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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蝶戀【愛情當鋪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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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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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01:25: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蝶戀【愛情當鋪1】 作者:寄秋

要他離開蝴蝶蝴蝶滿天飛的幽谷,
想都別想! 他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閒,
既不用上節目通告又有最愛的蝴蝶圍繞,
捨得走的人就是傻子 !
即使谷裡有冷冰冰的蛇妖愛作弄他,
和看了心裡直發毛的「鄰居」愛拜訪他,
但只要身旁有粉嫩嫩的紫蝶妹妹相伴,
他是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反正,
裝作喪失記憶的他,想死賴著不走,
誰也拿他沒轍。而能和蝶妹妹談戀愛,
任何妖魔鬼怪,他都……都不怕啦 !
雖然她說自己的愛情早已拿去典當,
無愛無情能回報他,這有什麼難的呢,
把愛情典當掉,贖回來不就能愛他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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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01:25:1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火,憤怒的燃燒著。

如同乾旱的土地長年無雨,絕望的沖焰至天際,燒盡肉眼所能見的人間物,造成生靈塗炭。

巍巍的黃金塔城只剩下一片焦黑,禦賜匾額如今已模糊不清,隱約可見稍碰即碎的「府」字,風一揚起化成粉末消失在嗚咽間。

悲慟的淚流不出,是因對人性的死心,看著無法逃生的哀嚎人類一一葬身火海,封閉的心只看得見自己的心傷。

紅紅的火光灼不了停駐在柳樹梢碩大的琉璃鳳蝶,暗黑羽翅摻雜著令人心動的紫色流光,微帶金屬藍的光澤反射著熊熊烈火,造成安祥和死亡的強烈對比。

紅燭的蠟油已燒成灰燼,明媚動人的小公主笑語不再,成了一具蜷曲的焦屍,昔日的刁蠻任性隨大火升空,任憑皇恩呼喚也喚不回一條皇家血脈。

相信在火舌紋身的那一刻她後悔了,不該強勢的拆散一對有情人,即使人精殊途亦含有深情厚愛。

高居柳木之上的紫蝶眼中並無傷心,清澄得如一潭深湖的注視著被火吞沒的大宅邸,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子在火中逐漸消逝。

很可笑的人間愛戀,甫修練成精的小蝶兒居然愛上征戰沙場的大將軍,並以為此情此愛永不渝,生生世世直到永遠、

誰知道僅僅一道聖旨即打碎她初嘗情愛的心,為了保全一家老少的安危,所愛的男子不得不犧牲地以求忠孝兩全。

他屈服了,屈服於忠孝節義之下,屈服於父子天性,屈服於君臣之禮,人間的情愛終究及不上現實。

於是百年蝶精只好捨棄這份愛戀,讓一切回歸到原來的平靜。

可是,這場火仍是發生了,緣自她的不甘心。

「嘻!這煙火燃放得多燦爛呀!卑賤的人命和污穢的人生全攪和在一把火之中。」

十一、二歲的小童舔著糖葫蘆上的糖漬,笑咪咪的玩著風車看熱鬧,臉上有著超齡的精明,而且太幸災樂禍,叫人很想叫他爹娘帶回去好生管教一番。

幸好一群袖手旁觀的百姓沒注意他的存在,他們已經不存希望的看禦林軍在火場穿梭,企圖和大火搏一口氣。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這場天火是滅不了,它來得莫名又倡狂,趁著夜深人靜的從宅院正中央向兩側悶燒。

等到更夫發覺火花外射時,整座將軍府已被大火包圍,宛如平地中突起的大火球,不給人活命的機會。

所以全府百來口,包括來賀喜的賓客及官員無一幸存,就連尊貴的公主也難逃此劫,與伺侯她的宮女一同燒死在井邊,死狀猙獰。

「主人,你笑得太得意了,小心上面的會察覺你的小小惡念。」一身唐裝的六十老叟施了法,讓天空黯沈不明。

「是嗎?」小男童毫無畏意地望天,再瞧瞧哀嚎聲漸歇的火宅,露出一絲邪佞笑容。「我只是個喜歡收集『愛情』的孩子而已。」

「收集別人的愛情。」孩子?他的歲數大概只有老天知道。

打從自己十八歲典當愛情跟著他後,他童稚的面孔百年不變,永遠保持純真又奸詐的「可愛」笑臉,叫人防不勝防。

小男童一口吞掉一顆糖葫蘆,一臉無辜的比比身後招搖的招牌。「我開當鋪的嘛!嘻!」

愛情當鋪。

捧著以牡丹花包著的金色光芒,當鋪夥計童梓面無表情地?頭一瞧,不流露半點情緒將蝶精的愛情收好,並上了封條,送進收藏典當品的愛情花園裏塵封。

手一揮,當鋪的陰暗架子多了本帳簿,翻開的空白頁突然的浮現幾行字。

百年蝶精願典當愛情以懲戒薄情的負心郎,願生生世世不沾惹愛情,直到大限來至,烈焰焚身之詛得以成真。

立據人紫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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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01:25: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好無聊喔!最近都沒什麼客人上門,咱們要不要出去拉客,增加客源?」

這句話若出自風韻猶存的酒店公關倒行得通,市府掃黃掃得人人自危,昔日的美好光景成了今日蕭條景況,叫人不免撫頭欷籲。

尤其是選舉將至,平時那些愛喝花酒的大官、政客可「清高」得很,為了不讓身上的藍綠色彩蒙上污點,個個變得像聖人,只會轟別人不會反省自己,表面上不踩燈紅酒綠處,可私底下包養的女人不算少,有的還直接帶在身邊當助理,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視線一低,正在舀香草霜淇淋的小男孩個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一口霜淇淋,一口洋芋片的長籲短歎,兩眼無神的盯著可透視外面人來人往的黑色鐵門。

人活得太久也挺辛苦的,每天重復千篇一律的工作——拐騙愛情,他滿園的花圃都快容納不下了,一點樂趣也沒有。

千年清一次的盤點就快到了,到時他就可以大快朵頤一番,培育多年的芬香花魂可比他手上的零嘴可口多了,濃郁到令他興奮得口水直淌。

想想他也真努力「工作」,不到千年光景就收集到上百萬份的愛情甜果,偶爾放放假也不為過嘛!算是慰勞千百年來的辛勞。

「阿童呀!天氣挺暖和的,萬物回春,咱們也去當當平凡人、踩踩街好不好?」

小男孩口中的阿童正一臉正經八百地指著鋪裏花形的水鏡,不多言也不反對的落下一句,「下一位客人。」

看似平常的鏡子浮現一張為情所困的面容,下面是客人的生平簡介和姓名、年齡等資料,並明白標示她為何而痛心。

人的心思是很容易捉摸的,不就是你愛他,他不愛你;你愛他,他也愛你,或是出現三角、四角、多角的畸戀,鑽進牛角尖裏鑽不出來。

總而言之,就是亂愛一通,社會越進步愛情觀就越亂,開當鋪的他們才有利可圖,典當愛情能換來功成名就何樂而不為呢?

不懂愛情的人才活得開心。

「阿童,你非常死腦筋耶!沒瞧見老闆我悶得生出三條抬頭紋,我看起來都快比你老了。」真想曬曬太陽,享受享受大溪地的熱情。

嘴角為之抽動的童梓發出沙啞的老人聲音,「主人,你想多了。」

他沒說出口的是——你本來就比我們老很多,只是不服老的以小男孩的面容欺瞞世人。

「厚!你在心裏罵我對不對,別以為我年紀小好欺負。」他惡意指控的板起臉,意欲逼出童梓一號表情以外的情緒。

「阿童不敢。」一如往常的不恭敬,胡長及胸的辛梓面無表情的低睨著小男孩。

時間對他來說已不具有任何意義,自從「愛情當鋪」開張,歲月的流逝只在一瞬間,他都忘了當初為什麼要典當愛情,成為當鋪第一位的客人。

無期待的活著變成一種習慣,他不知道何謂寂寞孤獨,因為他的心麻木了,不再有感覺。

鋪內有無數的愛情圍繞著他,可是心若已死,再多的愛情也滋養不了枯寂貧瘠的靈魂,他和魔鬼進行交易,換取對愛情的遺忘。

連帶著,他也把自己給忘了,除了名字。

「你一句不敢說得我好心酸,好像我這老闆虧待你甚多似的,存心壓榨不領薪的夥計。」這牌子的霜淇淋挺好吃的,下回叫阿童多準備一些。

「我甘心領受。」眼中微露警覺,神情不變的童梓防他又出怪招整人。

跟著老闆將近千年,多少磨出些心得。

「但是我還是覺得對不起你?,想給你基本的補償慰問金。」人間的紙幣實在太輕了,改用金磚比較實際,沈甸甸又好用,不怕大風一吹就散了。

眉毛抽了兩下,童梓平靜的說:「不用,錢我用不上。」

「嗯,說得也是,我們是無所不能的高人,誰希罕那庸俗的東西,看多了還會長針眼。」只有人類會念念不忘地當成寶貝,

聽他童嫩的聲音由喉間發出,眼微眯的童梓有些坐立難安,欲開口提醒他客人快進門了,但……

「不過呢,有時候當當普通人也不錯,高高在上的我們也該當個小市民,走入人群視察『市場』,提高下一季的典當品質。」

人家的一季是三個月一替,他的一季橫跨千年歲月,不可與之比擬。

「主人……」他的眼皮直跳,八成有不好的事即將降臨身上。

「風和日麗好出遊,鳥語花香醉人心,這種不冷不熱的氣候最適合上街搗蛋。」好久沒興風作浪了,真是太懷念了。

「搗蛋?」他就知道主人體內邪惡的因數又開始浮動了。

小男孩直沖著童梓露出令人發顫的無邪笑容,「別計較這麼多嘛!我才十二歲耶!你不能要求活潑、好動的小孩子,像木頭人一樣呆立不動吧?」

「十二……歲……」他還真敢說,臉皮之厚足以和地球地殼的厚度相提並論。

兩千歲還差不多,妖童一名。

「待不住沈悶的當鋪是人之常情,別老是繃著臉不苟言笑,咱們要展現出顧客至上的親和力,讓更多人樂於親近咱們小小的鋪子。」狗都比他和善。

「主人,你是人嗎?」他一直抱持著高度的懷疑。

是魔,是神,或是妖?

他認為他偏向前者,他是魔之子重生,刻意降世,擾亂人間秩序。

「呵呵,阿童,你好像對老闆我很不滿耶!」半人高的身子以坐姿浮於空中,小男孩笑容藏鋒地低視他管家兼唯一的夥計。

頭皮忽生麻癢感,童梓倏地變成高中男生的模樣,厚重頭髮覆蓋住雙眼的視線,裝聾作啞的整理起蒙上灰塵、堆積如山的帳冊。

可惜他的策略敵不過小人精的磨性,原本不到四十公斤的重量忽沈如泰山,有意無意地往他肩頭一坐,傾斜的側身當場打回原貌。

但,蒼老的容貌又豈是他本來面目,在眾多的臉孔之中,他的真實面容仍隱藏著,只有老闆一人得以窺其原來長相。

坐落於臺北東區巷子底的兩層樓高洋房,看來不怎麼起眼,卻別有一番味道,愛情當鋪四個大字高掛大門口,可是鮮少有人進出。

因為它的黑色鐵門叫人瞧不見內部擺設,四周環境清幽少有人發現它的存在,若非走錯路,或酒醉的好色之徒當它成色情交易之所,當鋪門口喚夥計的大搖鍾很少響起。

當鋪裏沒有所謂的接待櫃檯,入目儘是一片花海,空氣中流動著一絲使人迷亂的香氣,交易過程全在敞開的花瓣上進行。

典當者只需要簽名,蓋下指印即可得償所願,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兩者所處的結界時間是靜止的。

也就是說期間不管花費多少分秒都是不存在的,一切將回歸交易內容時限軌道上,宛如不曾有過交集般稍縱即逝,置身夢中。

「不說話代表默認了,想來我真是太不關心你,枉顧你身為夥計的權益。」或是福利。

好的員工難請呀!現在的人才沒一點好處是留不住的。

「主人,你太重了。」身一移,童梓抹去水鏡上的人名和影像。

照眼前的情勢看來,老闆的玩興多過工作上的樂趣。

「嘻……你要我減肥嗎?」小男孩改坐在他頭上。

童梓眉毛略微上揚,頭頂變出騰空針山,以防他壓頂。「請問你又想幹什麼?」

不耐煩的口氣逗得小男孩哈哈大笑,小指搖了兩下,針山倏地開出忘憂草,一朵朵金黃的美麗像極了花冠,讓童梓臉微黑的浮上三條黑線。

「逛街。」

逛街?「請。」

不需要知會他。

健步如飛的童梓一說完隨即轉往內室,他不想成為主人戲弄的物件。

不過,一面原本不存在的透明牆忽然升起,阻止他跨出的大步。

「說得好無情喔!你不用陪著來照顧我嗎?」怎麼老是學不乖,教訓是要謹記在心,而不是轉身即忘。

也許他該加強訓練,以免他罹患現代文明病——老年癡呆症。

「你,夠大了。」聲音極冷,近乎咬牙切齒,但童梓臉上仍平靜無波。

傲慢一笑,小男孩眼底的陰厲森冷又刺人。「別忘了我只有十二歲。」

當鋪內的人頭點來點去不過兩顆,不玩他還能玩誰,叫他一人玩單口相聲不成。

「主人,有事請吩咐。」他認了,識人不清的代價。

當年自己就是被他那張純真的可愛笑臉給騙了,如今後侮已晚,無從脫身。

「早點這樣就好了嘛!我需要一位『奶』媽。」童真的眼上下的打量著。

「是,我馬上替你調一位。」童梓故意忽視他話中的含意。

他笑得好明亮地直眨眼,「何必捨近求遠呢!我們阿童比女人還漂亮。」

嘴角抽動了一下,童梓瞼上的皺紋又多了幾條,顯得更加老邁。「我不是女人。」

「偶爾扮一次又何妨,算是取悅老闆我的童心。」嗯,該讓他做何種打扮才能光芒四射呢?

「不……」

餘音尚在,一道黑色光線由小男孩手心射出,咯咯的笑聲仍未消失,前凸後翹的妖嬈身段噴火出現,呼之欲出的胸脯起碼十公斤重,一邊一個隆如雪山,誘人萬分。

只是,脖子以上的部位需再加以修飾,否則會嚇死一干路人。

「主人……」聲音細得如女音,古板嚴肅的童梓臉上有幾分惱意。

「走走走,咱們獻寶去,包管街上的行人都會向你行注目禮。」完美的佳作,他等著撿眼珠子當消夜。

「非去不可嗎?」猶做垂死掙扎,童梓考慮要不要先把主人謀殺掉。

「你說呢?!我的小夥計。」老闆最大。

童聲輕落,飄浮的身影已然落地,轉瞬人已變更當鋪外,隔著一扇無從窺探的門,對裏面婀娜的女子揚揚眉。

無奈的歎息聲幾不可聞,胸前掛著兩顆惹火的大木瓜,童梓唯一能做的事,是將V型低陶的衣服拉高,以一條紗巾在誘人的乳溝前打了個結。

他是男人呀!貨真價實的雄性生物,這裝扮實在難以見人。

「童,還不快跟上來。」

一聲人小鬼大的呼喚傳來,冰豔的容貌全無表情,款款邁步輕移,穿過黑色大門,迎向和煦的陽光,無神采的眼眯了一下。

這世界真的髒得讓人受不了,空氣中彌漫著作嘔的腐敗氣息,人在自取滅亡。

遠眺。

碧海藍天。

近思。

沙洲一角。

徐徐的海風帶著涼意拂向沙灘,橫行的沙蟹在潮起潮落的沖刷中拚命向前爬,椰殼的綺麗妝點出南洋風味的熱情。

一雙潔白的裸足嫩如玉地踩在細白沙粒上,在輕揚的音樂聲中,緩緩走向巨浪拍打的岩岸,娟秀亮麗的女子眼中的深情只為佇立岸邊的身影而生。

那是一道冷峻疏離的頑長背影,仿佛遺世獨立的拒絕所有人的親近,冷酷無情的睥睨海的壯闊。

女子捧著紫貝殼悄悄地朝他靠近,伸手撫上他寬挺背脊,羞澀又小心翼翼地將臉貼近,害怕被他的無心揮開。

光打在男子俊挺的側面,他以不屑的神情冷冷回頭,冷傲的面容有如阿波羅一般俊美,令人難以抗拒。

笑得可人的女子將手中貝殼送到他面前,示愛的期盼流動在泛滿光彩的臉上,她在等待他回應她一個溫柔的眼神。

像是等了許久,四目相對的畫面升起溫暖的光,男子表情輕狂的舉起手,輕輕碰了女子指尖一下,她為之輕顫的屏住呼吸,仰起頭……

「哇!有人在拍電影耶!快來看呀!要接吻了,好羅曼蒂克……」

什麼浪漫的氣氛全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冷不防響起的小孩子驚喜聲搞砸精心的策劃,晨起的太陽無力的攀高,趕走漫步沙灘的蟹群,一切又得重來。

氣急敗壞的導演連喊卡的力氣都沒有,火冒三丈的瞪著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小鬼,不雅的低咒連連出口,怒斥著沒把好關的工作人員,

只剩下最後一個鏡頭就可以收工了,這場戲的高潮處是男女主角以吻封情,完美的結局,而象徵愛情的紫貝殼將滑落純白的沙灘上,見證兩人永恒的愛情。

可是……

壞就壞在平空出現的小人影,不搭軋的童音破壞了整體的唯美性。

明明已經清場好進行拍攝作業,為什麼會有小孩子跑來攪局,這到底是誰家的小朋友如此不懂事,硬生生破壞所有人的心血結晶。

可恨呀!先前的錄製全白費了,要再敲定韓大牌的檔期談何容易,他的價碼是工作人員酬勞總和的十倍。

「導演,你別生氣,喝口水消消氣,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一下了鏡頭,沈晶晶天使般純淨的眼眸多了股世故的嫵媚,嬌嗲地朝導演撒嬌。

人稱恐龍胡的胡導演一見她的嬌媚神色,再大的怒火也滅成星星之火,兇惡的表情趨緩。

「意外時常有之,何必動怒傷了和氣,今天拍不成還有明天,我隨時空出時間,配合你的拍攝作業。」笑容甜美的她偷?陽光下冷冽的男子,心頭小鹿亂撞著。

「明天?!」一想到重拍的龐大製作費,那股半熄的火苗又從心底旺燒起來。「你有空不代表每個人都有空呀!這場戲的結尾要改寫了。」

自認有幾分姿色的沈晶晶輕笑的安慰他,「哎呀!只要男女主角到齊哪有拍不成的道理,一天不行就延個兩天,你胡導的名字一端出來誰敢拿喬。」

偏偏有人就是誰也奈何不了,敲定的檔期一天也不能延,排得滿滿的通告根本挪不出時間重拍,除了潤詞再無其他方法。

頭大的胡導猛抽著煙,心裏盤算要如何寫下結尾詞,懶得對她說,不是每位藝人都如她這麼閑的在家等通告。

要不是她和廣告贊助商交情匪淺,這支MTV哪輪得到她當女主角。他原本屬意剛出道、風格清新的小明星。

而她,說句難聽的,天后級人物雖然風光一時,不過長江後浪推前浪,她再不改進唱腔,早晚會被取代。

「導演,瞧你說得多悲觀呀!不過是一場戲嘛,沒人敢對你說個不字。」她眼泛桃花地說著體面話,其實目光始終黏在近幾年竄起的偶像天王身上。

她可是費盡心機,擠掉不少適當人選才有此次的機會,不好好把握怎麼成,多一天相處便多一份機會,非將他手到擒來不可。

瞧那酷帥的神情、歷經風霜的神秘氣質、迷人的貴族憂鬱眼神,在在都散發屬於他個人幽冷的性感,叫人怎能不折服於他浪子般桀騖不馴的魅力之下。

若能得到他的青睞,對她日益下滑的聲勢大有肋益,不僅事業得意,愛情也兼顧到,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不是我悲觀,是你太樂觀,男主角的行程表只抽得出半天,過了今天他又得投入一連串的宣傳期。」所以他才頭大得瀕臨抓狂的界限。

「什麼,你說他的檔期只有半天?」不會吧!那她怎麼辦?

