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茱]說不出的幸福【Yes！I Do 3】[全文完]

絕對官僚

說不出的幸福【Yes！I Do 3】 作者：朱茱

對郎紫靈來說，人生不需要成就感，也不需要多采多姿。
生活愈單調愈好，頭髮剪短好整理，穿黑衣服不容易髒，
每天吃同樣的便當、做同樣的事，不用傷腦筋，
當然，最好不要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可惜天不從人願，悠閒的日子總是不長久，
這個叫屈少延的傢伙不但注意到她，還堅持要改變她！
拜託～她就是喜歡這樣懶出汁的生活，不行嗎？
屈少延樂觀開朗，積極進取，對人生總是充滿熱情，
發現世上竟會有郎紫靈這種毫無目標的人，
他簡直無法相信，更無法忍受！
看著吧！他一定會改變她消極懶散的態度，
認真度日，努力勞動，享受自己動手的成就感，
最後順便再教她談個戀愛，讓她發現人生有多美好！

絕對官僚

第一章

    燠熱的下午，苦悶的國文課下課鍾一響，學生個個捲起袖子，衣衫不整地猛搧風，猛灌冰涼飲料，還不斷叫苦連天，教室裡一片喧嘩。

    屈少延無視酷熱，也無視額上的汗滴，俊俏斯文的臉上全是專注的神情。

    他端坐著整理剛才同學交過來的作文本子，他用手將折亂不平的紙角撫平，再將被同學摸黑的封面用橡皮擦擦過。不是他有潔癖，而是他認為把作業整理好再交給老師是一種禮貌。

    從小因為家境窮困，他體恤父母的辛苦，所以很小就明白做人要積極努力，還要有責任感，將來才會出人頭地，才能讓父母過好日子。

    他的個性遠比同年紀的同學穩重、懂事，思想也比較成熟，高中兩年當了兩任班長，同學還因此為他取了個「老頭子」的外號。

    但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分內的事情有沒有做好，下學期的注費有沒有著落，其它的都不重要。

    他數著本數，發現少了一本，他站起來看了看四周，發現還有一人趴在桌上寫著，看她軟趴趴的姿勢，就知道是班上的大懶蟲——朗紫靈。

    他就知道。每次都是她最慢交作業，他幾次看不過去想提醒她，但想想自己實在沒有權力多管，就又忍了下來。

    但今天屈少延實在受不了了，到底為什麼她會這麼「散」？為什麼這麼久才交得出作業？他一定要弄個清楚。

    於是他走了過去，盯著朗紫靈的腦袋，原本想催促她，卻被她的文章給吸引了注意力——

    我叫朗紫靈，今年十七歲，住在鎮上。
    爸爸開成衣廠，媽媽賣早餐，我是家裡的獨生女。
    爸媽很疼我，所以我很幸運，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安安靜靜做個乖女兒就好了，乖乖的大學畢業，乖乖的嫁人，爸媽叫我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懶得思考，有人安排最好。
    我的人生不需要什麼成就感，只要有得吃有得住就行了，也不需要多采多姿，我不貪心，只要黑白兩色就好。生活愈單調我愈喜歡，頭髮剪短好整理，穿黑衣服不容易髒，每天吃同樣的便當不用傷腦筋。
    最好永遠不要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和人應對實在太麻煩了……

   

    朗紫靈專心地寫著題目為「自我介紹」的作文，不知道有人已經在她後面站很久了。

    「妳怎麼這麼消極？」屈少延皺緊眉，不認同地看著她的「人生目標」，骨子裡那股牡羊座的熱心和正義感燃了起來，覺得自己實在有責任拯救這個消極同學的靈魂。

    朗紫靈任他看，懶得反駁，反正作文就是要給人看的。

    「什麼沒個性？我看妳是單純的懶惰吧？」他雙手環胸，看著她清秀的臉。

    同學兩年，極少聽到朗紫靈的聲音，她總是悄悄地上學，又悄悄地回家，平常也不和人互動，是班上的隱形人。

    她長相普通，個子瘦小，眼睛大大的，卻永遠只讓人看到睫毛，老師氣她每節課都在打瞌睡，可是偏偏每一科又都能考六十分，所以也無話可說，只能任她去。

    「懶又怎麼樣？」她懶懶地抬眼看他，高中同學兩年，這是她第一次跟他說話。

    屈少延詫異地發現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聽起來很舒服，有股讓人不忍苛責的魔力。

    「做人怎麼可以這麼懶散？要積極一點嘛！」他的聲音突然溫柔了八度。

    「這樣就好了……」她蹙起眉。這位同學，叫什麼的，未免也管太多了吧？

    「不行，為了改變妳的生活態度，從明天起，妳要在每天升旗典禮時負責帶班上隊伍出場。」

    「不要……」她軟軟地拒絕道。

    「我是班長，我說了算！」

    她眉皺得更緊，他在為難她嗎？

    結果，隔天屈少延就後悔了。

    朗紫靈軟軟的聲音在隊伍進行曲中根本聽不見，全班同學步伐亂成一團。

    「我說過我不會的。」升完旗她這麼對他說，臉上很無辜。

    「沒關係，慢慢來。」屈少延擦著額上冷汗，拯救她脫離消極的決心卻沒有改變。

   

    「『月止口』是什麼東西？朗紫靈，又是妳，對不對？」正在發考卷的禿頭理化老師生氣地吼著，台下同學哄堂大笑。

    怎麼有人懶到連寫自己名字都只寫部首？

    朗紫靈無視眾人笑聲，緩緩地起身拿考卷，她並不覺得這樣寫有什麼不好，反正看得懂，不是嗎？

    「回家用毛筆把妳的名字給我寫個一千遍，下星期交給我。還有，下次再這樣，就給妳零分！」老師怒道。

    毛筆？一千遍？朗紫靈不敢相信地瞠大眼，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嗎？她真想問老師，影印的可不可以？

    屈少延有些同情地看著她，但愛莫能助，她是應該受一點磨練的。兩年來，她考卷名字老是只寫部首，以前他只覺得好笑，可是現在他反而好奇她是不是受了太大打擊，才會懶成這樣？

    是因為家庭給她太多壓力，還是她的家庭不幸福，導致她自卑、自閉？

    屈少延愈想愈誇張，正義感又燃起，決定去她家瞭解一下。

   

    第八節下課後，屈少延騎著腳踏車到公車站牌下等朗紫靈。

    「朗紫靈，我載妳回家。」他叫住站在站牌前獨自發呆的她。

    「不用了。」她不明白這個男同學這兩天怎麼老是纏著她。

    「公車要等很久，等妳回到家都晚上八點了。」

    「同學～～可不可以不要吵我？」她很習慣每天這樣回家，不想改變。

    「妳想想，妳要等公車，下了車還要再走一小段路才可以回到家，妳不覺得又累又麻煩嗎？」他針對她的弱點說服著。

    「這……」他的說法好吸引她喔，她開始猶豫著，可是……

    她不解地看著他。「同學，我和你不熟，你為什麼要幫我？」她只記得他姓屈，不知道他名字。

    「助人為快樂之本。再說，我這個做班長的，班上大小事我當然都要顧。」屈少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她，只知道她的消極很讓他看不過去。

    「……好吧。」

    朗紫靈上了他的腳踏車，雙臂很自然地環著他的腰，屈少延嚇了一跳，血氣方剛的他，臉立刻紅了起來，還心跳加速。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靠近一個女孩子。她的身體輕靠著他，暖暖的、軟軟的，有股奇異的舒服，可是男女授受不親……

