個沒完，「飛機上那一丁點食物哪夠我吃啊，差點餓到肚皮整個凹下去，你吃過沒？我叫廚房送餐過來。」

　　「我要的資料呢？」高鎮敏啜了一口酒，打斷他的嘮叨不休。

　　「等一下，我先叫東西吃……好啦好啦！資料在這裡，你自己先看。」男人從外套內側拿出一袋資料袋拋扔過去，被高鎮敏迅捷一把接住。

　　「為什麼不像前幾次那樣用電話或網路聯絡，非要我親自來一趟？」高鎮敏不急著看資料，只是拿在手上。

　　「因為啊……」男人拿起室內電話邊說著，「送一份套餐到包廂……因為實在太精采太複雜，電話裡講不清楚，你自己看完資料就知道了。」

　　高鎮敏蹙眉沉著臉，拿出資料袋裡的文件，頓時神色微變，眼神閃爍不定。

　　「我愈是調查愈是驚訝。那女人外表清純得像水仙，哪知道根本就早顆不折不扣的洋蔥，剝了一層又一層，裡裡外外都是不可告人的祕密。」男人大口吃著套餐，在一旁詳細解說。

　　高鎮敏不發一語，冷著臉翻看資料。之前不過是發現宋意青撒謊引誘他追求就夠讓他惱火，那現在看著這堆鐵証如山的資料，証實她根本沒在美國開過形象顧問公司，大學畢業後都只靠著美色勾引男人，這樣的調查結果無疑是火上澆油，惹得他怒火中燒。

　　「這女人兩年多來玩弄過將近十個男人，而且每個都沒好下場，其中好幾個為了擺脫她，付了全部財產當作分手費，弄到不是破產就是身敗名裂，再不然就是搞得和原配離婚撕破臉，我看她還真像毒蜘蛛，吸完男人的血之後還把對方整個吃到肚子裡……」男子吃得津津有味，也說得不亦樂乎，「原來還真有女人把感情當作職業來經營，很有趣吧？」

　　「哪裡有趣？」默不作聲的高鎮敏忽然冷睨著他，俊臉冰寒如霜。

　　「咳、咳……你眼睛大就可以瞪人嗎？真會被你給嚇死！」男子誇張的拍拍胸口，「也不想想我為了搜集這些資料，跑了那麼多地方。」

　　「我正要問你，為什麼從我要你搜証到現在，竟然拖了一個多月？」

　　「拜託！你要知道宋意青騙過的男人都不住台灣，這些人有的是美國華僑，有的住香港，還有人住新加坡……」

　　高鎮敏凝眉片刻。「知不知道她挑中這些人的原因？」

　　「這我倒沒想過……別瞪我，我哪曉得你會想知道這個啊！」

　　「她有合夥人嗎？李曜文是不是她的同夥？」他再度想起當時連番看見她和李曜文親密出席公眾場合的畫面。

　　「不是。據我調查，李曜文在紐約生活正常，我看他應該只是被宋意青利用罷了。」男子說得口沫橫飛，「宋意青的同夥另有其人。你看，這是我前陣子在台灣拍到的畫面，宋意青神神祕祕的出入台北一家偵探社。」

　　高鎮敏接過他手中照片，看著照片中宋意青形色匆匆的獨自走在西門町，下一張是她走進一棟破舊公寓，還有一張是她和一個短髮女子一起定出公寓。

　　「那棟公寓很荒涼，幾乎沒有人出入，所以我不敢跟著進去，以免被發現。但是根據我調查，那個短髮女子獨自經營一家偵探社，宋意青的資料都是跟她購買，我曾經趁著短髮女子出差，半夜偷溜進偵探社，沒想到竟然搜出一大迭關於你的資料，我都翻拍了下來存在手機裡。」男子將手機遞給高鎮敏。

　　「想不到堂堂高二公子也有自動跳進圈套的一天，你啊，你的身家背景一舉一動被查得清清楚楚，包括你每天幾點開會、上班走哪條路線都被記錄下來。這還不算，就連你愛吃什麼不吃什麼，人家都事先調查得一清二楚……」

　　高鎮敏冷冷地看著手機存檔，這下子總算明白為何宋意青當天會如此湊巧的擦撞他車輛，也總算知道她早就想藉著擔任造型師來親近他；更可笑的是，他直到此刻才搞清楚為何宋意青會「恰好」跟他一樣不吃生魚片！

　　男子看他不吭聲，逕自滔滔不絕地說著：「你如果想知道得更詳細，我也可以查查這個女偵探的底細，說不定又會查出一堆更精采……」

　　「不用再查了。」高鎮敏冷怒地打斷他，隨即取出支票。「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你不是還想知道宋意青是如何挑選獵物的嗎？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男子瞥了眼支票上的金額，樂得眉開眼笑。

　　「還有什麼好查？一切還不夠清楚嗎？」高鎮敏冷哼，眼神竄過一絲惱火。

　　「是啊，幸好你警覺心夠，不然就會被扯進這個布好的桃花網裡。」

　　不是他警覺心夠，而是他恰巧看見李曜文偕同男伴出入同志酒吧，這才起疑，否則……面對這麼個氣質清雅、談吐不俗的女子，他又怎麼可能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

　　「對了，我在飛機上看到了你的緋聞，怎麼？你真的又跟那個模特兒打得火熱？」男子好奇追問，無視高鎮敏僵冷的臉孔。

　　「這不關你的事吧？」

　　「不說就算了。」他聳聳肩，卻又追問：「那你現在知道真相了，要怎麼處理這個宋意青？」

　　「我自有打算。」高鎮敏拿起透明酒杯微微晃動，看著金黃色液體緩緩流轉，然後蹙眉一飲而盡。

　　「哇！看來這女人真的惹火你了。」男子頗有幾分看熱鬧的態勢。「也算是她踢到鐵板，誰不好惹，竟然瞎了眼惹上你，這下子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咦！你要定啦？咱們好久沒見面，怎麼不多坐一下？」

　　高鎮敏推開門扉，深邃英俊的臉龐在昏暗的酒吧光線下顯得晦暗，向來炯炯有神的雙眸也透著複雜難明的訊息；他出眾外貌引起酒吧內許多女子注視，對於這些放電眼神，高鎮敏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也沒多加理會，逕自離去。

　　＊　　＊　　＊　　＊　　＊　　＊　　＊　　＊

　　宋意青忐忑不安地蜷縮在大床上，儘管已經午夜，她卻異常清醒，盯著身邊空著的位置，她知道高鎮敏又晚歸了。

　　那日在高鎮敏辦公室，冷不防聽他說出那句冷淡卻又莫名所以的話，她心底直感到不解；偏偏在她追問打探之下，高鎮敏僅僅輕描淡寫的說是隨口逗她，然後就以事務繁忙為由打發她離開，攪得她一頭霧水。

　　「您撥的號碼目前沒有回應……」

　　她沮喪的握著電話。這陣子想找李曜文說話解悶卻始終找不到人，鐘寧一到大陸就彷彿消失似的，手機從沒打通過；而更讓她不安的是，她離開美國時醫生開的鎮定劑和安眠藥已經吃完，這下子她竟連好好睡覺都辦不到。

　　「是妳玩我，而不是我玩妳……」

　　腦海又浮現那日高鎮敏對她說這話時冰冷的眼神，他從沒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她。

　　「叮！」

　　宋意青握在手中的手機忽然響起，她一看號碼，旋即坐直身子接聽。

　　「鐘寧，妳跑哪兒去了？竟然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

　　「小青，我還在大陸，這件case比想像中難纏，一直搞不定。我今天還跟丟了那個狡猾的小狼狗……」鐘寧的聲音聽起來小聲而遙遠。

　　「妳什麼時候回來？」她渴望地問著。

　　「暫時回不去了，我非得把這個case完成不可。妳還好吧？怎麼妳家裡的室內電話都打不通啊？」

　　「我……電話壞了，我還沒找人來修。」宋意青隱瞞退租搬來和高鎮敏同居的事，她知道鐘寧肯定會嚴加反對。

　　「對了，我是要問妳，妳和高鎮敏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看到雜誌報導他夜宿名模香閨？」鐘寧急忙忙追問。

