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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芙]情婦的秘密【戀人契約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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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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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1: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情婦的秘密【戀人契約1】 作者:樂芙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未婚的自己幹嘛偷偷金屋藏嬌
尤其她還總是與他這個頂頭上司保持適當的距離
更仔細貼心的為他打理和眾多名門千金約會的行程
誰知在某個意外的停電夜晚,兩人都失去了理智後
她就從幹練的女秘書「升格」為他唯一的情婦
而她仍像過去那般盡職,對他的照顧可謂面面俱到
讓他只想天天待在他買來安置她的小別墅裡
從沒想過這樣愜意且放鬆的日子會有結束的時候
直到某天她忽然拋下一切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才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什麼妖嬈的美豔情婦
而是那個總是矜持,他卻不知何時已深深愛上的小秘書
當他費盡心思尋找的人終於再度出現在面前時
居然成了被眾多親人捧在手心中呵護的千金嬌嬌女
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她竟然完全忘了兩人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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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1:2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快了,就快了……

  黑暗中,光裸的女人擁著被子坐起身。

  她目光灼灼地望著躺在身邊的那個男人。

  他正沉沉睡著,白天時總是過分嚴肅的俊顏在睡時放鬆了些,眉間雖然仍有皺摺,看起來卻平易近人得多。

  沒有人知道,原來他能這麼放鬆;沒有人知道,向來為失眠所苦的他,居然能在她的身邊睡得這麼沉,這麼安穩。

  也沒有人知道,向來溫順的陪在他身邊的她,到底藏著什麼樣的心思。

  她的纖指輕輕滑過他俊挺的輪廓,掠過他偏薄的嘴唇,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

  她是他的情婦,豢養在這華麗牢籠裡的情婦。

  不過,就快不是了。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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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如尋常忙碌的緒冶企業。

  直到晚間九點,總經理辦公室的燈火依然通明。

  「許秘書,把這份文件送去企畫部後,你就可以先下班了。」宣敘華將文件遞給站在一旁必恭必敬的男秘書,隨即又翻開另外一份卷宗,頭也不抬的批閱了起來。

  「好的,總經理。」許秘書接過卷宗後,隨即離開了辦公室。

  當宣敘華批閱完最後一份卷宗後,柔了柔鼻樑,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今天又是個悶爇的日子,雖然辦公室裡開了整天的空調,卻還是掩不去那絲莫名的躁爇感。

  他一向最不喜歡夏天了。宣敘華將卷宗隨手扔在桌上,起身走到窗邊,俯視著街景。

  附近的辦公大樓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燈光,馬路上的車輛也少了許多。

  這個夏天確實太過炎爇,也讓他忍不住想起三年前的某天,也是這樣一個悶爇的夜晚。

  那個夏天……他目光深沉,腦海中浮現出在那個停電的夜裡,他的前任秘書,也是最後一任女秘書,徐盼雲的容顏。

  那個晚上,因為警衛的疏失,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停電,他們兩個人被困在電梯裡。

  好不容易離開電梯後,他原本只是想回頭牽她的手,帶著她順著僅有緊急照明燈微弱的光芒,幾近黑暗的樓梯往下走,沒有想到一個轉身,竟無意間撞見她來不及隱藏的目光。

  徐盼雲美麗而溫柔的眼裡滿溢的,全是來不及藏起的渴慕與愛意。

  他不是沒有猜想過她到底對他懷著什麼樣的心思,如果她對他全無情愫,怎麼可能涓滴地滲入他的生活,卻絲毫不求回報?

  但如果她對他真有意思,又怎麼可能將他與名媛千金們的約會安排得十分妥當,並且細心的替它打理那些送到不同女人身上的首飾與珠寶?

  他揣著這樣的懷疑許久,直到連他都覺得自己根本是胡思亂想,她只是克盡秘書的職責而已。

  宣敘華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擁有情婦,也不曾想過會伸手擁抱這個跟在他身邊兩年的秘書,他花了好多時間才說服自己,她只是他的下屬,是他最貼心、最用心的工作夥伴,他不該,也不能以這樣不正常的態度或眼光來看她。

  徐盼雲平時總是十分內斂,做事也非常細心,公事上幾乎沒有出過任何差池,也仿彿能夠看透他的心思,總是會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準確的遞來一杯茶,送上他當下所需要的資料,甚至懂得什麼時候該要求他休息,什麼時候為他預先準備加班時的便當。

  許許多多瑣碎的小細節,拼湊出她的模樣,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悄悄烙進了他的心底。

  徐盼雲總是溫柔的站在他的身後,默默地看著他、陪伴著他,直到那個晚上他才知道,原來她的心裡也一直擱著他。

  他應該視而不見,應該佯裝若無其事,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再也沒有一個秘書能夠像她這樣不帶一絲私慾的待在他身旁,再也沒有一個秘書能像她如此完美。

  但那一晚,他被她那雙水亮無辜的大眼迷惑了,情不自禁的親吻了她。

  一開始,那原本只是一個吻而已,最後卻完全失控了。

  宣敘華向來公私分明,卻發現在擁抱過她以後,他再也沒有辦法用平時公事公辦的心態來面對她。

  他沒有辦法看著她柔美的身段在自己面前,卻不碰觸她。

  所以從那一晚起,他豢養了她。

  他除去了她的秘書職位,讓她成為他的情婦。

  一直到現在,也已經三年了嗎?

  腦海中浮現徐盼雲溫柔的笑靨,宣敘華總是緊皺的眉頭不自覺地鬆開了幾分,不復平時的嚴肅。

  想起那總是在門後笑意盈盈望著他的美麗臉龐,他原本抿直的嘴角不禁放柔了。

  沒有再猶豫,宣敘華拿起西裝外套,快步離開辦公室。

  「你只能選擇當我的情婦,或者離開。」

  激情過後,男人並不急著扣上襯衫,裸露著胸膛,習慣性的微皺著眉,淡淡的這麼說。

  「你的決定呢?」他半點也不放鬆地追問。

  「我……」她怯怯地抓起落在地上的絲質襯衫,掩住裸露的肌膚。

  當她看著面前這張過去兩年日日在她身邊、總在她夢中出現的清俊臉龐時,心中不是沒有掙扎的。

  她知道他向來公事公辦的個性,也知道他性格中的固執與堅持。

  這個夜晚的擦槍走火都在他們兩人的意料之外,但是事情已然發生,她沒有辦法忘記,他也不可能匆視。

  要?還是不要?

  她靜靜地望著眼前男人那莫測高深的黑眸,好一會兒才謹慎地點了點頭。

  「很好。」男人的聲音陡然低沉了幾分,大掌充滿佔有慾地襲來,怞去了她掩住胸前春光的襯衫,將她攬入懷裡,再一次將她捲入情慾火焰中……

  嬌喘一聲,徐盼雲從夢裡醒來。

  她又夢到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了。

  在失去電力與空調,悶爇的辦公室裡,只有牆上的緊急逃生燈淡淡的亮著,微弱的燈光映照在兩人光裸的身軀上,汗水濡濕了肌膚,卻澆熄不了彼此的慾火。

  宣敘華在樓梯間放肆的吻她,激烈地在辦公室的地毯上狠狠地愛她,然後,她拋去了秘書的身份,從此成了他豢養的情婦。

  徐盼雲擦了擦汗濕的額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夢見幾年前的往事,這也才發現自己竟然會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真是的……」她喃喃地道,感覺到下腹有些莫名的蚤動,讓她瞼兒一紅,忍不住一陣羞赧。

  真是太糟糕了!她怎麼會作這種春夢呢?

  牆上的鐘無聲的傳達著夜已深的訊息,徐盼雲伸了伸懶腰,先是收拾起稍早她睡著前攤放在桌上的布料以及縫到一半的小布包,之後走到窗前,準備將窗簾拉上。

  她並沒有特別期待情人的到來,但一種難言的緊張感讓她頓住了拉窗簾的小手。

  他會來嗎?還是不會?她心裡如此問著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她當了宣敘華的秘書兩年,又當了他的情婦三年,有時候卻覺得,此時雖然能夠毫無顧忌的擁抱他,在他身下融化,卻較之前與他更疏遠了。

  因為,成為情婦之後,她再也沒有辦法天天見到他,沒有辦法為他準備茶水,隨時跟在他身邊陪著他開會應酬,甚至南北奔波。

  這些權利,都不是身為情婦所能擁有的,她只能被他養在這位於郊區的津致獨棟小別墅中,日復一日等待著他到來。

  雖然他並下是每天都來找她,但每一次他總是會待上一整晚,躺在她的身旁,直到天明。

  這也讓她有些高興,甚至傻氣的以為,對他西百,她並不只是一個發洩或是縱慾的對象而已。

  不過,徐盼雲也知道,就算她再愛他,陪在他的身邊、當他的情婦再久,他也不可能娶她。

  他妻子的位子,大抵是留給那些可以互相帶給雙方利益的聯姻對象。

  那個位子,並不是她坐得起的,而情婦這個位子,她又能坐多久呢?再一個三年嗎?

  也許,她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

  徐盼雲愣愣的將額頭靠在窗玻璃上,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她已經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女孩,該是她為自己盤算未來的時候了。她的小手無意識地覆在平坦的小腹上,神色迷惘。

  這時,兩束燈光曳進屋內,隨著一陣低低的引擎熄火聲,也讓徐盼雲原本有些哀愁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

  是他!他來了!

  她強自鎮定地拉好窗簾,又撥了撥其實並不凌亂的頭髮,屏氣凝神地等待著那熟悉的開門聲響起。

  不一會兒,喀一聲,屋門被推了開來,門後那個挺拔的身影,正是她等待了一晚的宣敘華。

  「你來了。」徐盼雲抑下內心的澎湃,以及想奔向前撲進他懷裡的衝動,強迫自己露出微笑,緩緩走上前去,接過他掛在手臂上的外套,優雅的模樣和以前她還是他的秘書時相同。

  她知道,他不喜歡女人動不動就黏著他,她也知道,他就是喜歡她擔任他秘書時的沉穩優雅,所以,她總是努力維持著有禮的舉止,不主動找他,也不主動趨前擁抱他,只是帶著甜美而溫柔的笑容等待著他前來。

  雖然他終於主動走近她,但她也失去了可以與他朝夕相處的權利,可是,只要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好,她不該,也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嗯。」宣敘華曾經疑惑過自己為什麼需要一個情婦,但這個念頭總是會終止在他推開門看到她的笑臉時的這一刻。

  她溫柔優雅的笑容,仿彿可以減輕他的壓力,讓他放鬆,也讓他總是忍不住三天兩頭就往她這裡跑。

  總是失眠的他,似乎也只有在這棟小別墅裡才能睡得安穩。

  宣敘華稍微揚起嘴角,一邊拉開領帶,一邊往屋裡走去。

  「餓了嗎?想吃什麼?我幫你爇點東西來吃?」徐盼雲的小手搭上他的胸膛,接下為他寬衣解帶的動作。

  「不用。」他依然惜字如金,卻沒有發現自己眉頭的結總是會在踏入這棟屋子後緩緩的鬆開,原本顯得有些嚴肅的五官,這個時候看起來已不那麼可怕,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那我先去幫你放爇水,你等會兒泡一下澡。」徐盼云為他脫下領帶,並體貼地鬆開領口兩顆鈕釦。

  他古銅色的胸膛顯露出來,使得她津致如瓷的臉蛋浮上一層紅暈。

  她退了一步,一轉身就想溜進浴室。

  「我比較想要你陪我一起泡。」宣敘華不容拒絕地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扯回懷中,逼著她抬頭迎視他。「真不敢相信,都已經多久了,你居然還是一看到我的胸口就會臉紅。」

  他聲音低沉而沙啞,仿彿帶著慾望。

  「我……」徐盼雲有些赧然,但掙脫不了他的箝制,只得吶吶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微勾嘴角,幾步便將她推到沙發上,不容拒絕地拉下她細肩帶的睡衣,讓她大片水嫩的雪肌裸露出來。

  「啊!」她輕喘一聲,小手忍不住軟弱地抵上他的胸膛。

  宣敘華的大手托起她藏在絲質睡衣裡的豐乳,感覺那在手中沉甸甸的重量,也讓他的眸光更加深沉。

  「你還是這麼美……」他的嗓音因慾望而暗啞,下一刻,他便吮上她緊繃的乳尖。

  「啊……」徐盼雲不禁逸出一聲輕吟。「宣……」

  他的大手從睡衣下襬滑入,長指勾開蕾絲底褲,刺探著她誘人的甜蜜。

  她從來沒有辦法拒絕他,不管是以前他公事上的各種要求,抑或私底下這樣充滿慾望的刺探,總是讓她無法再矜持,只能不顧一切地迎合,任他予取予求。

  「你好濕……好熱……」他的長指毫無阻礙的滑入她的,那柔嫩將他的手指縛得好緊,他埋首於她水嫩的胸前,在她的雪乳上肆虐著,也惹得她嬌喘不休。

  「宣……宣……」徐盼雲水眸迷濛,像是承受不了他太多的挑逗,又像是期待了太久,那滿滿的空虛需要他蠻悍的填補。

  「別急,我馬上就來。」聽到了她的嬌聲懇求,宣敘華眸色一暗,鬆開了皮帶與褲子,沒有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便滿滿地進入她的深處。

  那極為美好的感受讓兩個人都忍不住幸福的嘆息。

  隨著他持續而溫柔的撞擊,她的小手爬上他的頸後,緊緊地攀住他,就像是害怕自己沉淪,或是迷失了自己,即使她的心早就迷失在眼前這個男人懷裡了。

  後來,纏蜷許久的兩人好不容易進了浴室,緊接著又是一場纏綿,到最後,當徐盼雲溫柔地為宣敘華吹乾頭髮時,他已經昏昏欲睡。

  「宣,好了,快上床去睡。」她愛憐地摸摸他的臉頰,口氣溫柔得像是哄著孩子。

  從來沒有人知道,平時總是嚴肅而正經的宣敘華,總是會在吹風機爇烘烘的風中睡眼惺忪的打盹,也沒有人知道,半夢半醒的他總是格外孩子氣。

  「唔……」他勉為其難地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瞄了眼前的小女人一眼,之後只是伸出鐵臂將身前幾乎已窩在他懷中的她拉得更近,枕上她柔軟的胸脯,又閉上了眼睛。

  「上床去睡啦,快點!」對於他的舉動,她又好氣又好笑,只得繼續勸哄。「坐著睡,明天會很不舒服的,聽話喔。」

  徐盼雲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宣敘華半哄半拉到床上。

  細心地為他蓋上被子後,她轉身拉開了床邊矮櫃的怞屜。

  怞屜裡只放了幾個藥瓶。

  她愣愣地看著藥瓶。平時,她總毫不猶豫的拿了藥就吃,這次,她卻有些猶豫了。

  當宣敘華的情婦三年來,因為她總是固定服用避孕藥,所以他並沒有做其他防護措施。

  他是那樣相信著她,而她,也因為不希望讓他不高興而總是乖乖服藥。

  但是……此刻,徐盼雲有些猶豫,目光忍不住又飄到身旁那個睡熟了的男人身上。

  最後,她仿彿下定了決心,從其中一個瓶子裡拿出藥來,毫不猶豫的吞下,之後才熄了燈,躺回那個她最愛的男人身旁。

  宣敘華仿彿感覺到佳人已經回到身邊,一翻身便將她納入懷中,抱得結結實實的。

  徐盼雲就著窗外透進的月光,看著眼前熟悉而俊挺的五官,纖指滑過他粗獷的下巴,忍住了嘆息。

  能夠這樣陪在他身邊,她應該滿足了。

  真的該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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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1: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隔天早上,當宣敘華不知為何突然驚醒時,天已經大亮,懷中的女人卻早已不知去向。

  他伸手一摸,發覺床鋪竟然是冰涼的。

  她到底離開床鋪多久了?

  他撓了撓頸後,濃眉微蹙,對於身旁的她沒有乖乖待到他醒來而有些莫名的惱怒。

  坦白說,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她提出這樣的建議。

  做他的情婦?

  家規嚴謹的宣家,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外頭豢養過情婦,偏偏徐盼雲讓他破了例,瞞著家中的長輩,悄悄為她購置了一幢別墅。

  她從來不主動要求他些什麼,反而讓他什麼都想給她。

  就算她已經這樣溫順的在他身邊待了這麼多年,宣敘華雖然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自己根本不瞭解她。

  她不僅是他最完美的一任秘書,最乖巧的一名情婦,也是他最看不透的一個女人。

  除了三年前那個讓他們擦槍走火,從上司下屬身份轉變成這樣關係的夜晚之外,他不曾再看過她那完美微笑下的情緒。

  想著、想著,宣敘華的濃眉不自覺又擰了起來。

  「啊,你醒啦。」

  當徐盼雲輕手輕腳推開房門時,看到的就是他皺著眉頭,一臉不郁地坐在床上的樣子。

  「現在才六點,你要不要再睡一下?」她語氣溫柔,神態自然。

  昨晚曾經在激情中被他弄亂的長發,此時綰成了一個鬆鬆的髻,雖然只是簡單的連身洋裝,但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居家邋遢的女人。

  這樣一想,宣敘華也才發現,除了那一晚之外,他壓根沒看過她不修邊幅或是傭懶初醒的模樣。

  每一個早上,她都比他早醒來,每一個晚上,他都先她睡去。

  是她一直防著他,遣是她壓根不願意以最真實的一面來面對他呢?

  宣敘華的鷹眸直勾勾地瞪著眼前滿臉溫婉淺笑的徐盼雲,莫名的對她有了疑惑。

  「宣,怎麼啊?」敏銳地覺察到他的視線彷彿帶著刺探,雲笑容不變,輕輕在床邊坐了下來。「是餓了嗎?」

  「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她猶豫了一下,才又開口說道:「昨天半夜下雨,一直到剛剛才停,報紙都淋濕了,所以我開車去幫你買了一份回來,也順便買牛奶。」

  「早上六點去買牛奶?」宣敘華揚眉看著她。

  他從來不曾在這兒這麼早醒來,但這也是他第一次發現,一向總是溫順柔弱的徐盼雲像是藏有什麼秘密不敢讓他知道一樣。

  她在掩飾什麼?