    「喂，朗紫靈，妳不要抱著我，抓著我的衣服就好了啦！」屈少延努力踩著踏板迎風喊著，希望涼涼的風可以降低他臉上的溫度。

    「我怕摔下去。」她不願意放手。

    屈少延沒辦法，只好故意大聲唱歌引開注意力，不去管她滑嫩的手臂和暖軟的身體。

   

    「我家到了，謝謝。再見。」朗紫靈跳下車，指著前面五層樓的透天厝，屋外，經營早餐店的朗母正在洗煮紅茶用的大鍋子。

    「媽，我回來了。」

    「好。」朗母沒抬頭，繼續洗著鍋子。

    朗紫靈往屋內走，卻發現屈少延還跟著她，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不走？」她問道。

    「我口渴，可以喝杯水再走嗎？」屈少延露出無害的笑容。他的目的還沒達到，怎麼可以離開呢？

    「喔，媽，他要喝水。」說完，朗紫靈便逕自上了樓。

    「咦？」朗母抬起頭，這才看到眼前長得俊俏的少年。「你是……」瞧這小伙子俊帥的面相，將來肯定不得了，她立刻打心底中意他。

    「伯母妳好，我是朗紫靈的同學，我叫屈少延。」

    「呵呵呵～～我們家小靈開竅了！這還是第一次有小靈的同學來我們家呢！」這小伙子長得好，禮貌也周到，真是討人喜歡。「來來來，你要喝什麼，紅茶、奶茶，還是冰咖啡？」

    「白開水就好了，謝謝。」屈少延不貪心，知道那些飲料都是伯母要賣錢的。

    「不行，怎麼可以請客人喝白開水？」朗母猛搖頭。「尤其是小靈的朋友，更不行！」

    她走進店裡，倒了一杯冰咖啡給他。「來，喝冰咖啡好了。」

    「謝謝伯母。」屈少延珍惜地喝著。

    他自己一個人從南部上來桃園唸書，需要租屋和存學費，所以生活費有限，平常根本喝不起這麼「奢侈」的飲料。

    「你真是個好孩子啊！哎……說到我家小靈，我和她爸都想，她這輩子大概沒希望了……」說著，朗母突然難過起來。

    「為什麼？」忽然進入主題，屈少延連忙注意聽。

    「沒看過一個女孩子懶成那樣的。因為懶得和人說話，所以連個朋友也不交。你不知道，她因為懶得起床後還要折被子，竟然不蓋被子！她的房間整整齊齊的，不是她會整理，是她連碰都懶得碰，生了這樣的女兒，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朗母一激動，把朗紫靈的秘密全抖了出來。

    喔～～原來朗紫靈會這樣全是個性使然，而不是家庭因素。屈少延終於瞭解了。

    「唉……」朗母又歎口氣。「我真拿她沒辦法……」

    「伯母，如果妳不嫌我雞婆，我想改變她消極的個性還有懶散的習慣。」屈少延紅著臉提出來，因為這麼說有點像批評人家的家教。

    「你？」朗母好懷疑。他們做父母的都拿小靈沒辦法，這個小伙子行嗎？

    「我是班長，她會聽我的話的。」屈少延自信滿滿，像升旗時帶隊的工作，雖然朗紫靈做得不好，但礙於他的命令，她還是得硬著頭皮做。

    「喔？好！」朗母開心地拍著「救星」的肩膀。「那真是謝謝你，以後我家小靈就歸你管了！希望你可以改掉她的壞個性。」



    朗紫靈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竟然將她的命運交給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小男生」！

    「妳媽說，以後妳歸我管。」下課時，屈少延這麼對她說。

    「我一向守規矩，沒有什麼好管的。」向來大人說什麼她做什麼，根本不需要管，真不知道媽在想什麼。

    「守規矩當然不用管，但妳個性太消極、太懶散就不行。」

    「我喜歡這樣。」她趴在桌上，懶得抬頭。

    「但也要有個程度啊，妳太超過會給父母帶來困擾的。」

    「他們沒說不好。」她連下巴都懶得抬。

    「應該是說也沒用，所以懶得再說了吧？」他用手執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

    這麼近的距離，他看清她美麗的眼，心臟突然猛跳了一下，臉開始紅了起來。

    「我這樣很好，不用改。」她喜歡一成不變，不想改變。

    「不行！既然妳媽把妳交給我，我就該遵守諾言，好好『照顧』妳。」他緊盯她的眼不放，那對眼瞳閃閃亮亮，好像兩潭美麗的池水。

    「你跟他們又不熟，不用管他們。」她揮揮手。

    「來，跟我去圖書館。」他突然拉她起身。

    「做什麼？」

    「圖書館缺工讀生。」

    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我不要！」


    硬被拉到圖書館，一向沒什麼脾氣的朗紫靈生氣了。

    這個男生實在太雞婆了，她想安逸的過日子，不行嗎？

    「老師，這位同學家世很可憐，需要這份打工的薪水維持生活。」屈少延謊道，他吃定她懶得解釋。

    朗紫靈瞠目瞪向他，他怎麼連這種謊言都編得出來？

    「這樣呀……」老師看著清秀嬌小的她，好像真有幾分可憐樣。「那妳明天中午午休過來吧。」

    「謝謝老師！」屈少延愉快地又拉著她回教室。

    一出圖書館，朗紫靈立刻甩開他的手。「同學，你實在很過分！我不想當工讀生，也不缺錢，幹麼要逼我？」朗紫靈小小的拳頭緊握，平靜無波的情緒第一次被激起。

    此刻的她就像一頭硬被人吵醒的母獅子，脾氣跟著上來。

    「妳不是最聽妳媽的話？不是說要做個乖小孩？」他引述她作文裡的某一句話。

    向來不懂得反抗的朗紫靈氣洩了下來。

    屈少延笑了。「別生氣，我請妳喝飲料好不好？」

    朗紫靈嘟著嘴，沒有理他，逕自轉身走開。



    從此之後，朗紫靈天天中午都準時到圖書館報到，整理架上凌亂的書刊，還要擦地板、擦窗戶，再把學生還來的書分類，工作繁重又複雜，她忙得都快哭了，可是，一見到身邊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盯著她看的屈少延，她又硬生生把眼淚吞進肚子裡。

    「妳快點做好，等一下我帶妳去一個地方。」他抬頭看著站在椅子上擦拭書架的朗紫靈。

    今天下午沒課，他打算帶她去公園逛逛，獎勵她一下。

    「還很多耶～～」她的手都快磨破皮了，而且她也不想和他去。

    「是妳動作太慢。」他用食指戳了下她的腰。

    「喂！」他不斷惹她，是佛都有火！她狠狠地把抹布丟在他頭上。

    「妳！」他驚愕之下，又以十指攻擊她的腰，她尖叫著拿書敲他的頭，他一愣，乾脆把她抱下來打算嚴懲——

    「你們在幹麼！又叫又抱的成何體統！」圖書館管理員走過來剛好看見他們抱在一起，生氣地叫著。

    「她下不來，我只想幫她。」屈少延知道管理員誤會他們了。

    「借口！」他們分明躲在圖書館偷偷摸摸打情罵俏，現在這種學生多得很！

    「不信你看。」他突然放手，朗紫靈尖叫一聲，立刻跌下椅子。

    「你這小孩，怎麼可以放手？」管理員趕快扶起朗紫靈。

    「因為你不相信我們。」屈少延雙手一攤，一臉無辜。

    朗紫靈瞪著他，這個人實在太壞了！硬要改變她的安逸生活就算了，還喜歡欺負她。

    她站穩後，立刻重重踩他一腳，然後繃著臉，頭也不回地走掉。

    屈少延疼得哇哇叫，真是最毒婦人心！不過疼雖疼，他還是立刻追出去。

    「朗紫靈！」他不用幾步就追上她，拉住她的手。

    「放開我！」朗紫靈不想理他，眼眶紅紅的。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他要這麼纏著她，找她麻煩。