好不容易才和他搭上線,她可不想眼睜睜地任大魚由手中溜走,那多沒面子。

「正確說法是半小時不到,等一下他還得趕到電視臺接受訪問。」眼看時間就要來不及了。

心頭一慌的沈晶晶緊抓著他的手說:「不成、不成,你一定要留下他,我還沒邀他共進晚餐呢!」

「你說什麼?」他佯裝沒聽清楚地再問一遍,給她臺階下。

「呃,呵……死相啦!胡導,人家的意思是想拍出精采的音樂帶,你可別想歪了。」她連忙改口,一副認真於工作,沒有私心的模樣。

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拆穿她,演藝圈的混雜非一朝一夕造成,誰的私生活不檢點大家心裏有數,一踏入這行很難自清,不沾點泥穢是紅不了。

唯一的例外正是吹著海風的韓青森,他冷酷孤傲的外型在發表第一張作品即一炮而紅,風靡無數女人的芳心,曆久不衰地維持一定的人氣,而且有越來越紅的趨勢,超越歷年來聞名中外的偶像明星。

他極重隱私,身世撲朔迷離得叫人一頭霧水,連最厲害的《貳周刊》狗仔們也查不到。

有人謠傳他是某某小國的王子,抑或是英國公爵的私生子,因為和家族中的正統起衝突才走至螢光幕前,意欲挑戰古板的傳統。

眾說紛雲但他從未承認過,更添加一股引人臆測的神秘感,每個人都想突破他的冰封層,進入他的內心世界,成為他心裏掛念的那個人。

「我不會會錯意的,不過我沒有本事留下他,他比風還難搞定。」他能力有限,僅是一個還未過氣的小導演而已。

若非是他自己的音樂錄影帶,恐怕小有名氣的自己也請不動這位天王露面,遑然受擺佈。

「胡導,你太妄自菲薄了,誰會不賣你老面子呢!不試試看又豈知不能說動他。」沈晶晶在一旁推波叻瀾的慫恿著。

訕然一笑的胡導沒有捋虎須的勇氣。「你不妨先和他的經紀人打打交道,她一點頭萬事OK。」

一提到精明幹練的藍清涓,兩人的神色立即變得極其複雜,面面相覷,片刻沒了聲響,像是都曾在這位強悍的女經紀人面前吃過苦頭。

過了一會兒,不死心的沈晶晶筆直走向沈思中的韓青森,意圖說服他挪出時間,進行藝術上的「交流」。

「不必。」

嗄!這麼拽。「你不想這支MTV更盡善盡美,我們倆合作的音樂帶一定會締造更佳的成績。」

「謝謝,我相信自己的實力。」韓青森口氣中的冷淡過於高傲,深邃的眼中透著孤冷的疏離感。

「好可以更好,你何必將機會往門口推。」相信自己的實力?難道他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上身往前仰,她故意以胸前的豐挺輕蹭他手臂,有一下沒一下地傳送性邀請,連眼神都明白的傳遞她的意願。

不過表情沒太大變化的韓青森只冷睨她一眼,隨即將視線投向深藍海洋,仿佛海的深處有他的同伴在呼喚他。

這淡鬱的神情令沈晶晶為之失神,心直跳地專注他叫人動心的臉龐,沒注意強悍如殺人鯨的美麗女經紀人正朝她走來,以不矮的身軀擋住她的視線。

「喂,你這人懂不懂禮貌,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裏……呃?涓姊,你幾時來的,怎麼沒先出個聲。」訕訕一笑,她頓時由氣焰高漲的野貓變成溫馴的家貓。

「因為我不懂禮貌、目中無人嘛!沒看見沈天后正在調戲我家的小綿羊。」她一直沒離開,只是去上個洗手間而已。

沈晶晶笑得更尷尬了,面子有點掛不住。「涓姊真是愛開玩笑,韓大牌可是荒野一匹狼,哪里是小綿羊,我還怕自己被他一口吞了呢!」

一語雙關的黃色笑話說得很冷,沒人理會她的矯揉造作,讓她表情更顯難堪。

「我們家阿森嘴巴很小,吞不下迅猛龍,你千萬別對他動手動腳,壞了他的貞節,否則那群恐怖的歌迷可是會將你撕成碎片。」藍清涓提醒她自重的重要性。

「這……呵……」除了乾笑,沈晶晶沒法子反擊,男人哪來的貞節啊。

好好的一場吻戲卻成了落空的局面,沒能一舉進佔韓青森心窩的沈晶晶非常不甘心,表面上笑容甜美得足以滴出一缸蜜,心底怨恨、咒罵全出籠了,巴不得將壞她好事的人吊起來毒打。

眼角一掃,她怒視正在喝可樂的小男孩,尖細的指尖握拳戳著肉才忍住不追著他打的欲望。

真是太可惡了,大好的機會竟然由眼前溜掉,她縱橫男人堆的時尚女王封號豈不成了浪得虛名。

不行、不行,她一定得挽回頹勢,將他釣上手,沒有她錯放的獵物,只有她不屑塞牙縫的小角色,她非成為他的親密愛人不可。

「哎呀!阿姨,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真好看,可不可以教我變臉技巧,我好想學喔!」醜陋的女人,她的愛情沒有收藏的價值。

精光一閃即逝,打個嗝的小男孩笑容可掬,可愛得讓人想將他收藏起來。

「你這該死的小鬼,我非打死你……」一見有人往她的方向瞥來,氣憤的沈晶晶馬上換上一張和善的大姊姊嘴臉。「小朋友怎麼可以不回家,隨便亂跑會有危險的。」

嗯,是很危險,未得償所願的女人最可怕了。「我知道了,阿姨,你真是大好人,只比我媽媽醜一點點。」

「我比你媽媽醜?!」瞎眼的死小鬼,敢拿上不了臺面的黃臉婆和她比,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唔,醜好多喔!胸部也不夠大,你整形時沒叫醫生做大一點嗎?」他是活得太久了,有點不耐煩死不了。他在心裏回應她。

「什……什麼整形,你這張小嘴別亂說話。」好想掐死他,他怎麼知道她隆過胸。

「不止隆胸喔!你還墊鼻、削顴骨、打美容針、抽掉小肚肚的油、把單眼皮割成雙眼皮……」看得見的美麗大多是人工的。

「住口、住口,你這有人生沒人教的野孩子,死雜種,誰叫你散播謠言詆毀我,我非把你抓到警察局關到老死不可,」氣得直跳腳的沈晶晶伸手要抓他的領子,給他一巴掌泄憤。

誰知手才伸向前,明明近在眼前的討厭鬼忽然消失,手腳極快地出現她身後拍掌大笑,好像十分滿意玩這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你關他也沒用,除非將他剁成稀巴爛,不然他會像鬼魅一般無所不在。」他有切膚之痛。

宛如黃鶯出穀的美妙嗓音使得沈晶晶回頭一瞧,入目的絕麗女子頓時令她有矮人一截的感覺,天后的驕蠻性情蕩然無存。

殊不知這名美豔佳人也想親手掐死那個鬼靈精怪的小男孩,以免那甜甜小口喊他一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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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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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01:26: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管、不管啦!涓姊,人家要放假啦!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去看蝴蝶,我一定要休息十天半個月去追尋我的最愛,否則我會憋得拉不出屎。」

「不行,你的行程排得沒時問讓你偷閒,請求駁回,改日再議。」法官敲下議事槌,一切落定。

「不要,我快發瘋了,你瞧我鼻頭冒出一顆痘子,你再不放行,我鐵定會變成臺灣第一顆人形痘痘。」嘟著嘴,韓青森孩子氣的耍賴著。

「不會,我會把你打回原形,而且你越瘋越紅,一顆痘子影響不了你在歌迷眼中偉大的形象。」吵死人了,一刻都不得清靜。

「厚,我失寵了,涓姊不愛我只關心唱片的銷售量,我被打入冷宮了,嗚……我好可憐,我是沒人要的棄犬,我要去垃圾堆翻找食物好填飽肚子,其他的壞狗會欺負我……啊!好疼,你打到我最脆弱的感情了。

他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犬,天涯海角任他獨行,背起流浪的小包包,看盡人情冷暖,畏縮在牆角吃剩菜剩飯,沒有人同情他被主人拋棄。

他一定會餓死啦!除了會唱歌、作詞作曲外,他一無是處,連壞女生對他上下其手都不好意思避開,他的未來准會過得很慘很慘。

「夠了沒,你再給我假哭一聲試試,我包管打得你滿頭菜花,讓你知道我有多『疼』你。」真是夠了,這個大三八。

瑟縮一下,韓青森仍小聲的說出心底的話。「涓姊,菜花是長在生殖器官上,不是頭頂。」

「嗯,你說什麼?」藍清涓的聲音略微揚高,他馬上像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

「沒什麼、沒什麼,我在數手指頭,大拇哥,二拇弟,三中央,四小弟,小姐妞來看戲,滿天蝴蝶飛舞真好看,涓姊小氣不放假,小指頭要哭哭……」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就不能安靜一下,讓我清靜清靜嗎?」忘了帶膠帶出門,不然就可以封住他的口。

扁了扁嘴,他像小學生似地將雙手放在膝蓋,十分不高興地嫗指甲眉。「人家只是想看蝴蝶嘛!」

誰也想不到螢光幕上酷帥男子的冷硬氣質全是裝出來的,他的冷峻無情為自己贏得孤涯浪子的封號,人人為之瘋狂地爭看他冷冷回眸的憂鬱氣質。

不論男女老幼都以他為偶像癡迷下已,一推出限量海報、CD在十分鐘內搶購一空,網上標價的精藏品一張高達兩萬五仍有人收購,甚至出現群起喊價的盛況。

除了演唱會和大型聯歡晚會外,他很少在人前出現三十分鐘,時間一到他精明的女經紀人馬上將他帶走,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人。

韓青森是演藝圈的寵兒,媒體爭相追逐的幸運兒,打從第一張唱片大賣後,他的人氣就扶搖直上,每一張專輯都深獲好評地創造銷售奇蹟,在一片不景氣的唱片界脫穎而出,更是連續三年女性觀眾性幻想對象排行榜的冠軍。

甚至連男人都愛他一身酷勁,發表純情論,表示隨時歡迎他改變性向投入他們的懷抱,他們的愛只為他一人保留。

由此可見他受歡迎的程度有多驚人,由他出馬競選總統鐵定高票當選,全臺灣的票源有一半是他的支持者。

可惜世上沒有十全十美這等好事,上帝造人總會留下一絲絲小瑕疵,好叫人類反省。

他,天王級的國際巨星,年繳的所得稅高達億元,酷到不行地讓人叫到喉嚨沙啞,人人渴望一親芳澤的完美男人只有一個令人遺憾的毛病,那就是……

「少在我面前使性子,我不吃你這套,趕緊把妝補一補,別讓我動手,我正在安排你下半年度的錄歌進度。」老要人催,真像長不大的孩子。

鏡頭前的韓青森活像冰鑿出來的冷漠硬漢,對誰也沒笑容的只以冷眸睨人,冷傲得彷佛是離群的孤狼,不管誰靠近他都只會落得冷眼的對待。

可是,為什麼他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待超過半小時呢,除非有重大事件,否則他一定是第一個離開的人。

大家都說他大牌,狂妄得不可一世,不交朋友也不主動與人攀談,一出現就搶走所有人的丰采,絲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是個張狂的特異份子。

唯有與他熟稔的幾人才知道他有多麼不堪造就,以真實面目出現根本上不了?面,不用三秒鐘就讓人吐盡一肚子酸水。

說好聽是赤子心性、沒什麼心機,是標準的爛好人一個,看小狗溺水的電影都會哭得浙瀝嘩啦,一盒面紙不夠他看半場,天生的悲天憫人、性情中人。

但是他也因為不懂人情世故,不會防備人家,就連被人暗捅一刀還反問人家為什麼幫他搔癢,一天到晚笑咪咪好像沒煩惱,只要吃飽了就沒事,閒散的處事態度逼得身邊的人都快抓頭髮大叫。

他不愛錢,對演藝圈沒什麼企圖心,一切瑣事都交由芳齡四十的藍清涓處理。

「閉嘴,別再讓我從你嘴裏聽見聒噪的聲音,不然我把它縫成鳥嘴。」沒見過這麼吵的「孩子」,簡直是個過動兒。

「人家哪有很聒噪,是你自己答應人家,一拍完音樂帶就要帶我去看蝴蝶的。」他咕噥的埋怨,一臉敢怒不敢言的卒仔樣。

「阿森,別以為你用手遮住,我就看不見你兩片嘴皮在蠕動,你已經二十七歲了。」早該長大了。

他是她帶過最有成就的藝人,也是最難「哄」的超級無賴王,跟個七歲的孩子差不多,給他新上市的機器人玩具,他可以玩上一整天毫無怨言。

相反地,買來的東西若不合他意,他一樣會鬧上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吵著要自己一個人去逛百貨公司,然後迷路在兒童館走不出來,打手機找人去救他。

路癡加孩子性是他人格上一大缺點,但他不以為意還沾沾自喜,老愛裝可愛撒嬌,一點也不像當過兵的成年男子。

「是咩、是咩!我都二十七歲了,涓姊老當我是孩子,管東管西的,不尊重憲法賦予我的人權。」他不要工作了,他要蝴蝶。

冷眼一瞪,藍清涓沒好氣地拍掉他放在頭頂,裝豬耳朵的手。「如果你有一點點長大的跡象,我絕對會尊重你的意願。」

他笑得有點色的看向褲襠,「涓姊,我有長大喔!每天早上它都會升旗,像公雞一樣雄赳赳、氣昂昂的。」

「你……」她失笑的拍向他的額頭,拿他沒轍的收起手上的行程表。

「涓姊,你就把他最想要的東西給他,省得我笑得肚子發脹,握不緊方向盤,」

因為沒趕上南下的飛機,為了及時參加在南部舉行的聯合勸募活動,執行長劉哥客串司機,負責將他們送達會場,沿著花東公路拚命急駛,只希望能在時間內將搖錢樹送上臺,高歌一曲募得建醫院的款項。

以前他是一流的賽車手,橫衝直撞,根本不把生命當一回事,越是驚喜、刺激他越來勁,無視家人的關心任性行事。

自從在一次撞車意外遇見他現在的老婆,他的心性便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開快車,也不拿命開玩笑,成了安安份份地安全駕駛者。

不過偶爾他也會忘了自己已退出賽車隊,忍不住踩下油門向前狂飆,直到油表快破表,才猛然回神的維持時速七十。

「有禮物?快給我、快給我,我要禮物。」興奮莫名的韓青森坐不住,直嚷著要禮物。

「坐好、坐好,別讓我分心,你這只野猴子想變成蝴蝶飛出去呀!」嚇了他一大跳,以為車要翻了。

「劉哥,人家的禮物啦!我保證乖乖坐好。」韓青森伸出三根手指頭,以童子軍禮起誓。

「又不是不給你,急個什麼勁,濃霧影響視野,危險得很。」老婆現在肚子裏多一塊肉,他可不想孩子生下來沒父親。

「對不起,劉哥,妨礙你開車子。」韓青森像個大人地道著歉,規規矩矩坐好不敢亂動。

相視一笑的劉哥和藍清涓為他的安份莞爾。

他們的經紀公司相當迷你,除了兩人外,只有一個助理和總機小妹,以及掛名不管事的老闆,是個小而精的麻雀公司。

幾年前也曾培育出一名玉女歌星,但她在稍有名氣之後就嫌棄公司制度差、酬勞低,沒多久就跳槽到大公司以求更多的表演機會。

可是大公司有大公司的規矩,在一堆大牌天王天后之中她的光芒被隱沒了,新鮮期一過即束之高閣,不到一年光景淪為三級片女優,拍寫真和賣肉維生。

她也曾想回過頭重新出發,礙於合約他們無法接受她的要求,只好任玉女變成蕩婦供人狎玩,現在是某某富商包養的情婦,鮮少接戲。

那時候的韓青森還是個剛退伍的送快遞小弟,土得要命,不引人注目,剛好和藍清涓擦肩而過,被網羅成為那名玉女之後公司力捧的新人。

經過一番包裝後,他果然令人耳目一新,一掃公司的窘況,第一年就拿下最佳新人演唱獎。

「喏,阿森,你最愛的蝴蝶集冊,我剛由自然生態保育協會買來的。」費了她大半天的時間。

「哇!是神秘的紫蝶幽谷耶!涓姊真是對我太好了,感恩呀!女菩薩。」他迫不及待的翻開第一頁。

「少貧嘴。」笑了笑,她眉微帶淡愁的低視夾在行程表的粉紅色信封。

「涓姊,你的表情不太對勁,是不是又有煩心的事。」不意從後照鏡瞧見她苦惱的臉,劉哥不免關心的問。

「還不是那回事。」她苦笑地將信拿給前座的助理,由助理念給他聽。

一聽完信的內容,劉哥眉頭連打上數個死結。「怎麼又這種求愛信件,內容儘是些阿森不娶她就要同歸於盡。」

信末署名青兒的娟秀字體應是女人所書寫,遣詞用字都透露對方受過高等教育,起碼有大學程度。

「最近的戀愛偏執狂實在太多了,前陣子還有個小女生要脅他簽結婚證書,不然就要割腕自殺。」幸好警力及時搶下那把陰森森的水果刀。

「不過這個人的來信太詭異了,沒有郵票、郵戳,直接送到我們所在的地方,神通廣大的伎倆叫人無法不心慌。」無孔不入的本事和蟑螂是同一等級。

愁容一轉,無力感頓時浮上心頭,當大家為阿森的事焦慮不安之際,他卻像無事人的翻閱蝴蝶集冊,喜孜孜如擭至寶般愛不釋手,完全聽不進他們的交談。

但他就是這點可愛,惹人想多疼他一分,該認真的時候他一定全力以赴,絕不因當紅刁難工作人員,配合度高達百分之百。

愛蝶是他小小的興趣,是工作外的第二生命,他可以為了看蝴蝶生態的錄影帶徹夜不眠,專心得讓人好生吃味。

「活動結束後,我找幾名高階警官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出這名過度癡狂的歌迷。」她的行為已造成騷擾。

截至目前,信紙上只有長篇大論的刻骨愛語,和什麼轉世投眙,硬生生被拆散的愛侶之類的內容,倒沒出現較激烈的手段,或血腥的惡作劇。

只是近半年來,一連收到三十七封示愛的粉紅信紙,而且都是經由非正式管道送達,措詞一次比一次強烈地要求阿森必須出面,在公開場合向她表達愛意。

上一封信指責他和女明星拍吻戲該受懲罰,隔天他們就真的因為吃了某公司贈送的蛋糕而上吐下瀉,差點虛脫地全掛了病號。

這回該不會玩大了吧!真要阿森付出代價才肯罷休,一場和女模特兒裸著上身相擁出浴的戲哪能當真,他拍的是沐浴乳廣告,總不能要他穿著衣服洗澡。

煩?!哪個歌星不依靠歌迷生存,可是又不許他們太過癡迷,這當中的拿捏真的很難。

藍清涓歎了口氣,「希望能有個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最好不要有人受傷。」醜聞對藝人的殺傷力極大,短時間難以複元。

「涓姊,你喜劇片看多了……」咦,車子好像怪怪的,有點不受控制。

「怎為了,轉彎還沖到一百。」以為劉哥又在秀技術,藍清涓調侃地看向深百尺的山崖。

劉哥笑不出來的緊握著方向盤,手心直冒冷汗,暗自祈禱前方不要有來車。「涓姊,車子似乎出了一點問題。」

「什麼問題?」還沒察覺事情的嚴重性,她微笑地打開筆記型電腦,上網回信:

「呃,沒什麼,只是煞車起不了作用。」他發現儀錶板顯示的煞車油已經漏光了,一滴不剩。

「喔!沒法煞車……」什麼,沒法煞車?!她驚恐地瞪大眼,吞了口口水。「你……你在開玩笑吧!這個笑話很冷。」

「如果這是個笑話我會開心些,起碼不用擔心見不到快出生的兒子。」他現在是全神貫注,戰戰兢兢地求佛祖保佑。

「劉……劉仕範,麻煩你小心駕駛,我們的命都在你手上。」上帝、阿拉、釋迦牟尼,請張開天眼為我們護航,別讓我死得不明不白。

「我知道,車子的效能我最清楚,如無意外,我會一路平安的開向安全地帶……啊!怎麼有蛇擋在路中央,好粗的白蛇……」

粗如樹幹的蛇身快速地通過車道,煞車失靈的情況下,劉哥只得努力扭轉方向盤,當機立斷的選擇往山壁撞去以減輕傷害,變形的車頭冒出濃煙。

由於是下坡路,他不能拔掉鑰匙路邊停車,因此他小心翼翼的控制車子的行進方向以防萬一,這時候最怕後方有來車不察前方情形而撞上來。

「咦,阿森呢!他怎麼不在車裏?」撐著暈眩的額頭,藍清涓感覺身體某部位傳來陣陣痛楚。

不知是車門沒關緊,還是撞擊力過強將車門撞開,總之應該坐在後座的韓青森消失無蹤,車旁遺落一隻鞋帶鬆開、成覆姿的黑色大鞋。

山谷中除了雲雀飛過的撲翅聲,再無其他,幾隻小粉蝶在山林中戲遊。

名聲如日中天的天王巨星卻下落不明。

每年冬天,大量紫斑蝶形成越冬集團,聚集於高雄、屏東與台東低海拔山區一帶,尤其是茂林地區,臺灣蝶界稱為「紫蝶幽谷」。

神秘的紫蝶幽谷一直是科學界極待揭開的謎底。

但至今為止,能進入紫蝶幽谷並全身而退的人寥寥無幾,而且一出谷他們僅形容谷中的美景及無數的蝶影,絲毫不提谷中紫蝶生長方式,以及以何種花蜜維生。

愛蝶人士汲汲於求知,希望有一天能正式與紫蝶幽谷見面。

只是紫蝶幽谷的主人貪靜,除了少數能接受與人不同形態的生物,並能共同生活的朋友外,不願多餘的嘈雜聲來擾亂這片安祥地。

這裏是一個適合清修的山谷,山明水秀,地靈人傑,位處偏僻,不會有自命清高的道士涉入,大夥平平安安的度過與世無爭的數百年。

可惜這塊安樂地就快要不安樂了,源自人類的貪婪無饜。

「蝶姨、蝶姨,你在哪里?」

在一片散發蜜味中,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像跨欄選手般跳越粉紫色小花,氣喘吁吁的直呼猛喊,不怕打擾其他正在休憩的「長輩」們。

寬闊的山谷人煙罕至,四周是陡峭的山壁,輕輕一喚的回音足以響徹整座谷地,驚得鳥雀亂飛、群獸駐足,瞧瞧足誰擾了這份寧靜。

遠處的小黑點逐漸放大,秀麗清雅的女孩臉孔映著花色,清新脫俗的嬌媚微帶難掩的野性,飛揚的短髮在陽光下閃耀著動人光彩。

花香滿懷,蝴蝶飛舞,寧靜的天空充滿海洋藍的朝氣,象徵幸福的青鳥停在成熟蘋果樹上。

因她急迫的叫喚,青綠色的鳥兒抬頭一望,翅膀一揚,落地化為一個頭上紮了兩個小髻,一身湖綠色古裝,腳上穿著繡花鞋,宛如古代婢女,卑躬曲膝的低喚一旁闔眼假寐的美麗鳳蝶。