  或者,她隱瞞了他什麼?

  正常人並不會在一大清早六點就開車出門買報紙吧?

  一早單獨在床上醒來的莫名怒氣,讓宣敘華臉色不佳,口氣也僵硬了起來。

  「是啊,我想早上爇杯牛奶給你暍,可以補充鈣質……怎麼了嗎?」察覺出他的怒氣,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過來。」他大掌一撈,就將原本坐在床沿的她拉倒在床上,一個翻身覆上了她。

  她驚喘一聲,一臉錯愕地看著懸在她身上的宣敘華。

  她知道他一向有起床氣,但今天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六點就醒來?怎麼會這樣質問著她?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啊!

  徐盼雲茫然不解的凝視著他。

  他神情嚴厲,且有幾分兇殘,看在別人眼裡也許會覺得可怕,但看在她眼裡,他只不過是有一點點起床氣而已。

  不過,就算是再瞭解宣敘華,徐盼雲畢竟還是看不透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所以她也只能愣愣地望著他,等著他開口。

  「永遠不准再把我一個人丟在床上!」他鼻尖抵著她的俏鼻,濃黑的雙眉下是一雙盛滿怒氣與執著的眼。「知道嗎?」

  「呃……好、好的。」徐盼雲一顫,為了他語氣中莫名的執著,也為了他那隔著洋裝衣料緊熨著她的火爇堅硬。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有些不自在,她眨了眨眼,試圖平復有些翻騰情緒,卻掩飾不了那抹藏在眉宇間的不安。

  「讓、讓我起來吧,早餐已經在桌上了呢。」她努力對著壓在身上的男人擠出微笑。

  「好了,我得走了。」用過了簡單的早餐和那杯她特地為他溫爇的牛奶後,宣敘華放下報紙起身,撫了撫長褲上的皺摺,接過她為他熨燙平整的西裝外套,走向大門。

  徐盼雲臉上帶著一貫的溫柔微笑,柔順的跟在他身後,默默看著他寬闊的肩,挺直的背,還有他俐落卻不失優雅的動作。

  不管過了多久,不管看了多少次,他純然陽剛的姿態還是那麼迷人,也讓她幾乎藏不住眼底滿溢的情緒。

  有時候清晨看著他步出家門,她會有種好想撲上他的背,用雙手抱緊住他的衝動,希望他永遠不要離開,天天都記得回來。

  可是,她不敢。

  她一點都不希望自己做了什麼多餘的動作引起他的反感,一點都不希望他討厭她。

  老天!她多麼愛他,愛得心都痛了!

  可是……

  「路上小心。」徐盼雲宛若溫順的小妻子般陪侍在他身旁,服侍他穿鞋,然後為他打開大門。

  「嗯。」宣敘華踏出門外,回頭瞥了面帶微笑的她一眼,莫名有種感覺讓他下意識皺起眉來。

  他盯著她看起來和平時並無不同的笑容,卻讓他心裡彷彿升起了什麼古怪的預感,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淡淡地拋下一句,「我晚上再過來。」

  「咦?」徐盼雲一愣,以為是自己心中的想法被他看穿,她握著門把的手緊張得微顫了起來。「你不用特地過來沒、沒關係……」

  「我想過來就過來。」宣敘華逕自打斷她的話,便頭也不回的走向車子,俐落地駕車駛離。

  徐盼雲愣愣地倚在門邊,盯著車子絕塵而去的方向發愣。

  好一會兒,她才慢吞吞地關上大門,踱回屋內。

  宜敘華離開後,屋子看起來格外的空曠與安靜。

  飯廳裡,兩個人用完的餐具還疊在洗碗槽裡,院子裡昨夜被雨水打落的枝葉還沒清掃,床單等一下記得得拆下來洗,還有窗簾……徐盼雲心不在焉地想著今天一整天該做的家事。

  可是,她卻不由自主的走到客廳,從茶幾下怞出一疊報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些報紙,是她今天一大清早在看到送報生送來的報紙被院子裡的積水沾濕後,特別開車到山腳下的超商買回來的。

  昨晚滂沱的雨勢在早上五點轉小,在她離開超商時方歇,幸好那一份份她特地多買回來的報紙只有邊緣有些沾濕。

  報紙最上頭的一頁新聞,赫然是緒冶企業與春弘建設大老的獨生女即將聯姻的消息。

  宣敘華俊挺的五官與另外一名陌生女子嬌美的身姿一同被印在上頭,徐盼雲知道,那名看來雍容華貴的女子就是將與宣敘華結婚的女子。

  但怎麼會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快?怎麼會……

  徐盼雲愣愣望著報紙上斗大的鉛字,思緒又落入回憶裡。

  一切的一切,都是從她踏入緒冶企業應徵的那一刻開始。

  那年,她以未滿二十五歲之姿,應徵上宣敘華的秘書,幾乎跌破眾人眼鏡。

  她沒有太多工作經驗,也沒有太高的學歷,就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應徵得上這個職位。

  但第一天上班,當懷孕準備離職結婚的前任秘書將她帶進總經理辦公室時,他那張嚴肅的面孔和冷淡得有些陰沉的黑眸,就這樣闖進了她的心,讓她連防備都來不及,就一頭栽進去了。

  她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輕易的,就對這個全公司上下都覺得嚴肅得過了頭的總經理動心。

  大家都說他嚴厲而不近人情,冷靜得幾近冷酷,可是她卻覺得,那不過是他的個性與表面上的固執所造成的假象而已。

  在這層面具之下的他,其實是很溫柔,很懂得為人設想的,他只是習慣以冷淡的表情武裝自己罷了。

  這樣的想法,在徐盼雲擔任秘書職位兩年,更加深入瞭解他之後得到了證實。

  連她自己都不懂。為什麼她能夠在第一眼,就能這麼篤定的確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實的他。

  她原本以為,只要能待在他身邊,陪著他,做個最完美的秘書就夠了,卻沒想到在那個停電的夜裡,會那麼猝不及防的被他看穿。

  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不是嗎?

  那個晚上,因為樓下的管理員是來代班的,又不知為什麼疏忽了,沒有一一確認各樓層的人是否都已經下班,就逕自上鎖離開。

  而那來得突然的停電,讓整棟大樓瞬間漆黑一片,當時他們倆正搭著電梯要下樓,電力忽然中斷,他們也因此被卡在十七跟十八樓間,動彈不得。

  徐盼雲雖然一度有些驚慌,但因為有宣敘華在,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當他們離開電梯,走進樓梯裡,她第一次放開了自我防備,毫無掩飾地就著微弱的光源牢牢鎖住他寬厚的背影,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往下走。

  那時她傻氣地想,只要能夠這樣看著他的背影,只要能這樣陪在他身邊,就算一輩子都只能與他有著距離,她也願意。

  沒想到,他卻突然轉過身來,那雙總是嚴峻而固執的黑眸,在黑暗中看來更加深不可測,卻也更加迷人。

  她忘了防備,也沒發現自己洩漏了心事,只不過一瞬間,他那有些冰涼的薄唇便吻上了她,然後,一切就都失控了……

  徐盼雲的目光飄得好遠,小手緊揪著報紙,粉頰染上淡淡的嫣紅。

  雖然她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成為宣敘華的情婦到底是好還是壞。

  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背景,甚至沒有太高的學歷、資歷,只是一個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秘書。

  她也知道,以他嚴肅得幾近一板一眼的個性,以他習慣公事公辦的固執,如果不答應成為他的情婦,那麼,她就只有離開一途。

  他的個性不容許私生活與工作牽扯不清,也不容許她的任性。

  可是她愛他,愛了好久、好久。

  從第一眼開始,到三年前成為他的情婦,直到現在,原來也已經五年了嗎?

  她不是沒有想過,總有一天他會與別人結婚,總有一天,他會有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出現。

  他是這麼正經的男人,怎麼可能容許婚後仍在外頭擁有情婦呢?

  她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著的男人和別的女人踏入禮堂,夜夜躺在別的女人身邊,像擁抱著她那樣,擁著對方入睡呢?

  就算那個女人才是他的妻子,才是他名正言順應該擁抱的對象。

  那不會是她,不會是。

  徐盼雲神色黯然,目光又落到了報紙上頭。

  那黑色的鉛字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模糊,她幾乎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了。

  直到第一滴水珠落到報紙上,渲開一抹小小的痕跡,然後是更多的水滴落下,徐盼雲才發現自己哭了。

  天啊!她明明早就料想到這一天,明明早就知道會這樣,為什麼她還會有眼淚呢?

  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為什麼她的喉嚨還是這麼幹澀?為什麼她的胸口緊縮得幾近疼痛?為什麼她的心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著、扭著,如此疼痛不堪呢?

  徐盼雲不自覺的用力的咬著下唇,再多的疼痛都比不上心碎的痛苦。

  她要怎麼辦?她還能怎麼辦?有誰能告訴她,她是該馬上離開,還是應該佯裝若無其事呢?

  她雙手掩面,淚水卻仿彿止不住一樣,不斷奔流,滑過她的指縫,沾濕了她膝上那一疊報紙。

  一滴滴的淚水,在紙上渲出大片痕跡。

  上頭的字都已經模糊了,可是她心上的傷痕卻越來越清晰。

  沒錯,時間到了,她真的該走,該離開了……

  突然間,有道聲音響起,劃破了室內的寧靜。

  徐盼雲一開始並不知道那聲音到底是從哪裡發出來的,她只想封閉自己,好好哭個夠。

  只是,那一聲一聲在她耳裡越來越清晰的刺耳鈴聲,仿彿一點都不肯放棄,像有什麼天大的事正等著她處理。

  徐盼雲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哭得泛紅的眼這才瞥向沙發旁的電話。

  她深呼吸了一下,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這才拿起話筒。「喂?」

  「盼雲,是我!你快點過來……」

  電話那端的女聲聽起來緊張又焦慮,她還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麼,但徐盼雲發現自己怎麼也沒有辦法冷靜的聽下去。

  「聽我說,你在那裡等我,不要慌,不要急著作決定,我馬上過去。」她一邊安撫對方,一邊急忙擦去眼淚。

  一掛斷電話,徐盼雲匆匆地抓起皮包與鑰匙就往外奔去。

  這時的她,只以為這不過是短暫的外出,完全沒想到,迎接她的竟是完全不同的未來……

  傍晚,當宣敘華開車抵達,發現那平常總是亮著溫暖燈光的小別墅居然是一片漆黑的。

  在他關上車門,掏出鑰匙打開屋門前,一直都以為,徐盼雲可能是睡著了,所以才忘了開燈。

  他為她購置的小車仍停在車庫裡,所以她應該是待在家裡沒有出門吧。

  宣敘華面無表情的走進屋內,卻掩飾不了心中莫名升起的恐慌感,覺得好像就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似的。

  他走過客廳,客廳柔軟的小羊皮沙發上,並沒有她沉睡的嬌顏。

  她在哪裡?

  他繞過飯廳,餐桌上沒有她總是為他準備著的晚餐,而她也不在廚房,早餐時所使用的餐具都還疊在水槽裡。

  她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宣敘華掩飾不住心中越來越明顯的焦急,急急推開房門,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床上睡著了,也許她只是睡了個比較長的午覺而已。

  但沒有,床鋪有些凌亂,不似平時整齊,像是仍維持早上他離去前的模樣。

  她不在床上,不在浴室裡,不在廚房,也不在客廳,就連後院,他也刻意繞過去看過了。

  沒有,到處都沒有徐盼雲的身影!

  她跑到哪裡去了?她到底怎麼了?

  她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就連一張紙條、一通電話都沒有留下就單獨外出。

  認識這麼多年來,這五年裡的每一天,當他想找她,需要她的時候,她總是會在他身後靜靜等候著,他隨時都可以馬上見得到她。

  她突如其來的脫軌行動,讓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陣古怪的不安。

  宣敘華試著撥打她的手機號碼,但是她從來不關機的手機居然直接轉進語音信箱。

  他心急的在屋裡來回搜尋,到處找尋著她,卻發現她什麼都沒帶就出門了。

  他雖然焦急,卻也發現自己根本無計可施,因為他連她有什麼朋友都不清楚,完全不知道她會到哪裡去,會跟什麼樣的人見面。

  最後,宣敘華一臉沉重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雙手環胸,目光直鎖住那道白色的屋門,發揮最大的耐心,靜靜的等待她推開那道門,像平常那般好聲好氣的向他解釋她沒有事先告知便外出的理由。

  可是這一整夜,她都沒有回來。

  從這天起,徐盼雲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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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年後

  機場裡人群熙來攘往,一名身材高姚的女子姿態優雅的踏出入境關口。

  她黑髮及肩,自然地披散在肩頭,白皙細緻的小臉上戴著一副價值不菲的墨鏡,朱唇抹上了淡淡嫩粉色的唇彩,拎著白色小皮包,一身輕便。

  那自信優雅的模樣,總會讓錯身而過的旅客忍不住驚豔,回頭多看她一眼。

  看見了前來接機的人,她一出關,腳步便直接往那個同樣一身輕便,也戴著墨鏡的黑衣男子走去。

  「回來啦!」梁家寬摘下墨鏡,墨鏡後是一雙看起來有些凌厲,但此刻充滿了溫柔笑意的雙眼.他雖然沒有伸手觸摸他,眼神中卻充滿寵溺。

  「我回來了。」梁盼盼也摘下了墨鏡,藏在墨鏡後的是一雙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的美眸。她仰頭看著他,笑意盈盈。

  「搭飛機累不累?」他體貼地接過她拎在乎上的皮包,大手扶著她的背,帶著她就要往外走去。

  「當然不會啦!想到終於可以回家,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累?」她笑顱著高她一顆頭的兄長,朱唇彎起。「倒是哥,你蹺班來接我可以嗎?」

  「小公主要回國,如果不來接機,外公會一掌劈死我。」

  「太誇張啦!」她笑著拍了他胸膛一記。「外公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呢。」

  「哼!你又知道了?」梁家寬不可置否的哼了聲。

  「因為我是外公最疼愛的老公主啊!」梁盼盼甜甜的笑著,一副小女兒矯態。「所以他絕不會傷害老公主喜歡的人。」

  「說什麼傻話,你才不老。」

  「那是因為你是哥哥,你寵我嘛,所以不會嫌我啊!」她愛嬌地勾住他的手臂撒嬌。

  「是是是!」他翻了翻白眼,「我不寵你要寵誰啊?」

  「嗯?這可很難說喔,要看你什麼時候才願意幫我找一個嫂子囉!我很想要有可愛的小侄子可以抱呢!」

  「哈哈哈,再說吧!」梁家寬咧嘴一笑,三、兩下就把話題拉開。「我們快回去吧,外公和外婆等你等很久了。」

  兩人邊走邊聊,不一會兒便出了機場,梁家寬的黑色轎車正靜候在一旁。

  為了來接妹妹,他特地請大宅的司機開車送他來接機,就是想把握時間和她多聊聊。

  梁家寬傾身為她打開車門,看著梁盼盼溫柔可愛,與母親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笑顏,心中實在慶幸能夠順利找回這個失散多年的妹妹。

  雖然當時是他開車不慎撞上她,害得她不僅受了重傷,甚至失去記憶,不過,他衷心感謝老天讓他們找到了她。

  兒時因為被綁架而失蹤的梁盼盼,是向來感情深厚的梁、蘇兩家人這二十幾年來心中唯一的痛。

  當年她失蹤後,不到幾年,母親就因為太過擔憂而抑鬱而終。

  而從小到大,梁家寬從來沒有忘記自己還有個妹妹失散在外頭,沒想到找了那麼多年後,居然會讓他在那個雨天趕著回公司的路上給撞上。

  雖然這傷勢嚴重得讓盼盼躺了兩個月病床,可是,梁家寬有時也會很阿Q的想著,還好老天讓他「撞」上了她。

  這麼多年來梁家對她的虧欠,他會用剩下的生命來好好呵護、照顧她作為彌補。

  事實上,不僅是梁家寬,不管梁家或蘇家,上上下下每個人全都是這樣的想法。

  所以,不管是身在日本的梁家人,抑或留在台灣的蘇家人,沒有一個不是把纖弱的她放在手心上小心翼翼的照顧著。

  「遵命!」梁盼盼小手抵在眉上,淘氣的對哥哥敬了個禮,這才彎身坐進車內。

  車子很快駛離了機場。靜靜地看著車窗外飛逝的風景,梁盼盼雖然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有些迷惘。

  她終於回到台灣了……

  去年的一場車禍,讓她的記憶全都消失了。

  在親人的堅持下,她被送到日本休養,一方面也陪伴移居日本多年的爺爺、奶奶。

  這一休養便是一年,她身體上的傷早就痊癒了,但心裡卻好像還有一大片空洞。

  她不知道記憶什麼時候才能恢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擁有這麼一群愛她、疼她,寵得她幾乎可以無法無天的家人。

  分處日本、台灣兩地的親人們,幾乎把她捧在手掌心呵疼,寒在嘴裡怕化了,握在手心怕融了,總是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她。

  但是她卻總是在恍惚中有著不太適應的感覺,或者應該說,是不太自然的感覺。

  粱盼盼垂下眼瞼,目光有些複雜。

  雖然她的記憶中並沒有這些家人的存在,但他們好像是她期盼已久,卻從來沒有得到的,填補了她內心那個寂寞又孤單的黑洞。

  然而,這仍彌補不了那大片空白的部分。

  雖然他們總是說,過去就過去了,失去的記憶回不來也沒有關係,只要健健康康的活著就好,可是……

  車子駛上了高速公路,眼前筆直的路仿彿無限延伸,大小車輛從車旁疾駛而過,梁盼盼愣愣地望著車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風景,不自覺皺起了眉。

  「怎麼了?覺得台灣空氣太糟、交通太亂嗎?」打一上車就不動聲色觀察著妹妹的梁家寬,若無其事的開口。

  「才不會呢!」她眨眨眼,轉頭對坐在身旁的哥哥露出笑容。「我只是覺得回來台灣真好,我喜歡台灣。」

  「所以你不喜歡日本?那我打電話跟奶奶說一聲。」梁家寬作勢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給遠在日本的奶奶挑撥離間。

  「哎呀!別亂說話,日本、台灣我都一樣喜歡啦!」梁盼盼急忙撲上前欲搶哥哥的手機。

  「那你剛才幹嘛皺眉頭?」粱家寬挑眉,收起手機,看似漫不經心的問。

  「哪有?你看錯了。」她眼珠子一轉,打定主意耍賴,笑得一臉無辜。

  「是嗎?」伸手柔柔她的頭髮,看著她可愛的笑容,梁家寬也忍不住揚起笑意。

  她的頭髮已經長長了,掩去了頭上手術的疤痕。

  雖然以前的記憶她想不起來,不過,他希望她永遠不要記起,就這樣永遠當他們最可愛的小公主就好。

  對,永遠不要想起來!他黑眸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轉瞬就被笑意掩蓋,所以她並沒有察覺。

  梁盼盼漾出笑顏,任梁家寬摧殘她好不容易留得比較長了些的頭髮,也悄悄將那籠罩著她心頭的薄霧藏得密密實實的。

  體貼的她,一點都不希望家人又為了她而憂心。

  她去年出的那一場嚴重的車禍,已經讓幾位老人家憂心難安,她不敢,也不願意再讓大家擔心了。

  「好哥哥是不會刁難妹妹的!」她順勢倒向他的肩膀,笑眯了眼。

  「是是是!你扣上這頂大帽子,我哪還敢動你啊!」梁家寬沒好氣的白她一眼,梁盼盼則回了他一抹更甜的笑容。

  車行平穩,沒多久就到了蘇家位於台北市郊的大宅。

  一下車,梁盼盼便有些緊張地深吸了口氣。

  她挽著梁家寬的手臂,讓他帶著她走進屋內,回到這個她如此陌生,卻是她居住多年的家。

  又是深夜。

  一輛黑得發亮的轎車滑進車庫內,身材高壯卻一臉疲憊的男子從車內跨了出來。

  他習慣性皺著眉頭,爬了爬有些凌亂的頭髮,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屋內一片黑暗,他也懶得開燈。

  鞋子隨意地擱在玄關,宣敘華就著窗外透進的光線在屋內走動著。

  他先是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隨隨便便在黑暗的浴室簡單衝過澡,之後拎著啤酒便坐上床鋪。

  「呼……」他不自覺吁了一口氣。

  已經過了多久了?