    「妳幹麼？哭了？」他低頭看著她的眼。

    「要你管！」她吸著鼻子，感到好委屈，現在連她家人都不幫她。

    「對不起啦！」屈少延馬上柔聲道歉。「剛才那種情形妳也看到了，如果我不那麼做，那個管理員會以為我們利用圖書館偷情。」

    「誰跟你偷情！」她臉一紅，罵道：「我最討厭你了！」

    「妳不用一直強調。」唉！扮黑臉的後果就是惹人厭。

    「走開啦，我要回家了。」她推開他。

    「我載妳。」他大步一跨擋在她前面。

    「不要！」她打算繞道而行。

    「走啦！」他不理她的反對，硬是拉她上腳踏車。

    這次朗紫靈賭氣沒有抱住他，他覺得好失望，迎著風，背後少了她溫暖的擁抱，他感覺有些涼意。

    一路上兩人沉默著，有時會聽到朗紫靈打噴嚏，他皺著眉，無法專心騎車。

    「妳確定不抱緊我？」

    朗紫靈倔著脾氣，不理他，於是他故意扭著腳踏車頭，兩人搖搖晃晃的，隨時都可能摔車。

    「別搖了！」朗紫靈害怕地尖叫著。

    「那就抱緊我呀！」他迎著風喊著。三秒後，朗紫靈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抱緊他。

    「這才乖嘛。」他滿意地笑笑，身體暖烘烘的。



    回到家，朗紫靈依然一進門就上樓，朗母也在門口洗鍋子，看見屈少延又載她女兒回家，連忙倒了一杯咖啡給他，笑咪咪地說——

    「少延啊，這段日子小靈真的改變很多，不但肯蓋被子折被子，還會燙衣服咧～～我和她爸都快嚇死了！」

    屈少延微笑，那是因為他「要」她那麼做的。

    「我就知道把小靈交給你準沒錯。」朗母開心地拍拍他肩頭。

    「我只是盡到同學照顧同學的責任而已。」屈少延客氣地說道。「伯母，我要回家了。」他牽著腳踏車準備走。

    「少延，」朗母叫住他。「你每天要騎那麼久的腳踏車上學，我看這樣好了，你乾脆搬來和我們一起住，也可以省房租。反正我們家房間多，空著也是空著。」

    她知道他是一個刻苦儉樸、又堅強懂事的好孩子，即使經濟上有困難也不願求人。

    「媽！」這句話剛好被走下樓的朗紫靈聽見。「不行啦！」

    「伯母，不用了，謝謝您。」他幫朗紫靈，不是為了得到回報，況且聽到朗紫靈生活態度大有進步，他真的很開心。

    「我不要他住在我們家！」讓屈少延住在她家，那她永遠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我說了算！」朗母難得嚴厲地板起臉。「妳給我上樓，把妳隔壁的房間清出來！」

    「我才不要～～」朗紫靈好委屈地奔上樓。

    「妳這丫頭——」朗母氣道。

    不過，這還是女兒第一次反抗她呢，真是令她感動到快哭出來了。

    之前聽到女兒跟她說：「媽，我的人生妳幫我決定就了好」時，她差點沒昏倒。她的女兒怎麼這麼沒志氣、沒主見！

    「伯母……」他知道朗紫靈討厭他，他纏著她，要她改變，已經是她忍耐的極限了，他實在不想讓她更討厭他呀。

    「別管她，明天星期六，你就搬進來，希望你多多照顧我女兒。」

    「呃……」他實在無法拒絕朗母笑呵呵的臉。「好吧，謝謝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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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屈少延真的完全介入她的生活了，而且趕都趕不走，一住就是一年多！

    朗紫靈瞪著本來是自己專用的浴室，此刻卻放了一堆男性日用品，她真想把它們全掃進馬桶裡。

    「你丟了它們沒關係，我不介意用你的香皂、牙膏、面紙……」屈少延彷彿看穿她的想法。

    「噁心！」她連忙把私人用品全收起來。

    「你用不用浴室？不然我要洗澡了，還是你要跟我一起洗？」他故意開她玩笑，她的臉倏地一紅，呈現出一種很可愛的淡粉色。

    自從圖書館事件，發現她很容易對男女之間的話題臉紅之後，他就三不五時想鬧鬧她，看她又氣又羞的模樣，真的很好玩。

    「屈少延，我不是沒脾氣的喔！」她抬頭瞪著他，才發現他原來長得好高，她才到他胸口而已，原來他是欺負她個兒小。

    她以前從沒仔細注意過他，其實他長相斯文英俊，兩道濃濃的眉毛下，是一雙永遠充滿朝氣的眼睛，微揚的嘴角就是他愛笑的證明，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簡直可以去拍牙膏廣告了。