「小姐,醒醒,翩翩似乎有事找你。」那孩子的喳呼聲可真宏亮。

「唔,翩翩回來了?」

紫色斑紋閃動著明亮的光澤,較一般琉璃鳳蝶大上十倍的豔色蝶影灑下幾許奪目鱗粉,金光燦燦的光環中,一位絕色的女子慵懶地伸伸腰,雙足踩地的起身。

那雙比晨霧還迷離的眼眸含著笑意,勾起的菱形唇有著難以形容的風情,一顰一笑皆是美的化身,仿佛春風拂過湖面,溫暖人心。

「大概又放假了吧!只要一聽見她的聲音,就知道咱們谷裏難以清靜。」她永遠也學不會什麼叫輕聲細語,毛毛躁躁,像一頭初生的小獸。

「大一還大二,我記得她剛考上北部大學沒多久。」好快,昔日學步走的娃兒已經能夠獨立了。

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歲月的流逝比想像快,轉眼又是二十寒暑,自己的千年大劫即將逼近。

「大三了,還有一年就畢業。」希望翩翩能發揮所長,別賴在紫蝶幽谷,否則她又不得安寧了。

幼時的她簡直是一場災難,見著有趣的事物便抓來玩一玩,完全不管後果的沈浸自己的遊樂世界。

有一年還差點造成森林大火,滿谷的花草幾乎付之一炬,休養半年才恢復原先景況,不少小蝶兒因為糧食短缺而熬不過寒冬。

情況直到她上小學才稍微有改善,不再拔蝴蝶翅膀當收藏品,而且懂得萬物皆有靈性,不可隨意傷害的道理。

不過真正的解脫是她上高中住校以後,繁重的課業壓力使得她無法常常回谷,谷中的姊妹們才得以有喘息的機會,在靈地修行。

「喔,二十一了吧!」正是她那不知人心險惡的母狼母親與自己相遇的年紀。

「是呀!可是還莽莽撞撞的,真叫人為她操心。」瞻前不顧後的衝動個性真該改一改。

剛一說完,做男孩打扮的女孩絆到樹藤,跌了一跤,滿臉的花粉令主僕兩人發出院耳的輕笑聲。

「蝶姨、翠羽姑姑,你們心腸好狠喔,看到人家跌倒也不來扶一把,盡會笑話。」拍拍弄髒的膝蓋,太陽一般亮眼的笑臉多了一絲怨懟。

剛滿二十一歲的胡翩翩是T大法律系三年級的學生,精通劍道、空手道和古老武術,同時也是辯論社社長,是校園十大風雲人物之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她有一個小小的缺點,就是愛打抱不平,不管對或錯,只要強欺弱,多數對少數,她就一定要插上一手,把心目中認定的壞人打得落花流水。

有一回,她就這麼給請到警局,差點扣上妨礙公務、毆打警務人員的罪名,因為她「見義勇為」地幫兩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打退一群拿槍的「歹徒」。

事後證明她錯得離譜,歹徒是縣分局的便衣刑警,而無辜的高中生則是販賣搖頭丸的藥頭,有傷害、強暴的前科,而且還用藥物控制七、八名未成年少女賣淫。

幸好她的「義行」行之多年,分局裏的大部份警員都認識她,網開一面僅給予口頭告誡。

「你像火車頭一樣的沖過來,我們哪來得及扶你。」可憐的是那些被她壓壞的野花,連哭都哭不出來。

「你們有法術耶!隨便動動手指頭就成了。」可是她們小氣得很,從不肯傳授法術給她,讓她也能神氣的呼風喚雨,將別人耍得團團轉。

「我這點小本事難登大雅之堂,真正厲害的是小姐。」青鳥精翠羽有自知之明,道行三百年的她只能幻化成人形,法術不到精湛的地步。

翩翮頭一轉,看向扶養她長大的胡紫蝶。「蝶姨,你應該早教我一些防身的法術才是,不然我也不會跌倒。」

紫蝶笑笑的撫撫她的短髮,「心定不下來的人還敢習法術,先改掉你無肉不歡的習慣吧!」

「厚!蝶姨,你挑我毛病,人家雪子阿姨還不是大口吃人……肉,你在敷衍我。」她不平的嘀咕著,體內有著一半肉食性動物的血統,她哪有可能改變這種天性,尤其是人又比動物殘忍百倍,無所不吃地趕盡殺絕,自然界物種會滅絕,她也是禍首之一。

「沒錯,我是在敷衍你,誰叫你不受教,老是迷迷糊糊不專心,我怕你把兔子變成豬,山雞變成岩石,然後又沒本事變回來。」

造物者賦予各種物種不同的天份,翩翩體內屬於狼族的一半血統早該覺醒了,但她不解為何遲至今日未有動靜,那似乎被一股她破解不了的魔性封印住。

年過十六是狼女的極限,理應變身,終生無窮盡的力量,而翩翩卻如同普通女孩一般成長,毫無顯露狼性的跡象。

或許是因中和人的血液而有所改變吧?融合兩個物種的基因本就難以預料,隱藏體內的野性遲早會爆發出來,壓制住屬於人的一面。

只是,她一直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翩翩身上的某種氣息與自己的十分相似,隱隱約約透著玄異,仿佛體內缺少某樣東西。

年代已經久遠,將屆千歲的紫蝶已然忘記九百年前曾有過的交易,不再動心的她心如止水,潛心修練更高深的道術,好脫離精怪之身。

如今她只待修成正果便能羽化登仙,今年是考驗她定性的最後一年,無情無愛修得佛心。

「蝶姨,你太小看我了,我要鄭重地向你提出抗議,你枉顧基本人權。」沒試過怎知她不成材,一本《六法全書》她可以倒背如流。

跟她這只蝶精談人權?!「翩翩,你不會只是來抬槓吧!大呼小叫的橫過山谷,生怕人家不曉得你回來了。」

「啊!我想起來了,是那群上地掮客又來了,鬼鬼祟祟地在谷外探測,還帶了儀器想攻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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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咦,怎麼找不到路進去,你這衛星導航的儀器是不是水貨,看來看去一片霧茫茫,完全無法顯現影像。」

一群自稱專業人士的高級知識份子在山谷外徘徊,終年不散的濃霧彌漫整座山林,伸手難見五指,阻隔世俗的窺探。

一行人有地質學家、土壤分析師、攀岩高手、野外求生權威,以及該坐在辦公室吹冷氣的電腦工程師、建築師,總共大約二、三十名。

其中以天翼財團的執行秘書長竇輕涯最為顯目,氣宇軒昂、英挺有神,斯文的金框眼鏡下是一雙銳利的眼。

經過多年交涉,天翼集團仍未順利買下這座山谷,他們最初是打算在谷裏蓋大型遊樂場和飯店,爭取國外觀光客,打造國際形象,吸引更多外來客來此消費。

但周休二日制度的改變,讓國人普遍重視休閒娛樂,腦筋轉得快的生意人便動起兼具養生、休閒的度假飯店主意。

由於紫蝶幽谷的神秘和日漸傳開的名氣,讓不少商人將目標鎖定這裏,多次以走後門的方式,企圖賄賂官員,期望奪得先機佔據這塊上地。

但那些官員無一敢答應,大把大把的鈔票送到眼前又推了回去,要他們自行想辦法和谷中的地主商討,他們無能為力。

—來是沒幾人能順利地進入谷中,二來是民間保育團體的大聲疾呼,不許政客、財團玷污這塊聖地,因此紫蝶幽谷才得以保持最原始的風貌。

「不可能是水貨,我直接由研究中心帶來的精密儀器怎麼會出錯?剛剛正山腳下測試的結果十分良好啊!」奇怪,螢幕上除了空白,什麼都沒有。

「會不會山路顛簸震壞了,你這玩意兒也太不耐用,還沒派上用場就先陣亡。」枉費他們當它是寶的費力扛上山。

急得滿頭大汗的工程師專心地想找出儀器短路的地方,但始終不見故障處。「它有耐震、耐壓、耐水三種功能,絕不會受到損害。」

「那探測畫面呢?你不要告訴我得戴上立體眼鏡才看得見。」

「我哪曉得,上次來也是這樣,我們那一組被上頭罵得快成豬頭了。」現在儀器居然又失靈,他等著挨刮了。

「是嗎?這麼邪門……」難怪附近的原住民沒一個願意帶路,老說聖地不可冒犯。

也許真有那麼一回事,連指南針都靜止不動,沒有一絲反應。

「什麼事這麼邪門,你們找到入谷的路了嗎?」霧是濃了些,但總有辦法應付。

笑容極淡的竇輕涯趨前一問,眼底精光一閃而過,自信滿滿地不信鄉野傳奇,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不管會傷害多少人。

「啊!秘書長,你沒在後方休息呀!」以身體遮住螢幕,一群高科技人員心虛地怕他得知真相。

「我是來工作而不是來度假,把你們的發現告訴我吧!」他好帶人入谷觀測地形,與「地主」商量買賣事宜。

「呃,這個……我們……發現呀……」好難喔!他們拿什麼交差?

「有問題?」

不只是有問題,而且是大有問題。「不是儀器出了毛病,也非我們無能,這裏的磁場真的非常怪異,怪到儀器無法正常運作。」

「無法正常運作?」思忖了一會,竇輕涯提出疑問,「有沒有辦法解決目前一籌莫展的情況。」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除了靠有經驗的向導帶我們硬闖之外,別無他法。」他們的能力有限。

「是這樣嗎?」扶著下顎思考,他眼中射出詭異的陰芒。

像一位守候著獵物的嗜血獵者,山不就他,他就山,在沈吟片刻後,他立即命人轉動大型風扇,企圖將濃霧吹散,好順利成行。

可是二十幾台大風扇吹得越猛,霧氣就顯得更沈濃,由原先的一百公尺遠逐漸移向他們,似有生命地欲將他們吞沒。

此計不成再生第二計,他吩咐工程師向山谷潑汽油,明知縱火燒山罪不可恕仍一意孤行,不聽勸阻地點燃手上的火把,強行攻山。

但一陣冰冷的風吹過,凍著他持火把的手臂,燃燒的火焰居然凍結成冰,連帶他的手也凍傷了。

此時,眾人的神情由躍躍欲試轉為驚慌,臉色蒼白的念念有詞,直呼不可思議的往後退。

信佛的開始默念阿彌陀佛保平安,信基督的紛紛取出十字架放在胸前以防萬一,無神論的則先想到家中的老少,生怕見不到他們最後一面。

不論用什麼方式攻谷都無功而返,信心在一再挫敗後逐漸瓦解,敬畏鬼神的心態油然而生,令人不得不信邪。

「哈……蝶姨,他們的表情好好笑呀!像見鬼似地一瞼慘白,不敢大口呼吸。」活該,自作孽不可活。

「別取笑他們,要是你在他們的環境中成長,面臨今天這樣的情況,相信你也會手足無措。」人總是畏懼未知的事物。

「我才不會呢!我叫胡大膽,天不怕,地不怕……啊!毛毛蟲。」好……好可怕,差點就爬上她的腳。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怎會見到小姐的徒子徒孫就嚇得臉都白了。」翠羽故意消遣她的以指挑開爬行的毛蟲。

「人家本來不怕嘛!是它們一下子繁殖太多,我才會嚇著的。」好噁心,美麗的蝴蝶怎麼會是這醜東西蛻變而來的呢?

生物界的奧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完全轉變形態無一處相似,美與醜全在一種生物身上呈現。

「別逗她了,小翠,咱們還有幾壇蜜釀沒釀完,該去將蜜采齊了。」那些凡夫俗子不勞她費心。

「是,小姐。」翠羽恭敬的曲膝,姿態翮然宛如出塵的林間魅仙。

她的故鄉在蓬萊仙島,三百年前因一時貪玩而誤入人間,被路過的稚童當一般雀鳥加以網捕,差點成為一家子的盤中餐。

所幸精氣已退漸凝仙氣的紫蝶救了她,並傳授她自保之道,於是回不了仙鄉的她決定跟隨救命恩人繼續修行,以婢女的身份回報解圍之情。

她們選擇了一座小島落腳,紫蝶幽谷自此才逐漸形成,慢慢築成仙魔不涉足的世外桃源,供同道中人聚此靈修。

「蝶姨、翠羽姑姑,你們撒手不管了嗎?萬一他們糊裡糊塗闖進谷呢?!」她可不想有人到家裏搗亂,她一個調皮鬼就夠了。

紫蝶在濃霧中灑下金粉,朝她微微一笑。「光是這片就夠他們忙了,咱們忙自己的事吧!」

「可是那群不安好心的人一定不肯善罷甘休,下次拿出炸彈炸山要如何處理?」她不信這群人會知難而退。

人真的很奇怪,有錢還要更有錢,非要將其他物種趕盡殺絕,把綠色換上灰色的鋼筋水泥,不讓地球有活命的機會。

雖然她體內有著人類的基因,但她非常不齒這種急功好利的做法,每一種生物都有其可愛處,沒有人有權剝奪其生存空間。

當然嘍!毛毛蟲一點也不可愛,可她容忍它們,因為它們是美麗蝴蝶的前身。

靈目一頓,紫蝶的笑容不變。「天地萬物自有生存守則,逾越了那條界線就不用我們煩心,天道自會顯現。」

「是嗎?」老天若不長眼,就不會任憑種族相互殘殺。

這孩子,又在胡思亂想了。「翩翩,別在心裏評判老天的作?,因果輪回是業報,誰也逃不開。」

「蝶姨,你好神喔!居然知道我在想什麼。」好厲害,不愧是快成仙的人。

一想到分離在即,她心情立即低落了幾分,蝶姨對她而言如同母親一般,她實在捨不得她離開。

可她還是得強打起精神給予祝福,位列仙班是天大的喜事,可遇不可求,沒有千年的修為難以入仙冊,這是每一位修道中人的夢想。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何況只是成仙又不是死了,哪天說不定還能再聚首。

樂天、不鑽牛角尖是胡翩翩最惹人憐惜的特點,前一刻愁眉苦臉的感傷人事無常,後一秒鐘又自我安慰的揚起大笑臉,憂愁從來不曾在她臉上停留太久。

「咦,蝶姨,我們的忘憂河怎麼浮了具死屍,會不會弄髒乾淨的河水。」可別發臭了,她不喝屍水。

掬蜜輕飲的紫蝶小睇了一眼,眉頭皺起。「死了嗎?」

她沒有人類的好奇心,基於悲天憫人的心態,她輕念咒語阻止河的流動,無形的水波化為支撐的手,將河中的男子托住,以免流向谷中的深湖。

不過她還是靠近觀察一下,不希望太多人為了尋他而來,擾亂清幽的日子。

「好像死透了,一動也不動的卡在石頭縫中,我看他一定是不知死活的登山客,得意忘形的失足墜谷。」鼻子微皺的胡翩翩不喜歡死人,認為他死錯地點。

「八成是上游流下來,咱們谷底地勢較低,一些礙眼的垃圾全往這邊聚集。」不再施捨幸福給人們的青鳥只想自掃門前雪,對漂浮的「屍體」毫無興趣。

載浮載沈的男子面朝下,令人無從窺見其長相,看似斷氣地一動也不動,任憑河水運載,透過濕透的衣裳可見他不錯的體格,肌理分明十分精瘦。

在河畔飲水的鳥獸都當他死了,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又低頭喝水,視若無睹。

谷中三百年的寧靜不曾被破壞,她們希望維持下去,不要有任何變動,人類的世界和她們是分開的。

「啊!是我看錯了還是真有其事,他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是眼花吧?人死哪能複生。

胡翩翩的驚呼引起紫蝶的注意,水靈眼眸收了收地投以關注,視線落於浸泡河裏的修長手指。

突地,紫蝶變回原形,振翅一舞,越過河道在半空中繞了幾圈,揚起一道白濤,藉以輕觸溺水者的脈搏,粼粼光芒由她周身散發而出。

細微的脈動猶存,口鼻並未完全被水覆蓋,顯露於外的皮膚透明而蒼白,氣若遊絲。

想著千年之劫即將到來,避免橫生枝節的她打算任其自生自滅,人命各有定數不可插手。

但瞧見他懷中露出一角與蝴蝶有關的集冊,她心知他必是愛蝶成狂的癡者,否則也不會臨死仍緊抱不放,這勾起她的惻隱之心,一時不忍的伸手拉起他。

「啊!蝴蝶,好美的紫蝶,我上了天堂!感謝上帝的恩賜,我最愛的蝴蝶……美麗的……紫色夢幻……好幸福……」

突然醒來的韓青森幸福地微笑著,隨即墜落黑暗中,與蝴蝶共舞。

喔!頭好痛,身體也痛得快散了,四肢像是被火車輾過一般,沒一樣黏合著,幾乎要投奔自由拋棄主人。

痛,是唯一的感覺。

沈睡的瞳孔感受到光的熱力,正掙扎著脫開黑色簾幕一窺這個世界,不願孤獨地留在黑暗裏,面對全然的黑。

四周變得好安靜,只有他一人被遺忘了,耳邊傳來幾不可聞的鳥雀交談聲。

雖然渾身痛得要命,莫名地,韓青森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暖的風包圍,胸口漲滿暖意的直想笑,不急著把眼睛張開,他微微掀開一條眼縫,打量身處的環境。

雕梁繡屏,紗幃輕放,微送稻香的穗結流蘇,老舊的花台擺上一盆丁香,有著歲月痕跡的梳粧檯上立了面古老的花紋銅鏡,色彩略暗卻清雅,看得出主人對它的偏愛。

入目的古色古香令他大為驚奇,仿佛置身古裝劇的場景中,只是屋內的擺設更為真實,連他身下躺的木床都價值連城,是用罕見的千年紅檜雕成的古床。

天哪!他不是在作夢吧?怎麼會出現在古代?

該不會他也學人流行的回到過去,如小說橋段一樣荒誕無稽,隨便出場車禍人便平空消失,然後在某個已滅亡的朝代中出現……

啊!車禍?!

記憶中的畫面如跑馬燈的浮現腦海,他記得助理遞給他一罐飲料,他因沈迷於集冊裏的蝴蝶身影而忘了手中有什麼,一翻書就打翻了飲料。

為了怕弄髒心愛的集冊,他趕忙欲取面紙擦拭,結果不小心拉到車門的開關,此時車子突然一斜,大弧度的轉彎,他整個人便像失去地心引力的被往外拋。

騰空的飄浮感只在一霎那,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往下掉……

噗通一聲,他看見美麗的紫蝶來迎接他。

「喝!我的書呢?沒被偷吧?!」

猛地驚坐而起,四肢傳來的痛楚幾乎讓他哀叫出聲,微微的暈眩過後他大口喘氣,扶著頭不敢動作太大,他緩慢的移動僵直的腳。

看了身上的傷他大為不解。他不是應該死了嗎?為什麼死人還有痛感?

他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公公駝著背,無人的環境讓他深感不安,韓青森一小步一小步的離開「紅眠床」,靠著牆跨出門檻,走出紙糊的房門。

真的很有古意,放眼望去儘是紅樓夢中賈府的庭景,假山流泉,水榭高閣,紅瓦覆蓋的房舍相互連接,看不見現代化的建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死了沒有?為何眼前的一切如時空錯置。

咦,那個提著花籃的身影是個婢女沒錯,湖綠色的衫裙符合古人的打扮,頭上的小髻還插了兩朵可愛的小花,搖曳生姿的嬌俏模樣分明是個古人嘛!

不過他的視線很快被不遠處另一道曼妙的背影所吸引,雖然看不見她的容顏,但是心口的悸動驟起,失去控制地想親近對方。

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就像是瞧見令他著迷的蝴蝶舞姿,他不由自主地提足向前,全然不管發出抗議的四肢有多難受。

「呃,請問這是什麼朝代,我……小生可否借問姑娘芳名?」

噗哧一聲,許久沒遇見如此可愛人類的紫蝶一本正經的回道:「中華民國,至少目前為止它尚未更改國號。」

「嘎?!」他沒聽錯吧!他在民國?