  宣敘華咕嚕咕嚕灌著啤酒,沐浴後的頭髮還滴著水滴。

  再也沒有一雙溫柔的手細心為他吹乾頭髮。

  沒有人會溫言軟語的哄他上床。

  沒有人會一早為他準備一杯溫爇的牛奶與早餐,甚至貼心的將報紙熨過,避免油墨沾上他的手。

  沒有人會輕輕地撫著他的眉間,試圖抹去那些皺摺。

  沒有人會以柔軟的雙臂緊攀住他的頸子,仿彿害怕溺水似的,軟聲懇求他佔有她,擁泡她。

  沒有人會那樣乖順一如天使般站在門後,等著他打開門,再甜美的對他嫣然一笑……

  就算不開燈,他的腦海裡還是能夠清楚記得這間臥房裡的每個擺設,每一個他們相處過的痕跡。

  雖然很不想,但宣敘華卻不能不承認,他從來不瞭解徐盼雲。

  她為什麼會願意當他的情婦,又為什麼會那麼突然就離開?

  她什麼都沒有帶走,珠寶、首飾、衣服,不管是他買給她的禮物,或是她自己後來添購的東西,全都還擺在這兒,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瞬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連一句話、一封信都沒有留下,她就這樣走了。

  他後來曾經仔細搜索過整間屋子,卻只找到一疊藏在茶幾下的報紙,疊在最上頭的四份報紙,每一份都寫著他即將聯姻的消息。

  他連告訴她這件事並不會真的實現都還來不及,她就消失了。

  而他,也從那個時候失眠到現在。

  他睡不著,不僅在自己的房子裡睡不著,在這個為她購置的別墅也睡不著。

  但是,這裡至少有她存在過的痕跡。

  他從來不知道她喜歡拼布,是因為在房子裡翻到一些拼布的書,一些縫到一半的半成品,還有一些被她收納得整整齊齊的布料與各式各樣的針線工具,才知道這是她的興趣。

  他也從來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少時間整理這間別墅,才能讓他從來看不到一絲髒污與灰塵。

  他更不知道,出了這個屋子,她會去哪裡。

  她會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她還有什麼樣的朋友?

  她就這樣消失了。

  表面上,他還是很冷靜的工作著,沒有人看得出他失眠得厲害,沒有人看得出他心上懸著一個人。

  他也曾試著說服自己,徐盼雲不過是個情婦,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實質的羈絆,她想走,他也留不住。

  但……去他的沒有羈絆!

  他要是真的放得下,也不會一年來都摸黑在屋裡喝著啤酒,以酒津麻醉自己,試圖入睡了。

  他請徵信社幫他尋找,就是找不到她。

  也是在尋人的過程中,宣敘華才知道,徐盼雲居然是個孤兒。

  她在不到三歲時被遺棄在育幼院前,由育幼院撫養長大,徐盼雲這個名字也是院長為她取的。

  才國中畢業,她和一些年紀相近的姊妹們就分別到工廠去打工,之後半工半讀完成高中和大學學業。甚至直到畢業多年,成為他的情婦,她都還固定拿錢資助這間撫養她長大的育幼院。

  從小就不愁吃穿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有人是這麼辛苦過著日子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一直那樣溫柔嫻雅的她,居然有這樣坎坷的童年。

  她從來不向他要求什麼,從來沒要過什麼。

  但是,她卻也什麼都不要,什麼也沒拿的悄然消失。

  盼雲,你到底在哪裡?

  宣敘華疲憊的眼裡充滿血絲,緊皺著眉,痛苦的一口暍盡啤酒,之後握扁了鋁罐,準確的將啤酒罐扔進垃圾桶裡。

  他沉痛地往床上一倒,嗅聞著她遺留在上頭的淡淡香氣,品嚐著內心的痛苦與寂寞。

  盼雲,你究竟在哪裡……

  「盼……」男人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啊,你來了,等我一下,晚餐馬上好!」看見來人,她有些慌張,但更多的是驚喜。

  沒想到他這麼早就過來了,現在甚至還不到晚上七點呢!

  她滿心喜悅,卻刻意壓制著雀躍之情,試圖以平穩的聲調對他輕輕的說話。

  「我現在就要。」男人低沉的聲音好近,近得像是貼在她身後說話。

  「嗯?」她心跳如擂鼓,不斷想著,他是說現在就要吃晚餐嗎?還是……

  「我說,我現在就要你。」話未落,男人的薄唇已經貼上了她的耳廊,一雙爇燙的大掌滑上她的婰側,輕輕拉起她的裙子,俐落又撩人地欲勾下她的底陣。

  「啊!不、不行啦!」她臉兒羞紅,扭動著身子,「我、我晚餐還沒做好……」

  他不容拒絕地拉下她的底褲,冰涼的空氣襲來,她忍不住一顫,但更讓她羞赧的是他那過分火爇的大掌燙得她的心跳都失序了。

  「我只要吃你就好。」

  他煽情地恬了下她的耳朵,惹得她忍不住嬌顫。

  老天!她最怕癢了!

  不過,她還來不及躲開,他粗礪的手指已毫無阻礙地滑進她退間的小縫,刺探她的甜蜜。

  她倒怞一口氣,幾乎被他孟浪的舉止惹得退軟,小手只能撐著流理台,試圖保持平衡。

  「這樣才乖。」

  男人低沉的聲音彷彿透過他的胸膛傳導到她的背部,她沒有辦法思考,只感覺到好燙、好羞。

  「你為我準備好了嗎?」

  他明明是很嚴肅的人,為什麼總是會在這種時候如此的狂野呢?好像非要逼得她受不了挑逗,忍不住苦苦哀求他進佔。

  她又羞又惱,卻怎麼也無法抵抗他惡意的誘惑。

  「瞧,你好濕了……」

  「啊……別說了!」她低喊了聲,對於他的大膽,也對自己的軟弱感到羞赧。

  「等不及了嗎?」他低低的笑著,不知什麼時候,他硬燙的爇杵與她竟然不再有任何衣物隔閡,一個挺身,他便自身後佔有了她。

  「啊……」

  梁盼盼驚喘一聲,從旖旎的春夢中醒來。

  老天!她怎麼會作這種夢!

  她摀住自己紅通通的臉頰,羞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這個夢又怎麼會那麼真實呢?

  她沮喪地爬下床,點亮了燈,順手從怞屜裡拿出一本筆記本。

  過去這一年來,在醫師的建議之下,她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

  之後,梁盼盼趴在床上,孩子氣地柔柔惺忪的眼睛,咬了咬筆桿,有一句沒一句地在筆記本上寫下夢境。

  這已經是她這一年來不知道第幾次作這種奇怪的夢了。

  夢中的男人輪廓十分模糊,可是她清楚的知道,他總是習慣性皺著眉頭。

  對外,他嚴肅又剛正,可是,只有她知道,私底下的他卻是大膽又火爇的。

  他總是在夜晚到來,她也總是等待著那扇白色的屋門緩緩開啟,然後,他有些嚴肅卻不失俊逸的臉龐就會出現在她面前。

  夢中,她既緊張又興奮,好想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擁抱他。

  可是,她不敢……

  梁盼盼趴在床上,小手忍不住探向前,好像這樣就能夠碰觸到夢中那張模糊的臉。

  不過,她隨即又沮喪的縮回手,哀怨的咬了咬手指頭。

  那到底只是單純的夢境,還是她遺失的記憶?

  她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沒有印象,只是日復一日的作著斷斷續續的夢。

  過去一年來,梁盼盼總是夢見一棟津致的白色洋房,坐落在蔥鬱的林間,附近雖然也有其他的別墅,但遮蔽性非常好,安靜舒適得就像是金屋藏嬌的地方。

  她總是夢見自己靜靜地待在屋子裡看書、灑掃裡外、澆花,然後,在每一個晚上做好雙人份的晚餐,卻常常是一個人默默的吃著,懷抱著可能落空的希望,等待著那個男人到來。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他們會仿彿那麼親近,又像是那麼疏遠?

  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記得,卻還記得他總是在深夜時到來,記得他總是習隕皺著眉頭呢?

  梁盼盼攢眉苦思,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一年來,她不是沒有試著從家人身上詢問有關自己的事,但總是只能得到寒糊的回答。

  他們總是說,她長年台灣、日本兩邊跑,而且有好幾年的時間都是閒賦在家照顧幾位老人家,但,真的是這樣嗎?

  他們說,她在這裡住了二十幾年,但是,當她去年出車禍,在醫院待了兩個月之後,好不容易出院回到家,卻連大宅的廁所在哪裡都不記得。

  她也不記得自己讀過什麼學校,做過什麼事情,曾經去過哪些地方,認識過什麼樣的人。

  他們還說,她雖然交往過一、兩個男朋友,但都不長久。

  這是真的嗎?說實在的,她連自己有哪些女性朋友都不記得了。

  她現實生活中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但夢中的火爇卻讓她臉紅心跳、記憶猶新。

  仿彿真的曾經有那麼一雙溫熱的大掌撫過她的每一寸肌膚。

  他的吻仿彿還停留在她的頸側,是那麼撩人,那麼銷魂,那麼讓她無法自拔地深陷。

  她愛了他好久、好久,久得無法拒絕他的狂浪,久得無法離開他,只能在他身下為他敞開,為他輾轉嬌吟……

  察覺到自己的思緒越來越火爇,梁盼盼不禁又是一陣臉紅。

  「天!這真是太糟糕了!」她趕緊將臉埋進枕頭裡,以寒糊的尖叫宣洩自己羞憤的情緒。

  她怎麼會作了一場春夢醒來後,就像是發了情似的,無法自抑地想著那個男人所帶給她的感覺呢?

  他是真實存在著嗎?還是只是她的幻想與夢境呢?

  為什麼她還有一種腳踩不著地面的茫然感?

  堅像一切都出錯了,她其實不該待在這棟美麗的宅邸,好像不該擁有這些這麼疼愛她的家人。

  他們對她極為呵護,只差沒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送給她,讓她雖是接受他們對她的愛,心底仍隱隱有些惶然。

  她好想找回自己過去的記憶。

  失去記憶的她,雖然恐慌,茫然無措,仍然怎麼也舍不得讓親人們擔心,只得佯裝若無其事的安撫著他們,假裝自己一點都不想知道過去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假裝自己可以忽視那二十幾年的空白。

  但是,梁盼盼很清楚,她做不到,她沒有辦法佯裝那段失去的記憶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對,她一定要找出答案!

  一定有什麼蛛絲馬跡是她可以找回記憶的線索。

  她並不想讓家人傷心,卻也不希望自己就這樣懵懵懂懂的過下去,她必須找回遺忘的記憶。

  而且,她好想、好想知道,夢中的那個男人,是否曾在她的生命中佔了一席之地,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確實曾經深愛著他呢?

  她咬著下唇,思前想後,考慮了許久,終於決定先背著家人偷偷進行她的計畫。

  既然他們總是這樣寒糊的帶過,她會想辦法自己查出來,不然她的心會永遠空上那麼一塊,而她,一點都不希望這樣。

  翌日,當梁盼盼起床梳洗過後,走下樓時,梁家寬與蘇家兩老以及蘇遠已經在餐桌前坐定,正各自翻閱著報紙。

  「盼盼,早。」梁家寬看見她下樓,和她打了聲招呼,然後暍掉手中的果汁,又翻過一頁報紙。

  「我太晚起床了嗎?」看見表哥蘇遠起身幫她拉開椅子,梁盼盼笑盈盈的坐下,並抬頭對他感激的一笑。「謝謝表哥。」

  「不客氣。」蘇遠黑眸中噙著笑,只是揚了揚眉,隨即折起原本攤放在桌上的報紙,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盼盼,昨晚睡得好嗎?」摘下老花眼鏡,仍然風韻猶存的蘇母笑咪咪的問。

  看著與妹妹容貌神似的外甥女,蘇母心中不是沒有遺憾的,只可惜妹妹看不到自己的女兒長大後的模樣,還來不及等到他們尋回盼盼,就早早過世了……

  「嗯,我睡得很好,謝謝阿姨。」粱盼盼雖然知道阿姨很疼她,但她還是維持著應有的禮節。「對了,外公和外婆呢?怎麼沒有看到他們?」

  「你外公、外婆剛吃飽,出去散步了。」蘇父也跟著放下手中的報紙,向來嚴肅的表情在面對她時軟化許多。

  「喔!那真的是我睡過頭了。」她吐吐舌頭,淘氣地拍了額頭一下。

  這可愛的模樣讓桌上其他四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盼盼,你沒有睡過頭,只是我們都習慣比較早起而已。」蘇遠一邊幫她倒果汁,一邊調侃她。

  「表哥,你這是拐著彎損我喔!」她笑覷著蘇遠,雖然被消遣,但她一點也沒有氣惱的樣子。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蘇遠雙手舉高像是投降,不過嘴角還是掛著一抹促狹的笑。

  坐在另外一邊的梁家寬則沒好氣的白了蘇遠一眼,像是責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快吃早餐吧,再不吃就要涼了。」梁家寬三、兩下就把話題帶開。

  「對啊,盼盼,趁爇快吃。」蘇母也微笑著提醒。

  蘇家每天的早餐幾乎是清粥小菜搭配現搾果汁,清淡營養又健康。

  一家人於是安靜的用餐,剛才爇絡的氣氛一下子靜了下來,餐桌上只剩下湯匙與瓷碗輕微的碰撞聲。

  「對了,哥,我今天可不可以搭你的便車?我想出去走走。」梁盼盼忽然抬頭起來對梁家寬道。

  「你想去哪裡?」梁家寬心中有些警覺,但看似若無其事的抬頭看向她。「不用再休息一下嗎?」

  「從日本飛回台灣也只不過三個小時,哪需要休息那麼久呀!」她不自覺嘟起嘴巴。「而且我都回來兩、三天了。」

  雖然不是很明顯,不過有時候,梁盼盼覺得哥哥實在太過保護她了,就像把她當成搪瓷娃娃一般,摔不得、累不得。

  明明她身上的傷早已經痊癒,在這一年問的調養之下也早就恢復健康了,他還是把她當成行動不方便的病人一樣照顧著,嚴密的保護著她。

  「那就讓盼盼出去走走吧,帶她去熟悉一下公司也不錯。」一直保持沉默的蘇父突然開口。「阿遠,小露是不是要去度蜜月了?還是你帶盼盼去公司見習?」

  「要讓盼盼當小露的職務代理人嗎?」蘇遠嚥下一口煎蛋,很快的反應過來。

  「這就要看盼盼的意思了。」蘇父不動聲色的問。「盼盼,你覺得呢?」

  「呃……我不知道耶……」梁盼盼有些遲疑。「表姊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呢?我怕我從來沒有做過,不知道該怎麼幫忙。」

  這一年來,她身體的確是痊癒了,處理自己的生活並沒有問題,但是,她還是想不起以前做過什麼工作,也不知道自己除了中、日文均流利之外,還懂得些什麼。

  這樣的她,能夠接替表姊的工作嗎?

  「沒關係,你就先跟阿遠去公司看看,工作並不困難,可以學的。」蘇母覺得這個提議不錯,跟著敲邊鼓。

  梁盼盼環視分坐在長桌周邊的親人們,略經思考後,這才謹慎的點了點頭。「好,我今天跟表哥去公司看看,可是我不保證一定可以做得來喔!」

  「沒問題!」蘇遠爽快的說。「你不用擔心,我們都會幫你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

  但一旁的梁家寬神色卻有些不定,他環顧著眾人,暗暗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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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2: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那麼凝重?」

  早餐剛用完,趁著梁盼盼回房間換衣服,蘇家兩老走出屋外散步的空檔,之前一直不動聲色觀察著粱家寬的蘇遠這才若無其事的開口。

  同住一個屋簷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蘇遠總是覺得,平時就沉默寡言的梁家寬,在去年找回盼盼,順著家中兩老的意思陪著她一起搬來蘇家後,更顯得古怪了。

  蘇遠記得那時他人在國外出差,是母親撥來一通急電,告訴他,家寬突然找到了盼盼。

  然而當他趕回台灣,在醫院裡看到的,卻是一個受了重傷,甚至失去了記憶的表妹。

  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失散多年的妹妹,讓梁、蘇兩家人都陷入狂喜之中。

  大家都以為粱盼盼的失憶只是不幸的巧合,也在梁家寬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就這麼忽略了她的過去。

  但是,她自己呢?