    「很好，我還滿想看你發脾氣的樣子。」他環胸倚在門邊等著，半敞的衣襟裡露出光滑結實的胸肌。

    個子只到他胸口的朗紫靈，把他胸前的奸風景全收入了眼簾，她驚愕的目光停了三秒後，才反應過來，紅著臉把頭轉開。

    她小小的反應全看在他眼裡，他扯嘴一笑。「看來你雖然討厭我的人，但還滿喜歡我身材的？」

    「你——走開啦！」被戳破想法的她，羞惱地走人。

    晚餐，朗母準備了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

    「媽，爸在工廠不回來，這麼多菜誰吃呀？」朗紫靈看到這麼多的飯菜，裡頭四分之三的菜色，全是要動手剝殼或是去骨頭的麻煩菜，她光看頭就痛。

    「你和少延就要大學聯考了，今天我到廟裡求籤，廟公說你們都會考到好學校，我一高興，就煮了這麼多。」朗母邊說邊張羅著碗筷。

    屈少延洗完澡下樓，朗紫靈一看到他，腦海立刻出現他結實的胸肌，臉又是一紅，連忙替朗母盛飯。

    朗母看女兒主動幫忙，感動得不得了，又看看少延這個俊俏懂事的小孩，真想把他們兩個送作堆，有少延照顧，她也可放下一百二十個心。

    「哇！這麼豐富呀，伯母手藝真好！」屈少延開心地看著桌上的菜餚。

    「花言巧語。」紫靈口裡含著飯嘟嘍著。

    「來，吃飯。都是自己人，別客氣。」朗母招呼著。

    「誰跟他自己人……」紫靈邊嚼邊低聲喃念道。

    「小靈，你說什麼？」朗母沒聽清楚。

    「沒事！」紫靈沒好氣地挾菜放進碗裡。

    她嘴裡的嘟嚷，屈少延全聽見了，但他不想跟她計較，反正一年多來他已經習慣了。

    他懂事地先為朗母挾了一隻雞腿，再為朗紫靈挾了雞翅和蝦子。

    「我不吃這個。」她把碗裡的東西撥回盤子裡。她向來只吃煮好的、切好的、剝好的。

    朗母一聽，便順手幫她剝起蝦子。

    「伯母，她想吃就自己處理，我想這點能力她應該有的。」屈少延阻止朗母，還故意以瞧不起的眼神看向朗紫靈。

    「你——」她怒目一瞠，忍下氣，為了賭一口氣，她將一整盤蝦子移到面前。「剝就剝。」

    看到女兒真的剝起蝦子，朗母滿意得直點頭，更決定，如果女兒上台北唸書，一定要把女兒交給屈少延照顧。

    「少延，你打算念哪所大學？」朗母問著。

    「只要是理工類的我都會填。」

    哈！那我就填商學或文學類，最好永遠不要和他同校！朗紫靈剝著蝦殼，愉快地打算著。

    現在，在屈少延的磨練下，她終於有了人生的第一個目標，那就是——遠離屈少延！

    「正好，小靈她不喜歡背書，我和她爸正想叫她去考理工類的。」朗母愉快地笑著。

    「不要！」朗紫靈一聽立刻驚叫。「我、我想念英文系！」為了遠離屈少延，她一定會痛下決心狂背英文。

    屈少延有些驚訝，想給予讚賞的笑容，可是揚起的嘴角卻牽強得很。

    他不明白，明明紫靈變得積極肯動腦筋背英文，他應該開心，應該成就感十足的呀，可是他的心卻難受得很？

    他深深地看著她，而她卻回以他非常得意的笑。

    他皺緊眉頭，揣測她臉上的笑意。她為什麼會突然笑得這麼開心？難道她是為了終於能擺脫他而對他笑？

    想必也是，和她同住一年多，她從沒給過他好臉色，更遑論笑容，看來她真的很討厭看到他，急著想擺脫他。

    現在，他開始質疑自己想改變紫靈的念頭，到底是不是錯了？

    「英文系也不錯，將來可以當英文老師。」朗母贊成的猛點頭。

    「嗯，還可以擺脫某些討厭的人呢！一舉兩得。」她瞪向屈少延，話中有話。

    屈少延的心突然一陣難受，原來她真想擺脫他，他還以為就算畢業考上不同學校，還可互相連絡照顧，可是——唉！看來畢業後是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難受地揪緊著。

    「什麼討厭的人？」朗母不明白地問著。

    「……伯母，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屈少延不等朗紫靈回答，起身回房。

    身後，朗母為了讓紫靈能動背英文，似乎沒有反對她的意思。

    他垂下頭，心情更是沮喪，腳步也更沉重了……

    回到房間，屈少延實在想不透心情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低落，提不起勁，一點兒都不像他。

    他回想朗紫靈終於能擺脫他時的笑容，他的心就好悶，忍下住重捶枕頭髮洩。

    叩！叩！

    外頭響起敲門聲。

    「誰？」他有氣無力地應道。

    「我。」門外是一道心不甘情下願的聲音。

    屈少延心情有一刻飛了起來，可是一想到紫靈討厭他的表情，又瞬間跌落谷底。

    霎時間，他忽然明白，他心情不好全都是因為朗紫靈！

    他驚愕地發現，自己真的非常在乎朗紫靈對他的看法，還有她的一舉一動，他想改變她、管她，也全是因為他擔心她。

    他擔心，以她這樣消極的個性，受到挫折時一定會站不起來，也擔心她什麼都懶得解釋的個性，將來出社會一定會被人欺侮，更擔心她什麼都不在乎的個性，人生可能會就這麼虛度了，還擔心……

    唉~~他對她真的有一千個擔心，一萬個放不下呀！教他如何放手，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呢？

    她對他從沒好臉色，但他卻從來不在意地陪在她身邊，他不禁自問，難道自己全是因為責任、因為看不慣她的生活態度才這麼做的嗎？

    他該不會喜歡上她吧？喜歡上消極又懶散的朗紫靈？怎麼可能！

    但如果不是，他又為什麼會因為她的喜而喜、因為她的憂而憂？又為什麼一想到即將離開她，心就因為舍下得而揪得緊緊的？

    他好想弄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是真喜歡，還是只因為離情依依？於是他開了門，專注地看著她。

    「幹麼盯著我看？」紫靈被瞧得臉熱熱的，眼睛東瞄西看的，就是不敢看向他。「我媽怕你沒吃飽，要我拿給你，拿去。」說完，她把手上的飯菜塞給他，就想逃走。

    「等一下！」屈少延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進房間。

    他搭著她的肩，在明亮的燈光下望進她的眼，尋找心裡最真的聲音、最直接的感覺。

    看著她閃亮的美眸，他的心會因此怦然而動：握著她的雙肩，他會想將她藏進自己的羽翼下保護：與她的鼻息交錯，他的血液沸騰：心滿滿的，胸口滿滿的……只要有她在身邊，只要靜靜地看著她，他的心就好滿足、奸愉悅。

    他對任何人都不會有這樣的激動，唯有她才能令他怦然心動，他肯定，自己—定是愛上朗紫靈了！

    此刻，他好想吻她紅艷艷的嘴唇，他嚥著口水，感到口乾。

    「你……你幹麼？」她眨著眼，有些結巴。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好炙熱、好專注，害她的臉莫名地紅了起來，心跳也不自覺地加速，感覺週遭溫度似乎不斷地上升。

    「小靈……」他喚著她，聲音奸溫柔、好迷人。

    「嗯？」朗紫靈的心一窒，心臟好像被人提到半空中，明明胸口脹脹的，可是卻緊張得不敢大口吸氣、吐氣。

    他盯著她的唇，低下頭，緩緩地靠近她，理智不斷阻止他，可是青澀的初戀卻讓人想任性妄為。

    天！他真的奸想吻她，她青澀的甜蜜氣息引誘著他。

    朗紫靈盯著他半閉的眼和性感的唇，明知道即將要發生的事，可是她卻無法反應，她的心跳如擂鼓，全身無力的跌坐在床上。

    屈少延半跪在她身前，他執起她的下巴，看見她的眼神好慌、好無辜，令人湧起一股想保護她的念頭。

    他試探性地親親她的臉頰，見她沒有反抗，他再吻了她的唇。

    「唔……」朗紫靈瞪大眼，慌亂地看著他，她又羞又氣地想推開他，可是腦中一片空白，手腳全不受控制。

    她該反抗的，可是唇上的酥麻漸漸讓她昏了心智，而一種陌生的刺激更竄遍四肢末楷，讓她身體全熱了起來。

    屈少延輕輕地吻著她，感覺那柔軟、溫熱的唇，一把火在他體內燒開，他加深了吻，舌尖也貪婪地嘗著她甜蜜的唇，直到她閉上了眼，也沉醉在他的吻裡。

    幾分鐘後，屈少延依依不捨地放開她，他看著她的眼，想知道那迷濛的眼底是不是有他。

    「你……」朗紫靈還無法回神，那泛紅的雙頰、迷濛的眼、微嘟的小嘴，每一分神態都好迷人。

    「你心裡有我嗎？」他指著她的胸口。

    「什……麼？」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喜歡我嗎？」他問道，心裡好緊張。

    「什麼！」他的話像顆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朗紫靈彷彿聽見了心底的回音，可是卻又害怕面對現實的忽視那聲音。

    「你喜歡我嗎？」他又問。

    「當然不喜歡！」她回過神推開他，大聲說道，手還連忙擦著嘴唇。

    「不喜歡？那剛才你還跟我接吻？」屈少延生氣地問道。

    「別說了，我不知道！」她搗住耳朵，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討厭他，卻又和他接吻。