「你不覺得我這身衣服很熟悉嗎?是時尚雜誌上的春裝。」背著他,她輕笑地將花瓣搗成泥,預備將它們釀成玫瑰露。

嗯,的確是二十一紀的新裝,那他剛才不就鬧了個笑話。

微怔了一下,厚臉皮的韓青森立即發揮他無厘頭的天份,面無窘色地當沒發生剛才的窘事,重新問候光是背影就美得令人心動的女子。

「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是死人不懂禮節,等我熟知你們這邊的規矩之後,我絕對不會再如此糊塗了,會安安份份的用你們這邊的交談模式進行溝通。」他一如往常地以童子軍禮保證。

「我們這邊?」他的話再度引起她的輕顫,笑聲如絲緞般細柔流瀉。「你還沒死。」

「我沒死?」難怪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兩百多根骨頭重新組合過似。

「人要死不容易,你的命十分堅韌,短期內閻王爺不會收你的魂。」他的面相相當長壽,一生無庸無碌不愁吃喝。

遊蕩人間數百年,命理之術稍微涉獵,她能由長相和掌紋看出對方一世起伏、享多少福份、受幾番災劫,以及功過相抵能有幾年壽命。

但何時富貴、何時落魄,她只能算出大概年份,無法精准地確定是何月何日,以及在什麼地方發生或衰敗。

「真的?」他笑得嘴都闔不攏,差點手舞足蹈地抱著她大跳踢踏舞。

「騙你對我有何益處?生或死你自己理應明白,用不著藉由他人來肯定。」活人才有實體,不若魂魄用飄的。

說得也對。「可是你為什麼住在這麼古怪的地方?活像古人搬到現代。」

他又看到穿著古裝的婢女走過低廊,足下繡花鞋的繡工精湛。

「先人傳下的祖為我住得習慣,你認為古怪,我覺得愜意,各花入各眼,色濃色淡都是深情。」她對老宅子有所偏愛。

指尖一挑,紫蝶將花瓣上的小瓢蟲挑起,輕輕放在一旁的丹桂葉上,輕碰它觸角的舉動,似在警告它不許頑皮,快快回到母親身邊。

黑白斑點交錯的小東西仿佛明瞭她的意思,頭一點,揚翅一飛,沒入陽光的餘溫,朝東邊飛去,它的家是佈滿野漿果的灌木林,成熟果實的香味會指引它回家的方向。

弱肉強食是自然界不變的定律,但如非必要她絕不殺生,讓生生不息的生命永遠流傳。

這也是修行的一種,由內心控制殺戮的欲望,不叫心魔毀了靈修。

「啊!是先人的產業呀!」他笑得有幾分傻氣。「很清幽,很雅致,別有一番懷古的幽思,住起來舒適又風雅,連我這肚裏沒什麼墨水的人都想吟詩詠贊。」

「你……呵……很有趣的性情,你的人生一定過得很快活。」輕搖螓首,她掩唇輕笑。

能把話說得如此婉轉又不得罪人,率真中帶著灑脫,讓人不免感到心情愉悅。

除了愛調皮搗蛋的翩翩外,他的秉善天性算是人類中少見的了,不浮誇、不躁進,沒有時下年輕人的憤世和驕矜,純粹表現出人性中善的一面。

這孩子很討人喜歡,可惜她就要羽化登仙了,不然他肯定是最佳的開心果,讓紫蝶幽谷更?熱鬧。

「還不錯啦!沒什麼煩惱……啊!差點忘了一件事,你叫什麼名字?」反正順順的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他對生命沒有多餘的期許。

如果他有一園子的蝴蝶就更美滿了,每天與蝴蝶一起肯定像活在天堂,連作夢都會笑醒。

「紫蝶。」

「喔,紫蝶……」像被雷劈中,他忽然跳起來的往她一比,舌頭略微打結,「紫……紫色的蝴蝶!?」

哈!是他最愛的蝴蝶品種耶!他可以看上千遍也不厭倦。

「字面解釋是這個意思,你不討厭蝴蝶吧?」滿谷的蝶兒成千上萬只,對於不喜歡蝴蝶彩姿的人而言,肯定是一大災難。

「才不會呢,相反地,我愛死所有的蝴蝶,不管是小粉蝶、紫斑蝶、藍尾鳳蝶,只要是蝴蝶我都愛。」它們是他生命中的最愛。

原本他預估三十歲以前存到一筆錢,接著開始減輕工作量,去學習培育蝴蝶的方法,瞭解它們的生活習性和飲食習慣,他要儘量充實這方面的知識,好為日後的打算鋪路。

四十歲以後,他要慢慢淡出螢光幕前,只做配樂和創作方面的工作,將棒子傳給新起之秀,然後利用空閒找一片好山好水進行規畫,在蝴蝶最喜愛的環境中打造一座蝴蝶王國。

到了五十歲,他要過著悠哉的半退休生活,與蝴蝶為伍地共度晚年生活,當個快樂的賞蝶族。

會心一笑的紫蝶為他的激越,心生寵溺之意。「我瞭解了,你是蝶癡。」

為蝶癡狂,為蝶葬送青春終不悔。

「沒錯、沒錯,我是蝶癡。」好想看她長什麼樣,她為什麼不回頭?「對了,是你救了我嗎?」

「應該是吧!我將你從河裏撈起來。」是那本書救了他。

「那你有沒有看到一隻紫色的大鳳蝶,差不多有一個小孩子大小。」他比了大約的寬度。

「沒有。」她回答得極快。

臉上微露失望的表情,但韓青森旋即揚起可愛的天真笑容。「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我以身相許好了。」

「啊?」她驚訝得掉了下巴,無法相信這麼八股的話會出自一名男子口中。

以身相許應是女子報恩的方式之一,而且是古人才會演出的戲碼。

「你不要跟我客氣,儘管使喚我,不論是砍柴、挑水、上山和打老虎我都成,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上了床是活龍一條,包管你滿意得捨不得退貨,一用再用的當傳家寶……」他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的耐用、功能,保固期限五十年。

「來一道紅燒獅子頭吧!」她當場出題考試。

大話說盡的韓青森突然一頓,隨即接續道:「給我一本食譜,我馬上做出滿漢全席讓你品嘗。」

「食譜?」書房架子上似乎擺了幾本。

「萬丈高樓平地起,大師傅也要磨上幾年才有真工夫,只要讓我摸索個幾天,料理界的食神非我莫屬。」他拍胸脯的立下宏願。

「原來你跟我一樣蹩腳呀!只會畫餅充饑,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你多久沒照鏡子了?」食神,她還蘇乞兒呢!伸手要飯。

突起的嘲弄聲近在耳邊,他回過頭一看,「你是誰?」

「我是你救命恩人撫養長大的小孤女,叫聲姑奶奶來聽。」他那令人噴飯的言語簡直幼稚到了極點,他是不是智障呀?

「姑奶奶?」無意識的一喃,他心裏想著背影佳人有那麼老嗎?養得出二十出頭的女孩。

「乖孩子,姑奶奶疼你,給你一根棒棒糖。」哎!可惜了那張好皮相,沒想到他真是白癡。

「翩翩,不許胡鬧。」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巧笑倩兮的回過身,紫蝶輕輕往胡翩翩頭頂一叩,溫柔得流露長者對晚輩的寵愛,絕色容顏完全躍入韓青森眼中。

一瞬間,愛神的箭射入他心窩,為之傻眼地張大嘴巴,表情很呆地像在傻笑,心花朵朵開墜入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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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01:26: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奇怪,我怎麼越看越覺得他像一個人,五官輪廓似曾相識,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這張臉,真是怪得不可思議,我的記憶力一向媲美電腦,過目不忘的啊。」

當了幾天被觀察的白老鼠,韓青森心虛不已的回避兩盞探照燈的掃視,假意幫忙挑菜地低下頭,讓他風靡千萬人的酷容掩蓋在亂髮下。

他故意不修邊幅,發不梳、臉不為地裝病容,一副孱弱身子沒好轉的跡象。

受「重」傷嘛!他要賴著不走,沒裝得很虛弱是瞞不過眾多耳目的。

原本以為這宅子只住了三個女人,包括他在內不過四張嘴而已,怎知陸續冒出一些長相奇特的人出來,不打聲招呼的盡瞅著他。

有長得像小白兔的怪男子,留著一撮山羊胡的老爺爺,走起路來像沒有骨頭撐住的白臉女子,妖嬈到近乎詭異的和服美人,以及嘴巴尖尖和肚子鼓脹的夫妻檔。

有時睡到一半還有人掀被子,問他是不是人?

他們異口同聲說自己是附近鄰居,可是他走進走出不下十數趟,就是沒瞧見附近有適合人住的建築物,只有岩石和數不盡的各類花卉。

更離譜的是,看似有三百年歷史的老宅子裏居然有最新進的科技用品,舉凡電視、冰箱、微波爐、洗衣機等一應俱全,還有台超大螢幕的人性化電腦。

一切的電器全部用聲控,喊聲燈亮,滿室幽暗馬上退去。

書櫃一滑開是備有按摩浴缸的現代化浴室。

老農夫造型的煙灰缸一拿起來,底下是可以漫遊國際的視訊電話,螢幕采投影式,可以任意選擇自己喜歡的方位和對方面對面的通話。

牆不一定是牆,有的一放下來變成床,柱子也不見得是柱子,拿杯子一盛會流出可樂,而且還加冰塊。

諸如此類的怪事著實考驗心臟的負荷力,所幸極目所見儘是飛舞的彩蝶,對他受驚的心稍有彌補。

當然最大的理由是人如蝴蝶的救命恩人,他一見到她就愛上她了,滿心滿眼地裝滿她的影像,連夢裏也不放過她地死纏著,把她嵌進心坎底了。

好想牽牽她的小手喔!吻吻紅色的雙唇,看是否如想像中軟綿,甜蜜到讓他整個人都快融成一攤蜜。

「喂!你真的忘了自己是誰嗎?可不要想唬弄聰明絕頂的我們,我學的可是法律,最擅長逼供。」到底像誰為她不可能想不起來。

他頭如波浪般搖個不停。「真的、真的,我不記得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住在什麼地方,以何種工作維生,現在的我比剛出生的小嬰兒還無知。」

「有這麼大個的嬰兒嗎?要不要泡牛奶喂你?」

「不用、不用了,我有手有腳會自己吃,我只是忘記過去的記憶,而不是喪失行為能力,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怕謊言被揭穿,他趕緊打包票,保證生活會自理。

笑得很假的胡翮翮用果核扔他。「那你幹嗎賴在蝶姨身邊打轉,好像瘸了腳、斷了手,沒人靠著就會跌壞你的白癡腦袋。」

吃軟飯的都比他稱頭,起碼不會像根軟骨頭似的跟前跟後,一下子這裏疼,一下子哪里痛的裝可憐,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脆弱。

哼!他在玩什麼把戲她還會看不出來嗎?這二十一年可不是白活的,瞧他一見蝶姨兩眼立刻發直的模樣,個中玄機不言而喻。

有哪個男人看過蝶姨之後不為她著迷的?只不過小則丟心,大則喪命,念念不忘她蝴蝶般的謎樣神采,一旦陷下去就翻不了身。

他不是第一個傻子,但肯定是最後一個笨蛋,因為蝶姨快成仙了,如果她沒有出谷拜訪老朋友的意願,那為他便會是她成仙之前最後見到的人類男人。

「我傷重嘛!從高處跌落不死也去了半條命,我這條命是撿回來,當然要當成瀕臨絕種的生物般好好保護。」他大言不慚的說著,臉上毫無羞愧之色。

直翻白眼的胡翮翮聽到都快吐了,瞧他說得還真是理直氣壯。「你不是什麼都忘了?怎麼還記得自己由高處跌落?」

覺得他很熟悉的念頭在她心中淡去。她一定是瘋子才覺得他與某人相似,在記憶中,要找出像他這樣滑頭的人不容易,若是見過,她萬不可能不記得。

「我失憶了,我是個沒有記憶的可憐蟲,你們不會趁機把我趕出去吧為我腦海中僅殘存臨死前的一些驚悚畫面,其他真的忘個精光,我是無家可歸的人。」

韓青森心口一跳,接受審判的過程十分驚心動魄,要不是長年跟一群狗仔隊打交道,他肯定會破功。

「厚!超皮的傢夥,你比我還高竿耶!都幾歲的人了還裝可愛。」陣亡,被他打敗。她受不了他的自我陶醉,明明說得可憐兮兮,神情卻十分得意,兩眼還冒著心形圖案。

「我本來就很可愛,你嫉妒我。」他偏著頭,在頰邊比出勝利的V手勢,咧嘴一笑。

嗯,的確是裝可愛。

韓青森的傷並無大礙,由高處跌落谷底時,下墜的身體曾撞到突出峭壁的岩木,化去直接落地可能受到的傷害,末了還幸運的落在水深的河水中。

急流衝擊加上河中暗石的摩擦,外表看來是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其實全是一些皮肉傷並未傷及內臟和骨頭。

不過光是皮肉傷也夠折騰人了,最難挨的是最初的四十八小時,那種一動就痛的感覺著實不好受,他足足當了兩天的木頭人。

幸好身邊還有美麗的蝴蝶佳人為伴,痛死了也值得,笑口怎麼也闔不上,得意地想高歌一曲。

可惜他不能唱歌,不然就會露出馬腳,虎視眈眈的「獄卒」正用放大鏡找他的破綻呢!他才不會讓她得逞,不抱美人歸絕不放手。

「我嫉妒你?」他以為他是誰呀!「拜託,你再去跳一次崖吧!」

「我又不是自殺……」是車禍。他小聲的反駁她。

意外嘛!誰料想得到車門一拉就開,讓他毫無預警地成了空中飛人。

但這算是因禍得福,一睜開眼就來到人間樂上,既有他最愛的蝴蝶圍繞,還有一個牽動他二十七年來未曾驛動的心的女子,他想到就幸福得快落淚。

遠離的俗世仿佛上輩子的事,不見塵囂的幽谷生活正是他五十歲後的想望,提早實現生涯規畫讓人樂不思蜀,他早忘了上頭有人為了他的安危急白了頭髮,發動大批救難人員搜尋他的「屍體」。

的確是失億,他遺忘了天王巨星的身份,只想當個求愛的小男人。

「夠了,你們兩個別再鬥嘴了,活像爭糖吃的小孩。」是不是忘記一切並不重要,紫蝶幽谷永遠歡迎良善的朋友到訪。

不若林子外的那群人,一再迷失濃霧中仍不死心,繞了數次又回到原點再接再厲,想盡各種辦法要闖關。

「蝶姨。」她才懶得跟他鬥。

「紫蝶。」韓青森用棄犬一般的可憐眼神直瞅著紫蝶,生怕慘遭被丟棄的命運。

紫蝶看了看沒坐相的胡翩翩,再低頭看偎在腳旁孩子氣的男人,好笑的當他是寵物般,揉揉他下巴。「失憶也沒什麼大不了,咱們谷裏不愁多養一個人。」

「就是嘛!我心愛的紫蝶最善良,怕我餓、怕我凍的全心照顧我,我最愛你了。」他得寸進尺地偷親近在眼前的玉手。

他很聰明,懂得裝成是剛好抬起頭不小心碰到,暗自竊喜的眯起眼直笑。

噁心,裝模作樣。「你少油腔滑調了,口口聲聲說最愛蝴蝶的人哪來兩顆心,分明是滿口謊言。」

「誰說的,你不要亂污蔑人,我的心裏只有紫蝶一人,她是蝶中之后,我怎能不愛她愛得死心塌地,日月、山川萬物都可為我高潔的偉大愛情做見證,只有污穢的凡夫俗女才不瞭解愛的光芒是如何的灼人,我全身都在發燙。」

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胡翩翩直搓手臂,她舉雙手投降。正在發春的男人和火星人差不多,根本無法溝通,自說自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

瞧他那雙鹹豬手老不安份的往蝶姨身上伸,說實在的,她居然想就這麼任他胡作非為,看他有沒有本事令蝶姨過不了情關,動心動情的不能成仙。

在她記憶裏,蝶姨不曾笑得這麼開心,而且還允許一名男子分分秒秒的黏住她,絲毫沒有不悅。

是人都有私心,她希望蝶姨永遠留在她身邊,看著她成長、立業、變老,直到死亡。

「阿谷,別吃太多蜜,容易發胖。」抹了蜜的嘴盡說些甜言蜜語,他真是可愛。

因為韓青森堅決的自稱失憶,所以以掉下來的山谷為名,大家都叫他阿谷或沒死成的笨蛋。

「紫蝶,你對我好好喔!還怕我太胖會得糖尿病,我這輩子都是你的人,我會愛你一生一世。」他趁勢攬住紫蝶的腰,一臉滿足的窩在她懷裏。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她沒有心動的感覺,只是輕輕的拍拍他的頭。「別輕易許下承諾,我不是你能愛的對象。」

有點遺憾相遇太晚,胸口有股說不上來的失落,她很珍惜人與人之間緣份,可惜她是只千年蝶精,不願涉入人間情愛。

淡了吧!她不再有愛人的悸動,時間的洪流讓她幾近無欲無念,進入老僧入定的境界。

「來不及了,我已經愛上你,你要為我這一生負責。」烈女怕纏郎,牛魔王怕鐵扇公主。他不怕打動不了她的心,有志者事竟成,他一定要成為她最愛的男人。

「負責?」她要怎麼對他負責,人蝶殊途。「你看太多電視了。」

紫蝶歎了口氣,為了他語氣中的認真憂心,再過六個月就滿千年了,他的愛得不到回報。

「紫蝶,你看我的眼睛盛滿對你的愛意,你不可以為棄我喔。」電視又沒有她好看。

說到電視,他機伶地轉到動物頻道,看似和胡翩翩搶電視看,其實是怕她轉到綜藝節目,看到他出現在螢光幕上。

不是他自吹自擂,除了少數和人無關的頻道外,幾乎處處可見他的存在,不管是廣告或電視節目,曝光率之高無人能及,無孔不入的深入每個家庭。

要不是他幕前幕後的形象差之甚遠,這會兒准讓人認出來,無論他怎麼裝瘋賣傻也沒用。

「阿谷你……」紫蝶不知道該說什麼勸他才好。「緣份有深有淺,你會遇上更適合你的女孩。」心有點空,像少了什麼似。

他笑咪咪地抱住她,無賴地在她胸前蹭來蹭去。「我已經遇上了呀!」

「我指的是我以外的女人。」他的表情無邪得讓人狠不下心推開他。

無所謂的男女之情,他的舉動就像一隻小粉蝶停在手指上輕吮,她的心情是愉快的,不會狠心地將他趕開。

「除非世上有像你這麼像蝴蝶的人,否則我的心意至死不渝。」

他的神情專注沒一絲戲謔,深深撼動她的心。

那一瞬間,他俊帥的側臉顯得特別嚴肅,猛一回頭,欲嘲笑他的胡翩翩恍了恍神,分心的忘了開口,一閃而過的畫面快得抓不住。

沒錯!她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可是模糊的影像就是無法凝聚,剛要想起來又被他爆笑的言行打散,始終接不上那條斷掉的線。

到底在哪里見過呢為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當然啦!世界上沒有人比得上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生命和靈魂,沒有你我只是個行屍走肉的廢人,宛如風中的殘燭,隨時有可能熄滅。」

剛剛動人的情話說得無比誠懇,誰知一下子又變成搞笑演員,執著她的手又親又吻,惹得她哭笑不得。

「傻孩子,動情的人是不能成仙的。」她身邊不少同類為了虛無縹緲的情愛捨棄修為,他們的行為可說是愚蠢。

但求長生,這不是他們當初的心願嗎?

她不懂人類短短百年的壽命有何珍貴,轉眼間黃土一坏,實在不值得為他們觸犯天條,被留下的人嘗到的只有無窮盡的思念呀!

紫蝶為消失的朋友傷感,同時也慶倖自己數百年來不曾動過愛欲,否則她將難以修成正果。

只是她仍有些放不下人間的一切,心頭有著莫名的惆悵,似乎錯過什麼未去嘗試,梗在胸口難釋懷。

「別叫我孩子,你看起來比我小三、四歲,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的愛會轟烈得叫天地同歡。」何況他又不想當神仙。

沒聽過只羨鴛鴦不羨仙嗎?擁有愛情的他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老了。」人老,心亦老,她都忘了自己也曾年輕過。「我的年紀比你想像來得可觀。」

九百九十九歲了,能不認老嗎?

沒聽出她語氣中的沈重,一臉笑意的韓青森在她唇上飛快的啄了一下。「就算你比我奶奶還老,我還是愛定你了。」

反正他也會老嘛!短短幾天,他已經規畫好未來,幻想她穿上白紗禮服走向他,在神的見證下成為他至愛的妻子。

「你……」她笑得好無力。「不要愛上我,你會後悔的。」

「不,無怨無悔,我就是愛你,山崩地裂也動搖不了我。」他眼中的堅定令人動容。

但不包括她。

「但如果我把愛情典當掉了呢?」

一說出口,她自己也嚇一跳,好久以前的記憶忽然躍上心頭,她幾乎遺忘這段不堪的過往。

是的,典當愛情。

在她是只剛成形的小蝶精時,她曾經非常癡狂的戀上一名人間男子,渴望與之共結連理,一刻也不願分離。

經過這麼多年以後,他的容貌和聲音已經不復記憶,甚至連名字也遠遠拋在過去,她不再有心痛的感覺,也忘了當初愛他的理由。

可笑的是,她不記得恨他的原因為何,現在卻赫然想起因為年少輕狂而典當掉的愛情。

「典當愛情?!」愛情能買賣嗎為他還是頭一回聽聞。

韓青森當是聽了一則笑話,笑不可抑,直呼她才是受了電視影響,滿腦子都是不可能發生的奇聞,當金、當銀、當房子,就是沒人能當愛情。

反倒是一旁的胡翩翩表情古怪,若有所思地睜大眼,滿臉複雜地挪動附了滑輪的圓凳靠近紫蝶,欲言又止的反芻肚子裏的疑惑。

蝶姨不會也遇上那件怪事吧?至今她仍覺得不太真實,像作了一場荒謬怪誕的夢。

「蝶姨,你真的把愛情押給當鋪了嗎?」難怪她清心寡欲,沒有一絲情生意動的跡象。

紫蝶笑而不答,反問她一句,「春假只剩下一天,你趕得上夜班車嗎?」

出谷後再行一段山路下山,她趕到火車站大概也七、八點了。

「啊!完了、完了,我的行李還沒整理,火車票也沒買,我一定會被室友罵死,她交代的名產我一件也沒買。」死定了,她會被淩遲。

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兒,她倏地跳起來,緊張萬分的苦著臉,將過錯怪在來路不明的男子身上,全是他害她分心,只記得拷問他。

「別急、別急,早替你備著呢!」迷糊的丫頭,真不知道她怎麼在大城市生活。翠羽將整理好的背包交給她,一張單程火車票妥當放入她上衣口袋。

「翠羽姑姑,你真好,我愛死你了。」她高興地啵了翠羽一下,兩手穿進背包的帶子一背。

「說我噁心,自己還不是肉麻得要命。」兩個女人抱在一起能看嗎?還是他和紫蝶擁抱的畫面比較唯美。

習慣奇奇怪怪的人進進出出,韓青森一點也不奇怪她口中的姑姑、阿姨的稱謂,論輩不論歲嘛!她真是可憐,排行最小。

「要你管,沒有記憶的笨蛋。」胡翩翮朝他吐吐舌頭,故意在他面前親紫蝶一下。

他當場哇哇大叫地叫她快點滾,喧賓奪主地趕她去坐車,一副她的口水含有劇毒似,在她吻過的地方又多親兩下消毒。

兩人幼稚的行為看在紫蝶眼裏是好笑又好氣,憂喜參半的打斷兩人的爭寵。

「小翠,送翩翩一程吧,免得她真的趕不上車。」她口中的「送」是直接將她丟出谷。

掩唇一笑的翠羽會意地點點頭。「是的,小姐,小翠領命。」

「啊!她……她是怎麼出來的?砰地一聲就由霧裏走出來,她是不是山精要出谷食人……」

暗叫了聲糟的胡翩翩臉上一惱,故作姿態地乾笑一通,假意沒看見一群筋疲力盡的高知識份子臉上那驚愕神色,從容地打一旁經過。

春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加上周休二日剛好九天有餘,她回來的時候,他們剛要搭組合屋,沒注意她繞小路進入山林。

如今春假都過完了,她以為再有耐性的人在迷霧森林中一再迷失後,也該鳴金收兵打道回府了。

沒想到這年頭不信邪的人特別多,谷裏有一個,谷外一大票,把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思想發揮到極限。

孔老夫子地下有知也該瞑目了,愚徒愚孫深信不移,非要以身相試,大腦萎縮的不信人以外的生物比他們更高明一等。

既然有超能力者、特異功能和耶穌,為什麼不能有山精妖怪呢?萬物皆有靈性,只在於有沒有被人發覺。

可惜她終日和非人類相處得太過愉快,沒預料到這一夥人還不死心,不屈不撓的和紫蝶幽谷耗定了,不達目標誓不撤退。

要瞪就瞪吧!反正她不痛不癢,瞪掉了眼珠子是他們活該,臺灣的土地已經過度開發了,他們還想怎麼樣,將島鑿沈了嗎?