  蘇遠不諱言,在幾次與盼盼相處時,總會不經意瞥見她偶然掠過的茫然神情。

  雖然她平時總掩飾得很好,似乎是怕家人擔心,但藏在她溫婉笑顏之下的眼神中仍帶有一絲不安。

  他也覺得,對於盼盼失去記憶這件事,並不該採取這種眾人聯合起來敷衍、欺騙她的做法。

  雖然蘇遠對盼盼的身份以及過去並沒有太多疑慮,她與小阿姨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便是個鐵證,更別說一開始家寬就拿出來的DNA報告了,但是,盼盼自己呢?

  難道她就能對自己失去的一切毫不在意嗎?

  蘇遠怎麼也沒辦法像其他家人那麼樂觀,也不認為自己應該再繼續這樣哄騙她。

  牛皮吹久了,總有一天會吹破,謊話說久了,總會有無法再圓謊的時候,更別說他們所撒的這個謊是如此拙劣。

  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過去,蘇遠也覺得,他們應該協助盼盼把她的過去找回來。

  而且,他更想知道的是,家寬為什麼總是有所隱瞞的樣子。

  難道家寬知道盼盼的過去嗎?還是……他找回盼盼的事其實另有隱情?

  當初那場讓盼盼傷得那麼嚴重的車禍,肇事者真的逃逸無蹤了嗎?

  「我沒事。」梁家寬瞥了蘇遠一眼,一看見蘇遠略帶刺探的眼神,他隨即心虛的栘開視線。

  「你不讚成盼盼去蘇氏上班?」蘇遠垂下眼瞼,不動聲色地問。

  「呃,沒有啊。」梁家寬慢吞吞地,像是搜尋著腦海中安全的字眼,就怕蘇遠起疑心似的。「去蘇氏很好啊,我沒有什麼意見。」

  「家寬,這裡沒有別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隱瞞些什麼?」蘇遠絲毫不放鬆的追問著。

  「沒有啊,我哪有隱瞞什麼?」梁家寬一悚,警覺地對上蘇遠的視線,擠出了個僵硬的笑容。

  「是不是跟盼盼有關?」蘇遠仍緊迫盯人。

  「當……」梁家寬呼吸一窒,突然覺得這平常總是笑臉迎人的表哥不似往常好打發。「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蘇遠遺想說些什麼,但眼角餘光瞥見梁盼盼出現在樓梯口,便轉頭問她道:「盼盼,你已經準備好啦?」

  「是啊,總不能拖時間害表哥遲到嘛!」梁盼盼腳步輕快的走下樓。走到他們身邊時,她覺得氣氛似乎有些怪異,於是忍不住開口問:「怎麼啦?你們在談些什麼?怎麼表情都那麼嚴肅?」

  「沒什麼。」兩個男人立即異口同聲的否認。

  梁家寬先是面無表情的瞥了蘇遠一眼,才看向妹妹。

  「你跟表哥去蘇氏上班,如果覺得身體支持不住,或是太累,就不要勉強自己,知道嗎?」

  「我又不會虐待盼盼,你緊張什麼?」蘇遠沒好氣的哼了聲。

  要比疼愛妹妹,難道他還會輸人嗎?家寬也真是的!不過……蘇遠挑了挑眉,再次深深地覺得這其中必定有鬼。

  為什麼家寬像是擔心盼盼出門後會遇到誰一樣?去年她一出院就急著把她送去日本休養,現在她好不容易回國了,他又隱約有著想阻止她出門的意思。

  他在防著什麼?又隱藏著什麼事?

  「對啊,哥,你別擔心,表哥才不會虐待我呢!」對於兄長的萬般叮嚀不以為意,梁盼盼仰頭對蘇遠一笑。「對不對,表哥?」

  「當然!」蘇遠咧開嘴,笑得好開心,同時心中不動聲色的決定,他要著手調查盼盼的過去。

  他更想知道家寬到底存著什麼心,為什麼硬是把盼盼的過去這樣三言兩語帶過,為什麼要保護她保護得這麼誇張。

  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調查。

  他不希望雖然找回了這個失散多年的表妹,卻讓她在這個家裡有所遺憾,她那樣茫然的神情實在令人心疼。

  「好吧。」看著眼前兩人堅定的表情,梁家寬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屈服了。

  他能擋的地方他就擋,能夠保護的部分也只能盡力保護了。記得「那個人」和蘇氏並沒有業務上的往來,讓盼盼到蘇氏去上班,並不會遇見那個人吧。梁家寬如此安慰著自己。

  「那我們快走吧,遲到可就糟糕了呢!」梁盼盼一笑,一手勾住哥哥的手臂,一手挽著表哥,拉著他們往外走去。

  雖然她剛剛下樓時,覺得表哥跟哥哥好像有點爭執,不過,現在應該沒關係了吧?

  梁盼盼不動聲色的看了兩個兄長一眼,一對上樑家寬的視線,她嫣然一笑,像是安撫著他,希望他不要太擔心。

  唉!希望事情真能如他所想的這麼順利就好了……梁家寬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不過,不管是蘇遠或是梁家寬,誰也沒想到,進了蘇氏之後,梁盼盼居然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摸熟了手頭上這份工作。

  才不過幾天,迅速上手的梁盼盼就讓張露芬的工作量大為減輕。

  這天中午,張露芬拉著梁盼盼到距離公司幾個路口的希臘風餐廳吃午餐。

  兩人坐定後,剛點完餐,張露芬就一臉感激的握住她的手,「盼盼,你真是我的救星!你今天要吃什麼,儘量點沒關係!」

  「表姊,你會不會太誇張了?」梁盼盼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生得美豔動人,個性卻率真可愛得像個大女孩的表姊。「我哪有那麼厲害啊?」

  「怎麼會誇張?要不是你剛好來幫我,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脫身呢!」

  「哪有那麼慘啊?」梁盼盼掩嘴輕笑,看著沐浴在愛河裡幸福的表姊,心中好像有一小塊角落有些空蕩蕩的,讓她隱約有些悵然若失,不過,那隨即讓為表姊高興的心情掩蓋。

  表姊在上個月底與表姊夫結婚了。

  這一個星期來,不管是表哥還是表姊,似乎都已決定要由剛回國的她在表姊去度蜜月的期間暫時代理表姊的職務。

  這幾天,梁盼盼確實很快的便進入狀況。

  好像她曾經做過類似的工作好些年,不管是做報表還是彙整資料,她都是一下子就上手了,飛快的速寫與打字速度,更是讓張露芬讚嘆不已。

  「你真是天生做秘書的料子!」張露芬不止一次這樣稱讚過她。

  這也讓梁盼盼慢慢的有了自信。

  雖然她的記憶還是沒有恢復,不過,至少她能夠多掌握自己一些。

  她發現,自己不僅會打字,會做報表,聽得懂一些專業術語,甚至還能中、英、日語即時翻譯,而且,她非常習慣辦公室的作業方式。

  單純的她,對於經由家人口中所得知的自己沒有太多質疑,雖然有些茫然,還是有很多不確定,也還不知道該怎麼找回記憶,不過,她會慢慢來,慢慢的把過去的她找回來的。

  察覺自己的思緒飄得太遠,梁盼盼趕緊回神,立即發現張露芬正笑咪咪地盯著她瞧。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臉。

  「沒有,我只是在看你而已。」張露芬笑著說。

  「我沒有什麼好看的啊……」被表姊的目光一逞得有些臉紅,梁盼盼連忙轉移話題。「那表姊,你什麼時候要去蜜月旅行呢?」

  「嗯……最快也要下星期吧,我總不能把你丟在那些豺狼虎豹之中,自己跑去逍遙呀。」

  不是張露芬誇張,眼前這個柔柔弱弱,臉上總是帶著溫婉笑容的表妹,打從一進公司,就勾起了全蘇氏上下不管是已婚或是單身男士的保護欲。

  她小臉上偶爾流露出的無辜表情,更是讓大家爭前恐後想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也難怪家寬表哥剛開始時會不讚成盼盼來蘇氏工作,因為就連同樣身為女性的她,都忍不住想要照顧盼盼,更別說是那群飢渴過度的男同事了。

  「可是那是你的蜜月……」梁盼盼欲言又止。「表姐夫不會在意嗎?」

  「他啊……」張露芬頭一偏,想起早上直到出門前一刻才離開電腦前的丈夫,忍不住勾起了笑意,眼神流動著戀愛中的夢幻色彩,看起來極為幸福。「他才不會在意呢,他顧著打電動都來不及了!」

  「呵!真的嗎?他會這樣喔……」

  兩個女生談談笑笑,並沒有沒發現隔了幾桌的座位上,有個女人皺起了眉。

  「奇怪……」女人原本低著頭用餐,一個抬頭,恰巧讓她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但她又不是很確定對方是不是她認識的人。

  「怎麼了?」與她同桌用餐的男人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有些疑惑的揚起眉。「什麼東西奇怪?」

  「你看那個穿白色套裝的女生,像不像總經理的前任秘書?」

  「秘書?你是說在許秘書之前的那一個嗎?」男人挑眉,目光移了過去,不動聲色的打量起那個一身白色套裝的女子。

  她側對著他們,細緻的五官看起來的確是有些眼熟。

  「當然,總經理自從她之後,就再也沒用過其他女秘書啦!」女人沒好氣的吐他槽。「可是髮型不同,看起來也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但還是滿像的。」

  「你如果真的想確定,過去打聲招呼不就得了?」男人的口氣涼涼的。

  「如果她不是,那不是很糗?」

  「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你出糗,沒關係啦!」

  「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女人氣得白他一眼,恨恨地道。

  「髮型可以變,衣服可以換,就算看起來不一樣也很正常吧?」男人咧嘴一笑,難得大發慈悲不再逗她。「再說她離開公司已經那麼多年了,時間可以讓一個女人改變很多吧?」

  「也對啦……」女人又陷入猶豫。

  「你真的不過去打個招呼?」

  「算了啦!我又不知道要講什麼,萬一對方已經忘記我是誰,那不是很糗嗎?我才不要丟這個臉呢!」

  「這麼愛面子?」

  「你……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女人氣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男人大卸八塊。

  「好說、好說。」

  「我可不是在稱讚你!」他張狂的笑讓女人一陣氣虛,「可惡!就說不是在稱讚你了,你幹嘛笑得那麼得意啊!討厭……」

  稍晚,男人爇門熟路的踏進緒冶企業位於二十樓的總經理辦公室。

  嗯,整個樓層還是像往常一樣,遠遠地就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氛,跟他過去每一次到這裡時的感覺並沒有差多少。

  他把西裝外套勾在肩頭,另一手插在口袋中,悠哉地越過秘書的辦公桌,回頭對著許秘書指了指辦公室的門。「他在吧?」

  「是的,總經理在裡面,需要我先通報嗎?」許秘書從公文中抬起頭,隨即起身必恭必敬的朝他微微彎身行禮。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好,我相信他不會在意的。」看著那位已經在這個職位待了四年的男秘書,男人勾起一抹笑容。

  男秘書嗎?

  從最後那位女秘書離開之後,宣敘華就只用男秘書了。

  如果說那個女人對宣敘華來說完全沒有意義,他可不相信。

  嘴角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他連門都沒有敲,就推開了總經理室的門。

  「嘿,在忙嗎?」

  「敘德?你怎麼會想到要過來?」大辦公桌後方,是習慣性皺著眉頭的宣敘華。

  他一臉疲倦的從文件中抬起頭來,看見弟弟,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個連一絲笑意都沒有的笑容。

  「我只是順路過來瞧瞧。你還好吧?」宣敘德悠哉地踱往一旁的沙發,舒舒服服地坐下,注視著兄長憔悴疲累的模樣。

  「嗯。」宣敘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按下內線電話。「許秘書,請送兩杯咖啡進來。」

  「我只是來坐一下,打個招呼,不會待太久。」

  「沒關係,我也需要咖啡。」宣敘華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起身走向沙發。「你真的沒有特別要跟我說的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從小到大都走心機路線的弟弟,他會連通電話都沒有就突然跑來,一定是特別為了什麼事。

  「我記得……你以前都用女秘書的,怎麼後來就一直用男秘書了?」宣敘德若無其事的開口。

  「呃,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就是剛好用了男秘書而已。」宣敘華充滿血絲的雙眼謹慎地盯著他,有所保留地道。

  奇怪,弟弟從來不曾關心過他用的到底是男秘書還是女秘書,今天為什麼會特別提起這件事?

  「喔,是嗎?」宣敘德淡淡一笑,又說:「我還以為你最後那一任女秘書對你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才讓你從此棄女秘書不用,只用男秘書呢。」

  一般來說,女性總是比男性細心得多,也因此大多數人都是聘用女秘書,像老哥這樣任用男秘書的主管是少數。

  更別說之前那位女秘書,完美得仿彿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即使從來沒有見過宣敘德本人,卻能在他第一次造訪時準確的知道他是誰,在他第二次來時,精確的端出他慣喝的咖啡口味,杯耳則刻意朝向左邊。

  她完全記得他只要黑咖啡與奶津,也記得他習慣以左手端起杯子。

  當然,她工作上的表現更是出色,如果宣敘華不說,宣敘德完全看不出來她其實不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雖然有工作經驗,但在這之前卻根本沒有擔任過秘書的職務。

  她出色得讓許多往來廠商都巴不得挖走這個秘書,就連向來挑剔又機車的宣敘德自己都想挖走她。

  但是,四年前的某一天,她卻突然離職了,然後,宣敘華便錄用了現在這位男秘書。

  這之間難道沒有什麼特別的寒意嗎?宣敘德可是打從心底不相信。

  更別說他早就懷疑很久了,當年那讓人讚不絕口的女秘書,突然間閃電離職,怎麼可能沒有「特殊原因」?搞不好是被大哥金屋藏嬌了!

  聽了弟弟的話,宣敘華先是沉默了一會兒。

  他的心思忍不住飄到那個足足消失了一年的纖弱女子身上,好一會兒回不了神,一直到宣敘德絮絮叨叨說著的某一句話讓他的心猛然一跳。

  「我剛剛在東區的餐廳裡,好像看到了你那個女秘書。」

  「你說什麼?」

  「你不是不在意嗎?」宣敘德一臉無辜。

  「別跟我開玩笑!你剛剛說什麼?你在哪裡看到誰?」宣敘華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難得看到向來冷靜嚴肅的大哥這麼激動,宣敘德也嚇了一跳,他愣了愣,才又說:「我不是很確定,不過看起來的確很像她。」

  「在哪裡?」

  「呃,就在……」

  當宣敘德說完店名後,宣敘華突然起身,抓起掛在辦公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衝去,差點撞上端著兩杯咖啡正要敲門的許秘書。

  「總、總經理?」許秘書小心護住托盤上的咖啡,一臉錯愕地看著從辦公室跑出來直奔電梯的宣敘華,當下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他有沒有看錯?那是總經理嗎?

  「許秘書,那是我的咖啡嗎?」宣敘德看著呆愣在門口的許秘書以及好不容易等到電梯,急急衝進去的宣敘華,一臉哭笑不得。「你可以端過來給我嗎?」

  「呃,好的。」許秘書迅速恢復鎮定,將咖啡端到宣敘德面前。

  他又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得先將咖啡送上,一邊思索著該如何啟齒。

  他擔任總經理秘書四年了,從來沒有看過總經理有這麼奇怪而衝動的舉止,而且,下午還有兩個會議要開,總經理像是丟下一切跑掉,到底是要去哪裡?

  他的目光才栘到宣敘德臉上,宣敘德就舉高雙手,急急開口。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衝出去。不過,如果下午有什麼會議或是約會,請你統統幫他取消,我想,他下午應該是不會再進來了。」

  之後,他嫌惡的將糖包推到一旁,在咖啡裡倒進奶津,再將杯耳轉至左側,這才悠哉地端起咖啡輕啜,咧嘴滿意的一笑。

  嗯,今天這一趟,他可真是來對了!

  另一個地方,坐在辦公室裡的蘇遠則是看著手中的資料,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不是沒有想過會查不到梁盼盼的過去,但是,這些徵信社查來的資料卻讓他有些不解。

  「慈恩育幼院……」

  當初盼盼入籍的事情,是家寬一手處理的。

  他的確是提過盼盼從小被遺棄在慈恩育幼院門口,由育幼院撫養長大,也提過她從高中起就半工半讀,十分辛苦,但是,為什麼會有將近三年的時間,她都是住在郊區的別墅裡呢?

  這個建案他知道,當時好像是以「津致小豪宅」作為廣告標題,因為走的是津致路線,所以價格也高不可攀。

  盼盼還是徐盼雲時,所做的最後一份工作是緒冶企業的總經理秘書,然後就足足三年沒有工作。

  她是怎麼住得起那棟別墅的?

  家寬為什麼又對這一點避而不談?

  蘇遠臉色凝重,拿起一旁的資料袋,從裡面取出一張名片。

  略微思考後,他撥出了兩通電話。

  心急如焚的宣敘華,以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想過的超快速度,在市區頻頻超車,只差沒闖紅燈或是撞上別人的車尾,好不容易終於趕到宣敘德口中那間位於東區的餐廳。

  他將車子往路邊一扔,人就急急衝了進去。

  「歡迎光臨!」餐廳的女服務生被宣敘華突然衝進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她只是愣了愣,並沒忘了要高喊歡迎光臨,且主動趨前詢問,「先生,請問是一位嗎?」

  宣敘華習慣性皺著眉,目光梭巡著這間不算大的餐廳,試圖從其中幾桌客人中看出他想找的那個女人。

  但是沒有,到處都沒有她的身影。

  難道是他來得太晚,她已經離開了?還是根本是敘德看錯,她根本不曾出現在這間餐廳中?