    「看著我！」他失望地抓下她的手。「小靈，你明明心裡有我！」

    「才不是！我討厭你，我最討厭你的！」她搖著頭，想甩掉腦子裡和她唱反調的聲音。「剛剛只是吻而已，就像演戲那樣……」她又連忙聲明。

    「什麼？演戲引」屈少延好生氣。

    「我要回房了。」她推開他，下敢再面對他，慌亂地逃走。

    完全沒戀愛經驗的屈少延這下感情嚴重受挫，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更不明白為什麼紫靈可以在不喜歡他的情況下和他接吻？

    唉！喜歡上她無疑是自找罪受，因為她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他可沒忘她是多麼地討厭他。

   

    朗紫靈回到房間，立刻把房門鎖上。她手指顫抖地撫著雙唇，上面還留有屈少延的溫度和微微的酥麻。

    奇怪，她明明討厭這個人，恨下得一輩子不要見到他，怎麼還會接受他的吻？

    而且，兩人接吻時口水混在一起，不是很嗯心嗎？可是為什麼她下但沒有思心的感覺，反而還覺得像是在嘗酸甜的草莓，想讓人一嘗再嘗？

    她想得出神，可是腦子裡除了屈少延炙熱的眼神和溫柔的吻，什麼答案也沒有。

    「啊……好煩喔！」她叫著撲向床。

    難道是她喜歡上他了？！一個念頭竄出，她驚愕地坐正，又馬上否認——

    「不不不！我是討厭他的！他雞婆、自以為是又老愛說話氣我，所以，我不可能喜歡他！」

    她煩悶地用枕頭蒙著頭，希望壓下不斷浮現在她腦中的屈少延。

    向來不習慣思考的腦子，此刻什麼答案也想不出來。

    自從那天「擦槍走火」後，屈少延和朗紫靈像極了陌生人，在家裡、在學校，能不見到面就盡量避免，他們的眼神總是下期而遇，遇上了卻又迅速避開。

    他們這樣的關係，一直持續到了大考前三天的一個颱風天——

    這天早上的天氣詭譎，天色昏暗，灰濛濛的。屈少延牽著腳踏車，想早點去圖書館排隊看書，朗母要他別出門，但他說沒關係，執意出門。

    因為家裡有朗紫靈在，他的心全繫在隔壁房裡的佳人，根本無法專心看書。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圖書館卻因為颱風警報沒有開放，他只好再回頭，隨便在街上找了家紅茶鋪待著。

    到了晚上，風勢、雨勢漸漸增強，沒看見屈少延回家的朗母開始擔心起來了

    「小靈啊！」她上樓叫著正在睡覺的女兒。

    「嗯……」朗紫靈迷糊地應著。

    「下來幫我看店，我去看看少延怎麼還沒回來。」

    「他要回來就會回來了。」她胡亂說完，又繼續睡著了。

    「快點啦！」朗母搖著她。

    「好啦。」朗紫靈掙扎著起身，睡眼惺忪地下樓。

    朗母騎著機車上圖書館找，結果發現圖書館今天根本沒開放，她又急又怕地趕回家——

    「小靈呀，少延回來了沒？」她全身濕答答地走進家門。

    捧著課本的朗紫靈故作不在意地搖搖頭，心裡卻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颱風已經登陸，外面風雨交加的，屈少延不回來能去哪裡？該不會發生意外了吧？！

    「真糟糕……」朗母焦急地看著屋外。「外面風大雨大的，路上還有好幾棵大樹被風吹倒，他一個人騎腳踏車，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危險？」

    「媽……」母親說中了她的擔憂，她嚇得臉色都白了。

    「我們再等等看好了，如果等下到，再叫里長幫忙廣播找人。」朗母拉了張椅子，坐下來等。

    可是兩人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還不見屈少延回家，朗母終於決定打電話給里長，正要撥電話時，屈少延一身狼狽的出現了——

    「唉唷！怎麼被雨淋成這樣！小靈，快把浴巾拿來。」朗母心疼地看著屈少延。

    朗紫靈沒動，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滾著，下一秒，她突然生氣地哭叫起來——

    「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如果你討厭我，不想看到我，就直說，不必這樣躲我！」

    「我——」屈少延心疼她的淚水，可是又冷又餓令他有氣無力。

    「你可惡！」朗紫靈把書丟在他身上，轉身哭著跑上樓。

    朗母搖搖頭。「少延，你別怪她，她為你擔心得連晚餐都沒吃。」

    「我知道。」知道朗紫靈其實並不是不在乎他，他的心忽地感到奸暖和，身體也不再發抖了。「伯母，對不起，我本來想等風雨小一點再回來的，可是雨卻愈下愈大，所以——」

    「沒關係，人平安回來就好，你趕快上樓泡個熱水澡，我煮薑湯給你暍。」

    「謝謝。」屈少延好感動，朗母待他就像兒子一般，他失蹤了一天，她不但沒有罵他，還這麼關心他，他真下知該如何報答。

    上了樓，屈少延沒有立刻洗澡，反而敲了朗紫靈的門。

    「小靈，開門。」屈少延等了一下，沒聽見聲音，又敲了一次。「小靈，是我，我們談談好不好？」

    門突然被打開了，眼睛又紅又腫的朗紫靈出現在他面前。

    「幹麼？！」她口氣很差地說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們擔心的。」他身體好熱，頭好昏，奸像發燒了。

    「你回不回來關我什麼事？！」她口是心非，可是擔心的淚水卻又下聽使喚的開始往下掉。

    「你明明擔心在乎我的，為什麼要否認？」頭痛欲裂的他皺著眉，拭去她臉上的淚。

    「我沒有否認，我是真的討厭你！」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明明很討厭他，可是當他出事，她卻又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不用一直強調。」他倚著門，頭重腳輕，心底好失望、好難過。

    「我真的很下喜歡你介入我的生活，你把我的世界變得好複雜。我明明過得很好，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改變？我不要改變，我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你可不可以別再管我了？！」她愈說，淚掉得愈凶。

    現在的她常常會因為他又怒又憂，情緒起起伏伏，她真的很不喜歡那種心飄懸在半空中的感覺，就像今晚一樣，如果她可以什麼都不理，心也就下會這麼難受了。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他看著她，心底好感傷。

    「真的？」她停住淚看著他，心底雖鬆了一口氣，卻沒有得到預期中的開心。

    他歎氣，點點頭。

    等上了大學，他們就真的分道揚鑣了。他不會忘記她的大學志願。

    這次聯考，屈少延因為發高燒，所以考得並不理想，不過，雖然考不上公立大學，還是可以選擇到不錯的私立學校。

    分發後，他果真考上台北的大學，看到朗紫靈憂鬱的神情，他不敢問她考上哪所大學，怕問到她的傷心處，只能默默地打包行李，準備搬到台北。

    他走到浴室準備收拾自己的日用品，卻從沒關好的門縫中看到正在裡頭掉眼淚的朗紫靈，他的心一陣揪緊，想衝進去抱住她，可是又想到她討厭看到他，於是作罷。

    他只能靜靜地站在浴室門外，陪著她。

    浴室裡，朗紫靈好難過，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難過。

    屈少延要離開，她應該開心得放鞭炮才對，因為再也沒有人會想要改變她的生活，再也沒有人會干涉她的一舉一動，她終於可以依自己的方式過日子了。

    這麼開心的事，為什麼她的心卻難受得緊？胸口鬱悶得直想哭？

    「少延，你行李打包好了沒？火車出發時間差不多了。」朗母在樓下催著。

    「喔。」屈少延出聲應答後看向浴室內，果然看到朗紫靈驚慌的眼，於是他推開門——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想拿我的東西。」他指著鏡台前的日用品，心疼她臉上的淚水。「你……考不好沒關係，如果不想念，明年再重考就奸了。」他邊收拾著邊勸道，以為她為了考不到理想學校在哭。