「站住。」

咦,耳朵好癢,那聲非常有魄力的「站住」應該不是針對她,她還趕著追火車北上。

八成是那個軟骨頭的阿谷在罵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客人」也敢趕她,大概想再跳一次山谷,活得下耐煩了。

要不是時間來不及,她一定狠狠的踹他兩腳,看他敢不敢再囂張。

一道山一樣的黑影擋住她的去路。

表情不耐的胡翩翩由鼻孔哼出聲音。「嘿,穿黑西裝準備參加喪禮的先生,要致哀請走右邊,奠儀放左邊,馬路不是你家開的,麻煩不要杵在路中央當路標。」

「你住在紫蝶幽谷?」沒有贅言,竇輕涯開門見山地挑明。

哈!她有回答他的義務嗎?「不好意思你擋到我的路了,請你把腳移開。」

她這輩子最討厭比她高又不識時務的人,一百六十七公分就東方女性而言,算是高佻的了,加上五公分高的高跟鞋,她已經是鶴立雞群。

偏偏這個傢夥像是打巨人國來的,以她的高度居然只看見他的肩膀,而且是向上斜了三十度角,簡直是不可饒恕。

還沒見到他的臉,她已開始起討厭他了,上天造人沒有誰比誰優秀的道理,他的傲慢就讓她先扣二十分。

「你是紫蝶幽谷的居民。」他肯定的說著,斯文的鏡片下閃過一絲銳利。

「你誰呀!調查戶口嗎為我現在沒空理你。」她意圖繞過他,不想浪費口舌。

他態度強硬地拉住她。「帶我們進谷。」

厚!土匪呀!大聲就能欺壓人不成,她又不是被嚇大的。「有本事自己闖,別丟人現眼地欺負小女生,大、叔——」

他眉頭皺了一下,為她的不馴沈下眉。

平時他可以和顏悅色的誘之以情,以一貫的手段軟化她的防備心,進一步獲得自己需要的資訊,必要時,他溫煦如和風。

可是歷經一連串的失敗後,他的容忍指數已到極限,她的出現無異是導火線,引發他壓抑多時的挫折感,他不信擺不平這座詭譎莫名的蝴蝶谷。

「我是天翼集團的代表,希望能與貴谷主人親自會談,」他並未鬆手,口氣高傲得像在下命令。

「然後呢?」

「然後?」

「見了面又如何,威脅利誘我們開放紫蝶幽谷供財團賺錢?」她不屑的連哼三聲,語氣輕蔑。「你們這些短視的投機份子眼中只有錢,就算要你典父賣妻也無所謂,反正滿身銅臭味嘛!不過你想都別想碰我們一草一木,誰想破壞蝴蝶的棲息地,就是我們的敵人,抱著你的鈔票去死吧!」

她用力的以穿著高跟鞋的腳踩了他一下,但他卻面不改色的冷視她,像毫無痛感的緊抓著她。

沒能脫身的胡翩翩氣呼呼地鼓著雙腮,水亮的眸子佈滿惱意地瞪他,心想著她一定趕不上火車,而這全拜他所賜。

這筆帳,她記下了。

「翩翩小姐,這個人在騷擾你嗎?」

救兵到了。

她喜上眉梢地看著一身制服的管區警員,馬上神氣的揚起下巴。「阿呶,他抓得我手好痛,你快把他抓去關起來。」瘋子被放出來嚇人太不應該了。

「是的,翩翩小姐,我先跟他溝通、溝通,」阿呶和善的表情在轉身後變得兇惡。「先生,請你放手,不要逼我掏槍。」

魯凱族青年阿呶是這片山林養大的孩子,他和老一輩的族人一樣十分敬畏紫蝶幽谷,對住在裏頭的住戶相當恭敬,不敢有絲毫的輕慢。

根據祖先傳下來的說法,紫蝶幽谷是魯凱族人的聖地,裏面住著他們的神和祖靈,誰都不能褻瀆。

「我只是想問她一個問題,並無惡意。」手一放,竇輕涯舉高雙臂表示無不軌舉動。

「她有權不回答你任何問題,你的行為已構成把罪事實。」他隨時可以加以拘捕。

「我道歉。」竇輕涯取出一張名片遞給胡翩翩以示歉意。「如果有任何傷害,我願負起一切法律責任。」

胡翩翩伸手接過看也不看地往背包一丟,挽著阿呶的手,要他開警車送她去趕火車,時間真的要來不及了。

燙金的名片似乎被遺忘了,孤零零地被擠到背包的最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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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01:27: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哪!你到底算出來了沒?是死是活好歹給我一個答案,別讓我束手無策的只能在一旁乾著急,我快要壓不住新聞媒體的追問了!」藍清涓心急如焚的問著。

三十歲左右的藍清軒在桌子上排著命盤,喃喃自語著深奧的專業術語,不解的眉頭越算越沈。

自從六天前在公路上發生車禍後,同行的助理重傷至今仍在加護病房急救,顱內出血的情況比想像中嚴重。

擔任駕駛的劉哥左腿骨折,有輕微腦震蕩的現象,住院觀察三天后得以出院,目前正坐在道士打扮的男子前方。

最幸運的當屬坐在後座的藍清涓,身上只有幾道玻璃劃過的小傷口和細微擦傷。

不過這些都比不上坐在駕駛座後方的天王巨星不見一事來得重要。

人是不可能平空消失,他們企圖掩飾事實,謊報是某位工作人員失蹤,才發動救難小組,期望能及時挽救受難者的性命。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到了今天剛好滿一個禮拜,七十二小時的黃金救援時段早已過了,韓青森至今仍下落不明,連一根頭髮也沒找到。

他們幾乎已不抱任何希望,畢竟尋常人在山谷裏獨走七天已是危險重重,不可預知的環境和野獸環伺是一大考驗,何況他有可能身受重傷動彈不得。

尤其前兩天又下了場大雨,山裏日夜溫差大,天雨路滑難保不會有意外,救難人員一度打退堂鼓停止搜尋,是藍清涓透過高層施壓才繼續進行。

沒人曉得還能支援到什麼時候,龐大的人力支出是沈重的負荷,小小的麻雀公司財力有限,無法應付長時間的開銷。

而且歌迷們也開始起疑,利用各種管道想知道偶像的下落,一連取消多個通告又避不見面,叫人很難不往壞處想,鼓噪的聲浪節節升高。

「我們已經出面謊稱他在外地拍攝音樂錄影帶,但再沒有任何有關他的消息出現在螢光幕前,恐怕這則新聞遲早會上報。」而她的謊言將不攻自破,信用破產。

急死人了,阿森到底在哪里?怎麼沒和大家聯絡?

「稍安勿躁,目前他的情形還算平安,受了點傷但無大礙。」卦象晦暗不明,僅能算出他的現況。

「你要我如何平靜得下來,他要是沒事為什麼不打電話回來報訊為我們好去接他回家休養。」那混小子老讓人操心,她白頭發又多了兩根。

「也許他在的地方沒有電話。」同樣心焦的劉哥自我安慰著。

「別開玩笑了,臺灣的通訊業發達到人手一機,我就不信以他的天王魅力借不到一支手機。」除非傷重得不能開口。

「說不定他毀容了,人家認不出他是誰。」

劉哥試圖以玩笑沖淡擔憂的行為給他引來一記怒視,藍清涓做出要掐死他的手勢,警告他烏鴉嘴別亂開,胡說八道是會害死人的。

「你們不用過於憂心,近日內他一定會出現。」他會逼著他出現。

藍清軒眼中流動著複雜神色,似懊惱又似鬆了一口氣,以小指輕撫一隻擱在桌上的銀白色尾戒,仿佛在尋求庇護或啟示。

「近日是哪一天,你好歹給我們一個正確的指示,別讓我們在原地打轉。」若能不憂心何必請他出馬,術士之說就是要安定人心的。

不是他的道行不高讓人心存疑惑,阿森剛出道那一年她也請他算過,果然如他所言一飛沖天大紅大紫,鈔票像流水的湧進來。

爾後幾年,他的排算都沒出過錯,阿森如預料的成為天王巨星,唱片張張暢銷、高居榜首,是少見的實力派偶像。

但沒見到人平安歸來就是不放心,千算萬算不及神來一指,料事如神中若有個意外誰能擔當,意外、萬一總要估算在內。

「快則十天,慢則個把月,他會主動來到你們面前。」藍清軒十足把握的說。

「真的?」還要十天呀!日子真難熬,肯定會被媒體逼得走投無路。

頷首,他再度轉動銀白色尾戒。

「小弟,你可不要為了安慰老姊避重就輕,盡挑不重要的環節讓我安心。」報喜不報憂。

表情微惱的藍清軒輕擲銅錢要她安靜。「請叫我心軒居士。」

「好好的名字幹嗎要改得亂七八槽,你又不是真的出家當道士。」她免不了嘮叨兩句。

「施主……」他以不贊同的眼神劃分界線。

修行首忌人情包袱,若不是為了那個人,他不會打破自設的戒律,一再的窺探天機。

「奸好好,都隨你,只要把人給我找回來,你叫我一聲藍小姐也無妨,反正我心裏知曉你是我們藍家一根獨苗。」日後開枝散葉全看他了。

她這小弟從小性子就古怪,和任何人都不親,不管是父母或手足一律一視同仁,沒有必要他絕不主動與人交談,安靜得像角落的老鼠。

也不曉得打從何時開始,他對道術有了興趣,還找了間名聲不弱的道館拜師學藝,十年歲月全耗在求道上。

由於兩人年歲相差甚大,她不太管他,任由他在一堆道書中鑽研,以為他終有一天會生膩恢復正常。

沒想到他有模有樣的闖出名堂,青出於藍勝於藍,名氣比他師父還大,而且准得讓人不得不服氣,很快成為這一行的佼佼者。

但他不輕易露一手,多少政客捧著鈔票山來,他仍不為所動,只幫其中幾人算命數,並適時提點助其仕途亨通。

他會幫阿森是她始料未及的事,而且一幫多年不求回報,所有知情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跌破不少人眼鏡。

只能說兩人磁場很合,他才違反常性的多加關照,讓阿森紅得快翻天。

「你們下南部的途中是否曾停下來加油或做其他事?」他像是談論天氣好壞,不經意的一提。

劉哥驚奇的行以注目禮。「咦,你怎麼知道,我們的確是在途中停留半個鐘頭左右。」

「沒辦法,阿森的小孩子脾氣又發作,吵著要吃路邊一攤看起來很好吃的魯肉飯。」不順著他都不行,直嚷著快餓死了。

「難怪會出意外,多行個十裏路就安全了……」那是一片人煙罕至的野鳥保護區。

「小弟……呃,心軒居士,你在說什麼,難道你早算到我們會出事?」怎麼沒早點提醒她。

藍清軒的名字不是挺好的,幹嗎改成心軒居士,害她老是改不過來。

「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他口氣有點急的回道,像在掩飾什麼。

既然他說沒什麼他們也不追問,將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老劉,這件事我們要不要報警,讓他們去查個徹底。」她沒多少命好玩。

「不可,打草會驚蛇的,反而逼得對手使出絕招。」不能報警。

劉哥的聲音還含在嘴裏,另一道急切的男音先一步阻止。

兩人狐疑的目光同時落在藍清軒身上,沒說出他們早在一個月前就因連續恐怖求愛事件報警,而警方正密切注意中。

這回的車禍是由公路警察處理,警方來問過一次話便無下文,只是提醒他們要小心謹慎。

「煞車被動了手腳非同小可,這回車運的逃過一劫,不代表下一次也能安然無恙,我們還有一位助理躺在醫院,等待奇蹟呢!」可憐的小雯,她父母年紀都那麼大了。

「不會的,我想那人短期內不敢再輕舉妄動,他一定也為此事後悔不已。」

「短期內收斂瘋狂的行徑?那未來呢?!要我們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害伯哪一天隻剩下DNA可以比對我們血肉模糊的身軀?」

不以為然的藍清涓對小弟的建議大有意見,人要居安思危而非漠視潛在的危險,瘋子的思考模式常人難以理解,她寧可妥善的解決,絕不拖泥帶水,以求大家的平安。

苟且偷安不是長遠的,揪出背後那只黑手才是當務之急,否則阿森回來之後仍籠罩在隨時會喪命的陰影之下。

「照信上的要求辦理不就得了,相信那人會滿意地出面,收拾善後。」藍清軒說得很平靜,小指不停的摩挲尾戒。

藍清涓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睨他。「你走火入魔了嗎?這麼可笑的事虧你說得出口,姑息養奸,我絕不容許一個瘋女人毀了阿森。」

就算他本人同意,她也會全力阻止,什麼在公開場合上求愛,身分證上的配偶欄要填上青兒兩字,還要和她同居一室當真正的夫妻。

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想成為韓青森的枕邊人,連男人都不例外,他要是一一點頭不就早精盡人亡,哪來天王巨星的風采。

而且他一向潔身自好不亂搞,外邊的緋聞十件有十一件是假,空穴來風全是女明星自抬身價,看能不能沾點光弄假成真,名利雙收大放異彩。

這種「純潔」的男人應該要立法保護,而非推入火坑任人糟蹋。

不妥協就是身為經紀人的她為保護旗下藝人所作的決定,絕不更改。

「一定是女人嗎?前世情今世還是理所當然的事,逃避無濟於事。」愛會令一個人癡狂。

前塵往事皆是債,不償不成心。

「小……心軒居士,你的心態可議喔!為什麼老替那個變態說話?」都想同歸於盡了還談什麼情情愛愛,分明心理有病。

藍清軒眼神斂了斂,手指一縮的起身背向她,「有因必有果,千古不變的道理。」

說完,他轉身離開經紀公司,留下一團謎霧叫人解不開。

「涓姊,你家小弟怪怪的。」今天的情緒特別激動,話變多了。

她亦有同感,但自家小弟她不維護成嗎?「你想多了,他向來古裏古怪,老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兩人口中的怪人正迎向低溫的陽光。

梅雨季節多雨潮濕,難得放晴卻仍感受不到暖意,藍清軒買了罐罐裝熱咖啡邊走邊喝暖暖手。

他的表情高深莫測,眼底的慍色明顯可見,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心中的不快,以為沒有人看得見他緊握罐裝咖啡的手,青筋微爆。

此時,遠遠走來一位穿著小西裝的男孩,身後跟著穿一身唐裝的老管家,看似無意的走過他身邊。

「嗨!道士先生,要不要典當愛情,我可以滿足你所有的願望喔!包君滿意。」

「嘖!蝴蝶,你真被那小子給纏上了啦!不怕煩的忍受他的聒噪,你的修為真的高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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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著一塊糖糕小口的吃著,涼亭底下坐著一位豔麗無雙的女子,膚白勝雪到可見皮膚下的微血管,梨腮桃紅,一雙勾魂的媚眼挑呀挑的,取笑好友的閒情逸致。

紫蝶幽谷住的都不是人,最接近人類的翩翩也是半人半狼之身,對這些妖呀精的來說一點也不稀奇,看久了他們自己也嫌膩。

難得谷中出現一位非妖非怪的男人,她不來瞧瞧怎麼行,看對眼還能勾來作伴,她很久沒嘗到男人的滋味了。

餓了個冬天該覓食了,她躺得腰都酸了,眼前的「美食」她看得順口,咬上幾口應該能解解饞吧!

「他挺可愛的,做事勤快,不需要吩咐,你可別趁機欺負他。」她在忍受他嗎為她覺得還好,就是他太常把愛掛在嘴邊,讓她覺得煩心而已。

「可愛?!」她嗤笑的揚揚雪嫩的手。「我看是過度熱心,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嗎?」

「沒必要說。」悠然的喝著茶,紫蝶的笑容淡得如平靜的湖水。

「是沒必要還是不想說,怕嚇走你的小情人。」她試探著紫蝶的底線。

「雪子,你的男人夠多了,不要再殘害我們家的小工蟻,他還很生嫩。」在她看來他不過是個孩子。

怔了一下,雪子嬌媚地放聲大笑。「你唷!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意,真不虧是我的知己。」

嘴巴都還沒開,她就把自己心底的打算全說出來,害她不好意思對她們家的小草下手。

「知己歸知己,不該動的東西不要動,我不想看見一個皮包骨的孩子在我面前飄來飄去。」雪子招惹過的男人,十之八九只剩下一條魂。

眼神忽生曖昧的雪子促狹的調侃。「你不會動了真情了吧!瞧你語氣多關心,好像我是橫刀奪愛的情敵,讓你如此的警告。」

她們可是相識五百年的好朋友哩!她能看透自己,她就不能瞭解她的所作所為嗎?

從沒看過紫蝶這麼緊張一位人類男子,還隨他在谷中走動,未限制他只能待在某個範圍內,給予他的自由近乎放任的程度。

以往若有不肖份子垂涎她的美色,她一向不假辭色予以拒絕,不讓對方逼近十步之內,以高深的法術令人不戰而退。

甚至,她還曾出手傷了對她一往情深的猴子精,將他打回原形化去四百年功力,必須重新修行兩、三百年才有再幻化成人的機會。

而現在她竟然允許一名人間男子對她摟摟抱抱,不時有親密舉動的吻她臉頰或輕啄香唇,天差地別的待遇令人不得不疑心。

舉止輕浮的他怎能突破紫蝶的心防呢?那稚氣的行為根本不像一個男人該有的。

「你幾時有看過我動情?你常笑我比你還冷血,不懂人間情愛。」她對他並無特別的意思,純粹是喜歡他對事物的熱情而已。

他讓她想起她還是只小紫蝶的時候,那份全然的快樂不摻雜質,只為一口甜蜜翩翩起舞,無視世俗的煩憂。

那時的她也是這般天真愛笑,不識人心險惡,單純的以為世界只為她轉動。

「這可就難說了,草木皆有情,何況是生性多情的蝴蝶,你只是時候未到,時機一成熟,體內的天性自然會覺醒。」不像他們蛇類天生冷情,只玩弄愛情不談情。

她有過的男人無數,卻沒有一個值得交付真心。

紫蝶微笑地看向遠方,仿佛那裏有她追尋的目標。「多情的蝴蝶也有失去感情的一天,活了近千年,其實我一直是無情的。」

關心是有,但不深入,點到為止,她的心有道封閉的石牆,走不進去也出不來。

幾百年來,她沒有一絲怨言,甚至是滿意如此的安排,既不受傷害又可安心修練,使得她的功力日益精進,達到仙家認可的成果。

她很難再要求虛華的享受,一切都已順她心意走到圓滿。

只是近來她常感到空虛,非常渴望有人相陪,心頭騷動,老覺得煩躁定不下心,發呆的時間較以往長,需要人在一旁提點才會回神。

大概成仙之日快要到了,才令她心情不安吧!與阿谷的出現絕對無關,她沒有愛人的能力,不可能因他心煩意亂。

「你在說什麼?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難道經過一個冬天她變笨了不成。

紫蝶面容平和的說:「九百年前我已將愛情典當,如今的我心無情絲。」

愛情當鋪,很適合不需要愛情的人去典當,她是一例。

雪子眨了眨眼,用指尖挑挑耳朵,沒聽清楚似的問:「你沒說錯吧?還是我睡糊塗,其實冬天還沒過,我應該回洞裏補眠。」

愛情若是能典當,她能不能換取全天下的男人都匍匐於她腳下,任她差遣。

「你沒聽錯,確實有間存在已久,專門以愛情為交易標的的當鋪,它將實現典當者所有的心願。」而她如願以償了。

「那世界和平呢?」她諷刺地說出神也辦不到的事。

紫蝶含蓄的笑已回答她所有的問題。

遠在臺北東區的一幢二樓洋房裏,正和客人交易的小男孩忽然耳朵發癢,他不解的東瞧西瞄,看看是不是有髒東西在罵他。

簽名一落,蓋上章,他笑咪咪地將金色光球交給童梓,手一揚送出年輕的學者,眼眸一冷的掃向遙遠的天邊。

也許他該去拜訪以前的客人,當做是售後服務。

場景一轉——

「紫蝶,你有沒有想過你已經經歷七七四十九個劫難,最後的一劫會不會是情劫?」自己就是為了她的千年大劫而來。

千山好度,情關難過,多少同道中人敗在情字上頭。

紫蝶微怔。「有可能嗎?」

「別掉以輕心,以你現在和人類男子相處的方式看來,你就算沒動心也放不下他,他的執念太深,你多少受到影響了。」才會讓她此刻憂心到沒心思勾搭男人。

這點她不否認,她太寵他了。「我以為你是來贖罪的。」

「贖什麼罪?」雪子一時沒想通的反問。

「雪子,你不會把做過的事給忘了吧!一條巨大的白蛇擋在路中央,釀成車禍。」她知道雪子是無心的,只是剛好路過。

喔,那件事呀!「好抱歉,我和你家的那位一樣失憶了。」說著說著,她還拍了紫蝶肩頭一下。

沒錯,她只是順便來瞧瞧那個因她發生意外的男子,可不是刻意來贖什麼罪,人類的生命比螻蟻還不值錢,她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只不過她有一咪咪的良心不安,蛇也有蛇的義氣,要是他真的熬不過去她也好造座墳,省得他日後化為厲鬼找她討債。