　　「那是誤會，而且他已經跟我保証，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宋意青輕聲替高鎮敏解釋著。

　　鐘寧顯然愣了一下，旋即發作，「小青，男人說的這種承諾妳也當真？妳以往的聰明冷靜跑到哪去了？妳以前根本不會這麼盲目，怎麼遇到高鎮敏就全都變了樣！」

　　「我……」宋意青眼眶微紅，深吸一口氣。「別再提以前，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現在願意相信他……」

　　「妳講這什麼話！妳這樣我真的很不放心。我早就跟妳說過，高鎮敏不是只靠家族庇蔭的普通人物，叫妳別沾惹他，妳、妳就是不聽！」鐘寧簡直氣急敗壞。

　　「妳別太擔心，他不會欺負我的……」宋意青倔強的咬了咬下唇，眨了眨愈來愈濕潤的眼睛。

　　「真搞不懂妳是怎麼回事！」鐘寧感覺到自己勸不動她，不由得大嘆一口氣。

　　「……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

　　宋意青心底一陣委屈。鐘寧對她的關心她都知道，但是，她自幼由保母帶大，國中開始住進寄宿學校，父母長年在國外奔波賺錢，一家人難得見上幾次面，親子關係也極為疏淡；甚至當年她出事之後，父母也只是將她帶往美國休養，生活起居仍是傭人替她打點，她真是過怕了這種孤單的日子。

　　「我看我還是盡快把這件case結束，盡早回台灣。」

　　「我真的沒事，妳別太擔心。」才想多解釋幾句，電話那頭已經沒有了訊息。

　　宋意青落寞的掛上電話。她知道鐘寧氣她沒用，但是，當初高鎮敏提出同住的要求，著實讓她感動不已，這幾個月來，她早已將這兒當成一個家，無論如何她都不願輕易放棄……

　　＊　　＊　　＊　　＊　　＊　　＊　　＊　　＊

　　「你回來了？」

　　宋意青呆坐在床上許久，冷不防聽到門扉被推開的聲音，才轉頭，就看見高鎮敏身影，臥房內僅開著一盞暈黃夜燈，透著微弱光線，她隱約看見高鎮敏冷著臉。

　　「嗯。」他逕自褪下西裝外套，扯松領帶。

　　「怎麼最近老是這麼忙？」她輕聲問著，起身過去替他將外套掛好，正想為他解開襯衫，手腕卻忽然被抓住。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瞥了眼床鋪上擱放的手機，支起宋意青下巴問著：「和誰講電話？」

　　「一個老同學。」

　　高鎮敏抬抬濃眉。「半夜兩點？什麼事這麼急？」

　　「她在國外，不容易聯絡嘛。」宋意青想繼續替他解下衣衫，高鎮敏卻仍是不放開她的手。

　　「他？男人還是女人？」高鎮敏捏捏她下巴。

　　宋意青忍不住笑出聲。「你吃醋嗎？」

　　高鎮敏聳聳肩。「May  be。」

　　「是女的，是我國中同學。」她漾開笑容，眉眼儘是笑意。

　　高鎮敏盯著她臉蛋，忽然長手一伸將大燈打開，頓時室內全亮。

　　「完全沒化妝，」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刷著宋意青臉頰，感受著她嫩臉的細緻。「仍然是這麼的動人……」

　　「你最近似乎不大開心，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宋意青任他撫著臉，語氣溫柔地問著。

　　「還能有什麼大事。」高鎮敏冷哼，壓根不想多說。

　　「不過，今晚你父親打電話來……我當然沒接，但是聽到了他的留言，問你手機為什麼沒開，還要你明早去見他。」她聽到時著實嚇了一大跳，畢竟她搬來後從未發生過高鎮敏家人打電話來的情況。

　　「聽他語氣似乎不大好，所以我擔心是公司出狀況。」

　　「他對我說話向來都是這樣。」高鎮敏不甚在意，反而專注著解開宋意青的睡衣，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竄進她領口一翻，登時整個雪白香肩都裸露出來。

　　「你！」宋意青俏臉泛紅，正想抗議，就見高鎮敏頭一低，吻咬著她肩膀。

　　「都已經半夜兩點了……啊！」她纖細的腰身被整個摟抱起來，兩腳踩不到地，連忙抱住高鎮敏頸項。

　　「妳永遠都是這麼香。」他將臉埋在宋意青肩窩，淡淡的清新香味傳來。

　　「你不先換衣服嗎？」她脹紅臉，感受到高鎮敏將手探進睡衣裡，撫揉著她腰臀。

　　高鎮敏將她抱上一旁矮櫃，將她手放在他胸膛。「幫我脫。」

　　「大燈先關上。」儘管兩人同住多時，她仍對高鎮敏的親暱舉止感到嬌羞。

　　高鎮敏嘴角勾起魅惑的笑意，顯然不依她的懇求，不但不關燈，還阻止她的遮掩，一手抓著宋意青兩個纖細手腕，另一手俐落地扯下她整件睡衣。

　　宋意青不由得嬌呼一聲，赤裸的身子微微發顫。

　　「怎麼還會害羞？」高鎮敏在她耳邊吐氣低問。「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誰像你這樣厚臉皮了。」她嬌嗔，卻在毫無防備之下，忽然整個人被抬抱起來，身子一個翻轉，小腹頂著他肩膀，整個人倒掛在高鎮敏肩上。

　　「別這樣，好難受……」宋意青連忙緊抓著他衣服，兩腿踢著掙扎著想下來。

　　「少囉嗦！」高鎮敏大手一揚，啪的一聲拍打她圓挺翹臀。

　　「你！」宋意青耳根燥紅，卻又拿他沒辦法，只得任他扛到床邊。

　　高鎮敏將她擺放到大床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臉蛋嫣紅，羞澀的遮掩胸部。

　　「別遮了，妳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他邪魅一笑，慢條斯理的解開襯衫鈕扣，然後身上衣物一件件拋扔在地，直到袒露精實身軀，然後上床去抱住宋意青。

　　「敏……」她被摟在溫暖懷裡，感受到他沉穩的心跳聲，不由得一陣陣複雜的悸動，忍不住輕聲喚他的名，情緒也越發激昂。

　　高鎮敏兩手掌住她纖腰，將她抱放在大腿上，時而狂熾時而輕柔地吻著她。

　　宋意青聽見自己發出嚶嚀，她喘著氣看向高鎮敏，望著他那雙彷彿深不見底的眼睛，伸手想去摸他臉龐，卻被他猛然的連續挺身，惹得招架不住，兩手連忙緊抓著床單，腰身不由自主地扭擺著，口中不斷發出嬌喊。

　　「我愛你……」她忍不住情緒激動的嚷著，身體感受著高鎮敏，知道這男人深深攫住她的身，以及她的全副心思，她吶喊著曾經以為這輩子不可能說出口的字句。

　　「敏，我愛你，我愛你……」

　　高鎮敏沒有回答，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激昂不已的宋意青，忽然長手一伸，啪的一下關掉大燈，頓時室內陷入昏暗；透著淡淡夜燈的微弱光線，他那線條分明的臉孔透著冷峻，眼神有如深潭，閃過陣陣難測的波光。