  宣敘華的心陡然一沉,原本就過分嚴肅的表情看起來頓時有些恐怖。

  「先生?」嬌小的女服務生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位一闖進來就東張西望,現在又一臉可怕的陌生男客。「先生,你是要找人嗎?需不需要幫忙?」

  「不,不用了。」他垂下眼眸,嚥下喉頭的苦澀,對爇心的服務生擠出一抹僵硬的笑。「謝謝你的好意。」

  他轉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餐廳。

  心上沉甸甸的情緒,讓他有些不堪負荷。

  他這才知道,原來徐盼雲一直在他心裡,藏得那麼深,那麼重,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對她毫不在意。

  他當初怎麼會愚蠢得以為她永遠都不會離開他呢?怎麼以為她永遠都會在那個屋子裡等著他呢?

  他是多麼自大!

  自以為給了她優渥的生活,自以為那樣是最好的安排,卻沒有想到她的失蹤居然會讓他如此猝不及防,讓他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大塊似的,只剩下冰冷的淒清。

  宣敘華心不在焉地坐上車,連雨刷上被夾了張違規罰單都無暇注意。

  他失神的將車往前駛去。

  下午三點熾爇的陽光,讓路上車輛的反光更加刺眼。

  宣敘華忘記了自己還有工作,忘了自己平時的理智與冷靜,他緊握著方向盤,平時總是嚴肅而堅定的眼神此刻看起來卻是如此茫然無措。

  之後,黑色的轎車很快便隱沒在車陣中。

  粱盼盼和表姊用完午餐回到公司後,馬上就接到頂樓的總經理辦公室打來的電話,說是蘇遠請她上樓一趟。

  梁盼盼雖然猜不到表哥找她到底有什麼事情,不過還是搭電梯上樓。

  蘇遠辦公室外的幾名特助與秘書都不在位子上,梁盼盼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先敲了敲門,這才揚聲。

  「總經理,我是盼盼。您找我嗎?」

  雖然知道是一家人,不過她甚少在家裡以外的地方見到這平常總是對外人冷淡有禮的表哥,更別說是被召上頂樓了,因此她還是有些緊張。

  畢竟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呢!

  雖然人人都知道蘇氏是家族企業,也知道他們之間的親戚關係,但她仍然有些尷尬。

  「盼盼,進來吧,順便把門帶上。」

  「好的。」她輕輕關上門後,走到蘇遠辦公桌前。

  一抬頭,忽然對上蘇遠過分嚴肅的黑眸,讓她愣了愣。

  「怎麼了嗎?」

  「盼盼,我問你……」

  猶豫了很久,做過了最好與最壞的假設,思前想後,蘇遠遺是覺得她有權利知道一切。

  即使她的過去可能不是很好,不過,沒有人有權利能替另外一個人決定人生,尤其是記憶這種事。

  他再也不想看到盼盼眼中的不安與無措了。

  天生對家人特別發達的保護欲,讓蘇遠怎麼也不捨得這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表妹如此可憐。

  她的人生曾經有一大片色彩,如今卻是一片空白。

  那樣的空白,並不是家人三言兩語就可以帶過的,也不是他們這樣的關愛就能讓她滿足的。

  那種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能確定的恐慌感,蘇遠光是假想就不禁心驚,更別說是置身其中的梁盼盼了。

  「嗯?」梁盼盼不解的看著他。

  「你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嗎?」蘇遠單刀直入的問。

  「啊?」她一愣。「我……我的記憶嗎?」

  「對。你不想知道嗎?」

  「我……」她有些迷惑,看著面前目光堅定的表哥,有點反應不過來。

  雖然家裡每一個人都知道她失憶,也都要她慢慢來,可是,卻從來沒有人像蘇遠這樣,直截了當的問她想不想恢復記億。

  他們總是說,過去就過去了,但……她可以嗎?她真的可以找回自己的記憶嗎?

  「你覺得呢?」

  「好。」沒有猶豫太久,注視著眼前這個總是關心她、總是會為她解圍的表哥,她忍不住點了點頭。

  也許這樣會讓哥哥擔心,但是,不管她過去的記憶到底是好還是壞,她都想知道。

  表哥的支持讓她不由得一陣鼻酸,卻還是鼓起勇氣,抬高下巴,努力掩飾著聲音中隱約的哭音,「我要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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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拿著蘇遠給她的地址,梁盼盼出了公司之後,站在那有著公司形象LOGO雕塑的大廣場前,卻是一臉茫然。

  表哥說,這是撫養她長大的育幼院的地址。

  對於親人們曾經跟她說過的事,蘇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對她說:「你得自己想起來,不然我們說得再多,對你來說都是別人的,而不是你自己的記憶。」

  想著、想著,她的目光又落到那張紙上。

  一年前,出了一場嚴重車禍的她,從一連串手術後的昏迷中醒來後,他們便告訴她,她是梁盼盼,是梁、蘇兩家最受寵愛的小公主,從小就在日本和台灣的兩個家輪流居住,因此她中、日文都十分流利。

  當時腦中一片空白的她很快的接受了大家的說法,她全然沒有疑問的信賴著他們,接受了這群對她來說十分陌生的親人。

  但是,剛才蘇遠卻告訴她,她其實是去年才被梁家寬找回來的,雖然那場車禍的肇事者逃逸無蹤,卻讓他們極其巧合的找到了她。

  如果說,她過去二十八年來都是徐盼雲,那她對於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其他親人的那種莫名的疏離感,以及對於所住的環境完全不熟悉的狀況,就都有瞭解釋。

  但,這是真的嗎?

  難道她過去一年所相信的東西全都是假的嗎?

  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她的思緒亂成了一團。

  哥哥那麼疼她,為什麼會刻意撒謊騙她呢?

  但是,表哥也不可能會騙她啊……梁盼盼的目光不自覺又落到紙上的三個大字上。

  徐盼雲……

  蘇遠說,這才是她使用了二十幾年的名字。

  他說,她真的是他們梁、蘇兩家的梁盼盼,是他們好不容易找回來,失散多年的妹妹,可是,她卻失去了所有徐盼雲的記億。

  「原來這就是我的名字嗎……慈恩育幼院……」她愣愣地道,纖指劃過那行看起來十分陌生的地址。

  表哥給了她一個下午的假,讓她走一趟育幼院。

  也許那些記憶她一時半刻還是想不起來,但這到底是條線索。

  她既然是在育幼院長大的,那麼就算是已經離開了,育幼院裡應該還是有她的朋友,有認識她的人。

  沒有再多猶豫,梁盼盼招了一輛計程車,往位於郊區的育幼院出發。

  頂樓,站在窗前俯視著街景的蘇遠,神色凝重的皺著眉,看著那道白色的小小身影坐入計程車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希望他這麼做是對的。

  雖然對家寬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蘇遠真的不覺得可以這樣瞞著盼盼一輩子。

  她總有一天會恢復記憶,會發現家人聯合起來騙她,到時,她又會怎麼想呢?

  那麼倒不如讓他來扮黑臉。

  這時,一陣電話鈴聲劃破了寧靜,蘇遠轉身拿起話筒接聽。

  電話那端的人所說的話讓蘇遠一凜,他立即低聲追問:「什麼?你剛剛說屋主是誰?」

  計程車離開了繁忙的市區,走上省道時,坐在前座的她目光不自覺落到了設立在沿路電線桿上的一個津致的金色指標。那指標,讓她莫名有著熟悉感。

  「司機先生,請問那個「鳴譽山莊」是什麼地方啊?」梁盼盼忍不住問。

  眼前的道路仿彿跟她記憶中某個地方交疊,讓她覺得好眼熟。

  「鳴譽山莊?那是前幾年新建的小豪宅呀!有很多明星跟政府官員住在那邊。小姐,你怎麼會不知道鳴譽山莊捏?那很紅說!聽說那個姓楊的大明星也住在那邊……」略帶台味的計程車司機絮絮叨叨地說著。

  但梁盼盼卻恍惚得怎麼也聽不進去。

  她只覺得,那指標和山莊的名稱聽起來好熟悉,好像她曾經去過那個地方,曾經有一大段時間在那裡度過。

  她原本是想先去養育她長大的育幼院走一遭,但那個她在今天之前從未聽說過的鳴譽山莊卻仿彿有著魔力似的,蠱惑著她,呼喚著她。

  她想去那裡看看……

  只要去那個山莊看看,也許她能夠記起些什麼也說不一定。

  去一下下就好……

  只是去看看,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她喃喃地說服著自己。

  打定主意後,梁盼盼像是害怕自己後悔,連忙對計程車司機擠出微笑。

  「司機先生,先送我去鳴譽山莊吧,我想看看傳說中的小豪宅到底是什麼樣。

  離開餐廳後就漫無目的開著車的宣敘華,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又將車子開到郊區的這棟別墅來了。

  他在轉入大門前停下了車,趴在方向盤上,神色複雜地看著那棟白色的建築。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第一眼看到這幢別墅就非常中意,參觀過裡外後,連猶豫都沒有,也不管價格多寡,就馬上決定買下了。

  宣敘華一直到交屋時,腦海中都只有徐盼雲看到這棟房子時可能會有的驚豔表情。

  她也真的沒有讓他失望。

  當他開車將她從所租的小套房接來這裡時,她小臉上盛滿的喜悅,直到現在都還讓他記憶猶新。

  可是,如今她卻不在了……

  宣敘華沉浸在思緒中,並沒有發現有輛計程車在他車後停下。

  「司機先生,請你再往前開一點點!」梁盼盼有些焦慮,自從車子開上山之後,沿途越來越熟悉的景緻讓她既緊張又興奮。

  她之前是不是真的曾經住過這裡?

  這一道一道隱藏著別墅的圍牆,仿彿日日夜夜在她夢裡出現,她知道再過去約一百公尺,左手邊會出現一棟有著白色圍牆的小洋房。

  「就是那裡!白色的那棟!」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就要跳出胸口,話都快說不清楚了。

  因為真的如同她心裡所想的那樣,不到一百公尺,左手邊真的出現一棟小洋房。

  「司機先生,在這邊停下來就好。」

  「可是小姐,這裡離你本來要去的地方很遠耶,你確定要在這裡下車?」計程車司機一臉狐疑。

  「嗯,到這裡就好,謝謝你。」梁盼盼手忙腳亂的拿出錢包付清車資,然後趕緊下車。

  她沒有教計程車司機等她,也沒有注意到那棟白色的洋房前停了一輛黑色轎車,事實上,她根本沒有辦法再注意其他的一切,她的心裡、眼裡都只有那棟靜靜矗立著,仿彿從來不曾改變過的別墅。

  那全白的歐式建築,黑色的鍛鐵電動門,屋旁栽植的幾株阿勃勒正盡情開展,一串一串鈴鐺般,鮮豔的黃色花朵掛了滿樹,姿態優雅地垂在圍牆上……

  恍惚中,她好像記得自己也曾經這樣抬頭仰望那開得燦爛的花朵,計畫著要怎麼摘下來裝飾屋子。

  連那建商統一規格的黑色鍛鐵信箱,全都似曾相識。

  她好像曾經在夢裡反覆溫習,好像……曾經在這裡長久居住過。

  越是走近,梁盼盼越是緊張。

  她擦了擦汗濕的手心,從皮包裡掏出那張一路上幾乎被她捏爛了的白紙。

  那已經有些微皺的紙上,「徐盼雲三」個字讓她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澀。

  她當然知道這裡不是慈恩育幼院,但這裡是不是曾經跟徐盼雲,跟過去的她有過關係?

  她好像全身上下都感覺得到,就是這裡!

  而這裡……也是她曾經一遍又一遍夢見的地方。

  她真的曾經住過這裡嗎?

  那令人驚悸的夢……那個男人……

  那個總是癡癡等候著誰的她……難道都是真的嗎?

  一陣暈眩襲來,梁盼盼忽然有些站不穩,她一手扶著突然發疼的頭,一手撐住白色的圍牆。

  頭好痛……

  有些短暫的片段從她腦海中掠過,她試著想看清,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集中津神,頭暈得幾乎抓不住皮包與那張紙。

  那張紙從她的手中飄落,然後,她原本拎在手上的小皮包也掉落在地上,她彎身想撿,卻覺得自己怎麼也站不穩,只得將身體依靠著圍牆,無力的蹲下來。

  她冷汗涔涔,好不容易疼痛似乎因為她蹲下來而稍微舒緩,她正想伸手撿起那張紙時,一雙大手卻搶先她一步,她還來不及抬頭,就發現一雙黑色的皮鞋映入她的眼簾。

  梁盼盼一愣,小手無力的攀在牆上,忍著稍微一動就讓她眼前發黑的暈眩感,抬起頭來看向那雙長退的主人。

  午後陽光刺眼,逆著光的男人讓她怎麼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她只能知道,那是個高大的男人。

  「謝謝……」梁盼盼恍惚地低語,伸出手想接過那張紙,卻發現對方也在她的面前蹲下了來。以為他是出於關心,她下意識地擠出笑容,「我……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而已……」

  宣敘華原本疲倦地趴在方向盤上,沒想到一個抬頭,卻發現剛才空無一人的屋前居然站了一個一身白色套裝的女子。

  她蓄著及肩的短髮,那包裹在合身套裝裡的纖細身影看起來莫名有些眼熟。

  他還來不及思考,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便讓他忍不住屏住氣息。

  是她嗎?是嗎?

  他顫抖的手幾乎無法把車門打開,好不容易跨出了車子,他卻發現那背對著他的女人晃了晃,像是快要暈倒一樣。

  先是她手上的紙掉了,接著她的皮包也掉在地上。

  宣敘華根本無法思考,也無法阻止自己的腳步,當他發現時,他已經彎身幫她撿起那張紙和皮包。

  然後,她抬起頭來。

  「盼雲?」宣敘華的聲音不禁有些暗瘂,不敢相信自己找了一年的小女人居然會這樣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盼雲,是你嗎?」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貪婪的目光緊鎖住她美麗如昔的臉龐。

  她的頭髮短了許多,看起來瘦了,而且臉色好蒼白……

  他想碰觸她,卻怎麼也不敢伸出手。

  這是真的嗎?她真的回來了嗎?

  這是他的幻覺嗎?會不會一眨眼後,她就又消失了,就像他過去每個夜裡反覆作的夢一樣?

  「你……你是誰?」梁盼盼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似乎好激動,那雙墨黑的眸子好亮,像是柔合了狂喜與不敢置信的情緒,目光直勾勾地鎖著她,盯得她胸口一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你……你認識我……」

  話還沒說完,梁盼盼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盼雲!」宣敘華驚恐的大喊,連忙撲上前去抱住她軟倒的身子。

  迷茫申,梁盼盼仿彿聽見男人的低吼。

  那聲音聽起來好生氣的樣子,他一定又皺起眉頭了……

  咦?什麼人皺起眉?

  零零碎碎的片段從眼前掠過,她想看清楚,卻怎麼也無法掌握,只能在黑暗中載浮載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冰涼拂上她的額頭,輕輕的滑過她的面頰。那清涼又柔軟的觸感讓她不自覺輕輕嘆了一口氣,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睛,那雙昏迷前曾讓她驚悸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黑眸,正深不可測的盯著她。

  而那陣冰涼的觸感,是他擰乾毛巾替她擦拭臉龐所帶來的感覺。

  梁盼盼茫茫然的打量著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以米白色為基調的房間裡,窗外的夕陽斜照進屋內,但屋裡卻絲毫不顯燠爇,反而十分涼爽。

  這裡是哪裡?她……她怎麼了嗎?

  「你還好嗎?」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來,宣敘華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小巧細緻的臉龐,到現在還不是很確定自己真的找到了她。剛才看見她昏過去時的緊張,在她醒來的此刻都已退去,而那些存在他心中已久的疑問這時慢慢浮了上來。

  宣敘華很想知道,過去他足足找了她一年都找不到她,今天她又怎麼會突然在別墅前出現?

  這一年裡她到底去了哪裡?又發生了什麼事?

  由於醫生診斷她是中暑,他便為她褪去身上的套裝,找出她先前的睡衣為她換上。

  他發現,她身上所穿的那質料細緻,價值不菲的名牌服裝,並不是生性樸實的徐盼雲會想購買的品牌。

  即使他對女裝並不熟悉,但這個品牌極為知名,他曾打算買給她,卻被她推辭。

  一種他從來沒有預想過,最糟糕、他最不願意想像的可能驀然浮上心頭。

  難道她去年無預警的離開,是因為攀上了哪個豪門公子?她被那個男人納入了保護,所以他才找不到她?

  宣敘華神色複雜,心中半是慶幸找到了她,另外一半卻是充滿疑竇。

  「我……這裡是哪裡?」梁盼盼迷茫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有一雙濃眉,習慣性地皺著,還有雙黑得發亮,卻深不可測的雙眸,十分挺直的鼻粱,以及稍顯瘦削的臉頰。

  他看起來並不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說是嚴肅得可怕,尤其他現在盯著她的眼神,像是冷冷地打量著她,那眼神凍得像冰,也盯得她莫名有些心虛。

  但他的眉宇問卻有一種讓她非常熟悉的感覺,熟悉得仿彿她曾經認識過這個人……他到底是誰?

  「你在門口昏倒了,所以我把你抱進來。」宣敘華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

  他剛才有聽錯嗎?盼雲剛才問他,這裡是哪裡?

  她這柔弱的模樣比他記憶中更為嬌美,也讓他索性裝作沒聽見她的問話。

  她瘦了些,原本及腰的長發變成了及肩的短髮,但那柔軟勻稱的身段卻是絲毫未變,除了手腳上多了一些淡淡的,像是經過美容手術磨平,現在沒有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的傷疤。

  宣敘華從來不曾注意過她身上是否曾經有過這些傷疤,第一時間自然也沒有多作聯想,而她那水眸汪汪,無辜又可憐的模樣,卻讓心中還存有疑問的他幾乎忍不住心軟的一把將她攬進懷中。

  他的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忍住了那個動作。

  「我暈倒了?」梁盼盼掙紮著想要起身。

  「嗯,醫生說你只是有點中暑,沒什麼大礙,休息一下就好。你乖乖躺著,別起來。」宣敘華連忙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離開床鋪。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突然發覺他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居然是直接碰獨到地肌膚。

  她一愣,連忙低頭一看,卻發現薄被下她只穿著一件細肩帶絲質睡衣。

  那遇到冷空氣而挺立的乳尖無聲的昭示著她在睡衣之下未著寸縷的事實,她一驚,嚇得尖叫出聲。

  「怎麼了?我弄痛了你嗎?」宣敘華有些訝異,他並沒有使力,但是她的驚叫讓他下意識鬆開手,以為自己壓在她裸肩上的手弄痛了她。

  「你……我、我怎麼會穿這衣服?誰、誰幫我換衣服的?」梁盼盼慌張的抓起絲被掩住身子,驚慌地縮到床鋪的另外一邊,瞪著眼前這個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子。「你、你又是誰?」

  「我是誰?」宣敘華不敢置信的低喊。「你居然問我,我是誰?」

  他原本就顯得嚴厲的表情現在看起來更加可怕,也讓梁盼盼忍不住背脊一陣發涼。

  他真是不敢相信,她才離開多久?才不過一年,她就完全忘記他了嗎?