至少自己沒揭穿他假失憶,只當他在關老爺面前耍大刀,以她們的道行哪會看不出他小小把戲。

「什麼失憶,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離我的紫蝶遠一點。」哼!她一定在說他的壞話。

冷不防被人從背後一推,雪子身子一斜,蛇腰一使勁才避掉落地的難堪。

「小子,你學過禮貌了沒?要不要姊姊教你做人處事的道理。」若非看在紫蝶的份上,她一定一口吞了他。

下巴揚得高高的,韓青森用眼白睨她。「你才多大呀!想當我姊姊還早得很,不要端出老相就要賣老,你們的老把戲早就不新鮮了。」

「你們」包含谷裏所有修行的生物,他們的確個個都比他老,可是長相和舉止卻難以說服人。

以人的角度來看,他們全是長壽一族。

但就修行者本身而言,兩三百的歲數根本是小毛頭而已,剛剛幻化成人形時還沒什麼法術,稍有道行的道士就足以制服他們。

不過倚老賣老的「鄰居」實在太多了,個個容貌年輕卻愛裝大,三不五時冒出來嚇他,然後摸摸他的頭又跑回去藏起來。

雖然明白他們古怪不似常人,但相處久了他也習慣了。

「紫蝶,這小子倡狂得很,不介意我代你管教吧?」她哪里老了,嬌嫩細緻得如初生嬰孩吹彈可破。

紫蝶笑笑的命令翠羽端來清酒賠罪。「小孩子不懂事,就別和他計較。」

「小孩子?」雪子冷笑的勾起蓮花指,劃過杯沿,製造出刺耳的聲音。「小子,你還是孩子嗎?」

韓青森挺起胸膛,居高臨下的瞧她。「你在學走路的時候我已經上小學了,你說我是不是孩子?」

面對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他自有一套應對方法,不然真會被他們瞧扁了。

左一句孩子,右一句孩子,他明明是堂堂七尺的大男人,哪堪受此屈辱,即使他有點孩子氣,但他仍是不折不扣的男人,沒有一絲發育遲緩的跡象。

該有的他全有,而且挺自傲的。

「呵……勇氣十足,你知道我幾歲了嗎?」她根本就不用腳走路,蛇是爬行類動物。

「了不起二十四。」他沒有遲疑的回答。

二十四這個數位逗得雪子開心不已,指著好友又問:「你又曉得她多大歲數?」

沒等他回答,紫蝶招來一群蝴蝶滿空飛舞,打斷他們無聊的對答。

「我說你這只蝴蝶呀!該不會是怕他知道你已經老得談不動感情了吧?」橫加阻攔是沒有用的,會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

「雪子……」

雪子故意不理她的呼喚,靠近戀蝶成癡的笨人類。「紫蝶有我好看嗎?」

「啊!好冰,你不要碰我啦!我的心裏只有紫蝶一人,你無恥的誘惑是撼動不了我愛她的決心的。」他誓死捍衛貞節,

說她無恥,真有膽。「好癡情呀!人類,如果她的愛情已典給當鋪了呢?你不怕永遠也得不到回報?」

「那就去贖回來呀!」他不假思索的說,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

「贖?!」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們為什麼沒想到,有典就有贖,何愁愛情不來。

蛇妖和蝶精都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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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據本台駐南部記者轉述,前些日子發生在公路上的撞車事件已經證實名藝人韓青森所屬的經紀公司座車,車上一行四人僅知三人傷勢情形,另一名下落不明,救難人員人出動全面搜救……

據聞失蹤的那人極有可能是當紅的天王巨星韓青森,而非經紀人所言的工作人員,本台將深入報導最新的相關資料,畫面如下……

專業化的笑容清新甜美,女主播口齒清晰的報導剛由狗仔隊挖出的新聞,字字犀利地探討車禍的前因後果,並拍攝出警方的存檔資料。

三十七封近乎威脅的求愛信件被披露在螢光幕前,女主播挑出幾封,就精華片段逐一念出,證明此車禍為人為因素,已涉及刑事責任。

畫面出現寶藍色轎車的煞車油管遭人惡意破壞,車旁的修車廠經理描述著歹徒作案的手法,並指出以這種方式損壞車子等於是一級謀殺,因為駕駛在開車中不會察覺煞車有問題,它的油是一滴一滴的漏空,等到發現時已經出事了。

接著又有幾位心理醫生接受訪談,言談中透露出信件主人童年失愛,成年後又過於自閉,導致心理出現疾病,對社會的不公、大環境的改變惶惶不安,致使情感寄託產生偏差,以為螢幕上的偶像便是前世的愛人……

一場車禍引發各界爭議,眾說紛雲成為社會事件,全民關注的話題。

就在歌迷一片哀戚的祈禱中,電視機前面的清秀人兒如困獸般來回走動,表情猙獰又悲憤地發出低咆,不敢相信自己嘔心泣血的真情告白被糟蹋至此。

憤怒、抓狂、不平、悲哀、傷痛,一張端正的臉因此扭曲變形,眼生戾色地舉起十公斤重的紙鎮砸向電視,啪滋聲響一起,螢幕隨即歸於黑暗,四周再無雜音,只剩下濃重的呼吸聲。

「該死、該死,她為什麼報警?還把我的字字血淚公諸於世,我不是變態,更不是瘋子,我只是尋找前世愛人的可憐靈魂,好久、好久了,為什麼不回應我,不可以忘了我,不可以忘……不可以……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願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做鬼也相隨……你是我的……」

喃喃的低語投注了無限的深情,海有多深,愛便有多深,時喜時悲的哭哭笑笑,長年的等待化為委屈的心魔,啃食翻攪的記憶。

生生世世的寂寞造成椎心的疼痛,他們怎麼可以任意踐踏一個真心付出的癡情兒,甩不開的宿命如影隨形,難道又要再次落空了嗎?

不,不可以!時間的終點即將劃下,只剩下這一世了,一定要得到他,絕不再受命運擺弄。

神佛擋路照殺不誤,誰出面攔阻誰就該死。

「很無聊吧?瞧你抱著電視機不放,窮鄉僻壤不比繁華的大城市,『失憶』的症狀應該找大醫院的醫生診治,光吃草藥可好不了。」

心虛的韓青森連忙將新聞台轉向HBO,笑容特別燦爛的掩飾眼底的慌亂,還故作不經意地將長髮撥到前面。

像是被訓導主任抓到作弊的小學生,他小心翼翼的觀察紫蝶的神色,兩手攤平地放在大腿,等候發落,極力要表現出鎮定。

失憶的話題實在叫人忐忑,這件事好久沒被人提起了,連說謊的他都忘了這回事,任性地自行放假,不去理會事後的連鎖反應。

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那些求愛信件全被涓姊攔截住,他連一封也沒看過,只大概聽公司的人提過,而他從未在意。

不過在看到助理小雯躺在病床上,用呼吸器維持生命時,他心頭的波動可不小,難過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我喜歡老宅子的幽靜雅逸,一點也不覺得無聊,你不要趕我走啦!我會很乖,幫忙做家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變,日月星辰都是我愛你的證明……」

好香喔!到底是什麼香氣,她全身香噴噴地讓人好想伸出魔手。

「阿谷,你會不會吃太飽了?」她不想告訴他日月星辰在地球混沌之初就已經存在,與他扯不上關係。

誤解她意思的韓青森羞愧地低下頭,不敢造次。「我保證下一餐飯只吃半碗,我忘了自己是不事生產的米蟲,我會改進的。」

半碗「公」就好,真的不多。

「嗯哼!豆腐吃多了很傷胃,你需要改進的是雙手,別老是錯認主人。」米蟲她還養得起,就怕米糊了黏手。

「有嗎?」他裝傻的眨眨眼,將頭枕在她肩頭,偷親玉頸。「你好香、好甜喔!我餓了。」

此餓非彼餓,孔老夫子的名言——食色,性也。

淡眉微顰,紫蝶心中微閃過一絲異樣。「把手拿開,不要老賴在我身上。」

她似乎過度縱容他了,不問他的來歷、出身,也不問他要「失憶」多久,更沒提及他對未來的打算,谷中的幽靜生活他能適應嗎?

雖然不需要開口也能得知一切,但她太習慣他的相伴了,短短的半個月卻好像與他相識甚久,她幾乎忘了他不屬於他們的世界。

屆滿千歲的日子越逼近,她對他的處境越擔憂,到時她若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牽絆,竟成了她成仙的最大隱憂。

她向來平靜的心近來反而不平靜,對名列仙班的渴望與之遞減。

登錄仙冊會比現在快樂嗎為她懷疑。

當神仙雖有萬般好處,但不及人間的繽紛絢爛,貪、嗔、癡、怨、愛、恨、憎代表人的一生,若是無欲無求未免太寂寞,如同不加糖蜜的白開水。

人家是近鄉情怯,她卻是近仙關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願意成仙,仙體已趨成熟的她根本不需要前往九雲天以外的仙鄉。

那為她還需要考慮接受列名嗎?然辜負啟蒙先師她會有愧於心。

雪子說對了一件事,一切改變由他的出現而起,即使她無情愛可以回報,但她變得無心修行了。

他不應該愛蝶成癡,不然她也不致為他的所愛,心生意動地多一份包容。

結,難解呀!

「你的身體柔柔軟軟好好抱,我的手不聽話的往你身上爬,你就大義滅親的把它砍了吧!」他一副壯士斷腕的赴義樣。

「大義滅親是這樣用的嗎?你把我抱得太緊了。」

「抱緊一點才不會冷嘛!我是傷患,身子虛,你要溫暖我的破軀殼,我們是一體的,永遠也分不開。」就像不可切割的連體嬰,死活都在一起。

有點笑不出來的紫蝶輕喟一聲。「蝴蝶的腰若是折斷了,它的壽命也就到了終點。」不用千年大劫來臨,她就會先死在他手上。

「如果細心呵護呢為她會不會愛我,我好想聽見她也說聲我愛你。」他可憐兮兮的睞著她,手鬆了鬆但並未放開。

人的心是無底洞,付出就會希望回收一些,相處越久越貪心,洞口的開啟隨心意而變,渴望裝滿象徵愛情的金色光芒。

追逐明亮是人的天性,人不可無愛,否則會像秋末的花朵一樣枯萎,被深霜埋在寒冷的土裏,化為泥。

「你……」唉!問世問情為何物,叫世間兒女放不下也拋不開。「後悔愛上我了嗎為我警告過你的。」

他的情,她還不了。

「才不!我的真心永不變,它認定你了,而你只需給我一點點、一點點的愛就好。」他很能知足的。

但一點點、一點點的累積,慢慢地會變成一大點,然後點點相疊便堆積成山,哈……韓青森得意的幻想著,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愛為她心發酸地拍拍他的臉。「我和你是不同的,愛上我是你自找苦吃,懸崖勒馬方是自保之道。」

他的善良天性讓她捨不得耽誤他,他值得與懂愛的人類女子白首偕老,她時日無多了。

唉,莫非她的情劫指的是他,縱使她沒有情可以給他。

「人家不會騎馬啦!你要我直接掉下懸崖呀!我已經渾身都是傷了。」哭給她看,激發她的母性愛……不不不,用錯詞了,是女性的柔情。

咦,哭不出來,淚腺萎縮了,

一定是他思想太黃,老天罰他假戲難真作,收一缸淚水懲戒他的欺瞞。

瞧他一臉怕死的表情,她實在板不起臉訓他。「你不準備回到螢光幕前了嗎?」

他不回去有很多人為他傷心,他不能再任性了,人活在這世上有各自該負的責任,無從逃避。

「啊!你……你怎麼知道的?」他趕緊擋住電視,直沖著她笑。「我真的失憶了,那個看起來很像我的傢夥不是我,他太冷太酷又一臉踩到狗屎的臉,哪有我可愛又親切,樂於助人。」

他矢口否認,食指戳著頰肉裝可愛,笑得……呃,非常白癡。

「即使躺在床上的女孩變成植物人也無妨?你能做到視而不見嗎?」他的良心饒不過他的。

「小雯會變成……植物人?!」她才二十歲,老天未免對她太殘忍。

笑臉一斂,眉間多了幾道愁紋,韓青森心裏不若表面來得輕鬆自在,腸子都快打結地流露關心。

人和人相處怎麼可能沒有感情,他一向將打理他瑣事的小雯當成妹妹一樣照顧,他絕不希望她有事。

看著她凹陷的雙頰失去血色,身上插滿各種維生的管子,他也會心痛啊,為她著急地祈望醫生推出良藥,一針就治好她。

不過窮追不捨的新聞媒體太缺德了,她人都昏迷不醒了,還用針孔攝影機偷拍,為搶頭條無所不用其極。

「我該叫你阿谷還是韓青森呢?」看來他有所覺悟了,不用她推他一把。

他悶悶地低下頭踢著桌腳。「朋友都叫我阿森。」不想回去,他想留下來。

「阿森,挺像你的個性。」人如其名,青色的森林,所以話多如林。「幹嗎苦著一張臉不看我,難道我變醜了?」她打趣的說,不讓他垂頭喪氣。

她還是比較習慣他孩子氣的笑臉,充滿迷人的朝氣。

咦,迷人?

失神一笑,她為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而恍惚。她該不會感染到他凡事漫不經心的生活態度吧!居然認為一個「孩子」有男人的迷人丰采。

「我有看你呀!」他匆匆抬起頭一瞥,然後眼睛朝下,看著地板低喃,「可是你要拋棄我了。」

扮無辜扮得最傳神的人一定非他莫屬,明明一肚子依依不捨,卻絕口不提,要哭不哭地紅了眼眶,抽抽鼻,抱著她的模樣像個將被母親遺棄的孩子。

她不美嗎?

當然美!美得彷佛晨光下的仙子,晶瑩剔透沒有瑕疵,拂風拈霧的姿態似出水芙蓉。

他沒自信留得住她,更怕其他迷戀她而且比他更出色的男人來搶奪,他是蝴蝶癡,沒有蝴蝶就活不下去,她的美讓他恐懼萬分,因為她不愛他。

唉!這對他的男性自尊可是一大打擊呀!

不過他不會放棄,一定要纏到她愛他,管他什麼藉口,愛上就是愛上,他非把她娶回家當老婆不可,誰叫她要被他愛上。

「孩子氣,大不了我陪你回去一趟好了。」

脫口而出的話語使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怔仲片刻才失笑地驚覺自己說了什麼,但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當是一次回顧。

她發覺自己雙腳離地,被一陣歡呼聲包圍。

看來她又被他影響了,莫名其妙地重復過去的錯誤,作出違背常理的決定。

燦爛如陽的笑容太容易令人淪陷,讓她也難逃他渾身散發的魅力,貪戀的不願移開視線,想在最後的日子儲存回憶。

她會永遠記得他,一份美麗的記憶。

「是誰在大呼小叫,吵得我沒了曬太陽的心情,天要塌了嗎為我第一個壓死你。”

以原形出現的雪子一雙美目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傻笑的韓青森,不懂他怎麼能這麼興奮,笑得嘴都咧到耳後了,醜得好想用蛇尾掃他一下。

沒見過這麼愚蠢的人類,給他一點好處就高興得飛上天,從沒運用大腦的功用,傻裏傻氣地收拾所謂的行李。

呃,他的行李總共也才一隻筆、一本書、一隻沾泥的鞋,還有大家送他的「土產」,連衣服都只有他身上穿的那一套,就不知道他在整理什麼,忙裏忙外沒一刻得閑。

他是回家又不是搬家,用不著跟每株小草小花辭行,當它們聽得懂人話地要它們乖乖聽話別亂跑,過一陣子他會回來點名。

真是夠了,她快看不下去了,他會不會太熱情,忘了她警告他的那件事。

「嗤嗤,你乾脆把宅子也搬走好了,省得你離情依依走不開。」反正是法術變的,收入袖口攜帶方便。

咦,誰在說話,怎麼有蛇吐信的嘶嘶聲?

看不到人影的韓青森以為自己聽錯了,左右瞄了兩眼,把剛才聽到的聲音當做是風聲,蹲下身和停在木樁的寬尾鳳蝶道別,囑咐它好生照顧自己別貪玩,沒人會幫它把蘋果剖半,讓它吸吮成熟的蜜汁。

回過身,他又和壁虎打招呼,要它好好看家,若是老宅遭小偷就唯它是問。

「小子,你瘋夠了沒,東家長西家短,它們聽懂你的話才有鬼。」話比她身上的鱗片還多。

「到底是誰在我耳邊嘀嘀咕咕,快給我現形,別裝神弄鬼……」喝!那是什麼東西,好大……蛇!

白白的一團像是蛇身卷在樹上。

揉了揉眼睛再用力一瞧,老樹蒼鬱,上頭什麼也沒有地隨風輕晃,兩、三片落葉飄得很慢地飄到他跟前。

果然是眼花了,哪有粗如大腿的白蛇,不過那感覺真像陰魂不散的雪小姐,陰森森活似冰凍十年的蛇,眼珠子冰冷得沒有溫度。

「我不是神也不是鬼,我是你的背後靈。」嘿嘿兩聲,一隻白得不見血色的手往他肩上一搭。

「啊!好冷……鬼呀!」

吃驚地倒退一步,冰得刺骨的寒意讓韓青森打了個冷顫,整個背都僵直了。

「呵呵,不冷,不冷呵!這是正常體溫。」真是少見多怪。

看清楚嚇人者的容貌,他驚恐的表情變化極大地發出怨言。「你是冷血動物呀!怎麼全身上下冷得像塊冰?」

嚇死人了,才在心裏咕噥她沒人性,一轉身就看見神出鬼沒的她,簡直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所以要回家也毋需知會她一聲,這冷血女子盡會賣弄美色勾引他,上下其手地挑逗調戲,害他被紫蝶誤以為他變心了。

她最無恥了,跟蛇一樣狡猾陰險,誰碰上她誰倒楣,相見不如懷念,能遠離多遠就多遠,最好老死下相往來。

「嘖!你真是聰明呀!我的確是冷血動物,你來溫暖溫暖我吧!」她作勢要撲向他。

韓青森已被她三不五時的突來之舉訓練得身手矯健,身一退,閃過她飛撲而來的身軀。

「姓雪名子的怪女人,你剛剛躲到哪里嚇人,為什麼我沒看見你?」來無影去無蹤,跟鬼差不多。

樹上。「我的全名是棋原雪子,膽、小、鬼。」

什麼膽小鬼,太瞧不起人了。「我管你姓雪還是姓棋,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條白蛇?」

「喔……白蛇呀!」喔的音拉得很長,她用挑情的媚眼睨他。

「你喔太久了吧!有或沒有,一句話很簡單,不用猛送秋波勾我魂,我心志堅定不受誘惑,你別白費工夫了。」

同樣的爛招式他會上當才怪,被騙一次已經學乖了,不會任由她一再陷害,那黑鍋豈不永遠背不完。

「男人呀!骨子裏都犯賤,哪有到嘴的肥肉不偷吃的道理,你擺正經給誰看啊。」她笑得嬌媚的朝他臉上摸去,眼泛桃花好不誘人。

但她心裏卻啐罵著臭小子,不解風情地當她是病毒避開,對絕豔美女的邀請居然不動心,他還算是男人嗎?