　　＊　　＊　　＊　　＊　　＊　　＊　　＊　　＊

　　陽明山一戶佔地百坪的華宅，入夜後燈火通明，位於二樓的書房此刻卻瀰漫著對峙氣氛。

　　「我要你一大早過來，而不是晚上。」高家大家長高遠龍冷著臉怒問二兒子，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高鎮敏對於高遠龍的怒氣無動於衷，擺臉色的架子不下於父親，他冷冷回應：「我整天都在開會。」

　　「別以為你最近工作方面有點小成績就可以鬆懈！」高遠龍嚴厲的看著他。「私生活不檢點同樣可以毀掉你！」

　　「我知道，你說過很多次了。」高鎮敏冷著臉，一反常態的諷刺反駁。

　　始終靜坐一旁的長子高鎮棠訝異地看向他。

　　「還敢說你知道，那你給我說清楚這是什麼！」高遠龍火大地扔出一本雜誌，直接丟在高鎮敏身上。

　　高鎮敏動也不動，任由雜誌砸在胸口後掉落在地，封面正是他和許立綺的親密照片。

　　「我在上海忙得不可開交，你卻在台灣搞這些上不了檯面的勾當，是不是又想丟高家的臉？！」高遠龍氣惱怒罵。

　　「對你來說，我哪次沒丟高家的臉？」高鎮敏冷冷反問。

　　「你！」高遠龍正想大罵。

　　「我看這報導內容全是看圖編故事，我們不要隨之起舞就好，過一陣子就沒事了。」高鎮棠連忙打圓場。

　　「你不用幫他講話，一人做事一人當。」高遠龍冷哼。

　　「是啊大哥，你先去忙吧，別站在我這邊，免得被我給熏臭之後嗆到爸爸。」高鎮敏淡淡開口，臉上幾乎沒有表情。

　　「你除了靠這張利嘴想氣死我，還能做些什麼？！」

　　高鎮敏聳聳肩。「不就鬧些笑話讓記者們拍照。」

　　「好了，我看你今天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高鎮棠心驚於二弟回異於以往的態度，眼看著父親愈來愈震怒，連忙推著他離開書房。

　　「給我站住！」高遠龍怒吼，指著高鎮敏厲聲，「學學你大哥怎麼潔身自愛，別再讓我看到這些無聊報導！」

　　「記者偏要偷拍，除非我足不出戶，不然要怎麼阻止？」高鎮敏冷笑，滿臉桀騖不馴。

　　÷「你存心想氣死我！」高遠龍指著他，「為什麼你就是不能跟你大哥一樣？！」

　　高鎮敏眼神閃過一絲惱恨，旋即卻又平復，以平冷的語氣反問：「沒有我的荒唐，又怎麼突顯大哥的優秀？」

　　「隨你怎麼說。但我警告你，再給我胡來，高家產業你休想分得一絲一毫。」

　　「要不要登報脫離父子關係比較快……」

　　「啪－－」

　　高鎮敏話還沒說完，高遠龍被激得忽然狠狠甩他一巴掌，力道之大讓高鎮敏整個臉龐偏過一邊，嘴角立刻滲出血絲。

　　站在高鎮敏身邊的高鎮棠連忙將他們隔開。「爸，媽聽到聲音會立刻上樓。」

　　高遠龍有些錯愕的看著二兒子慢條斯理的擦拭嘴角。

　　「都回去吧。」他轉過身走向書桌，不想再看高鎮敏一眼。

　　高鎮棠連忙推著高鎮敏離開，哪知道正巧碰上拿著水果盤到二樓的宋美瑤。

　　「你們要走啦……鎮敏的臉怎麼會這樣！」她驚呼。

　　「媽，二弟累了要先回去，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高鎮棠哄著母親，高鎮敏不再開口。

　　高鎮棠隨著二弟走到門外，忍不住探問：「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高鎮敏滿臉不在乎的聳肩。

　　「以往無論爸爸說什麼或是誤解什麼，你總是照單全收，但你今天的表現很反常。」高鎮棠追問。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我。」高鎮敏冷笑。

　　「那雜誌報導你怎麼解釋？我不相信以前總是懂得躲避媒體的人，會忽然之間被拍到這麼多清晰又曖昧的照片。」高鎮棠挑明說出疑點。

　　「我只能說狗仔隊愈來愈厲害。」

　　高鎮敏無視於大哥懷疑的眼神，逕自推開大門，高瘦的身影隱沒在漆黑之中。

　　＊　　＊　　＊　　＊　　＊　　＊　　＊　　＊

　　高鎮敏回到住所時已經是半夜，宋意青聽見開門聲，連忙從臥室出來迎接。

　　「你回來啦，餓嗎？要不要我熱碗湯……」她驚訝的看著高鎮敏，他原本膚色偏白的臉頰整個發紅，嘴角還滲著些微血絲。

　　「什麼湯？」高鎮敏神色如常的問著。

　　「你……」宋意青愣愣的盯著他。

　　「妳連自己煮了什麼湯都忘了？」看她呆愣在原地，高鎮敏又問一次。

　　「牛……牛肉蔬菜湯。」

　　「那去熱一碗給我。」高鎮敏扯開領帶，坐進客廳的大沙發裡，疲倦的捏了捏高挺鼻樑。

　　宋意青憂心的看著他，然後默不作聲的走去浴室，拿著一條熱毛巾，溫柔的蹲在高鎮敏身邊。

　　「這樣會好一點。」她輕輕將毛巾貼在高鎮敏臉頰上，另一手握著他大手。

　　「我自己來。」高鎮敏有意無意的掙開她小手。

　　「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知道高鎮敏今晚返家面見父親，因為高遠龍傍晚時又在電話答錄機留言，怒氣沖沖的要他盡快回家。

　　「我的事情妳不是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幹嘛多此一問？」高鎮敏態度冷淡。

　　宋意青當然不解他話中含意，只當他是心情不好。

　　「你先去洗個澡，我幫你熱湯，喝完後好好休息。」她輕聲細語勸著。

　　高鎮敏深深的看進她眼底，好半晌忽然冷哼。「妳告訴我，一個人始終戴著假面具示人，到底是什麼滋味？」

　　宋意青凝眉，直覺他是在諷刺高遠龍。

　　「或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吧。」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說詞。

　　「是嗎？那等真相掀開時，就別怪我殘忍。」高鎮敏丟下這句話後就走向浴室。

　　宋意青知道他心情不好需要發洩，於是也不再追問，只是專注著替高鎮敏熱湯，一心希望他休息過後就能夠心情好轉。

絕對官僚

第七章

　　隔天一大早，高鎮敏就趕著去公司開早會，宋意青瞧他臉頰恢復如常，氣色也挺好，這才稍加放心。

　　傍晚，她悉心準備晚餐等待高鎮敏回來。這是她不再當高鎮敏形象顧問後，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儘管高鎮敏返家和她共進晚餐的機率微乎其微，她仍是希望只要他一踏進家門，就能獲得最完善的照料。