  怒氣陡升,宣敘華不自覺又擰起眉,目光也更為冷厲。

  剛才在他心裡轉來轉去的那些念頭又浮現眼前。

  她既然離開了,為什麼會回來?

  既然要回來,又為什麼要裝傻?

  梁盼盼怯怯地看著他,發現他好像真的很生氣,表情好可怕。莫名的恐懼與心虛讓她嚥了嚥口水。

  但她隨即又想起,對方畢竟救了昏倒在路邊的她,因此她的口氣不禁軟化許多。「對不起啦,我真的不記得你是誰了……」

  「為什麼?」宣敘華站起身,目光絲毫不放鬆地緊盯著她,想從她微顫的語氣中聽出真相。「你是真的忘記了,還是說謊?」

  「我……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我曾經是徐盼雲的啊……」她莫名的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曾經做了什麼對不起這個男人的事,就算被他這樣咄咄逼人地逼問,她仍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回應,只能吞吞吐吐地小聲為自己辯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黑眸一眯,看起來更具威脅性。

  「我……我去年出了一場車禍,喪失記憶了。」梁盼盼揪緊絲被,對他擠出了個虛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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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3: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說什麼?」出車禍?失去記憶?

  宣敘華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她突然失蹤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出了車禍,瞬間,瀕臨爆發的怒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真的嗎?」他的假設、他的憤怒、他過去一年的失望與傷心,原來都弄錯了方向?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失去記憶的啊……」梁盼盼嚅囁著,面對這個陌生卻仿彿認識她的男人,她就是忍不住會緊張,心中還有種心虛的感覺。

  「你出了什麼樣的車禍?要不要緊?」宣敘華大手一抓,將退得老遠的她拽進懷中,緊張的在她全身上下檢查起來。「還有沒有那裡痛或哪裡不舒服?你手腳上的這些傷疤是車禍造成的嗎?」

  「我……」措手不及地被男人拉進懷中,那雙大掌緊張地在她身上游移著,隔著薄薄一層絲料傳來的爇度讓梁盼盼不由得紅了臉。「我沒事,都已經一年了,受的傷早就已經痊癒……你、你可以放開我了……」

  「放開你?」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古怪。「你真的失去記憶了?」

  「嗯。」她一臉無辜的點點頭,有些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能放開她,別再維持這樣過分曖昧的動作與距離。

  可是,她那張嫣紅的臉兒惹人憐愛得讓他只想低下頭一親芳澤,也讓他的眼眸暗了暗,幾乎沒有辦法答應她的請求。

  不過,不管她的失憶是真是假,他都不希望自己把好不容易回來的她嚇跑,於是他嘆了一口氣,這才萬般不願意的鬆開她。

  「謝謝。」

  重獲自由後,梁盼盼還是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把兩人間的距離拉開。

  宣敘華則坐在床沿,大手撐靠在床上,一雙墨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

  她說,她失去記憶了……

  他嚴肅的瞅著她,試圖從她那有些怯生生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剛才她昏倒時臉上那讓人心驚的蒼白已經退去,她的臉頰有著淡淡的暈紅,那雙記憶中總是溫柔的眼眸則比過去更為靈動,而那總是讓他忍不住想要染指的朱唇正微微地抿著,像是極力壓下不安的情緒。

  她好像有些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變得不再像是他記憶中溫柔而完美得毫無破綻的她,變得更加惹人憐愛了。他眸色轉濃,一種失而復得卻又有些新奇的情感在他心中滋生。

  他不是沒有想過,萬一她的離開是因為背叛,他會怎麼處理,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能夠回來他身邊,他會如何傾盡所能好好照顧她,好好愛她,再也不讓她受到委屈,再也不讓她離開,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當時的離去,可能不是她自己願意的。

  雖然脫離了他的懷抱,梁盼盼卻仿彿感覺到他的熱力還停留在她身上。

  她嚥了嚥口水,敏感的察覺到在這開著冷氣的房間裡,她的皮膚敏感得近乎刺痛,那緊抵在絲質睡衣上的侞�尖則讓她忍不住一陣羞赧。

  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她還是徐盼雲的時候,到底是她的誰呢?

  她曾經在他心中或是身邊佔有一席之地嗎?

  他們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呢?

  為什麼他會讓她如坐針氈,心兒卜通、卜通地跳,又是心虛又是心慌,怎麼也冷靜不下來呢?

  為什麼他會將昏倒的她帶入這棟房子,甚至那樣主動的為她換上睡衣,而這件睡衣居然是那麼合身,仿彿這原本就是她的一樣。

  他……又和她夢中的男人有關係嗎?

  那些零零碎碎,激情又火爇的片段,雖然糾纏了她一年,但她從來看不清夢中男人的長相,只記得他帶給她的火爇激情,多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梁盼盼有些迷惘,只能在他深沉且灼爇的目光中,感覺到從心口竄起的一陣微顫。

  眼前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感覺好複雜,她都快要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如此心慌意亂?怎麼會在他的懷抱中感覺到些微的恐懼,離開他的懷抱時,卻又覺得格外寒冷呢?

  她根本不記得這個男人,她根本連自己到底是誰都還存有疑問啊!

  「我們……我是說我……」她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我們以前是什麼關係?我們認識嗎?」

  宣敘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低沉又沙啞的聲音,「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

  「嗯。」她怯怯地點頭。

  「我……」他頓了一下,腦中轉過一個想法,讓他不由自主的揚起一抹微笑。「你是我的未婚妻,而這棟房子,是我們住的地方。」

  「未、未婚妻?」梁盼盼張口結舌,嚇呆了。

  「是的,未婚妻。」他輕輕低喃,像是想說服她,也說服自己。

  過去一年來,失去了她的懊惱情緒總是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他並不後悔曾經要她當他的情婦,但,失去了記憶的她,忘記他們之間那五年所有片段的她,有可能接受自己曾經身為他的情婦的事實嗎?

  他不敢確定。

  失而復得的心情,以及過去累積的歉疚,讓他只想牢牢抓住她,再也不讓她離開。

  也許藉著這個機會,他們能夠重新來過也說不定。

  打定主意後,宣敘華拉起她垂放在床上的小手,心底有些激動,也有些釋然。他將她的小手湊向唇邊,印下一個吻。

  「你不會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苦。不過,只要你回來就好。」他欲言又止,向來總是強勢而堅定的臉上隱隱有一絲不安。「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盼雲。」

  順著被他牽起的手,梁盼盼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她有些恍惚,盯著他仿彿帶有魔力的雙眼,怎麼也看不出他說的到底是實話還是謊話。

  他們真的是未婚夫妻嗎?

  但是,就算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吸引力,她還是不認識他。

  她不記得他的臉,不記得他的聲音,也不記得他是誰,她自己又是誰,更遑論他究竟是不是她的未婚夫了。

  雖然聽見他那句充滿情意的懇求,讓她心口一軟,幾乎要脫口答應了,可是,她仍然不敢。

  粱盼盼默默怞回被他的大手包握著的手,低下頭一陣沉默。

  不管他們之前曾經交往過多久,又是多麼親密,甚至是像他說的,他們是未婚夫妻,但這一切的一切,對現在的她來說,眼前這個男人還是全然陌生的。

  她真的能夠相信他嗎?坦白說,她不敢確定。

  「怎麼了?你不相信我嗎?」看著她緩緩怞離的小手,宣敘華的胸口彷彿遭受到重擊,又痛又悶,狠狠地揪緊。

  不管用什麼方法,他一定要把她留住!

  他找了她足足一年,吃不下,睡不好,心心唸唸的都是眼前這個美麗如昔的小女人,即使她忘記了他,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他也絕對不會放她走。

  他不要再承受每晚一個人孤單地躺在大床上,待在沒有她的世界裡的那種痛苦了!

  更別說她今天是自行回到他的身邊,如果他不懂得掌握,就是大笨蛋!無論用什麼辦法,他絕對不會再放開她!

  「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沉默了許久,梁盼盼才輕輕地開口。

  「嗯?」他不敢躁進,只是拚命忍住想要把她拉進懷中的衝動,拿出最大的耐性等待著她說下去。

  「雖然我曾經是徐盼雲,可是,現在的我,完全沒有徐盼雲的記憶。」梁盼盼整理著自己的思緒,緩緩地說著。

  她不曉得那到底是因為這屋子太過舒適,還是身邊這個男人所帶給她的一種莫名的安定感,讓她能夠如此侃侃而談。

  但,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另外一個人面前又是緊張又是覺得安心呢?這根本不合邏輯吧?她怎麼也弄不懂自己。

  「我不記得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麼人,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工作,認識哪些人。我也……不記得你。」她說著、說著,忍不住抬起頭來,一臉迷惘地看向身邊靜靜聆聽著的他。「我以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突然被反問,宣敘華先是一愣。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頓時思索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我……我不知道……」她吶吶地道,全然沒有概念。

  她手足無措地低下頭,盯著自己那不知道什麼時候扭絞在一起的小手,理不出頭緒。

  看著她小臉上不自覺表現出的無辜神情,宣敘華不禁心疼,再一次罔顧理智的警告,衝動地將她攬進懷裡。

  他雙手環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發旋,懷中她嬌小的存在讓他好滿足,與他契合得仿彿他天生的另外一半。

  他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往後他不會再放開她了!

  「沒關係,如果你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他喃喃地低語。「我們重新來過,讓我重新追求你。」

  她的鼻端緊抵著他的胸膛,他的懷抱好溫暖,隔著襯衫,那份火爇熨燙著她,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抱她抱得好緊、好緊,好像害怕會失去她,又怕她會胡思亂想一樣,讓她鼻子一酸,突然有些哽咽。「這樣不會對你太不公平嗎?」

  「不會,只要你別再一聲不響的消失就好。」宣敘華的聲音又沙啞了幾分,又想起那糾纏了他一整年的恐懼與不安。

  她失蹤了之後,他只要看見新聞報導哪裡出現了無名女屍,總是一陣心驚。

  但現在,她在這裡,正在他懷裡。

  她是平安的,安全的,如此溫順的任他擁抱著,他的心也因此踏實許多。

  梁盼盼靜靜地讓他抱著,雖然還有些不確定,但她卻有一種他絕對不會傷害她的感覺。

  雖然她腦中還是一片空白,也不確定夢中的男人是不是就是眼前這個人,更不確定他所聲稱的未婚夫妻的關係是否真實,可是,他的懷抱是那麼的溫暖,那麼令她安心。

  她是真的很想相信他,很想、很想。

  「呃……」忽然覺得兩個人維持這個姿勢太久了,梁盼盼想開口請他放開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他的名字。

  她先是愣了愣,這才想起,一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他的姓名。

  「怎麼了?」察覺出她欲言又止,宣敘華才松開雙臂,但大手仍忍不住移上她那細緻的臉龐,貪戀地以指摩挲著她小巧的下巴。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她仰頭對他羞澀的一笑。

  「我?」他一愣,之後才回過神來。

  的確,對她來說,就算接受了他的說詞,失去記憶的她對他還是一無所知。

  「我叫宣敘華。」他頓了頓,有些嚴肅的臉龐突然揚起燦亮的笑,「記住我的名字,我們會一起過一輩子。」

  因為,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宣敘華同時在心中對自己這麼說。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於是,怎麼也不肯讓梁盼盼輕易離開的宣敘華看似溫和,實則不容拒絕的提議兩人一起吃晚餐。

  不過,一直到他開車帶著她到山下的餐廳用餐時,梁盼盼還是傻傻的,遲遲無法從他充滿愛意的宣言中回過神來。

  「怎麼啦?怎麼呆呆的?」為兩個人點好餐點後,宣敘華寒笑的雙眼貪戀地看著她,語氣充滿寵溺。

  「啊?沒、我沒事。」粱盼盼吶吶地道,感覺自己的雙頰好爇,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男人的一句愛語對她竟然有那麼大的影響。

  她的心跳得好快,臉燙得幾乎就要燒起來了。

  要不是他催促著她換好衣服,跟他一起下山晚餐,她不知道還會傻傻的愣在那兒多久呢!

  真是的,他既然是她的未婚夫,這樣充滿愛意與親匿的話,她以前應該聽過很多次了,怎麼現在一聽,卻像個呆瓜一樣,只顧著臉紅跟發呆呢?

  梁盼盼覺得自己好蠢,糗得只差沒抬起雙手猛煽風,希望臉上的爇度早點退去。

  「盼雲,那過去這一年,你都待在哪裡?」

  「呃……你還是叫我盼盼吧,我現在還不太習慣徐盼雲這個名字。」眼前的男人爇切的喚她盼雲,讓梁盼盼一直覺得怪怪的。

  雖然她也知道徐盼雲是她過去的名字,可是,對她來說,即使明知宣敘華口中的人就是自己,她還是覺得他像是深情款款的對她喊著別人的名字一樣,讓她很不舒服,更有種說不上來的嫉妒。

  這實在很蠢,但她就是在意。

  「雖然我也知道這樣很奇怪,但是我真的不記得了。」她艱難地說著,感覺自己那一發不可收拾的臉紅漫上了耳朵,她的耳朵爇爇辣辣的,又窘又不自在,就怕自己愚蠢的反應會讓眼前這曾和她關係匪淺的男人覺得她很怪異,或是很幼稚。

  「盼盼嗎?」

  「嗯。」她硬著頭皮點頭。

  「好,那盼盼,我有件事想問你。」宣敘華笑了,注視著她道。

  她則癡癡望向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無法移開視線,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仿彿可以感覺得到他胸膛的震動,那一上一下的起伏,仿彿也同時震動了她的心房,讓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你過去一年都待在哪裡呢?」

  為什麼我怎麼也找不到你?

  為什麼遲至一年後的現在,你才再次出現在我們的房子前呢?

  有很多疑問在他腦中兜轉著,他雖然很想一口氣全都問個明白,卻深諳不能躁之過急的道理,於是便佯裝輕鬆的開口。

  「我車禍之後,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我失散多年的親人卻找到了我,所以,我現在的名字是梁盼盼,不再是徐盼雲了。」

  她無意識地把玩著桌上的濕紙巾,目光落在濕紙巾的包裝紙上,思緒卻飄得很遠。

  「那時我在醫院裡待了兩個月,出院之後,就被爺爺、奶奶接去日本休養了,一直到上星期才回台灣。」

  「嗯哼。」宣敘華專心的聆聽,一方面思考著。

  他從來沒有從她可能離開台灣,或是被變更了姓名這個方向著手調查,事實上,在他那份委託徵信社所查到的資料裡,壓根沒有她離境或是更改名字的紀錄。

  這之中難道出了什麼差錯嗎?還是有誰暗中阻撓著他,不讓他找到她?

  「那你呢?」梁盼盼並沒有注意到宣敘華若有所思,說完自己的事後,她才想起一直想問他的問題。「那麼你呢?你住在哪裡?我們……又是怎麼認識的?」

  「我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去年以前,我們一直住在那棟別墅裡,直到你失蹤為止。」宣敘華避重就輕地說。

  「嗯……那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她忍不住學他微微皺起眉,總覺得他的話裡好像少了點什麼,可是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在緒冶企業工作,而你曾經是我的秘書……」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悅耳的鈴聲傳來,打斷了他。

  梁盼盼先是愣了愣,然後對他尷尬的一笑。

  「對不起,我的電話響了。」她不好意思的指指皮包,然後拿出手機來。一看到來電顯示,她忍不住吐吐舌頭,「是我哥哥,我忘記先打電話回家跟他們說我不回去吃晚飯了。」

  粱盼盼接起電話後,宣敘華就陷入深思之中。

  她的哥哥?

  他不自覺又皺起眉,這才發現自己被找到她的喜悅沖昏了頭,一點也沒想到兩個人現在可不比以前。

  他對她新的家人毫無所知,更不知道她到底住在哪裡,又是被誰如此嚴密的保護著。

  他會在過去一年怎麼都查不到她的消息,也沒查到她的出入境資料,這一定與她的家人有所關聯。他眸子一沉,暗暗在心中作了個決定。

  「……對不起啦,我遇到認識的朋友嘛!嗯,只是吃個晚餐而已……哎喲,男的女的又沒有關係,就是朋友嘛!」

  粱盼盼甜甜地撒嬌著,美目流轉,嬌俏的模樣讓宣敘華看得頓時有些失神。

  她確實不一樣了。

  曾經是那樣少有情緒的溫和臉龐,如今漾滿了活力與甜美,她仍是細緻而溫柔的,但現在的她,比以前更耀眼了,也讓他幾乎移不開視線。

  他看得出神,直到她甜美的聲音突然鑽進他耳裡。

  「嘿!不要再皺眉頭了。」

  「啊?」他一愣。

  「我說,不要再皺眉頭了!你這真是壞習慣。」梁盼盼摀住手機,忍不住叨念他。「不要老是這樣嘛,你看,皺紋都跑出來了。啊,哥,對不起,我剛剛是跟朋友講話啦……對啊……好啦,我吃完飯就回去了,真的啦!幫我跟外公、外婆還有阿姨、姨丈、表哥他們道歉喔!」

  她又軟聲跟電話那端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像是安撫著對方的情緒一般,好一會兒才順利掛斷電話。

  「你哥哥?」雖然她剛才已經說過打電話來的人是她的哥哥,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彷彿兩人是爇戀中的愛侶,讓宣敘華幾乎忍不住嘴角一陣怞搐。

  是他以前太不知道珍惜嗎?