要不是蝴蝶不許她在他身上施展迷魂術,這會兒他早就像那些狗都不如的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搖長乞憐地求她分給他一些恩寵。

「我是唯一的例外,你身上的肥肉油滋滋的看了就怕,我只對我們家紫蝶死心塌地,愛得無以復加,其他女人……」他哼了兩聲。「不、入、眼。」

「你……」好呀!算他拽。雪子笑得陰險地朝他勾動手指。「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不進反退的用防備口氣說:「有什麼秘密站在原地說就行,我耳朵沒毛病。」

「你這臭小子……」修養、修養,別跟他一般見識。「小子,你記不記得我們曾討論過的愛清當鋪。」

現在先忍住,日後給他來個出其不意的報復行動,叫他措手不及。

表情微微迷惘,他不甚認真的反問:「是新上檔的連續劇嗎?」

「你……你……你豬頭呀!真被你氣死,我們談的是與你切身有關的事,難道你沒發覺不管你付出多少感情,那只冷靜的蝴蝶始終沒有回應?」

糟了,喊得太用力了,喉嚨有點沙啞。雪子左手一翻,一顆不合時令的水梨出現在她手心。

由於太過專心思考她投出的炸彈,韓青森並未發現此一詭異現象,反而不知不覺的放下防備心,任由她啃著梨肉悄悄的靠近自己,兩人已相距不到十公分。

嗯!方便偷襲。

「你是說真有愛情當鋪這回事?」

在心裏偷笑的雪子將頭湊過去,引誘他吃下餌。「不然你以為她的心是鐵石做的啊,不受感動地打算羽化成仙。」

「成仙?!」

「呃,我的意思是像神仙一樣心如止水,不動情的枉顧你一片真心。」差點說漏嘴。

「蛇」不自私天誅地滅,她想了又想,還是捨不得多年好友,成不成仙有什麼關係,只要功力修練得足,不是神仙也長命如天。

如果愛情真是她的一大關卡,那麼利用這小子去扭轉天命又何妨,愛這個字足以令人瘋狂,平白便宜他了。

「那我該怎麼做才能找回她的愛情?」他根本不知道愛情當鋪在哪里。

像是明白他的難處,雪子細長的指間夾著一張紙,「好心」地送到他眼前。「喏!當鋪的地址。」這可是她煞費苦心打聽到的消息。

「當鋪的地址?」他驚訝地張大嘴,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沒錯,我的小甜心。」她順勢放入他口袋,再踮腳吻上他的唇。

冷不防遭「蛇」吻的韓青森無法反應,瞳孔放大地睜圓一雙眸子,渾身像冰柱一般僵硬挺直,動彈不得地感受貼在胸前的冰膚。

冷……真是太冷了,整個胸腔仿佛冰凍住而停止運作,血液流動緩慢,幾乎開始凝固。

大腦不能思考,因為他嚇傻了,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只覺得四肢有結凍的感覺。

霎那間,他似乎看見一條白蛇纏在身上,森冷的白牙朝他脖子一落……

「雪子,你玩夠了吧!別戲弄我家的男孩。」

應該不會有所悸動,但是眼前擁吻的畫面卻讓她非常不舒服,心口像被針紮了一下。

「哎!你就當沒看見嘛!難得我興致高想跟他玩玩。」這只蝴蝶來得真不是時候。

就差一步,她就能教會這個狂妄小子什麼叫敬老尊賢,得罪蛇妖的下場不怎麼好看。

「他體質弱玩不起,你放他一馬吧!」手一揮,一陣暖風拂過。

凍僵的韓青森頓時像解凍的牛肉,腳一軟跪了地,徐徐的暖意使他通體舒暢,結凍的血液立即暖和,身體各器官恢復正常功能。

腦細胞一活絡後,他馬上哇哇大叫地跳向紫蝶,八爪章魚似緊黏著她,滔滔不絕哭訴自己的無辜,以及壞女人如何的興風作浪。

太噁心,太噁心了!他被蛇蠍女強吻,他要消毒,不然嘴巴會爛掉。

「阿森,把腳放下,不要勾著我的腰……唔……」

那句「真難看」還沒說出口,他的唇覆上她的,舌頭趁虛而入地吸吮她口中蜜汁,一時間她竟有些醉了,眼神迷離地忘了要說什麼。

兩人三隻腳,那只這次的粗腿正勾著她的腰,形成曖昧的旖旎春色,叫一旁惡作劇得逞的雪子為之傻眼,有種被打敗的挫折感。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應該哭喪著臉謾為她,然後費盡心思的解釋自己的「清白」,為什麼又讓他討了便宜?

哼!人類真是太虛為了,比蛇還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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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7-2 01:2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哇!你是鬼還是人,快快現出原形,我有保生大帝的符,還有觀音菩薩的聖水,你要是靠得太近,我會打得你煙消雲散……求求你別再走近了,我有十字架和大蒜,鬼怎麼可以在大白天出現……你違反常理了啦!」

總機小妹慘叫地拿起直尺擋曆劫歸來的韓青森,先是裝腔作勢地比來比去,接著兩腳微抖的直往後退。

可是心自認定的鬼還沒趕走,她已嚇得手腳發軟,改捧花瓶擋在胸前,似乎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韓青森還是一直逼近她,她的虛張聲勢根本一點用也沒有,臉色慘白地抓緊電話想向外求援,腦子竟然浮現不了任何一組電話號碼。

嗚!他幹嗎朝她直笑,他又不是她害死的,要報仇請找裏面的上司,她是無辜的,

「你……」

「啊——有鬼。」

韓青森才發出一個音,總機小妹就大叫有鬼,像炸彈將在腳底爆開似的,她拔腿就沖進裏頭的辦公室。

「鬼在哪里?」他也跟著走進辦公室。

才離開幾天,怎麼公司就變了樣,冷冷清清地佈滿白菊花,牆上掛著的牡丹繡畫替換成英年早逝的挽聯。

咦,是誰死了?該不會是他回來得太晚,來不及見小雯最後一面,感謝她生前的諸多照顧。

唉!多討人喜歡的一個小妹妹,年紀輕輕香消玉殞真是可惜,雖然平常有點愛裝正經,但不失為貼心的好女孩。

「喝!你是人是鬼,別來嚇涓姊,我一向待你不薄,沒扣過你工錢。」他有影子吧?

嗯,上次拍廣告的酬勞涓姊還沒給他呢!她不提他都忘了,他最近很需要錢養家,尤其是家裏來了個愛花錢的不速之客之後。

摸了摸下巴,韓青森在考慮用什麼方法讓討厭鬼自行離去,兩人世界不需要電燈泡,而且是超大燭光那一種的。

「我……」回來了。

他打算和大家打招呼的把手舉高,沒想到所有人默契十足的倒退一步,連珠炮的轟得他有口難言。

「阿森呀!你就死得乾脆點,別滿懷怨念回來索命,車禍的事大家都很自責,沒人願意接受你已不在的事實,我們也是強忍著悲痛為你發喪,不敢相信你就這麼離開我們身邊。」

「呃,涓姊……」她到底在說什麼,怎麼他聽得滿頭霧水。

「你好好走別掛念我們,我會多燒點紙錢讓你備著用,汽車、洋房有好心的歌迷捐贈,你不用擔心沒錢沒房子,我連傭人都準備了十來個供你使喚。」算是盡了一份心意,沒讓他走得寒酸。

「我沒……」死。

「安心的走吧!過奈何橋時要小心點,買路錢要妥善收好,財不露白嘛,你一向愛熱鬧,最後一程我們會幫你辦得隆重,請來電子花車表演。」

他該感謝她的仁至義盡,還是為她的詛咒不悅,他人都還沒死幹嗎燒有的沒有的東西給他。

韓青森齜牙咧嘴的上前一大步,一行人又抽了一口氣地往後退,只差沒黏在牆上求神保佑,希望他趕快消失。

不過韓青森倒是當鬼當上了癮,故意發出嗚咽聲嚇唬眾人,十指學殭屍往前戳呀戳,嚇得大家都僵直身子不敢呼吸。

角落坐了位眼神清朗的男子,他是唯一處之泰然的人,在大家尖叫的當頭冷冷沈下音,冷靜得叫人懷疑他沒有神經。

「他是人不是鬼,你們慌個什麼勁,我的話那麼不可信嗎?」早說過韓青森會平安歸來,偏偏一回來就擺出個烏龍讓人笑話。

「你說他是人!?」藍清涓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麼說他沒死嘍!

「他跟你我一樣都用腳走路,你看他死了沒。」一群瞎子,自己嚇自己。

藍清軒的神情佈滿陰鬱,俊雅的臉上有著一絲憤世的陰影,他的卜算從未出過錯,不可能由這次開先例。

只是比他預估的遲了兩天,韓青森早該現身了,不該讓他空等,還以為自己被卦象給騙,打算他今天再不出現,他就要扔掉那副卦重修道法。

他去了哪里?明明算出他身處繁華的臺北街頭,為什麼他的卦找不到他的方位,像被一股氣給蓋住。

算不出來韓青森的動向讓他心浮氣躁,他不喜歡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令他相當不安地想挽回劣勢。

「阿森,你到底死了沒?老實說不許嚇人。」藍清涓板起面孔手叉腰,準備開堂會審。

一見她擺出架子,韓天王的氣勢頓時一弱的縮縮脖子。「我死……」

「嗯?」

「我死過一次沒死成,捨不得你們又回來,向閻王求情讓我繼續受你們的蹂躪。」他裝可愛地在頰邊比出二的手勢。

三十幾坪大的辦公室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仿佛被點了穴的呆若木雞,久久不見有人有所行動。

陡地,大家有志一同地發出歡呼聲,倏地撲向韓青森又哭又笑,你摟我抱地在他身上捶了幾下,笑中帶淚的為他的平安歸來感到高興。

但歡樂氣氛一過就要開始清算了,眾人面露猙獰地將他圍住,持尺、持香、持立可白當武器地向他逼供,口氣兇惡的問他死到哪去了,為什麼不向他們報平安。

緊繃情緒一放鬆,大家一擁而上地扯他衣服、拉他頭髮,不放過他的瘋成一團。

「別……別再打了,你們很想我死厚!」報仇呀!卯足勁往他身上招呼。

「好了、好了,你們退開點,我來審問他。」這棵搖錢樹是公司的寶不能有所損傷,得手下留情。

藍清涓的聲音一落,包括拄著拐杖的劉哥、抬高電話準備往下砸的總機小妹,以及久不見面的掛名老闆全都退開,暫時放他一馬。

真把人打死了不好向大眾交代,他們上哪生個巨星撐場面,培養出一個天王可不容易,實力、運氣一樣重要。

「說!你這些時日躲到哪個老鼠窩裝死,讓大家逼尋不著,擔心得要命。」

藍清涓的逼問十分具有威嚴,但碰上不按照牌理出牌的韓青森,她紅潤的眼眶就顯出弱勢,口氣雖凶卻少了平時的氣焰,怎麼也嚴肅不起來。

「我……養傷嘛!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谷,沒死也去了半條命,怎能指望我還有力氣爬起來,我全身骨頭都快散了。」他嘻皮笑臉地比手畫腳,看不出來是重傷不死的樣子。

不過大家微呈憐惜的表情,同情他的遭遇不忍苛責,自然忽略他語氣中神采飛揚,儼然一副因禍得福的模樣。

「我看你好好的嘛,完全不見多大的傷害,你真的跌下谷嗎?」叫人難以置信的完好無缺,她臂上到現在還留有車禍造成的淤傷呢!

反觀他神清氣爽得像剛度完假,外觀看來沒一絲出過車禍的跡象,白白淨淨略顯豐腴。

照常理推斷,墜谷的人怎麼說也會看得見的傷口,例如擦傷和尖石劃過的痕跡,多少會留下淡白的疤痕,不可能完全沒有。

再說出事地點起碼有一千多公尺高,附近的地勢又十分險惡,陡壁峭石宛如刀刻般鋒利,谷底佈滿岩石,他真能命大的逃過一劫而毫髮無傷?

「涓姊,雖然我看起來一點外傷也沒有,但我受了極重的內傷,還差點就死掉了。」他誇張的咳了兩聲表示傷得很重。「要不要我吐一口血來證明所言不假?」

他作勢要嘔血,兩手放在下巴等著捧血給她瞧,煞有其事地嚇唬眾人。

她趕緊揮手阻止。「別嚇涓姊了,你如何脫離險境,沒讓熊吃了你?」

她也是聽這次搜救人員提到才知山裏有大熊,憂慮他成了熊爪下的祭品。

韓青森大笑兩聲,表情得意到讓人想扁他一頓。「當然有人救了我嘛!不然你們就再也見不到我這張英俊又帥氣的臉了。」

他不忘耍寶的擺出最酷的拍照架式,眼神冷鬱地嘟著嘴,看來不倫不類的令人覺得爆笑。

「你給我正經點,說清楚到底是誰救了你,咱們也好備份厚禮登門致謝,免得人家說我們不懂禮數。」她好笑又好氣的說,心裏盤算著如何藉此機會哄為他的聲勢。

藝人嘛!灑狗血的溫情畫面最賺人熱淚,曝光率越高,身價也隨著水漲船高,她也可以藉機和唱片公司提出更高的合作價碼。

「不用謝了,我已經以身相許報答她的大恩大德,準備娶她當老婆。」他笑得一臉喜氣,好像這件事已定了似的。

「什麼,以身相許?!」

「天哪!你要結婚了……」

「不,你一定是瘋了。」

驚訝、好奇、不解、翻白眼全出籠,不敢相信耳朵所接收到的訊息,個個目瞪口呆的不知要揍他,還是說聲恭喜,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

不但大受女性歌迷青睞,還被票選為今年度最性感的男人,在這節骨眼連戀愛都被禁止,何況是步入禮堂。

反對,反對,再反對,四票一致反對他結婚,偶像是屬於大眾的,他沒有任性的自由。

但眾多的反對聲浪中,有一道更激動的男音壓倒其他人,拔高喉音地撥開眾人,帶著森冷的眼神來到他面前,似在指責他的背叛。

「你愛上別的女人了?」

不會看人臉色的韓青森搭上藍清軒的肩,笑咪咪的描述他所愛的女子有多麼清靈、美麗。

「當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深深為她著迷,整個人浮了起來,輕飄飄地以為到了天堂,我的靈魂迷失在她沈靜的眼瞳裏無法自拔。

「那一刻如雷打中我地不能自己,我知道自己已找到人生中的伴侶,我的心、我的眼滿滿是她的倩影,再也容納不下其他人。」

他十足戀愛中人的傻樣。

「你怎麼可以移情別戀,你忘了青兒嗎?」那個人仍在等待他的深情。

「誰是青兒?」白蛇傳裏的小青嗎?

不只他一頭霧水,身旁的人也露出狐疑神色,完全忘了這號潛藏的危險人物。

「就是連續寫三十七封求愛信給你,和你有宿世情緣的神秘愛人。」藍清軒氣急敗壞的提醒著,表情陰沈得像要殺人。

宿世的神秘愛人?!

這是哪門子的天方夜譚,這輩子過不過得完都成了問題,誰有閒工夫在意不知幾輩子前結下的孽緣。

若是每位歌迷寫信示愛都予以回應,那世間男女何必談情。何況這人寫的不是情書而是威脅信,縱然愛意綿綿卻充滿偏執,每句愛語都帶著命令口氣,好像人家非愛不可,否則會遭天譴。

藍清軒異常的氣憤引起眾人的側目,不約而同的用迷惑眼光審視他,不解他對此事的過度關切,似乎已失去公正的客觀性。

「阿森,你事情交代完了嗎?」

柔如春水的嗓音輕揚,似楊柳滑過水面的流進眾人胸口,略顯沈悶的氣氛注入一股芳香。

數雙疑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移向門口,淡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至,眼眸頓時發出驚豔的異采。

紫蝶原本沒有姓氏,但為了在人世行走方便,因此以蝴蝶的蝴字諧音為姓,對外自稱胡紫蝶。

當年拾獲狼女翩翩純屬意外,一開始她打算還回狼族由他們撫養,但在發現狼族內鬥後她就打消原意,將她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為了讓半人狼的她適應人類社會,她頭一回動用私人關係索取人情,讓曾受過她恩惠的某地方官員給予特權,翩翩才得以順利的在人類社會生存。

她不常使用法術謀私,因為她認為在人的世界就要遵行人的制度,非不得已不施展本事。

而當她一踏進這位於七樓的經紀公司時,一股熟悉的氣味迎面而來,她頓了頓步,眉頭微顰地望著尚未開啟的鋁門。

判斷著氣的濃淡,她決定留在門外等待不願與之正面交鋒,她可以感受到一股邪惡的氣在流竄,卻是出自道家正統。

也就是說學道的人走偏了,修行有成卻濫用能力,不思上進的用在不當處,徒費一身修為。

也許是離成仙只剩半步路,待了一會兒,便輕而易舉地察覺那份偏執的欲望已超越修行者的意念,她才會推開門進到辦公室。

閱人無數的藍清涓還沒見過此等美女。「呃,小姐貴姓?」簡直是美極了,美得不食煙火,美得叫人聞到藍色鈔票的味道。

「胡。」她微笑著。

「是胡小姐呀!敝姓藍,是這家經紀公司的經紀人,不知道你對演藝圈有沒有興趣,我可以把你捧得和我旗下的藝人一樣紅,不需要勞碌,只要花你一點點時間就能日進斗金。」

在挖掘有潛力的新人時,天花亂墜的開空頭支票,條件萬般好地提出好引君入甕,一旦簽下約就任其宰割了。這是她最擅長的伎倆。

「謝謝,我沒興趣。」

「哎呀!先別急著拒絕,多考慮一下,以你的外形和甜美的聲音一定能紅透半邊天,我給你保證,我們公司出產的藝人絕對能成為國際巨星、歌壇天王。」

「我……」

「她不當歌星也不當印鈔機,她是我的親親愛人、未來的老婆,你別想打她的主意。」紫蝶是他一個人的寶,怎麼可以和別人分享。

看他十足防禦的動作,被圈在一雙結實手臂裏的紫蝶只是笑笑的彎起嘴角,不糾正他片面的宣言。

反正他不管見到什麼人都來這一段,理所當然的完全聽不進別人的反駁,好像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不用多說。

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模樣,她心裏也很為他高興,因為他有她不再擁有的熱情、活力,讓她忍不住受吸引。

「咳!你給我滾遠些,我是在和她說話不是要賣了她,就算她是你老婆我也……」老婆?!「你說她是……呃,你以身相許的那位?」

眼一瞠,藍清涓受到無比驚嚇的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喝。

「怎樣,我是上天的寵兒吧?!連出場車禍都能幸運地遇上我夢寐以求的蝴蝶仙子。」得意揚起的下巴足以吊十斤豬肉,韓青森的笑臉有十個太陽的熱力。

「寵你的豬腦袋,開口閉口都是蝴蝶,你發什麼蝴蝶瘋,不到三十五歲不准你結婚。」等一下她要在合約上偷偷加上這條,嚴格禁止他發春。

「厚,涓姊,你剝奪我的戀愛權,你不能因為自己嫁不出去遷怒我,就知道你偷偷愛慕我很久……啊!好疼……」暴力份子。

撫著挨了拳頭的腦門哇哇大叫,韓青森像個孩子地直向他懷中的女人假哭,要她幫忙呼呼。

「有膽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我肚子裏剛好囤了一噸的炸藥沒處用。」她的青春全給這免崽仔耽誤了,他還好意思拿來說嘴。

「真可怕,那涓姊的肚子不就肥得像拜拜用的豬公。」他小聲的說給紫蝶聽,嘴唇微噘的逗她發噱。

韓青森噘嘴是有預謀的,順勢當眾親吻她的面頰,然後笑得像偷腥的貓,渾然不知身旁有雙利眸正燃起熊熊妒火。

「老姊,別打如意算盤,這裏有一個不是人。」打她一進門,他就嗅到那股異常香味。

「阿軒!你肯叫我姊姊了。」太感動了,藍家的怪胎終於回復正常。

眼泛淚光的藍清涓雙手合十,感謝藍家祖上開眼,打小孤僻的小弟也有開竅的一天。

「涓……涓姊,心軒居士說我們這裏有……呃,那個。」總機小妹臉色發白,扯著藍清涓的衣服直發抖。

「什麼那個,我還這個呢!說話還分段,你到底在說什麼?」怪了,是冷氣太強嗎?總機小妹怎麼一直抖呀抖。

「是……呃,沒有腳的那個啦。」她直覺的聯想到韓青森真的因車禍喪生,現在出現的是他的魂魄,而他本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往生。

「誰沒有腳,說清楚點別讓我猜,我對玩猜謎最沒轍了,你直接告訴我。」藍清涓環視辦公室一圈。嗯,這些忌諱的東西得拆一拆,免得觸黴頭。

「就是……」她眼睛眯起地看向在玩親親、擠眉弄眼的韓青森。

「我來說吧!」藍清軒眼神淩厲的射向紫蝶。「她,不是人。」

紫蝶微笑著,不動聲色的撫弄肩上的青鳥。

「什麼,你會不會看錯了眾人家長得那麼漂亮哪有可能不是人,她有腳也有影子,絕對是人沒錯。」她還打算捧紅她呢!

「就是嘛!我看三八森才有可能是鬼,一般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早就粉身碎骨了。」

紫蝶的身上既無森森然的鬼氣,也沒有濃烈的狐騷味,沒人會認為她和妖鬼扯得上關係。

藍清軒暗忖,他承認她掩飾得很好,除了幽香暗送外,她的外表與人無異。

「喂!玉桃小妹,我長得玉樹臨風,儼然是風度翩翮的貴公子,哪像鬼來著?」她電話接太多接糊塗了吧,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不是你難道是你身邊的小姐眾人家怎麼看都比你像個人,你要說她才是鬼嗎?」她就不信他有膽點頭。

韓青森轉而向紫蝶撒嬌。「你看,總機小妹欺負我啦!我們不要跟她好。」

紫蝶笑而不答,眼神低垂地注意四周的波動。

「誰希罕跟你好,你一定是鬼沒錯。」鬥嘴鬥到讓她忘了自己剛才有多怕口中的「鬼東西」。

「我不是,我不是……你才是討厭鬼!」韓青森一連說了好幾次我不是,然後手叉腰的瞪著她。

就像小孩子在吵架,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爭鋒相對,越吵越大聲,無視他人制止的眼神。

雖然一是總機小妹,一是歌壇天王,但鬥起嘴來可沒上下之分,私底下大家的地位都相當。

因為兩人鬧慣了也沒覺得有何不妥,你來我往的吵個沒完。

但是一旁冷眼旁觀的掛名老闆可看不下去,和劉哥互視一眼後準備出言制止,兩人的眼睛還有志一同地飄向表情陰沈的藍清軒。

「夠了,孩子們,別再為一件小事爭論不休,我倒想問問心軒居士有什麼證據證明她不是人。」

「很簡單,我這裏有一道符,只要她一碰就立現原形。」嘴角一勾,藍清軒微露不懷好意的陰笑。

從道袍中取出一張驅妖伏鬼的黃符,未徵求眾人同意就擅自行動,想一舉將礙眼的目標消滅,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但是韓青森倏地一擋,神色難得認真的沈下臉,態度無比強硬的護住心愛女子,不讓他越雷池一步。

「讓開!」他敢護著她?!