　　宋意青正在廚房忙著，隱約聽見大門傳來聲響，她驚喜萬分的奔出去迎接。

　　「怎麼今天這麼早……」她倏地噤聲，訝然看著推門而入的中年美婦。

　　宋美瑤冷不防瞧見兒子家裡多了個陌生女孩，也是一陣訝異。

　　「妳是？」宋意青有些不安，畢竟她深知高鎮敏不願聲張兩人同居的事。

　　「我是鎮敏的母親，妳可以叫我高媽媽。」宋美瑤露出溫和笑容，兩眼不停打量著宋意青。

　　宋意青曾在雜誌上看過高家全家福的照片，當時就對氣質高雅的高夫人頗有印象，沒想到本人更好看，不僅外貌身材保養得宜，舉止也充滿雍容貴氣。

　　「高媽媽，我是鎮敏的朋友，只是來找他拿些資料。」宋意青不自在的扯著謊，企圖掩飾她住在這裡的事實。

　　宋美瑤眼光飄過餐廳滿桌子的菜，再看看宋意青略微羞澀的表情，心底已猜到是怎麼回事。

　　「沒關係沒關係，妳不用緊張，我只是拿些東西過來，等一下就走。」她將手中購物袋遞給宋意青。「這是韓國人參，妳會煮人參雞湯嗎？」

　　「呃……會。」宋意青有些摸不著頭緒，只得乖乖回答。

　　「那太好啦，就麻煩妳煮雞湯給鎮敏喝，我看他最近瘦了。他不愛吃補品又很挑食，不過人參雞湯多少會喝一點。」

　　宋美瑤詳細說明了以往高鎮敏慣喝的雞湯做法。

　　「剛好冰箱裡還有雞肉，我等一下就煮……」宋意青不好意思的脹紅臉，她這一回答，簡直就是承認了自己就住在這兒。

　　宋美瑤知趣的微微一笑，並不點破。「有妳照顧鎮敏，我就放心啦，不然看他昨晚那副模樣，真是讓人擔心。」

　　「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她連忙追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和他爸爸大吵一架。」宋美瑤無耐的嘆口氣。「他爸爸脾氣沖，可能一時激動就打了他一巴掌。」

　　宋意青微微蹙眉，想起高鎮敏昨晚坐在沙發上落寞的模樣，再想到根據以前鐘寧給她的資料，高鎮敏在高家並不受到重視，心底不禁泛起不捨。

　　「我是不知道他們爭執什麼，不過，昨晚鎮敏走了之後，他爸爸在書房悶坐好久，我好說歹說才勸得了他回房休息，但是他失眠整晚，今天早上還暗示我過來瞧瞧……」

　　宋意青著實驚訝，聽宋美瑤這麼說，高遠龍並非如她想像中的那麼不在乎高鎮敏。

　　「他平常都不談論家裡的事，所以我都不知道……」

　　「鎮敏從小就是這樣的，心底藏著很多事，連我這個當媽媽的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宋美瑤盯著她瞧，微微笑著。「不過，以後有妳陪在他身邊，我就放心多了。」

　　「我其實也沒能做什麼。」宋意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泛紅臉頰。

　　「在我看來應該不是這樣。我也該走了，雞湯就麻煩妳了。」

　　「不如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宋意青連忙挽留。

　　宋美瑤搖搖頭，示意她繼續準備晚餐，這才從容離開。

　　＊　　＊　　＊　　＊　　＊　　＊　　＊　　＊

　　「緋聞鬧得這麼大，我打了好幾通電話你都不理，直到現在才出現。」

　　許立綺怪罪的噘著嘴，眼神卻透露她對於高鎮敏來訪的欣喜。

　　「妳打給我做什麼？」高鎮敏高瘦身影踏進許立綺住處。

　　「至少我們可以討論討論該怎麼回應媒體啊。」她喜上眉梢的招呼高鎮敏入內，還立刻拿出最上等的藍山咖啡烹煮。

　　「照片拍得那麼清楚，寫的也都是事實，還有什麼好討論？」

　　高鎮敏看她手忙腳亂的煮咖啡，顯然平時壓根不會親自動手，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瞬間想起家裡有個人總是優雅從容的替他打理服裝外型、料理飲食起居……高鎮敏倏地蹙眉，氣惱自己控制不住的思緒。

　　「那你是承認記者說我們舊情復燃嘍？」許立綺端了兩杯咖啡，親暱的坐到高鎮敏身邊窩著。

　　「那句例外。」他啜了口咖啡，大皺眉頭，沒想到這麼香的咖啡豆被糟蹋成不堪入口。

　　「你就是這樣，老是講話兜圈子吊人家胃口。」她嗲著嗓音撒嬌。

　　「這樣總不算是吊妳胃口了吧？」高鎮敏遞給她一個信封。

　　許立綺狐疑看向他。「這什麼？」

　　「如果同意就簽名，當然，如果妳想先跟經紀公司討論也可以。」高鎮敏示意她拆封察看。

　　「這是……天啊！」她驚訝的瞠大眼睛。「美麗女人館代言人一年期聘書？」

　　「酬勞還滿意嗎？」高鎮敏點燃香煙，不疾不徐的抽著。

　　許立綺呆若木雞的直點頭，這數字簡直可以邀請國際巨星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用問經紀公司，我現在就可以簽！」她急忙忙找筆就要簽名。

　　「別急。這是檯面上的交易，我還有私底下的要求，妳聽完再簽還不遲。」他將許立綺的手按住，阻止她簽字。

　　「什麼要求？我們還要這麼見外嗎？」她媚笑的橫高鎮敏一眼，一心期待能和他復合。

　　「很簡單，對妳也沒有實質的損失。」高鎮敏修長的手指輕巧地彈了彈香煙，笑了一下。「還可以提高妳的曝光率。」

　　「怎麼說？」許立綺不解。

　　高鎮敏直視著她。「一切聽我安排，我會告訴妳該怎麼做。」

　　＊　　＊　　＊　　＊　　＊　　＊　　＊　　＊

　　宋意青倚在陽台邊，纖細娉婷的身段在偌大窗台上顯得更為楚楚可人，偶爾吹來涼風，惹得她長卷髮隨之飄揚，襯著嫩白清麗的臉蛋，整個人猶如一幅優美畫作。

　　碰！

　　冷不防身後傳來大門開啟聲，宋意青連忙回頭，就見到高鎮敏身影。

　　「今天這麼早？」她漾起微笑，迅速從陽台入內，替高鎮敏退下外套。

　　他觸碰到宋意青冰冷的雙手，不由自主摸上她秀髮和臉頰，同樣冰涼的觸感讓他蹙眉。

　　「以後別站在陽台等我。」

　　宋意青正拎著他的公事包和西裝外套，聽見他冷硬的聲音連忙抬頭，卻對上他帶著怒意的表情。

　　「我只是吹吹風，並不是刻意等你。」

　　她心一沉，對於高鎮敏的怒氣感到無所適從；自從他開始夜夜加班之後，回到家總是沒好臉色，對她的態度也是時好時壞，搞得她大為受挫。

　　「不是刻意等我，會讓風吹得全身冰冷？妳是存心讓自己生病嗎？」他語氣甚差的指控。

　　「你……」

　　宋意青被他冷漠的態度給刺傷，這陣子以來的委屈頓時湧起，忍不住紅了眼眶，悶悶的轉頭走向臥房。

　　高鎮敏愕然，沒料到此時此刻看到她難過的模樣竟還會扯動心弦，當下不及細想，一把將她抱住。

　　「說妳兩句就跟我翻臉嗎？」他將臉頰貼著她臉蛋。「我是不希望妳著涼，妳看妳，整個人像是冰雕似的。」

　　宋意青輕輕笑出聲。「你別說得那麼誇張。」

　　「煮了什麼？」高鎮敏看向餐桌，數碟香氣四溢的料理，宋意青學習烹飪也不過是最近的事，卻總是能做出精緻菜餚。

　　「不過是一些家常小菜，你先去換衣服，我們一起吃飯。」她看著高鎮敏，情不自禁踮起腳，迅速親吻他臉頰，這才帶著淺淺微笑，轉身替他將外套拿進臥房。

　　高鎮敏看著她背影，大手摸上方纔她吻過的地方，發現自己竟有些心猿意馬；然而，他倏地緊握拳頭，既然這場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錯誤，那也就沒有再耽溺下去的理由。