    「不用你擔心，我如願考上英文繫了。」她吸吸鼻子故作開心地說道。

    「那你……」他不懂。那為什麼哭？

    「能和你不同學校，我開心得喜極而泣。呵呵～～終於可以擺脫你了，老天爺對我真不錯。」她說著，心卻隱隱刺痛。

    真傷人呀！屈少延臉色黯了下來，默默地收拾著。

    收拾完後，他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了聲：「再見。」

    「NO！是不再見！掰～～慢走！」她趕緊補充。

    「我們真的不再見了？」他好難過，但不願意放棄。

    「為防你愛管人的毛病又犯，我看我們還是不見面為妙。」

    「如果我不再干涉你的生活，我們可以見面嗎？」

    朗紫靈沉默了一下，故意說：「我看你本性難栘，我們還是各走各的路吧。」

    屈少延重重地歎了氣。「算了，或許我們的緣分真的到這裡了，謝謝你這一年多來的照顧，你多保重，我走了。」

    唉！沒想到他的初戀竟是這麼的短暫。

    「不送。」她笑著揮揮手，但等屈少延下了樓，她的表情卻又下自覺地愁了起來。

   

    「伯母，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提著行李下了樓，屈少延道別著，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樓梯口，卻遲遲等不到朗紫靈下樓。

    「都是自己人，別客氣。」朗母笑中帶淚。「到台北安定好之後，要記得打電話回來喔。」

    「我會的。」看來紫靈真的不會出來送他了，他奸失望。「那我走了。」

    「我載你去搭火車。」

    屈少延點頭。離開時，他還不斷地回頭望，但始終沒等到朗紫靈出來送他，最後他只好死心離開了。

    看到屈少延離開，站在二樓窗口的朗紫靈眉頭皺得好緊，她的心裡感到又是解脫、又是不捨，好矛盾。不喜歡思考的她，不願再分析為何胸口有股沉悶的感覺，她寧可只去想，等屈少延走後，屬於她的生活就又回來了。

    她努力咧嘴一笑，就像只放出籠的小鳥。

    終於又能自由自在了。

    她就不相信，以她原本的方式，生活就真會如屈少延所言的一團糟。

絕對官僚

第三章

    我的名字是朗紫靈，今年二十六歲，OO大學英文系畢業，畢業後一直從事英文秘書一職，工作經驗豐富。

    我的個性獨立、樂觀積極，很多工作皆可獨當一面，希望能有機會到貴公司面試……

    打完履歷表中的自傳，朗紫靈小心翼翼地按下發送鍵，等傳送成功後，才摘下眼鏡，甩甩髮酸的手。

    英文打字她很拿手，可是中打就不行了，這幾個字花了她快一個小時，而且天氣又冷，她的手指頭都快凍壞了。

    不過，只要能順利取得面試機會，並且被錄取，一切辛苦就都值得了。

    她想應徵的是一家剛上市的電子公司，叫「鈺銓科技」。

    鈺銓科技在今年初研發出一款超薄、使用年限比其他廠牌還長百分之四十的電漿電視，營業額立即衝出佳績，成為業界佼佼者，股價在一片低迷的股市中，更是天天拉長紅。這樣的公司，福利肯定比一般公司奸。

    所以，當她一看到錳銓在人力網站上徵求英文秘書，立刻發送應徵信函。如果能錄取，她就要辭掉目前的工作。

    她大學畢業到現在已經四年，畢業第一年，因為個性懶散，她連續被奸幾家公司炒魷魚。此時她才自覺，以自己這種個性，在汲汲營營的台北一定會被淘汰，而且父母年紀也大了，她不能再讓他們操心，小時候那靠著父母平順過日子的想法，長大後，她才明白原來只是可笑的念頭。

    呵～～難怪當年屈少延會看不過去，會雞婆地干涉她的生活，原來他是想搖醒她，讓她明白這社會現實的一面吶！

    於是她花了許多時間，回想著屈少延的苦口婆心，然後整理心情，重新找了工作。她試著努力工作，逼著自己成長，凡事都努力去做，不懂的事就弄到清楚，更認真地打好人際關係，果然，同一份工作一做就是三年。

    過程中雖然辛苦，但是聽到身邊的家人、朋友給她肯定的評價，一切都值得了。

    雖然她不是什麼精明幹練的女人，可是她不再懶散、消極，她的人生因為有了目標而每天過得很充實。

    現在，她很感謝屈少延當年的雞婆，如果不是他，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多采多姿」的生活真的能讓人活得更精彩、更有意義。

    唉～～一想到屈少延，她的心還是會莫名地隱隱作痛。

    隨著年紀增長，懂得何謂男女情愛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他好久了，對他的思念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深植在她心裡。

    好幾次，她都想打電話給他，可是當年自己把話說得那麼絕，她實在沒勇氣再和他連絡，只能將這份愛藏在心裡、寫在日記裡。

    而長大後她也終於明白，當年她對屈少延那又討厭又擔心的矛盾心情是什麼了。原來是害怕他如果完全入侵她的生活，卻又一走了之，那她該怎麼辦？

    她怕這樣的結局，於是她才會不斷抗拒著他的好意，對他怒目相向，才會不斷用言語傷害他。

    當年的事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局面，只好一擱再擱。

    她知道屈少延有時會回桃園看她母親，而母親也曾把她在台北的電話、地址告訴他，可是都已經八年了，她卻從來沒接過他的電話。

    為了怕他找不到她，她連換了工作後，家都不敢搬，電話也不敢換，每天花快兩小時通車上下班，可是他卻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難道，她真的傷他那麼深嗎？一句？「永不再見」的氣話，需要那麼計較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急於想擺脫她？

    當年母親把她交給他「管」，他應該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吧？

    那當年那個吻又算什麼！那深切又炙熱的眼神又算什麼！他在戲弄她嗎？

    他人離開了，卻折磨著她的心，又不願和她連絡，有時她真的好恨他，恨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情！

    可是，恨的同時，她卻忍不住在掃地時想到他、燙衣服時想到他、吃蝦子時想到他，做什麼事都想到他……她的生活中無時無刻不充滿他的影子。

    她對他簡直又愛又恨，如果再見到他，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了。

    唉！他都這麼多年沒消息了，也許她該試著忘記他，只要不再對他心動，就不會再有、心痛……

    「經理，這是今年度的研發預算表。」研發專員翁美妍把預算表遞給研發部新任經理屈少延。

    「好，謝謝，放著就好。」屈少延感激一笑，他總是那麼彬彬有禮，待人和善。

    今年才二十六歲的他，比同年齡的男人來得穩重內斂許多，他從不貪玩樂，只是照著人生計劃，一步一步地努力著。

    而他的工作能力也下容小覷，研究所畢業後，他放棄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進入鈕銓科技公司，一路從專員做到主任，今年更因為研發出新一代的電漿電視，而當上研發部經理，這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兩年，實在令人又羨慕又佩服。