「不讓,誰曉得你將使出什麼旁門左道害人。」他休想傷她一絲一毫。

「她不是人,我是替天行道。」藍清軒把桃木劍取出來,存心置紫蝶於死地。

韓青森一臉不悅的推了他一把。「你以為你是誰呀?!憑什麼替天行道,她是不是人與你何干,穿著道袍就想唬人不成為」

「你推我?」他竟然為了她不顧多年的交情。

「推你又怎樣,誰叫你看我的蝴蝶不順眼,故意找她麻煩。」其實他也怕藍清軒的符紙會傷了紫蝶,雖然她不曾在他面前現出原形,但他心裏明白她是把他從河中救起的大紫蝶。

他不僅愛蝶成癡,更愛由蝶身幻化成人的她,誰也不許傷害她。

藍清軒滿臉惱怒的一喝,「你被妖魅迷了心智,不斬她,你永遠回不了魂。」桃木劍反握,他念念有詞準備動手。

韓青森見狀欲伸手攔阻,但紫蝶輕柔的笑聲和覆在他臂上的小手阻止了他的躁進,她不希望他把場面鬧得太僵,讓大家難做人。

「沒關係,讓他試試吧!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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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01:28: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事實卻證明她低估了對方,以為不過是小道上加持過的符令,殺傷力和螞蟻咬一口差不多,不致造成太大的傷害。

結果一個大意她讓符令給傷了內腑,需行三周天的氣才能複元,還差點在眾人面前現出原形。

所幸她的道行夠,尚且能應付突發的狀況,在重要時刻壓住翻騰的氣血,面帶淺笑地把玩足以致死的催命符。

活了千年竟然也會犯了不該犯的疏忽,明知大劫在即應該加強防範,她卻因對方只是個人類而輕敵。

看來她出谷實屬不智之舉,無形中豎立一個強敵,若她過不了這關,恐怕時日真的不多了。

盤腿而坐的紫蝶閉目療傷,周身散發著微量的金光,她緩慢的運氣,試圖將凝窒在胸口的阻塞物化開。

胡翩翩在沙發上不依的嚷嚷,「偏心、偏心,蝶姨實在太偏心了,人家千求萬求就是不肯出谷陪我,那個白癡兼智障的傢夥扮可愛、裝無辜就說動十年不曾入世的她,我不平衡,我不……唔……唔……」

一顆蘋果飛過半個客廳塞住她的嘴,胡翩翩氣炸地把蘋果拿開,不平地瞪著掀起和服下擺揚風的風騷女子。

胡翩翩真的不能釋懷,感覺很受傷地臭著一張臉,搬出宿舍強佔「別人」的房子,硬是要把人家的變成自己的,否則難消她心頭之恨。

像是人家欠她的似,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吆喝人家丟垃圾,把韓青森當奴隸使喚,她不但一點也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反而理昕當然的當起管家,管起一切開銷。

但一山還有一山高,雪子更過份,吃住全靠韓青森支付不算,還花了人家不少錢財,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完全不在乎房子是否容納得下,金山銀礦也不夠她挖。

所幸韓青森非常會賺錢,只要代言個電玩進帳千萬,隨便拍個廣告也有七位數的酬勞,才能讓她們毫無顧忌的揮霍。

在她們的世界根本用不到鈔票,只有人類社會才會那麼重視金錢,凡事以錢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

入境隨俗嘛!反正有人自願提供鈔票供她們揮霍,擺著不用也挺可惜的,不如拿來散散財做善事,均富社會。

「雪子阿姨想謀殺可愛的小翩翩呀!人家發發牢騷也不成。」害她差點斷氣。

慵懶的伸伸懶腰,雪子用眼角懶懶瞥她一眼,「吵。」

「厚!說我吵,你把電視音量開得超大聲就不吵?」她都塞棉花了,怕耳膜震破。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蛇的聽覺不太好,總要體諒我這老人家嘛!」真是不貼心的孩子。

雪子拿起電視遙控器開始按,無聊的轉頻道。

「你哪里老了,和蝶姨比起來還是妙齡小姑娘,隨便拋個媚眼就能引來一群瘋狗。」雪子阿姨看上眼的男人沒一個逃得掉。

「呵……這句話真中聽,聽得我心頭好酥,多說個幾句來讓我更開心。」手心一翻,出現一面圓鏡,她滿意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嗯,這牌子的化妝品真不錯,臉上幾顆小雀斑全不見了,使她更加明豔動人。

想得美喔!「雪子阿姨,你幾時要回去?」

「趕我?」這丫頭被寵過頭了,枉費自己疼她多年。

胡翩翩趕緊假笑地往她腳旁一窩。「谷裏沒人坐鎮怎麼成,那些壞生意人還在覬覦那塊土地呢!」

不是趕是關心,她好怕當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有黃蜂和蟾蜍精在,他們想進林子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想被盯得滿頭包,或嘗嘗蟾蜍的毒液。

一談到黃蜂兩個字,正在收拾櫃子的翠羽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一張白金唱片弄掉在地上。

不過沒人在意她的異樣,她一向安靜得不引起注目,宛如一件會移動的家具,在別人需要她的時候出現,然後靜靜退開。

「黃蜂叔叔和蟾蜍叔叔再厲害也沒你一半本事,你隨便掃個兩下尾巴,就可以把那群討厭的傢夥掃到天涯海角。」最好永遠找不到路回來。

雪子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瞧,瞧得她不自在的移開視線。「翩翩呀!別跟姨耍心機,你還嫩得很。」

「哪……哪有,我是真的認為你最棒,天底下沒有『人』比得上你。」重點在「人」。

好吧!她承認自己有點小邪惡,但不能怪她使壞心眼,誰叫有個人老愛糾纏她,對她管東管西。

真是給他煩透了,若有人出面教訓他,叫他學乖別太霸道,那她也不用像賊一樣到處躲,時時提防他從背後出現。

「這個『人』很難擺弄吧!老是心懷不軌地在你身旁徘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想把你一口吃掉。」終究是孩子,曆練少、經驗淺,得對她好生調敦一番才行。

「對對對,專制又跋扈,霸氣裝斯文,還強扣我的學生證,每次一回頭他都在……」啊!笨蛋,她怎麼全說出來了。「呃,雪子阿姨,我是說家有惡鄰實在令人頭疼……你也不想紫蝶幽谷變成觀光大飯店吧,這樣你就少一個地方遛達了,讓我們聯合敵禦外侮。」

她說得慷慨激越,一副準備上陣殺敵的兇惡樣,雪子卻只是涼涼地瞄一眼,吹吹指甲上未乾的指甲油。

「那個人是誰?」

「嗄?!」怔了一下,胡翩翩回答不上來。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口中的討厭鬼叫什麼名字。」如果連這也不知道,她就愛莫能助了。

「這……」她是不知道嘛!他又沒有自我介紹。

不過他有給她一張名片,只是不知被她仍到哪里了。

誰料得到他會為了一塊谷地不辭辛勞的對她跟前跟後,不管她走到什麼地方,他都有辦法追蹤,然後對她說——好巧,你也來了。

當她是三歲小孩嗎?誰會相信穿著上等羊毛西裝的人會蹲在路邊吃豆花,一心三用地看報表兼用電腦下達指令。

「翩翩,不是姨要罵你呆,難得有人能讓你另眼相待,不妨收起來當備胎,免得你到死都還是處女。」真到那時自己絕不會同情她。

人生得意須盡歡,管他什麼道德和約束,活得開心最重要。

狼族和精怪不同,狼族的壽命最多只有五百年,不像他們可以靠修練不斷延續生命,只要能避開千年大劫,千歲、萬歲不是難事,道行越高越找不到天敵。

可翩翩的血液中混雜著人血,生命將比一般狼族的短,能挨過兩、三百年就算不錯了。

「雪子阿姨,你在胡說什麼,我有那麼隨便嗎?」她可不想被管死。

「呵!儘管嘴硬吧!陷入愛河的人往往不自知,非要別人提點才會覺醒。」

她的戀愛症狀還算輕,那只笨蝶的情況比她嚴重十倍,明明被愛情繩索套中仍渾然未覺,消極地逃避,不把愛情找回來,任由自己在愛與不愛的天平上猶豫不決。

虧得韓青森那個笨蛋仍真心不悔的等待,不因她的不開竅而放棄,堅持所愛不為外力所惑,把她的一切看得比自己重要。

「愛?」不會吧!她哪有可能愛上那個人,她的愛情早就典……「我不會愛他,我沒有感情線。」

「胡說八道。」雪子抓起她的手一看。「咦,真的不見了?」

記得小時候翻看她手掌時仍有呀!條紋深刻而無分岔,顯示她是個專情執著的人,絕不因任何險阻而退縮。

怎麼長大了感情線也跟著消失,翩翩到底替自己的未來做了什麼變動,不然它應該清清楚楚地留在原處。

「誰不見了,瞧你們聊得正起勁。」

清柔的聲音一傳來,胡翩翩立刻轉頭。

「蝶姨,你沒事了呀?」臉色紅潤,眼神清澈,嗯,好了一大半。

昨天蝶姨回來時,那被打傷的模樣真的很嚇人。

「一點小傷,讓你們擔心了。」手一揚,她將電視的音量轉小。

「誰擔心你呀!」雪子粉嫩的細腿突地伸長,兩足並成白色長尾,朝小叛徒背上一拍,纏住她足踝讓她寸步難行。

雪子阿姨,放開啦!胡翩翩試著掙脫。

不要,蛇喜歡攀住東西。

厚,你很任性喔!

哪里、哪里,我玩得很愜意。雪子故作滿足的打了個哈欠。

看著一人一蛇以眼神對話,紫蝶只是笑笑地坐在她們中間,防止她們自相殘殺。

驀地,電視螢幕出現一段訪談的畫面,一名頗具姿色的女演員含羞帶怯地訴說她的新戀情,語帶露骨的暗示是某位歌壇天王,並已進展到共築香巢的程度。

不消說,喜愛挖人隱私的媒體馬上灑狗血的以連線方式訪問那位天王,將話題弄得很腥膻。

主持人問話方式十分有技巧,他不說出女主角的名字,只問天王是否正在戀愛,而且引用女主角的說詞進行套話,雞同鴨講地把場面炒得很火熱。

一旁的字幕甚至已悄悄打上:天王婚期近了,誰是他的良緣?

想也知道是誰,不就是那個矯揉造作的女演員。

「蝶姨,那個女人叫沈晶晶,前陣子和咱們家的笨蛋拍過廣告,她這人最虛為了,說過的話沒一句能聽的,而且擅長利用他人的名氣哄抬身價,那一番鬼話你就不用放在心上。」全是假的。

紫蝶的笑意有點恍惚。「他若能愛上同類也是好事,省得我為他操心。」

都典當掉愛情了為什麼胸口還會酸酸澀澀的,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掏空她的心。

「少假了,別說你一點都不在意,除了愛還有喜歡,你已經變得太喜歡他了。」笨蝴蝶。

是嗎為她喜歡他。「雪子,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能耽誤他。

「什麼時間不多了?」指的是蝶姨快成仙這事嗎?

胡翩翩的狐疑沒得到解開,因為她們都不知如何開口告訴她那件事,所以至今誰也沒開口,以致她現在仍不知曉千年大劫這事的存在。

不自覺的拖延致使谷中的「鄰居」全都知情後,唯獨她依然愜意的過日子,不受影響。

在大家不經意的隱瞞下,默然自然形成,怕她難過的絕口不提,希望她不去煩心控制不了的命運。

反正要是真的避不過那一劫,就編個入靈山修練的藉口繼續欺瞞。

「沒什麼,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安心的把你的大學念完,日後不要念出個半調子律師笑掉我的蛇牙。」

什麼話,瞧不起人,她是T大的高材生耶。「蝶姨,你別輕信電視上的節目,十之八九是造假的,笨蛋森不敢移情別戀。」

不理我,好你個翩翩。雪子不懷好意地瞅著胡翩翩的背,手指一劃,半空浮現一隻抱枕。

就在快擊上她時,一道淡雅的馨香輕輕拂過,抱枕咚地一聲落地,胡翩翩聽到聲響回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差點被攻擊,她朝雪子吐吐舌頭扮鬼臉,無聲地說了句——陰險。

「念好自己的書,不用插手大人的事,是真或假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這不是她該關心的事。

「可是你不快樂,眉間鎖著輕愁始終不展,看得我好著急。」蝶姨就像她的母親,她不許任何人惹她傷心。

要是她有法術的話,第一個教訓那個胡說八道的沈晶晶,散播不實真相哄抬身價。

「我沒事,你多心了。」紫蝶輕撫她的發,笑容勉強,失去平時的沈靜。

「才不是呢!你別當我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已經二十一歲了。」

「對有千年壽命的我而言,二十一不過是數位,滄海一栗。」不足計量。

「喔!我是一粒砂。」胡翩翩沮喪的說。

和長壽的非人類族群相比,她的確稚嫩不成熟,碰到一點小事就驚如大事的喳呼不停,不如曆盡人事變遷的其他人來得豁達,能以平常心看待驟起的變化。

可是要她不管閒事真的很難,尤其蝶姨是她最親近的長輩,她怎麼可能對她的事置之不理,當沒事般自顧自的活著。

不管啦!無論如何她都要查出她到底瞞了自己什麼事,她要發揮狼的特性,把秘密叼出來。

嗯,就這麼辦!

胡翩翩表情變化多端,先是氣餒的垂下眼皮,像是沒力氣戰鬥,鬱鬱寡歡的感慨力有未逮。

不到幾分鐘她又像打了劑強心針似的,兩眼有神的為自己打氣,不論遭遇任何事永遠向光明面看齊,絕不讓自己打敗自己,堅持到底的人才能得到最後的勝利。

看著她的熱情洋溢,紫蝶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喪失對生命的熱愛,凡事裹足不前,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她,拿得回愛情嗎?

在剩下的日子裏,她也想好好的愛一回。

「愛情路十段五百二十號……五百二十……嗯,這裏是四百八十二,那五百二十號在哪里?十段聽起來很不吉利,像是死路一條……」

戴著鴨舌帽的韓青森鬼鬼祟祟的比對著手中紙條上的地址,形蹤可疑地在電線杆後躲來藏去,像是身懷鉅款,怕人來搶錢的神經質富商。

他以為不會有人發現他像小偷一樣的行徑,腳尖還躡起來,走得十分小心,不時東張西望的觀察環境。

大白天穿著風衣滿街跑,又是戴帽,又是戴口罩的探頭探腦,人家不當他是變態狂,也會視為瘋子,背地裏指指點點,考慮苦要不要報警。

一群剛買菜回來的三姑六婆對著他的背影直發笑,交頭接耳的,為他的笨拙感到無比開心。

韓青森在數條巷子之間繞來繞去,開始懷疑自己被某個壞女人給騙了,因為他根本找不到愛情路十段五百二十號。

浮在半空中的一大一小身影暗中觀察了他好一會兒,其中的小影子還因為站太久腳酸了,蹲下身俯視地面上的無頭蒼蠅。

最後他觀察出一個結論——此人是個路癡。

「大哥哥,你在捉姦嗎?還是在跟蹤人,要不要我伸出正義之手?」袖子一卷,他露出骨瘦如柴的小胳臂。

「不用了,不用了……」喝!誰在跟他說話?

韓青森猛一回頭,瞧見空無一物的街道只有電線上的幾隻麻雀在吱吱喳喳,連個鬼影子也沒有,長長的巷子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

心裏發毛的他拉緊風衣,一口剛吞下去的口水在喉結處滾了滾,才疑神疑鬼的一口噎下,眼神飄忽的注意四周有無異樣。

也許是他太多心,被蝴蝶谷的那群怪胎嚇出神經質,老是覺得他們依然躲在暗處窺伺他,隨時有可能眺出來搭他肩膀。

「大哥哥,你走錯路了,那邊是九段不是十段,再下去就是巷子的盡頭。」如果他對撞牆有興趣的話,自己絕不出手攔阻。

「喔!謝謝,差點又多走冤枉路……」咦,不對,怎麼會有小孩子的聲音?

莫非撞鬼了?

「麻煩視線往下移一點,我個子雖然不高但很有存在感,請不要一直忽略我。」那會讓他很傷心的。

小手舉高的往上揚,韓青森這才發現身側不知何時多出個小男孩。

「小朋友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講話,你不用上課嗎?你的爸爸媽媽呢?四處遊蕩是不好的行為要改進,外面的壞人很多……」韓青森一逮到機會便開始說教。

不管在家裏或是在公司,他都非常可憐,好像天生注定被人管似,在公司每個人一見到他就說他孩子氣,管東管西到他內衣褲穿什麼顏色都有意見。

現在,連寄宿他家的食客也把他當成兒子管,一下子要他掃地,一下子要他倒垃圾,就連想吃宵夜也要他跑腿。

大學生都這麼閑嗎?法律系的功課不是很重嗎為她怎麼有時間使喚他。

「停——」吼!口水噴到他了啦,這個人真是不懂個人衛生,沒禮貌。

「停?」眨了眨眼,韓青森這才想起來有要事待辦。「小朋友乖快回家,不要再跟著我了。」

一說完,他提腿往前邁……啊!誰拉他為他要跌倒了。

兩手往前劃了幾下,差點跌得狗吃屎的韓青森嚇得直拍胸脯壓驚,低頭看向拉著他風衣衣擺的小手。

是自己多疑了嗎?怎麼他揚起的嘴角看起來特別詭異,讓他不自覺地背脊發寒,感覺四周的空氣似乎變稀薄了。

小男孩故意抽走他手中的紙條,看了看說:「你要找愛情當鋪?」

「是呀!我要找愛情當鋪……你怎麼知道的?!」要不是衣擺被他抓住了,韓青森大概會跳起來大叫。

「跟我來。」搖著頭,小男孩遺憾著最近的客人素質越來越低落。

跟他走?

沒得選擇的韓青森只好跟在他後頭,想著現在的小孩真不可愛,人小鬼大地不懂對大人尊敬,小小年紀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在家裏被兩個女人當傭人使用,出外還被小男孩欺負,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拿出大男人的威儀不行了,不然以後連剛出生的嬰孩都可以把他當玩具耍著玩。

不行,不行,要重振男性雄風,大聲地訓誡小孩子不能頑皮,他要裝酷一點,才好把紙條搶回來。

「到了。」小男孩仰起頭看韓青森伸直的手臂,笑得十分傲慢。

「到了?」呃,這只手在幹什麼,小孩子都是天真可愛的,要好好善待他們才對啊。

避開他要拍自己頭頂的手,小男孩眼中閃過一絲邪惡。「進來吧!」

「進去?」韓青森像鸚鵡學話的重復他的話。

黑色鐵門給人一種沈甸甸的感覺,似無形的巨獸張開森冷的大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遲疑了一下,他往後退了三步,愛情當鋪四個大字躍入眼中時,他胸口一熱的感動不已,十分興奮地街上前,推門而入。

突地,他的人穿透黑色鐵門,整個身子沒入未開啟的大門,他微微吃驚地看向身後的鐵門,外面的景物清晰可見。

「歡迎光臨愛情當鋪,不知有什麼可以為你服務的?」

一道像金屬磨過的刺耳聲音拉回他的失神,眼前的一切又讓韓青森大為吃驚,他剛剛進來時看到的畫面不是這樣子的呀!怎麼又變了?

在他定神後,沒注意到已換上黑色衣物的小男孩正坐在主位等他,反而朝小男孩身後,手持帳簿的老者詢問。

「聽說這裏可以典當愛情,此事是否真?」黑,是唯一的顏色。

「沒錯,你要典當愛情嗎?」小男孩開口問。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沒瞧見他在和大人說話嗎?壓下心中的浮躁,韓青森的目光仍是看向面無表情的老人。

「我要贖回愛情。」

「贖?!」

像是聽了一則笑話,小男孩笑抱著肚子直喊有趣,手一揮,當鋪內的原先擺設立即消失,由舒服地家居擺設所取代,小男孩躺在暖色系的懶骨頭裏笑睨他。

此時,韓青森才發現小男孩才是當鋪的主人,而他身後的老人則是服侍他的僕傭抑或是夥計,現下他正表情嚴肅的看著自己。

「我們當鋪的典當物一向只當不贖,你要拿什麼做交易?」頭一回有人要贖回愛情耶!真是好笑得緊。

「我有錢,你開個價吧!」傾家蕩產在所不惜,反正錢可以再賺。

小男孩十指交疊的放在胸前,搖搖頭。「本當鋪不接受有形的物品,你再想一想。」

「那……」想著能用什麼贖回愛情,韓青森苦惱的抓抓頭,突地腦中靈光一現,「用我的歌唱事業。」

只要能贖回紫蝶的愛情,不當藝人也無所謂。

「事業呀!」小男孩衡量了一下,眼瞳深沈的閃著魔性。「以相同的東西交換不是更簡單,以你的愛情來贖吧!」

他還能紅上二十年,但是仍不比愛情來得珍貴。

「不行、不行,我把愛情當掉了怎麼愛她一生一世,我不能當了愛情!」否則豈不是白費工夫,一個懂得愛了,另一個卻又失去愛人的能力。

「那可就為難了,我們開當鋪的又不能做賠本生意,你說該如何是好呢?」他也想通融呀!可惜他的交易品不值錢。

「用其他東西來換不行嗎?像是我的手、我的腳,或是我的眼睛。」再不成他就把親情典當掉。

反正那種家庭不要也罷,全是一群吸人血的傢夥。

小男孩大笑的變出一根棒棒糖,將它含在口裏吮舔。「我要你的手腳幹什麼,煮湯還是燉肉?」

笑聲中,童梓突然俯下身在小男孩耳邊喃語了幾句,他的表情立時揚起,興味的盯著眼前的韓青森,盤算令人頭皮發麻的交易。

「我們家阿童說缺一個園丁,你要不要來應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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