　　「嗶嗶……」

　　鮮少人知道號碼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高鎮敏一看來電顯示，不由得沉下臉。

　　他走進書房關上門，這才接起。「什麼事？」

　　「我又查到更多資料，想聽嗎？」電話那頭傳來男子的聲音。

　　「不是跟你說了別再往下查？我還有事，改天再說。」

　　「喂！別掛電話，我是要跟你說，我查到宋意青多年來在美國的就醫記錄。」

　　高鎮敏不耐煩的蹙眉。「我沒興趣知道這些。」

　　「但是根據資料，她長期服用鎮定劑和安眠藥，你都沒發現嗎？」

　　高鎮敏一愣，想起確實好幾次在不經意間看見宋意青在睡前吃藥，他曾隨口問過一次，她只輕描淡寫說是魚甘油之類的保養品，原來竟是鎮定劑和安眠藥。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卻得靠藥物度日，我看她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祕密，一定得好好查一查。」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與她相關的調查報告。」高鎮敏心情大壞，方才摟著宋意青時湧起的溫柔全化為烏有。

　　「你該不會還跟她住在一起吧？」男子聽高鎮敏沒反駁，當下誇張的怪叫：「呼！真有你的，我看你早就被迷得團團轉了！」

　　「這不用你關心。」高鎮敏垂下眼簾，俊挺臉龐閃過一絲惱怒。「以後別再跟我提起這女人的事。」

　　他用力將手機摔在椅子上，結束對話。

　　高鎮敏腦海浮現宋意青剛才踮腳吻他的畫面。從沒有女人讓他這麼又愛又恨。沒錯，他曾喜愛宋意青的溫柔嬌態與柔情萬種，但可笑的是，這一切全都源自於一個接著一個的謊言，如今想起來，更讓他恨之人心，他高鎮敏可不是任由女人擺弄的角色，想玩他，那就得承受玩火自焚的代價。

　　「原來你在這兒，在忙嗎？」宋意青忽然推門而入，一入內就過去倚在高鎮敏身邊，清麗臉蛋滿是柔情。「先來吃飯好嗎？」

　　高鎮敏好看的薄唇勾起冷冷淺笑，以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向她。

　　「走吧，吃飯去。」

　　＊　　＊　　＊　　＊　　＊　　＊　　＊　　＊

　　「雞湯好喝嗎？」宋意青滿足的看著高鎮敏喝湯。

　　「嗯。」他隱約覺得口味有些熟悉。「這人參在哪裡買的？」

　　「是你母親傍晚拿來的。」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高鎮敏臉色一僵。

　　「她來過？怎麼我進門到現在妳才說。」他放下湯匙看著她。

　　「她拿人參過來，很快就走了，我以為這不是很重要。」

　　「妳怎麼跟她解釋出現在我屋子裡？」

　　「我說我只是來跟你拿資料。」宋意青看他滿臉不快，連忙解釋。

　　「那她跟妳說了些什麼？」高鎮敏慢條斯理的繼續喝湯。

　　「她說你最近瘦了，要我煮人參雞湯給你喝……」宋意青想起宋美瑤對兒子溢於言表的關心，忍不住試著勸高鎮敏：「其實，我發現你爸媽很關心你，你也該常常回去看他們。」

　　「我有說他們不關心我嗎？」高鎮敏語氣平冷的反問。

　　宋意青登時傻住。

　　「我、我以為……你總是不說家裡的事，而且你前幾天才跟你爸鬧不愉快。」她清楚記得高鎮敏每次談到家裡就轉移話題。

　　「家裡的事有什麼好說？妳很想知道嗎？」他嚼著菜，輕描淡寫地問著。

　　「我看你最近時常不開心，很想替你分擔。」宋意青替他夾菜。

　　可惜讓他惱火的根源就是她！高鎮敏瞥她一眼。「妳想分擔？那好，我建議我父親和我脫離父子關係，妳覺得如何？」

　　宋意青訝異。「為什麼？！」

　　「如果離開高家，妳現在看到的豪宅名車都不再屬於我，龍暘集團的一絲一毫也與我無關。」他邊說邊看宋意青反應。

　　「別胡說了，怎能輕易和父母脫離關係呢？」她的父母對她冷淡疏離，時常一年半載未跟她聯絡，但她從沒想過要脫離關係。

　　「妳不贊成？」

　　「那當然，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高家。」宋意青堅定地說著。

　　「說得好。」高鎮敏在心底冷哼。

　　宋意青看他冷硬的臉龐，心疼他背負著家族加諸身上的龐大壓力，只想以溫柔體貼安撫他。

　　「你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別把自己逼進死胡同。」她柔軟小手摸著高鎮敏眉頭，想將他緊蹙的眉心給揉開。

　　「夠了。」高鎮敏忽然將她的手一把抓住。

　　「怎麼了？」她輕聲問。

　　「安慰男人不是這種做法，難道還要我教妳嗎？」他將她小手放開，扯松領帶，直勾勾的盯著她。

　　「你別這樣……」宋意青當然明白他的暗示，只是搞不懂他在心情惡劣的情況下，怎麼會有這等閑情逸致。

　　「剛才是誰說想安慰我？嗯？」高鎮敏湊進，魅惑的在她耳邊呵著熱氣，惹得宋意青一陣酥麻。

　　「我不要你這樣……」她赫然明白他是想藉著激情發洩，但是這樣的高鎮敏讓她捉摸不定，讓她感到驚慌失措。

　　「那妳想我怎樣？妳這麼懂得男人，不如妳來告訴我。」他以手指輕刷她背部，忽然靈巧的「啪」一聲隔著衣服就解開宋意青胸罩。

　　「你在胡說什麼？！」宋意青無暇深究他話中含意，只能手忙腳亂的試著扣回胸衣。

　　「別扣了，反正等一下全都要脫光。」高鎮敏兩手抓住她細腰，順勢一托，將她嬌瘦的身子整個拎抱起來，邁步就往二樓臥室。

　　「我不喜歡你這樣子，先放我下來……」宋意青小腿亂踢，卻發現掙扎無效，她心一慌，不由得哽咽一聲，眼淚連串滑落。

　　高鎮敏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他把宋意青抱到臥房，俐落地將她拋扔在大床上。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你最近脾氣這麼壞。」她眼眶滿是淚水，卻沒哭出聲，只是定定的看著站在床邊的高鎮敏。

　　「不願意的話，現在立刻離開。」他沒回答她的疑問，只是神情冷漠的開始退下衣服。

　　宋意青沒有移動半分，以淚眼看著他，雪白貝齒輕咬著紅唇，好半晌才輕顫著嗓音問他：「難道，這樣就會讓你心情變好嗎？」

　　高鎮敏聳肩，不置可否。

　　宋意青看著他片刻，然後緩緩動手解開上衣鈕扣，直到細緻白嫩的上半身完全裸裎，這才以兩手環胸。

　　不可否認的，宋意青嬌嫩的身段始終吸引著他，高鎮敏狠狠蹙眉，將室內燈光關上，欺身上前，糾纏住床上的柔軟嬌軀。

　　宋意青咬著唇，盡力配合著高鎮敏，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幾乎喘不過氣。

　　整個晚上，他要了她數次，卻不像以往那般溫柔的舔吻她的唇，就只是箝制著她，漠視她整晚沒停過的眼淚，任她的淚水無聲的落在他手臂、胸膛和身上，也不曾替她抹去。

　　直到宋意青軟攤在床鋪上，他才下床，套上睡袍後逕自離開臥房，直到早晨出門他都沒再進房看她一眼。

　　＊　　＊　　＊　　＊　　＊　　＊　　＊　　＊

　　宋意青疲倦的昏睡許久，待完全清醒時竟已是中午時分。沒看見高鎮敏讓她著實失望。

　　「嗚……」

　　才一下床就發現渾身酸疼不已，好不容易挪動身子到浴室，才褪下衣衫準備梳洗，就被肌膚上或深或淺的紅痕給嚇住。

　　高鎮敏從沒對她這麼粗魯過！

　　宋意青緩緩清洗身子，泡熱水澡，梳洗過後她坐在電話旁，猶豫著該不該打電話給高鎮敏，心底渴望和他說上兩句話，卻又擔心打擾了他忙碌的工作。

　　正胡思亂想間，電話鈴聲忽然響起，倒把出神的她給嚇一跳。

　　她愣了一會兒，確認電話是由高鎮敏手機撥出，她才接起，但還沒說話就被搶白。

　　「為什麼這麼久才接？」冷沉的嗓音傳來，還帶著三分怒意。

　　「我……我在確認電話號碼。」她搬來此之後，總是小心翼翼的過濾號碼，免得不慎接到高鎮敏的私人電話。

　　「我打了好幾通，為什麼妳到現在才接？」高鎮敏就是無法抑制脾氣，天知道他是哪根神經不對勁，整個早上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抽空撥電話回家，這女人竟然就是不接。