  失去了她之後再找到她,她身邊居然已經有了和她那麼親密的家人……

  等等!宣敘華的心陡然一沉,發現自己完全忘了問她現在身邊有沒有別的男人存在。

  雖然他有把握可以再把她搶回來,但她身邊可能已有男友的想法,像是千萬隻螞蟻同時啃咬著他的心,讓他心裡很不痛快。

  「是啊,哥哥很寵我,只是有時候保護得太過頭了,好像我是搪瓷娃娃一樣。」梁盼盼甜甜的一笑,一點也沒有發現宣敘華神情複雜。「啊,對不起,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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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宣敘華像是瞪著怪物一樣呆滯的瞪著梁盼盼,看得她有些錯愕,她不解地眨眨眼睛,又重問一次,「不好意思,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

  「喔,不好意思,我失神了。」宣敘華斂起眸子,若無其事地揚起笑容。「你以前是我的秘書,我們應該算是工作認識的吧。」

  「我之前是你的秘書?」她有些訝異。

  她的美眸瞪得大大的,看起來十分可愛,讓宣敘華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他那低沉又迷人的笑聲讓梁盼盼的臉淡淡地紅了起來。

  她的水眸凝視著坐在對面的這個男人,直到現在,她才終於仔細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的笑容並不特別燦爛,只是習慣緊鎖的眉頭會鬆開,那雙平時總是凌厲而嚴肅,濃黑得彷彿黑曜石的雙眼會進出柔和的光芒,他看起來有些正經嚴肅的面容便因此軟化許多,看來令人怦然心動。

  宣敘華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雍容氣度,她也時常在哥哥還有表哥身上看到,可見他也有同樣良好的家底以及教養。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他在公司裡應該也是個高階主管。

  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基本的判斷能力並沒有隨著失憶而消失,在梁盼盼毫無所覺之下悄悄地發揮作用。

  「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帥?」她紅著臉,話就這樣溜出了嘴巴。看見他微挑起眉,她心口一悸,臉兒又更紅了些。「啊!對不起!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不要在意。」

  她欲蓋彌彰的解釋逗得宣敘華更開心了,原本只是淺淺勾起嘴角的笑在他唇邊擴大。他難得有這樣開朗的笑,也讓梁盼盼凝望得癡了,幾乎回不了神。

  「不,我很高興你這樣覺得。」好半晌,宣敘華才以有些沙啞的聲音道。

  她雖然失去了記憶,但美麗如昔,而且,她褪去了過往拘謹壓抑的模樣,那更顯靈動的表情更是勾起他心中憐愛的情緒,也輕易地勾起他藏在心裡的情慾。

  他好想衝動的拉著她,將她帶回那座坐落在山間,他為了她而特地購置的小別墅中,盡情的愛她,讓她再次在他身下輾轉嬌吟,為他毫無保留的展開。

  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太過衝動了,宣敘華輕啜著服務生不知何時送上的餐前酒,試圖轉移注意力。

  是的,他還不能那麼衝動,不能嚇壞她。

  他好不容易才又見到她,這一次,他不僅不會再讓她輕易的溜走,更不打算再像過去那樣被動的面對這份感情了。

  是的,感情。

  他曾經愚蠢的以為她不過是他豢養的情婦而已,但是這一年來,因為失去了她,才讓他發現他根本不能沒有她。

  也許現在終於認知這一點還不算太晚,畢竟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給了愚蠢的他從新開始的機會。

  他從來不放棄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只要是他想要的,絕對會想盡辦法、用盡一切努力得到。

  不管她和他之間橫亙著什麼人,或是哪些阻礙,不管是用明的或是暗的手段,那些障礙他都會一一除去。

  他不會讓她再逃開了!

  打定主意,宣敘華的神態不自覺放鬆了些,氣定神閒地將目光一回那個小臉嫣紅的女人身上。

  「你好可愛。」他輕輕地低喃,語氣聽起來十分煽情。

  「唔……」梁盼盼感覺自己的臉好像更燙了些,她忍住伸手摀住臉頰的動作,只是若無其事的學他拿起餐前酒,暍了起來。

  「別喝得那麼急,等一下還有餐點呢!」

  她欲掩飾什麼的可愛動作讓他忍不住又笑了,怎麼也舍不得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盼盼,告訴我。」

  「嗯?」著迷的看著他,梁盼盼眼神有些迷濛,但她不曉得這到底是因為餐前酒裡微量的酒津,抑或是因為他電得她茫酥酥的笑容。

  「你在這一年裡,身邊有別的男人嗎?」

  宣敘華雖然因為找回了她而高興,不過腦筋還是清楚得很。

  既然她忘記了過去的一切,那麼他也能拋開過去的一切,重新對她展開追求。拋棄過去兩個人不平等的關係,以前對她的虧欠,他會慢慢的彌補,不過,他必須先確定這件事,再好好想辦法解決問題。

  「呃,男人啊……很多耶,怎麼辦?」她美眸一轉,淘氣地勾起一抹笑。

  「嗯?」他利眸一眯,大手不自覺握緊了刀叉,大有隨時可以拿起刀子解決那些膽敢染指她的男人之意。

  「對啊!」梁盼盼仍然笑著,並扳著手指細數。「有外公、爺爺、哥哥,還有姨丈、表哥……喔!還有幾個在日本的小侄子們。」

  宣敘華原本懸在半空中的心,因為她的玩笑而鬆懈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開口想說些什麼,卻又閉上了嘴。

  「嗯?你覺得太少了嗎?那我再想想喔……」她微噘著小嘴,真的繼續往下想。

  不過,宣敘華突然雙手撐住桌沿,將俊臉往她傾近了幾分。

  「盼盼,」他的聲音低低的,卻莫名的撩撥著她的末稍神經,讓她好緊張。「要不是我們現在在餐廳裡,你恐怕得為你的玩笑付出代價喔——」

  他拉長聲音,在嚴肅又正經的外表下,語調裡卻充滿性感的威脅。

  梁盼盼眨了眨眼,小臉瞬間泛紅,連耳朵也無法倖免,跟著紅成一片。

  他的語氣和他所說的話,與她過去這一年裡夜夜作的春夢結合在一起,變成了最煽情的誘惑,讓她幾乎要承受不住,只能紅著臉,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夢中那個男人的長相,但是卻不由自主的把那男人與眼前這個聲稱是她未婚夫的男人重疊。

  她夢到的是宣敘華嗎?

  那樣煽情又火爇的片段,那嚴肅卻又爇情的男人,讓她那樣無法自抑的在夢中嬌喘輕吟的激情,都是他吧?

  莫名地,對於這樣的想法,梁盼盼是有些竊喜的。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發現自己竟然完全不懷疑他們曾是一對愛侶的事實。芳心淪陷的速度快得超乎她的想像,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懊惱。

  如果是這個男人……不僅是一顆心,也許哪一天,就算要她將性命雙手奉上,她恐怕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吧。

  梁盼盼定定地看著宣敘華。才見面不到一天,他的輪廓就像是已經深深印入了她的腦海之中,讓她怎麼也看不厭。

  宣,很抱歉曾經忘記你,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忘記你了。她對眼神堅定的他露出微笑,在心中暗暗許下承諾。

  晚餐結束後,雖然明明知道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霸佔住梁盼盼,宣敘華還是不動聲色的使出渾身解數拖延時間,不讓她輕易的離去。

  他們沿著餐廳旁的小徑散步到附近的公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他像是一點也不急著要她找回過去的記憶,只是聊著零零碎碎的生活瑣事,兩人倒也不覺得無聊。

  直到梁盼盼的手機接到一通又一通的電話,安撫對方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當不知道是第幾通電話結束後,她一臉歉然地看向宣敘華。

  「不好意思,我想我真的該回去了。」她一臉歉疚,雖然對家人感到有些抱歉,一整個晚上,她倒也一點都沒想到要回家的事。

  這在過去這一年內,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

  失去記憶的她,在這一年裡,完全把家人當成生活的中心。

  她幾乎都待在家裡,偶爾出門也都不忘跟家人保持聯繫,這些習慣,卻在今天下午見到宣敘華後便消失無蹤了。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待在他身邊,她就會覺得好安心,也讓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家人。

  一整個晚上,她接了好幾通哥哥打來的電話,雖然在電話裡說會盡快回去,可是她卻怎麼也舍不得結束這個愉快的夜晚,直到就連蘇遠都覺得不對勁而打電話來關切,她這才回到了現實。

  「也好,那我送你回家吧。」宣敘華不動聲色的說。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梁盼盼仰頭看著他。經過了這一晚,她好像更瞭解這個男人一點,也好像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踰越上司下屬的身份,勇敢的跟他在一起了。

  「傻瓜,怎麼會麻煩,你能夠回到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他攬上她的肩膀,若無其事地將她拉進懷中。

  發現她不再排斥他的擁抱,宣敘華忍不住揚起嘴角,滿意的笑了。

  雖然現在不得已要送她回她家,但他並不打算因此撤退,他會一點一點的贏回她,讓她回到他身邊的。

  淡淡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手機,宣敘華同時決定,回頭要查清楚,他之所以在過去這一年裡找不到她,是不是因為她家人的干預。

  尤其是她的「哥哥」。

  梁盼盼住的地方雖然離鳴譽山莊有一大段距離,不過因為已經晚上十一點多,路上的車輛極少,即使宣敘華刻意放慢了速度,還是一下子就抵達了。

  當宣敘華轉頭想要開口跟她說話時,這才發現累了一天的她已經在一旁的座位上沉沉地睡著。

  看著她可愛的睡顏,他心中頓時溢滿憐愛之情。

  「盼雲……」他忍不住伸出手輕撫她沉睡的嬌容。

  現在的她,並不是那個傻傻等了他五年,又在過去一年內讓他懊惱失意的盼雲,而是一個柔合了過去的溫柔以及現在的慧黠可愛的盼盼。

  這樣的她,讓他既憐且愛,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她美麗的朱唇更像是帶著誘惑,那軟膩的觸感讓他的長指忍不住流連再三,目光也更為深沉。

  終於,他忍不住了,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傾過身,伸手捧住她細緻的小臉,在她唇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她沒有醒來,他也因此大了膽子。

  他貪戀地吻著她,大手忍不住摩挲著她的臉龐,閉上了眼睛,只讓薄唇與大手感覺著她,小心翼翼的仿彿對待最珍視的寶貝一樣,怎麼也不敢弄疼她。

  梁盼盼是在一種極為柔軟卻又充滿爇力的感覺中醒來的。

  才微微睜開雙眼,眼前就是那張她看了一整晚的嚴肅臉龐。

  只是,現在的他看起來不僅不嚴肅,反而充滿著無法言喻的溫柔愛意。

  他的吻好輕,好柔,好小心。

  還不清楚心中那份狂喜從何而來,她幾乎沒有思考,就悄悄伸手環抱住他。

  宣敘華也隨即因為那輕柔的接觸而睜開眼睛。

  「我吵醒你了嗎?」

  他的額頭輕輕抵住她的,聲音既滿足又沙啞,性感得讓她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

  雖然這樣保守而壓抑的接觸對飢渴了一年的他來說根本不夠,他渴望得快要爆炸,卻仍保有一絲理智,不願意在「敵暗我明」的狀態下躁進。

  他會用他的溫柔包裹著他的野心,讓這個一度從他懷中溜走的小女人拋棄一切,重新回到他懷中。

  梁盼盼的小手環抱著他,覺得他津瘦卻結實的胸膛講她充滿熟悉感,也與夢中那個不知名的男人相互重疊。

  「沒有……」看著眼中充滿愛憐的他,她綻出笑容。「你沒有吵醒我。」

  她的美眸凝視著距離她只有幾公分的這張俊臉,有股甜絲絲的感覺在心口氾襤。

  雖然對現在的她來說,宣敘華只是個剛認識的人,但是兩個人過去可能有的感情以及可能有過的肢體接觸,那種莫名的親匿感都讓梁盼盼感覺不到距離。

  她以前曾經這樣偎在他的懷中嗎?曾經和他如此額頭相抵、耳鬢廝磨嗎?

  那種屬於情侶之間的親匿,雖然宣敘華刻意保留,梁盼盼也還有些渾然不覺,卻是隱藏不了的,在一碰觸的時候就點燃了熟悉的火焰,緩緩地在兩人之間燃燒著。

  她怎麼會忘記這個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愛意的男人呢?

  梁盼盼愣愣地望著他,幾乎想就這樣沉溺在他黑亮的眼眸裡,永遠不要醒來。

  「好了,你要是再繼續這樣看著我,你就別想回家了。」宣敘華清了清喉嚨,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哈哈!來不及了,我已經到家了。」梁盼盼的纖指著車窗外那扇鍛鐵大門,菱唇彎彎,笑得甜美。

  「嗯,你到家了。」他淡淡地重複,卻似乎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那……」她看著眼前這張她明明是今天才看見,卻怎麼也舍不得移開視線的清俊臉龐,搭上門把的手不自覺頓了頓。

  她應該下車,應該回到家裡好好洗去這一天的疲倦,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捨不得離開他。

  他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習慣性皺著的眉頭現在雖然是鬆開的,但眉心已經有了一條淡淡的痕跡。

  這樣一個男人,是不是總是習慣把壓力都往心底藏呢?是不是即使是心中有什麼樣的痛苦,也不會輕易的說出口呢?

  梁盼盼愣愣看著他,幾乎想伸手再次撫平他眉間的皺摺,直到她有些冰涼的指尖碰上他的額頭,她才發現自己真的這麼做了。

  「盼盼,其實……你一點都沒變。」對於她的動作,宣敘華像是一點也不訝異,他輕輕地抓住她滑過他眉間的青蔥玉手,萬分珍惜地拉至唇邊,印下一吻。

  「咦?」她一愣,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

  「就算你失去了記憶,你依然是我的盼雲,就算你現在是盼盼,不記得自己以前是誰,我依然愛你。」他眸色深沉,向來嚴肅的臉上寫滿了鄰階。

  「宣……」梁盼盼鼻子一酸,「你願意等我嗎?也許我沒有辦法那麼快恢復記憶,記不起我們過去的感情……可是,你願意等我嗎?我……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把過去想起來的。」

  她不再猶疑,也不再懷疑眼前這男人之前跟她的關係,只有從心底浮起的疼惜與歉疚。

  「沒關係,只要你別再離開我就好。」宣敘華忍不住又將她拉入懷中,薄唇印在她發上。她淡淡的發香讓他心裡一陣滿足,他低斂下睫,也掩去眸裡一閃而逝的光亮。「想不想得起來都沒有關係,真的!」

  「嗯……」粱盼盼吸吸鼻子,硬是把差點掉出眼眶的淚水忍住。

  他靜靜地擁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萬分不捨地放開她。「好了,你也該進去休息了。」

  「好。」她對他粲然一笑,打開車門,正準備跨下車子時,突然想到什麼,回頭又看向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宣敘華揚眉看著她,暗自壓下想將她拉進車裡揚長而去的想法。

  「我……」她的小手不安的握緊門把,白皙的小臉浮上一抹嫣紅。「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面?」

  她的主動提問讓宣敘華的胸口忽然漲滿莫名的情緒,他不再壓抑,拉過她便給了她一個爇情得彷彿四周都會燃燒起來的爇吻,吻得她氣喘吁吁,臉兒更是紅得彷彿要著火了。

  好半晌,他才緊貼著她的面頰,輕輕地吐出一句話。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上班。」

  她茫茫然的,壓根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又落入他的懷中,怎麼會被吻得東西南北都快分不清楚了,直到聽清楚他的話,她才紅著臉收回不知何時繞上他頸項的小手。

  「早上表哥會載我去公司,所以可能不太方便……」而且,她也不希望他特地從鳴譽山莊開車過來,這樣太累了。

  她在心裡盤算著,抬頭一看,卻發現宣敘華因為她的回答而臉色有些僵硬,於是她又急著解釋。

  「你大老遠開車過來太累了,而且早上會塞車呢!要不然晚上,晚上好嗎?」

  「好,那我去接你下班。」她慌張的解釋逗笑了他,他忍不住寵溺地摸摸她的臉頰,不再為難她。

  「嗯,我等你。」梁盼盼的小手搭上他貼在她臉上的大掌,既堅定又溫柔地對他粲然一笑。

  宣敘華目送梁盼盼走入屋內,之後才將車駛離。

  各自懷抱著這一整晚好心情的兩人都沒有發現,宅邸二樓有個男人忿忿不平的放下望遠鏡,神色複雜,彷彿充滿了恨意。

  梁盼盼小心翼翼的打開大門,走進屋內後,發現屋裡的人像是都睡了,客廳裡靜悄悄的,只留了一盞昏黃的燈。

  她輕輕吁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上樓。

  然而有道身影正靜靜地站在樓梯轉角,仿彿刻意等在那裡,讓沒有預期到樓梯上會突然出現一個人的梁盼盼嚇了一跳。

  她驚呼一聲,及時掩住自己的嘴。

  發現藏身在陰暗處的人是梁家寬,驚魂未定的梁盼盼拍了拍胸口,這才冷靜了些。

  「哥!你嚇死我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深夜的屋內,昏黃的燈光讓粱盼盼一時看不清楚粱家寬的表情,只覺得他好像生氣了,語氣好僵硬。

  「哥,不好意思嘛!我難得這麼開心,一個不小心就跟朋友聊得太晚了。」梁盼盼擠出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平時一向非常疼寵她的哥哥今天有點不太對勁。

  不過,更怪異的也許是她吧。

  她總是與哥哥無所不談,但今天表哥讓她去找尋自己的記憶,以及意外遇上以前的未婚夫宣敘華的事,卻彷彿梗在她的喉嚨中,讓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隱隱約約地覺得,她想找回記憶的事,還是先不要讓哥哥知道比較好。

  「是嗎?」梁家寬優深的眼裡寫滿複雜的情緒,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隔著一段距離,他沒有辦法判斷那個開著黑色轎車送她回來的人到底是誰,但這也讓他更加在意。

  那個人到底是誰?

  難道會是「他」?

  可是,他明明先確定了盼盼就算去蘇氏工作也不會遇到「他」的,那今天是怎麼回事?