    「經理，您的英文秘書找到了嗎？」翁美妍還捨不得這麼快離開。

    經理長得帥就算了，脾氣還很好，不但熱心助人，又從不恃才傲物，對於後輩的提拔更是不遺餘力，這麼NICE的男人，是公司公認的單身貴族，她能和經理同組工作，不知羨煞多少女同事。

    「還沒。」他禮貌地抬頭應道，但注意力很快地又放在電腦上的研發程式。

    「我有一個同學，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不知道可不可以請她來面試看看？」

    「也好，只要是人才，公司都歡迎。」他合上資料夾，看了一下行程表。「你請她明天下午兩點過來好了。」

    「謝謝經理，我替我同學謝謝你！」

    翁美妍開心地離開辦公室後，屈少延打開資料夾正要繼續工作，電話響了，是人力資源部——

    「屈經理，人力網站上有一個條件不錯的應徵者，你要不要先看一下她的資料？」

    「好，你幫我E-mail過來。」他放下手中的資料，打開信件匣。

    朗紫靈？！入目的三個字令他又驚又喜，他的心在發抖著。

    是她嗎？是小靈嗎？

    他抖著手打開附加檔裡的彩色近照——

    真的是她？！他激動到握著滑鼠的手心全濕了。

    她長高了，頭髮留長了，也變漂亮了，一雙眼睛依然那麼的靈活、動人。照片裡的她笑得好開心、好有精神，也很有自信。

    瞧她氣色這麼好，這些年她應該過得不錯吧。

    他有幾年沒見過她了？八年了吧。她還好嗎？她還是那麼討厭他嗎？

    這幾年因為怕她依然討厭他，所以他總是向朗伯母打聽她的清息，只是默默地關心她，而不敢找她。

    唉！他勇往直前的個性，在遇到心愛的女人時，也徹底沒轍了。

    一連串的擔心，令他猶豫著要不要讓她來面試……

    此時，電話又響了——

    「屈經理，剛才那位應徵者的條件符合嗎？要不要請她來公司面試？」像是算準了讓他考慮的時間，人力資源部又來電問道。

    「……好，你安排她明天早上十一點來面試。」屈少延決定把早上的行程空出來。

    既然她有能力，於公，他不能把人才拒於公司門外；於私，他更不能剝奪她找到好工作的機會。

    竟然接到鈺銓科技通知面試的電話，朗紫靈覺得自己真是幸運極了。她立刻向公司請假一天，趕在十一點前來到錳銓科技。

    上了十樓的研發部一看，她不禁驚訝得瞪大了眼。真不愧是上市公司！人家光是一個研發部就此她現在的公司還大了。

    櫃檯接待人員把她帶往會客室等候，順便要她填寫公司專用的履歷表，她專心地寫著，沒注意到身後有一個男人，光是看著她的背影，就激動得不得了。

    屈少延努力自持著，可是一見到愛了八年的女人突然出現在面前，藏了好久的愛意一下子全湧了出來，他的自制力早已瀕臨崩潰。

    不尋常的氣息，令她轉頭望去，但因為背光，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臉，直到他移動步伐，坐到她面前，她才驚愕得合不攏嘴——

    屈少延？

    再見到他，對他，朗紫靈並沒有預期中的恨，也沒有冷下臉轉頭走人，而是心情激動得說不出話，只能傻傻地盯著他看。

    她的心狂跳著，對他的思念更是傾巢而出，她紅了眼眶，心底感到好委屈，好想控訴這些年他的不理不睬，但她忍了下來。

    「小靈，好久不見。」語氣雖然輕鬆，但這句話他卻足足練了八年。

    「真的好久不見。」她眨眨眼，說得有些苦澀。

    他不願見她，但命運卻安排他們重逢。

    他變了好多，西裝筆挺的他，看起來更俊帥沈穩。他看起來比以前高，她已經不矮，可是仍只到他肩膀而已。

    「小靈，你過得好嗎？」

    他親切的問候令她鼻酸，如果關心她，會這麼多年不聞不問嗎？他的好意她心領了。

    「對不起，我是來面試，不是來談私事的。你快離開吧，要和我面試的經理隨時會來，我不想讓他看見我在聊天。」明明很想再和他說說話，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心中委屈地冷下臉。

    她的冷淡令他很難過，屈少延輕輕地說道：「我就是研發部經理。」

    「什麼！」紫靈好驚訝，她愣了兩秒，二話不說，拎起包包打算走人。

    「等一下！」屈少延立刻拉住她的手臂。「你怕和我共事，還是沒能力接下這份工作？」

    以前這招對她可能沒用，可是他明顯地感覺到她變了，真的變得很積極，否則還有工作的她，就不會為了要抓住往上爬的機會，來鈺銓面試。

    「才沒有！我幹麼怕你？」她不自在地說道。

    「我以為你還在為以前我硬要改變你的事討厭我呢……」他笑說著，心裡卻很在意她的答案。

    如果不問清楚，他根本無法和她共事，也無法自然地和她說話，既然遲早都要面對的，乾脆一開始就問清楚。

    「我才沒那麼小氣！小時候的事幹麼還記在心裡？如果你任用我，我就留下來。」為了證明自己不小氣，也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紫靈當下決定，只要有機會，她就留下。

    只是勉強留在這裡，每天面對著自己深愛著、卻不愛她的男人，她的日子該怎麼熬？

    她的答案令屈少延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八年來的心結一下子就解開了。或許他該早幾年找她問清楚的，都怪他自己沒勇氣，活該每日活在痛苦中，他覺得自己真蠢！

    「很好，研發部就是需要像你這樣的鬥士，你錄取了。」

    他的笑容好耀眼，覺得幸福又在向他招手，他決定再次追求她。不過，這次他要慢慢來，絕不能再管她太嚴，以免把她嚇走。

    「真的？」看著他的笑容，她的心一熱，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她還喜歡著他，日後要她若無其事地待在他身邊工作，是一件多大的考驗呀！

    「一起吃中飯吧。」他愉快地提出邀約。

    「……好。」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怕和他共事，朗紫靈點了頭。

    浪漫的法式西餐廳，最適合情侶一起用餐了。

    在這麼浪漫的氣氛中，紫靈全身不自在，不明白屈少延幹麼要帶她來這種地方用餐，還頻頻對著她笑，他又想製造假象騙她心動了嗎？

    她已經決定不再為他心動，不能再掉入他的陷阱中了，否則要是他再一次離開她，她一定會無法承受。

    「是不是不習慣吃田螺？」看她一入席就皺著眉頭也不動刀叉，屈少延問道。

    唉，他不該一開心就點了這家餐廳的招牌料理請她品嚐，完全忘了她的習慣。她向來只吃煮好的、切好的、剝奸的。田螺這種麻煩的東西，不知道合不合她胃口？

    「沒吃過，不知道怎麼弄。」紫靈回過神，垮下肩膀。

    「我幫你。」他細心地幫她處理好，才送到她的盤中。

    「以前你連蝦子都要我自己動手剝，怎麼現在肯幫我弄田螺？」紫靈好奇地看著他優雅的動作。

    「別再提以前了。」他不會再逼她要過怎樣的生活了，他要她自己去發掘。

    「你真的可以忘掉以前？」她忽然感到好生氣。

    他怎麼能忘了以前的日子？難怪他可以這麼多年不找她，也能輕鬆自若地和她吃飯。

    屈少延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著她，一會兒後說道：「有些事不能再繼續，該重新開始的，就該重新開始。」就像他即將追求她一樣。