　　「我睡到中午，剛才又花了一點時間梳洗。」她溫溫柔柔的回答。

　　高鎮敏顯然對她的答案還算滿意，也就不再追問，卻也沒再說話，忽然一陣沉默。

　　「你心情好點了嗎？」宋意青輕聲問他。

　　「嗯。」高鎮敏隨意應著。

　　「晚上想吃什麼？我來准……」

　　「出來吃吧。」高鎮敏打斷她的話。「我們很久沒在外面用餐。」

　　「好啊！」宋意青一陣驚喜。

　　「然後順便買些東西，妳準備準備，我七點去載妳。」高鎮敏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就掛上電話。

　　宋意青仍拿著話筒，心底泛起一絲絲甜蜜，嘴角盈著笑，清麗的臉蛋滿足柔情。

　　＊　　＊　　＊　　＊　　＊　　＊　　＊　　＊

　　當晚，高鎮敏帶著宋意青來到華貴雅致的義大利餐廳用餐，兩人心思各異，高鎮敏顯然胃口不佳，只是忙著接電話談公事，而宋意青則暗暗開心著能和高鎮敏共進晚餐。

　　「沒胃口嗎？」看他盤裡的薄荷小羊排沒吃幾口，宋意青輕聲問著。

　　「我不餓。」他啜了口紅酒，拿起餐巾優雅的擦拭嘴角。

　　「你最近瘦了，是不是工作太忙？」儘管他英俊的臉龐仍是如此魅惑，她卻捨不得見他消瘦。

　　「可能吧。」高鎮敏不甚在意。

　　「你……」宋意青著實擔心他，還想多問些細節，話還沒說完卻被打斷。

　　「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他示意服務生埋單。

　　宋意青只得跟著高鎮敏離開餐廳，一路上，車內寧靜無聲，她靜靜看著窗外夜色，燦亮的市區燈光閃爍，映照著她秀麗臉蛋一明一暗，如同她此刻心情。和高鎮敏同住讓她感到幸福，但最近他陰晴不定的情緒卻又讓她挫折，似乎無論怎麼討好他都不對。

　　胡思亂想之中，她發現車子停妥在美麗女人館的停車場。

　　「你還有事要處理？」宋意青訝異問他。

　　「不是跟妳說了吃完飯要購物嗎？」高鎮敏將車子停在他的專屬車位。

　　「但是現在已經過了營業時間。」都十點了呢。

　　高鎮敏總算露出最近難得一見的笑意。「也許今晚還沒打烊。」

　　宋意青一愣，也笑了出來，高鎮敏會將她帶來這兒，肯定是早就安排妥當。

　　「你想買什麼？」竟然這麼大費周章。

　　「怎麼整晚問東問西的？反正妳負責挑選就對了。」高鎮敏走向一樓精品區。

　　「我挑選？」她訝異，卻仍是跟著他走進館內，赫然發現精品區果然有好幾個專櫃還亮著燈，服務員也正等著他們。

　　高鎮敏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我要買一件最美的晚禮服，妳挑選幾件試穿，只要妳喜歡就行了。」

　　宋意青又驚又喜，沒料到高鎮敏竟特地做了這樣精心的安排。

　　「要不要先看Rebecca  Taylor？妳不是很喜歡他們的小禮服嗎？」高鎮敏帶著她走進專櫃。

　　宋意青聽他這麼說，直感到喜出望外，原來他竟清楚記得她的喜好。

　　在高鎮敏的陪同下，她試穿多件之後選定一套淡紫色雪紡紗的禮服，並且搭配銀色系高跟鞋與古董珠寶手提包。

　　「滿意嗎？」高鎮敏坐在一旁沙發上看著。

　　宋意青點點頭，漾著笑在鏡子前轉一圈，粉嫩色系襯出她白皙細緻的膚色，及膝小禮服底下那雙勻稱小腿，優美線條令人讚嘆，黑亮的長卷髮飄散在肩膀，再加上她五官精緻秀麗，這身打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熠熠耀眼。