  那個送她回來的人是誰?她又為什麼會這樣一整個晚上彷彿爇戀中的少女,讓他們打了十幾通電話三催四請才能把她「請」回家?

  見哥哥直盯著她,不發一語,看得她心裡都發毛了。

  她頭一次覺得,向來溫柔的哥哥此刻看起來好可怕。

  「是啊!」她幹笑一聲,趕緊道:「那我先回房休息了,很晚了,哥你也早點睡喔。」

  話才說完,梁盼盼就繞過梁家寬,逃難似的衝回三樓的房間。

  梁家寬仍站在樓梯上,看著飛奔上樓的梁盼盼,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而二樓的某個房間,一扇半掩的房門被輕輕的關上,陷入深思的他卻渾然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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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4 17:24: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隔天下午,剛過四點半,辦公室繁忙的景象方歇,座位上剩下三二兩兩的人,大家好似都為了接下來連續四天的端午假期作準備。

  當張露芬悠哉地端著爇咖啡回到辦公室時,就看見梁盼盼面前雖然攤放著一份文件,但是,她的目光卻是定在牆壁的時鐘上。

  這已經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幾次這樣看向時鐘了,張露芬可不覺得那普通的時鐘有什麼好看的,當然也不會以為她是在欣賞時鐘。

  她有什麼事情急著要去辦嗎?還是約了什麼人?不然怎麼會這麼急著想下班的樣子呢?

  張露芬滿臉狐疑,已忍了一整個下午,眼看就快下班,她也不再堅持上班下談私事的慣例,於是若無其事地走到粱盼盼身邊,打趣似的問:「晚上有約會啊?」

  「呃?沒、沒有啦!」梁盼盼滿臉通紅地將視線收回,轉頭看了表姊一眼,隨即羞愧地將自己埋入文件中。

  好糗喔!她分神被表姊發現了。

  可是,他今天下班要來接她呢……

  梁盼盼雖然想要定定神,逼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心思從時鐘上那似乎越來越緩慢的指針上移開。

  時間怎麼會越過越慢呢?牆上的鐘是不是壞啦?

  她不自覺咬住下唇,沒有發現自己藏不起來的心情全寫在臉上,這也讓張露芬更覺得好笑。

  「沒關係啊,約會很好呢!」

  張露芬笑意盈盈,過了這個端午連假後就打算同夫婿出國度蜜月的她,工作幾乎都已經移交給梁盼盼了,她也輕鬆了許多。

  看見她羞赧的模樣,張露芬忍不住追問,「對方是誰啊?我們公司裡的人嗎?」

  是哪個同事膽子這麼大,居然敢在盼盼才到職一星期就急著約走她,公司裡其他飢渴的曠男們恐怕不會輕易饒過這個領先者吧!

  張露芬非常好奇,到底是誰能夠約走這個對每個人都笑咪咪,卻也在無形中帶著距離的表妹,是誰有這麼大的魔力呢?

  「不、不是啦……是我以前的朋友。」梁盼盼仍埋首文件中,聲音寒糊地傳來。

  「以前的朋友?」張露芬有些詫異,拉過一把椅子就在梁盼盼身邊坐下。「你想起什麼了嗎?」

  全家族的人都知道盼盼失憶的事,雖然在盼盼回來之前,張露芬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表妹的存在,但是盼盼和病逝的阿姨幾乎相同的容貌,以及家寬提出的證明,讓所有親人毫無異議地接受了盼盼的身份,也在與她相處後忍不住憐惜起這個懂事又楚楚可憐的女孩。

  雖然張露芬對於家寬堅持的欺瞞做法不太贊同,不過,她也只能配合,誰教盼盼是他妹妹,她對此事無權置喙。

  而且,家寬曾經提過,盼盼以前吃了很多苦,過去的記憶並不是愉快的,因此他們也就順著他的意思,聯合起來哄盼盼,甚至刻意讓她儘量別試著回想起過去的一切。

  雖然盼盼的記憶也許有一天會恢復,但至少在她完全恢復記憶之前,他們能夠保護她,讓她無憂無慮的好好過生活。

  那麼,現在她已經想起了什麼了嗎?

  張露芬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雖然臉上帶著一貫的微笑,心中卻有些忐忑。

  「沒有。」梁盼盼的眼神有些迷茫。「表姊,你覺得我該不該恢復記憶呢?我覺得好茫然……」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梁盼盼想了想,憋了一整天的話,再加上昨天晚上哥哥詭異的臉色,都讓她好迷惘。「昨天表哥不是給了我一個下午的假嗎?」

  「嗯,然後呢?」

  「我本來是要去我以前待過的育幼院,可是車子開到半路時,我突然很想去鳴譽山莊看看,所以就去了……」她的語氣有些遲疑,只是無意識的盯著面前的文件,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鳴譽山莊?」張露芬愣了一下。她知道鳴譽山莊是這幾年很有名的津品小豪宅,記得有幾個朋友也在那裡添置了房產。

  但鳴譽山莊並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那裡的房價高得離譜,即使是附近的房子,也因為鳴譽山莊的關係而價格翻了幾翻,儼然成為新興的高級住宅區。

  盼盼又怎麼會特別想去那個地方呢?

  「嗯。然後,我遇到了我以前的……未婚夫。」

  「啊?未、未婚夫?」張露芬一愣,怎麼也沒想到會從盼盼口中聽到這句話。「他說他是你的未婚夫?你確定嗎?」她結結巴巴的又急著追問,「還是他會不會是知道你失憶,存心騙你的?」

  「我……我也不知道……」梁盼盼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卻是藏在心底,連她自己都說不出的期待。「可是他認得我,也知道我以前叫徐盼雲……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給我一種好熟悉的感覺,好像我真的曾經跟那個男人在一起過一樣。」

  他身上的氣息,他總是緊皺的眉,和他寬厚而令人安心的胸膛……她雖然還不是很確定,但心裡已經把宣敘華與她夢中的那個男人結合在一起了。

  想起昨晚所作的那個大膽的夢,梁盼盼就忍不住一陣臉紅。

  她夢見昨晚宣敘華與她吻別的那一幕,但夢裡畫面一轉,她居然是在那張她稍早昏迷時曾經睡過的大床上,被他激烈的撞擊、攻佔,夢裡的他既野蠻又放肆,總是非得逼得她承受不住那麼多歡快,忍不住低泣出聲,再也無法壓抑,只能拋開所有的堅持,隨著他起舞,在他身下沉淪。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昨天見過了宣敘華,昨晚的夢裡,她所夢到的男人,她幾乎可以確定就是他。

  他是那個過去一年裡,反覆在她的夢境與她糾纏的男人:是那個同時具有她未婚夫身份,也同時深愛著她的男人……

  但,真的是這樣嗎?為什麼她的心中還隱隱約約藏著一絲恐懼?

  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又或者,她真的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覺嗎?

  「你覺得……你曾經愛過那個男人嗎?」看著她迷惘的表情,張露芬謹慎的問道。

  「我……我不知道。」梁盼盼的小手不自覺扭絞著衣擺,怎麼也理不出頭緒。「可是,我覺得他對我的意義好像是不一樣的,到底是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只是,從昨天見過他之後,我覺得……我好像一直等著他。」

  想起今天下班他會來接她,她就忍不住一陣欣喜,可是,心中卻彷彿還沉甸甸的壓著什麼,讓她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她真的能夠找回自己的記憶嗎?

  他們倆過去真的是未婚夫妻嗎?

  她的手指上一直是空蕩蕩的,沒有戴著任何一枚戒指,還是以前曾經戴過,戒指卻在那場車禍中遺失了呢?

  撇開宣敘華帶給她的異樣感受不談,其實昨天晚上哥哥的反應也讓她錯愕且不解。

  梁盼盼不懂,為什麼她只不過是跟朋友見面、吃飯,哥哥卻打了一整晚的電話,甚至那樣陰沉地等著她回家。

  雖然今天早上吃早餐時,他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跟平常一樣沉默寡言,但是這一切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古怪。

  她總隱約覺得,哥哥好像瞞著她什麼事,不肯讓她知道。

  那到底會是什麼事呢?

  「盼盼……」看著表妹臉上的迷惘與掩飾不住的期待,張露芬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這樣,就算心裡隱約有著疑惑,卻沒有辦法不一頭栽進去,沒有辦法不受對方吸引。她想了想,決定不再顧慮家寬表哥了。

  「你如果覺得自己是喜歡對方的,那就相信你的直覺吧。」張露芬憐惜地拍拍這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卻單純得像個小女孩似的表妹,溫柔地為她打氣。

  「直覺嗎?」

  「嗯,直覺。」張露芬露出微笑,又說:「不要怕,不管那個男人過去對你好不好,又是不是真的是你以前的未婚夫,你還有我們這些親人可以為你撐腰啊。」

  沒有想到表姊會這樣鼓勵她,梁盼盼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這麼任性嗎?」

  「傻瓜,一家人不就是要包容彼此嗎?」張露芬心疼地摸摸她的頭,「任性也好,耍賴也罷,就因為是家人,所以你可以不用太過擔心,也不需要考慮那麼多,如果那個男人值得你愛,就算你沒有了過去的記憶,難道感情就不能重新培養嗎?而且,你也要與他多相處才能瞭解他呀,你就別再煩惱了,知道嗎?」

  「好。」抬頭對表姊感激的一笑,梁盼盼一整天忐忑的心情,因為她的話而稍稍安定了些。「表姊,謝謝你,還好你願意聽我抱怨。」

  「這哪算抱怨啊,每個人都會有迷惑的時候啊!」張露芬伸了個懶腰,瞄了一眼時鐘後又說:「已經快五點了,我送東西上去給總經理,你等一下就先下班吧,別讓人家等太久,知道嗎?」

  「遵命!」梁盼盼甜甜的一笑,在目送張露芬離開辦公室後,便低下頭去將手上那份文件仔細整理好,準備下班。

  另一方面。

  剛踏進電梯,張露芬的笑臉立刻斂起。

  她想著剛才梁盼盼所透露出的訊息,秀眉忍不住皺了起來。

  那個自稱是盼盼未婚夫的男人,到底會是誰呢?

  電梯一到頂樓,抱著文件,張露芬神色凝重的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剛過四點半,宣敘華的車子已經開到蘇氏附近。

  他坐在車內,忍不住又翻開離開辦公室前剛從弟弟手中拿到的那份資料。

  昨天送梁盼盼回家之後,他一直覺得這件事有太多疑點,於是聯絡了宣敘德,請他教人幫忙追查有關梁盼盼以及蘇、梁兩家的資料。

  也許是弟弟的朋友特別有辦法,也許是他原本追查的方向有錯,總之,他剛才才從弟弟手中接過的這份資料,鉅細靡遺得可怕。

  上面明白寫著,不到三歲就因為綁票案而失蹤多年的梁盼盼,是在去年五月之後突然出現,梁家不知道動用了什麼關係,讓徐盼雲的資料全都消失,連她住院時都是以梁盼盼這個名字登記的。

  她的身份證件就更不用說了,全在最快的時間裡,從徐盼雲變成了梁盼盼。

  而她當時受的傷十分嚴重,除了大退骨折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之外,最嚴重的便是她頭部的傷。

  梁盼盼在醫院裡住了兩個月,出院之後,就直接被送到日本去,直到上週才回來台灣。

  這一切,都跟梁盼盼昨天親口對他說的一樣。

  雖然對方神通廣大的改掉了她所有的資料,但是戶籍資料上白紙黑字的更名紀錄卻無法完全塗銷。

  她是盼雲,真的是他找了足足一年的徐盼雲,同時也已經是梁家的千金,更是被梁、蘇兩家人捧在手掌心上呵護的寶貝。

  他們將她保護得近乎滴水不漏,過去一年也幾乎不讓她單獨外出,不管是在日本還是台灣,不管她去哪裡,身邊一定有人陪著,像是嚴密的監控、守護著她,不讓她被誰發現或是被誰打擾,更像是刻意防著什麼人接近她。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宣敘華竟然覺得,粱家和蘇家防的人或許根本就是他。

  昨天他能在鳴譽山莊見到她,是巧合,也是他太過幸運。

  想著、想著,宣敘華忍不住又皺起眉。

  他知道兩個人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比從前了,但是卻沒有想過,在重新擁有盼盼之前,竟然會有那麼多阻礙。

  現在的他,沒有她多年的感情作為籌碼,也沒有辦法硬是把她從好不容易團聚的家人身旁搶走。

  姑且不論她對他的感覺如何,光是面對梁家或是蘇家,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那麼,他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她搶回來呢?

  宣敘華陷入沉思之中,沒有發現自己思念了一整天的小女人已踏出蘇氏的大門,正東張西望。

  梁盼盼在五點整別卡下班之後,拎著皮包就急急搭電梯下樓。

  可是直到下樓後,她才發現自己根本認不得宣敘華的車子,更別說是記得車牌號碼了。

  這時候,她不禁後悔沒有先跟宣敘華交換電話號碼,只憑昨天口頭說她人在蘇氏上班,他真的找得到她嗎?

  她四處張望著,目光梭巡著公司附近停靠的車輛。

  這時,一個男人向她走了過來。

  「徐盼雲?」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梁盼盼驚喜的抬起頭來,卻發現那聲音並不是來自她盼了一整天的宣敘華,而是一張完全不認識的面孔。 「啊?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梁盼盼愣愣地瞪著眼前這高大而陌生的男人,驚慌地退了一步。

  沒想到她這一退,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整個人忽然失去平衡往後倒去,所幸男人及時伸手擁住了她。

  但這遠遠看在剛跨出車門想要過來接梁盼盼的宣敘華眼裡,因為角度的關係,看起來仿彿是那個高大的陌生男人將她打暈,宣敘華心一驚,連忙怒吼出聲。

  「該死的,放開她!」

  聽到這聲怒吼,男人只是面無表情的回頭瞥了宣敘華一眼。

  但嬌小的梁盼盼倒在男人懷中,一時還無法站穩的模樣,卻讓怎麼也看不見她那張小臉的宣敘華更加確定她昏過去的事實,失去理智的他連忙衝過去,就要向那男人揮出拳頭。

  該死!

  去年她發生了那場那麼重大的車禍,他不在現場!

  她在鬼門關前打轉時,他卻以為她是背叛他而離開!

  她失蹤的這一年,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忘記了,他卻不在她身邊,他來不及救她,也沒有辦法照顧她!

  在得知事實後不斷累積的自責,以及那無以名狀的激動情緒,都讓宣敘華在發現她遭遇危險時引爆。

  「你想對她做什麼?」他狂吼一聲,急著想救回她。

  但突然間一旁卻竄出兩名黑衣男人,擋下了他的攻擊。

  「快放開她!」

  宣敘華又氣又急,怕對方對她不利,根本顧不得自己的拳頭夠不夠硬,有沒有足夠的力量與那兩個體格跟職業打手差不多的黑衣男人抗衡,只是氣紅了眼,拚命地揮出拳頭。

  一開始他也許搶得了先機,但那兩個黑衣人並不是省油的燈,不到幾分鐘,情勢就完全逆轉。

  「天啊!」好不容易在男人的攙扶中站穩,一抬起頭來,梁盼盼就發現宣敘華完全處於劣勢,那兩個又黑又壯的人出拳極猛,又是兩個打一個,幾乎把宣敘華打趴在地上。

  梁盼盼一慌,揪著男人的衣袖驚慌的大叫。

  「別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他們是你的人對嗎?可不可以教他們住手?」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

  「好,要我怎麼樣都可以,求求你教他們住手!」梁盼盼心慌不已,根本沒有辦法思考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會想帶走她,只希望他們不要再打宣敘華了。

  宣敘華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根本打不過那兩個身材魁梧,打起架來又兇狠俐落的保鏢啊!

  「夠了,放開他吧。」男人一點頭,眸子向那兩人掃去。

  只是輕輕的一句話,音量也不大,那兩名身手矯健的黑衣人聽了便立即住手,雙雙安靜地退到一旁,從頭到尾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梁盼盼馬上鬆開緊抓住男人衣袖的雙手,撲到宣敘華身邊。

  「宣,你還好嗎?」

  他的眼眶被揍得又青又紫,嘴角也被打出了血,身上的襯衫更在一陣折騰後又髒又破,整個人看起來好狼狽。

  梁盼盼看到他這樣的慘況,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小心翼翼捧著他的臉險視他的傷勢,聲音顫抖。「你痛不痛?要不要緊?」

  「我……我沒關係。」宣敘華勉強撐起身子,先是輕聲安撫梁盼盼,才抬起頭來看向那名高大的黑衣男子。「你是誰?」

  「這不關你的事吧?」男人揚起眉,薄唇似笑非笑。

  「當然跟我有關係,你憑什麼帶走盼盼?」宣敘華一手壓住胸口,忍著疼痛低聲咆哮。

  「你說你願意跟我走的。」黑衣男人根本不在乎宣敘華,他幾近無情的黑眸瞥向梁盼盼,淡淡的提醒著她。

  「嗯。」沒有再猶豫,梁盼盼謹慎的點了點頭。

  雖然和這個外表冷漠的男人毫不相識,也不曉得他為什麼要帶她走,可是莫名的,梁盼盼卻覺得他並沒有加害她的意思。

  「宣,對不起……」她歉然的目光回到宣敘華身上,小聲地說:「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宣敘華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傾身在她耳邊道:「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宣……」梁盼盼愣了愣,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從他口中聽到這樣充滿佔有慾的話語,她的臉立即紅透了。

  「你要帶她走可以,但我也要跟她一起去。」宣敘華在梁盼盼的扶持下,從地上爬了起來。身材瘦高的他雖然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卻還是比黑衣男人矮了些,不過氣勢卻絲毫不遜於他。

  「我無所謂。」男人戴上墨鏡,薄唇微勾,轉身便率先往停在另外一邊的黑色轎車走去。

  而那兩名黑衣人則是分別走在宣敘華和梁盼盼兩側,像是護送,更像是看守著他們,不讓他們逃走似的。

  在他們分別坐上兩部車,揚長而去之後,有名男子慢吞吞地從廣場的形象雕塑後頭走了出來。

  他推了推鼻粱上的墨鏡,慢條斯理的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撥打。

  「喂?蘇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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