　　「你喜歡嗎？」她盈滿笑意看向高鎮敏。

　　怎麼可能不喜歡？高鎮敏瞇起眼打量她，神色一陣複雜，有一瞬間但願自己從不知道宋意青的心懷詭胎，那麼，他一定會立刻湊上前去摟住她親吻……

　　「妳喜歡就夠了。」許久，他才淡淡的吐出這句話。

　　「那我去換下來。」她邊說邊往試衣間走。

　　「等一下，還欠一樣東西。」高鎮敏喚住她。

　　「什麼？」她低頭看了看，不覺得還缺少什麼。

　　「那樣東西這裡沒有。」高鎮敏示意她跟著他到另外一間名品珠寶專櫃。

　　「這……太貴重了。」宋意青深知櫥窗內的珠寶全都價值不菲。

　　「鑽石是女人的星星，如果少了它，豈不黯然失色？」高鎮敏吩咐服務生取出一對晶瑩剔透的粉鑽耳環。

　　「但是，並沒有特定節日，何必送這麼貴重的禮……」她仍猶豫著。

　　「過來。」高鎮敏低聲喊她。

　　宋意青沒辦法抗拒他的叫喚，於是順從的走到他身邊。

　　「戴給我看。」高鎮敏將她拉進，親暱的將她長髮撥到身後，仔細替她戴上耳環。

　　「你是不是為了補償昨天晚上……」宋意青抬頭看他，高鎮敏明顯愣了一下。

　　「我沒這麼想。」想到昨晚她不曾停止的眼淚以及顫抖的嬌軀，高鎮敏連忙強迫自己硬是壓下那股憐惜。

　　「妳想要我補償妳嗎？」說不內疚是騙人的，畢竟他從沒這麼粗魯的對待過跟他交往的女人，可昨晚他卻完全失控，若是宋意青要求補償，他也不反對。

　　「不要。」她緩緩搖頭，溫柔的凝視著高鎮敏。「我只希望你把心事告訴我，讓我替你分擔一些。」

　　「太貪心了吧。」他似笑非笑的說著，旋即轉移話題：「照照鏡子，看喜不喜歡？」

　　宋意青望向鏡子，瑩亮的粉鑽點綴在耳垂上，確實比方才更為亮眼。

　　「來，把手給我。」高鎮敏從西裝口袋取出一個Tiffany淺藍色盒子。

　　宋意青詫異的盯著他，愣愣看著高鎮敏將盒子打開，拿出一隻閃亮鑽戒。

　　「你？！」她心跳加速，呆看著高鎮敏抓起她右手，輕巧的將鑽戒套入她手指。

　　「妳的手好冰，很冷嗎？」他將宋意青的驚喜看進眼底。

　　「這太突然了……」她看著閃閃耀眼的鑽戒，不由得眼眶泛淚，緊張又期待，卻又怕這一切全是夢境。

　　「哭什麼？是不是嫌鑽石太小？」他語氣調侃。

　　宋意青連忙搖頭，哽咽得說不出半句話。

　　是夜，兩人乘著夜晚涼風定回停車場，高鎮敏一徑的沉默，宋意青始終掛著笑意，渾然不知眼前的幸福即將天地變色。

絕對官僚

第八章

　　「你確定要這麼做？」

　　美麗女人館貴賓休息室裡，穿著小禮服、全身上下盛裝打扮的許立綺看向高鎮敏。

　　「妳後悔了？」高鎮敏將視線從窗外移向她。

　　「沒有啊。」許立綺無奈的嘟著嘴。「但如果你對我熱絡一點就更好了。」

　　瞧高鎮敏今天穿著義大利高級西裝，讓原本就英挺俊俏的外型更添貴氣，怎不讓人動心呢，可偏偏他始終冷著臉，態度也一徑的疏離。

　　「這不在我們當初談好的條件之內。」高鎮敏語氣平冷的提醒她。

　　「我知道啊，只是……」許立綺看著他深邃冷峻的臉龐。「你一臉不開心，如果等一下記者會你還是這樣拉長臉，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高鎮敏聽她幼稚的言論，總算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保証今天記者會上妳將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同時，有關於我們的話題也會熱炒好幾天。」

　　「我知道，我的經紀人早就準備好新聞稿和照片，準備佔據明後天報紙頭條。」許立綺站起身，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經紀公司認為憑我的外貌，加上這波新聞炒作，有機會讓我成為全台最紅的模特兒。」

　　高鎮敏總算正眼打量她，瞧她175公分的高挑身段，加上美艷中帶著嬌嗲的臉蛋，可說是極具走紅條件。

　　「這倒是，妳的確有走紅的魅力。」否則他也不會讓許立綺成為代言人。

　　「那你還狠心硬要跟人家分手？」她微噘著嘴抱怨。

　　「別混為一談。」他身邊向來不乏美女，許立綺的美貌也算得上頂尖，但卻沒人能夠真正牽動他心緒，除了……

　　高鎮敏狠狠蹙眉，緊握了一下拳頭，拒絕讓那張清麗秀氣的臉孔浮上心頭。

　　「總經理，時間差不多了，要開始了嗎？」羅祕書敲門入內提醒。

　　「她來了嗎？」高鎮敏淡淡問著。

　　「已經到了，也安排坐在貴賓席。」羅祕書暗暗不解，今天的記者會是要宣佈許立綺成為代言人，但為何高鎮敏卻要她通知宋意青前來參加？而且還是送上一束玫瑰花以及卡片邀約？

　　「那麼，我們出場吧。」高鎮敏彎起手臂。

　　許立綺展開燦爛笑容，喜孜孜的勾著他，兩人一同進入會場。

　　＊　　＊　　＊　　＊　　＊　　＊　　＊　　＊

　　美麗女人館代言人發表會

　　宋意青閑適的坐在貴賓席，清麗臉蛋帶著淺淺微笑。今天中午她不期然收到花束和寫上短短兩句話的卡片。

　　下午兩點，美麗女人館。

　　屬名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個「敏」字，那精細卻有力的筆跡她一看就知道是高鎮敏的親自簽名。

　　雖然她不明白高鎮敏為何這兩天對她又熱絡了起來，又是燭光晚餐又送小禮服、美鑽，現在還神祕邀請她前來會場；但是，這總比前陣子他總是冷漠疏離要來得好多了。

　　宋意青發現整個會場擠滿媒體，看來雜誌報導高鎮敏領導的美麗女人館已竄升為國內百貨業龍頭老大果真不假，尤其這次大張旗鼓舉辦代言人選拔活動，媒體紛紛猜測到底會由誰脫穎而出，而答案即將在今天的記者會上揭曉。

　　「宋小姐，要不要喝水？」羅祕書特地過來遞上一瓶礦泉水。

　　「謝謝。」宋意青微笑，不經意隨口問著：「到底是哪一個模特兒成為代言人呢？」

　　羅祕書神祕抿嘴偷笑。「本來我也不曉得，因為這次的選拔是總經理主導，所有過程都嚴格保密，不過啊，剛才我已經看到代言人嘍！」

　　「是本來就具備知名度的模特兒嗎？」宋意青其實並不好奇，但看羅祕書滿臉興奮，覺得頗有趣。

　　「先跟妳說也沒關係，反正等一下就要揭曉了。」羅祕書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代言人就是許、立、綺。」

　　宋意青乍聽這個名字先是一愣，卻立即想起上次八卦雜誌的偷拍報導，她霎時凝住笑容。

　　「妳忘啦？就是上次跟總經理傳緋聞的模特兒呀！」羅祕書提醒。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名字。

　　只是，她以為再也不會聽到這名字和高鎮敏牽扯在一起，但……或許代言人的選拔全是秉公處理，選上許立綺不過是恰巧罷了……

　　「代言人是高總經理親自選的嗎？」宋意青心底的不安和疑問逐漸擴大。

　　「細節我就不大清楚……要介紹代言人出場了。」羅祕書開心的扯著宋意青手臂，還示意她仔細看向舞台。

　　隨著歡聲雷動的背景音樂，主持人邊說邊鼓掌。「讓我們歡迎美麗女人館年度代言人許、立、綺出場！」

　　宋意青幾乎停止心跳，眼看著高鎮敏挽著許立綺翩然出場……

　　然而當她看見許立綺的打扮，才真正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怎麼了，妳好像很冷？」羅祕書聽到她抽氣的聲音。

　　「沒……」

　　許立綺竟然穿著前一晚高鎮敏送她的一模一樣同款式的雪紡紗小禮服！

　　不只如此，竟連手上拎著的古董珠寶包以及那雙銀色高跟鞋都一樣，還有，閃耀在耳垂上的亮眼粉鑽！

　　宋意青驚訝得有如遭到電擊，一時間竟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盯著台上，高鎮敏露出久未展現的笑容，始終體貼的挽著許立綺。

　　「兩位不是前不久才傳過緋聞嗎？現在女生又擔任代言人，會不會有點尷尬啊？不然，現在給你們機會澄清一下情況。」主持人笑呵呵調侃。

　　「沒什麼好澄清。」高鎮敏笑了一下，神態大方的牽起許立綺小手。「我們真的是在一起。」

　　全場媒體嘩然，立刻擠向前拚命拍照，整個會場騷動不已。

　　「天啊，好突然！」羅祕書驚呼，卻在看向一旁宋意青時微感錯愕。「妳怎麼啦？」

　　瞧她僵直身體，還微微發抖呢。

　　「我……」宋意青困難的擠出話來，卻覺得隨時都會窒息。「我只是……有點冷。」

　　「喔，那我要先到後台去忙嘍。」羅祕書想起自己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匆匆離席。

　　「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報導了。」

　　宋意青想起八卦雜誌偷拍報導之後，高鎮敏在辦公室對她的承諾；那麼，現在為什麼又會發生這樣的狀況？她死命盯著台上風度翩翩的高鎮敏，期待他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相會，但是高鎮敏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許立綺身上。

　　「你們什麼時候復合的？」

　　「為什麼之前對於緋聞避而不談，現在卻公開承認？」

　　記者接二連三發問，鎂光燈閃個不停，高鎮敏從容的示意大家安靜。

　　「其實我們從沒分手過，所以不能說是復合，對不對？」高鎮敏笑看許立綺，後者甜甜蜜蜜的偎在他身邊，完全一副沉浸愛河的幸福模樣。

　　「至於為什麼選在此刻公開戀情，那是因為，如果再不公開，那等我們發喜帖時豈不嚇壞大家？」

　　高鎮敏話一說完，馬上造成更大的轟動。

　　「兩位何時結婚？」

　　「高先生求婚了嗎？」

　　「高遠龍董事長對於婚事的看法呢？他贊成嗎？」

　　記者一窩蜂搶著發問。

　　「大家看看小綺手上的鑽戒，就知道我求婚了沒。」高鎮敏牽起許立綺的手，大方展示手上那顆璀璨鑽戒。

　　鑽戒的款式也和高鎮敏送她的一模一樣，宋意青整個人像是浸在冰水裡，她看著鬧哄哄的會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　　＊　　＊　　＊　　＊　　＊　　＊　　＊

　　「請問是宋意青小姐嗎？」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輕推宋意青，她回過神，這才發現記者會已經結束，人潮也逐漸散去，而她卻始終呆坐在原位。

　　「有事嗎？」她茫然的抬起頭來。

　　「高先生請妳移駕貴賓室跟他會面。」

　　高鎮敏想見她？宋意青心底迅速燃起一線希望。或許他是想告訴她，剛才的情況不過是為了宣傳美麗女人館而安排的戲碼，其實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不可能和許立綺藕斷絲連……

　　「宋小姐？」被派來的人看她好半晌沒回應，連忙再次催促：「麻煩妳跟我來。」

　　宋意青連忙點點頭，滿懷希望起身前去。

　　貴賓室裡只有高鎮敏一人，正在忙著講電話，但他一看見宋意青就收線，並且示意帶她來的人離開。

　　「敏，剛才怎麼回事？」她滿肚子疑問只等著他解釋清楚，或者高鎮敏會先像往常那樣吻著她、摟抱著她。

　　但是，高鎮敏冷峻的臉孔透著淡漠，眼神甚至帶著疏離。

　　「一切都很清楚了吧？聰明如妳，怎麼會不明白？」

　　她訝異的看著高鎮敏，被他冷酷的態度給擊傷，許久才輕聲追問：「你跟許立綺求婚的事……是假的吧？」

　　高鎮敏像是聽到什麼荒謬的言論，似笑非笑的冷哼，「妳以為，每個人都像妳一樣習慣戴假面具嗎？」

　　「為什麼這麼說？」她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五里霧中，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一定要我把話挑明著說嗎？」高鎮敏將一迭資料丟在茶几上。「妳自己看吧！」

　　宋意青忐忑的取出文件，不看還好，愈看愈是心驚，那些資料竟然都是翻拍自鐘寧搜集來的資料，也就是她當初要求鐘寧調查高鎮敏生活作息以及身家背景的報告。

　　他全都知道了？！宋意青慘白著小臉，赫然抬頭看向高鎮敏。

　　「很驚訝嗎？我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沒想到竟有女人騙得過我。」他冷睨著她，將她震驚倉皇的模樣看進眼底，心裡除了怨怒，還有一股又愛又恨的強烈感受，但他將這些複雜情緒全都壓下。

　　「這是有原因的，你聽我解釋……」

　　「聽妳如何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還是聽聽妳怎麼利用李曜文假冒男友來騙我？或者妳想解釋解釋當初追撞我車子時有多麼湊巧？」高鎮敏不疾下徐的問著。

　　「你……」宋意青沒料到他連李曜文的事都查清楚了。

　　「我倒是很好奇妳怎麼跟同性戀交往五年，還能論及婚嫁？」高鎮敏將李曜文偕同男伴出現在機場的照片扔在桌上。

　　「請你……聽我解釋好嗎？」宋意青微微發抖，不敢相信高鎮敏竟以輕蔑的眼神看著她。

　　「我不認為還有什麼好說的。」高鎮敏狠皺眉頭，滿臉不耐。「我也不想聽。」

　　「也許、也許一開始是假的，但是……」宋意青顫聲，嬌軀也微微發抖，「我卻真的愛上了你……」

　　「無所謂，這都不重要了。」他冷冷的拋出這句話。

　　宋意青大受打擊，被高鎮敏決絕的態度給刺痛，不由得眼眶盈滿水氣，兩手緊捏著裙襬。

　　「但是，我們這幾天甚至還、還……」她想起這陣子高鎮敏狂霸激烈的纏綿攻擊。

　　「還做愛？」高鎮敏不屑的替她把話說完。

　　宋意青脹紅臉，卻又像是抱住浮木似的點著頭，他們有著如此刻骨銘心的性愛，總不可能連這也是做戲吧？

　　「青青，青青。」高鎮敏吟著她的名，卻不似往常那般溫柔，反而透著嘲弄，他以修長手指劃過她臉頰，最後將她下巴狠狠支起。

　　「妳這麼懂男人，難道還要我親口告訴妳，做愛和真正的愛情根本是兩碼子事！」

　　宋意青始終忍著的淚水終於滑落，猶如斷線珍珠般無法停止，卻是無聲無息，沒有哽咽和泣聲。

　　「那麼，昨晚送的鑽戒和禮物，又是為了什麼？」她以淚眼看向高鎮敏。

　　「我有說過要送妳嗎？我是說要妳挑選最喜歡的，畢竟妳對時尚的品味無庸置疑，而我也需要專人打點許立綺記者會上的行頭。」他以平冷的語氣擊退宋意青最後渺小的願望。

　　「不過，昨晚妳挑的鑽戒和小禮服我都買了雙份，如果妳要將那些東西視為這段日子的戰利品，我也不會反對，儘管帶定吧，這段時間內我送妳的任何物品，妳也全都拿走，一個都不要留。」

　　宋意青被他無情的一字一句給傷得體無完膚，整顆心痛得彷彿硬生生被人撕裂成兩半。

　　「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嗎？」她原想懇求高鎮敏無論如何聽她解釋清楚，但此刻，看到他輕視厭惡的眼神，她彷彿被打入無底深淵，任何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沒時間再跟妳鬼扯這些。」高鎮敏看了看表。「我得趕搭飛機出國，一星期後才會回來，這段時間夠妳打包了吧？希望我回國時妳已經把行李都搬走。」

　　「你要我走？」離開那個她視為家的住所？

　　「走得愈遠愈好，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

　　高鎮敏留下這句話後，就冷冷的開門示意她離開。

　　宋意青茫然的站起來，腦袋一片空白的走出辦公室。

　　＊　　＊　　＊　　＊　　＊　　＊　　＊　　＊

　　離開美麗女人館，宋意青失魂落魄的回到高鎮敏住處，拿出大型的黑色垃圾袋，將所有她帶來、以及高鎮敏送給她的物品全放進袋子裡。

　　就連穿過的拖鞋，個人盥洗用品如牙刷，毛巾等等都沒漏掉，甚至高鎮敏送她的珠寶飾品以及衣物等等，她也都放進垃圾袋，最後整整裝滿三大袋，她才吃力的拎去丟棄。

　　「以後住到我家吧，明天收拾收拾就搬過來……」

　　宋意青離去前，看了這房子最後一眼，忽然想起當初高鎮敏抱著她，親暱的開口要她搬來同住，而如今，她卻是如此狼狽落寞的獨自離開。

　　她失神的在街上遊蕩，當初抵達台灣時租的房子早就退租，而她在台灣唯一的朋友鐘寧至今音訊全無，李曜文也早就回去紐約，她的爸媽更是一年半載都沒聯絡過。

　　人海茫茫，離開高鎮敏之後她竟是如此孑然一身。以前她將全副心神都放在報仇之上，愛上高鎮敏後才感受到兩人相依相偎的溫暖，然而，現在她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前所未有的孤寂襲向宋意青，她抬起頭來看著華燈初上的熱鬧城市，忽然覺得筋疲力盡，再也沒有支撐下去的力量，她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人軟攤在地，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