    她誤會了他的意思，覺得他好無情。

    好！既然他要重新開始，她就奉陪到底，就把他當成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吧。

    她沒說話，低頭用餐，屈少延招來侍者替彼此倒了紅酒——

    「來，為我們的重逢乾杯。」他眼神發亮地看著她，能再見到她，並重新追求她，心底真有說下出的幸福呀！

    紫靈大口暍掉紅酒，困難地吞入喉，只感覺這紅酒好澀……

    「你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

    「辦離職手續需要一個月。」

    「這麼久呀……」他一刻也下想等，他想天天陪在她身邊。

    「我算是機要秘書，手上有很多事需要交接清楚。」

    「那只能這樣了……」屈少延雖然失望，但也沒辦法。

    結束午餐，紫靈並沒有回家，她回公司想盡快說明要辭職的念頭，可是一面對和善的經理蔣清其，她又開不了口了。

    蔣清其大她四歲，個子大概一百七左右，可是微胖的體型讓他看起來比實際身一局矮。

    他為人忠厚老實，腳踏實地工作，所以也是年紀輕輕就擔任高職位，而且從她進公司後，一直都對她非常照顧，也敦會了她許多東西，所以她實在開不了口談離職。

    「朗小姐，你不是要請一天假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蔣清其推推銀邊眼鏡，有些驚訝。

    「呃……我手上有些事還沒做好。」唉！她還是開不了口。

    「中午吃過了嗎？」他知道她每次都會忙到忘記吃飯。

    「嗯。」他對她這麼關心，她實在為難。

    蔣清其頓了一下，問道：「手上的事情會很緊急嗎？」

    「還好。」

    「那你可以先放下手上的事，等一下陪我出席一場關於無患子產品的說明會嗎？」他問得有些靦腆。

    「怎麼突然有場說明會？」她記得行事歷上沒安排。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從農委會那裡知道的，所以我向他們要了兩個席位，我想如果把無患子這樣天然的東西推銷到國際上，應該會受到歡迎的。」

    他們貿易公司做的是百貨出口，所以市面上任何有商機的產品，他們都不能放過。

    「好，那我先幫你收集一些無患子的相關資料，讓你對它有基本瞭解。」說著，她立刻回到座位上打開電腦，上網搜尋。

    蔣清其看著認真、積極的紫靈，心裡對她的愛意又更深了一分。

    和她共事三年，從來沒看過她有什麼異性朋友，就算是男同事，跟她也只是點頭之交，所以她應該沒有男朋友，他想追求她，可是礙於自己平凡的外貌，他總是卻步不前。

    不一會兒功夫，紫靈找到了一些資料交給蔣清其。

    「經理，我們邊走邊看吧。」她幫他拿起手提電腦。

    兩人來到停車場，看蔣清其還在專心看產品資料，紫靈便接過他手中的車鑰匙

    「我來開吧。」

    「你會開車？」蔣清其覺得驚訝。

    「出了社會，什麼都要靠自己，所以什麼都要試著學。」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這幾年，她逼自己得堅強、獨立，而她也做到了，可是並沒有帶來任何成就感，因為她始終沒得到屈少延的掌聲。

    今天和屈少延見面，沒有預期中的激情，他冷淡有禮，對她的生活不聞不問，得到的，也只不過是「重新開始」四個字，她的心真的好難過，卻沒立場說任何話。

    開完說明會，已經下午六點了，因為是冬天，所以天色暗得特別快。

    「朗小姐，等一下有事嗎？我想請你吃晚餐，謝謝你今天這麼幫忙。」蔣清其問得好靦腆。

    「好啊。」她正好也餓了，今天中午根本是吃氣氛，不是吃飽的。

    「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隨便，只要能飽就好。」她懶得去想。

    「天母有家義大利面不錯，我們去吃吃看，好不好？」

    「喔。」一想到吃頓飯還要跑那麼遠，她就覺得麻煩，真想告訴他，吃排骨便當就奸了。

    吃完飯，蔣清其還很熱心地送紫靈回家，不但送到門口，連紫靈都已經上樓了，還捨不得離開。

    此時，站在不遠處的屈少延皺著眉，看著這一幕。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這麼晚才送紫靈回家？他是她的男朋友，他們去約會嗎？

    想到這，他的心一驚。是啊，他怎麼會以為，以紫靈的好條件，這麼多年了，會沒有男朋友？

    不行！就算她有男朋友，他也要來場公平競爭，他不會放棄她的！

    於是，等那個男人離開後，屈少延立刻按了紫靈家的門鈴。

    屋內，紫靈以為是蔣清其去而復返，她按下對講機問道：「有什麼東西忘在我這裡的嗎？」

    東西在她那裡？他們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嗎？不然那個男人的東西怎麼會在紫靈家裡？

    「小靈，是我。」他好著急，臉色好難看。對講機那端靜了幾秒才回應——

    「有什麼事嗎？」她的聲音淡淡的。

    「我可以上樓坐坐嗎？我想看看你。」

    「……晚了，明天吧。」她拒絕著。

    「好吧。」他好難過，但也不勉強。「明天中午，我去你公司接你。」

    「不用了！」

    她急急的拒絕，讓屈少延更是難過。她這麼急著拒絕他，是因為怕那個男人看到嗎？

    「沒關係，那我去哪裡接你比較方便？」他換個方式問，他不想放棄可以和她約會的機會。

    「我去你公司好了。」

    「那明天見了。」結束對話，屈少延站在門口久久才離開。

    屋內，紫靈捧著胸口，幾乎虛脫。

    剛才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拒絕他上樓。

    她不是不想見他，而是怕他發現她屋裡放著關於他的東西。

    她急急地把所有照片全收到箱子裡，還把那本寫滿對他的思念的日記藏在床底下。

    雖然她對工作生活的態度變了，可是懶散的習慣就像是天生帶來的，改都改不掉，所以她的屋裡亂成一團，衣服堆成一堆，散亂的書佈滿書桌、沙發，如果他看到這景象，真不知道會給她什麼評價。

    不行！好不容易才遇到他，她不能再讓他看扁她了。

    於是，她徹夜未眠地打掃起屋子……

絕對官僚

第四章

    一整個早上，屈少延又急又煩，研發程式沒有一條看得進腦袋，他不時地用食指敲著桌面，又不斷地看表，心情一刻都定不下來。

    中午見到紫靈，他是該直接問她，還是裝作不知道地繼續追求她？他好苦惱，好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他們交往多久了……

    「經理，您現在有空嗎？」翁美妍敲門進來。

    「有事嗎？」連口氣都變差了，他一愣，立刻整整臉色，解釋道：「對不起，程式有些問題……」

    翁美妍釋懷一笑。「沒關係。經理，我是想問，昨天您和我同學面試，覺得怎麼樣？」

    「喔。她的條件大體上都不錯，可是我覺得另一個人的學經歷比她略勝一籌，所以……」他很抱歉地看著她。紫靈變得很積極，的確會比翁美妍的同學適合。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翁美妍有些失望。她還以為以後她們兩個好姊妹可以一起上班、一起八卦呢！

    「等等。」屈少延叫住她。「可以幫我訂一束玫瑰花嗎？」

    「送誰？要幾朵？」翁美妍那雙愛八卦的眼，突然亮了起來。

    「不知道……不過叫花店包小束一點。」他怕買太大束的花，紫靈會懶得拿回去，直接丟進垃圾桶裡。

    不一會兒花店送來玫瑰，一到了和紫靈的約會時間，屈少延看也沒看，就捧著花出門。因為是午休時間，翁美妍忍不住好奇，跟了出去。

    屈少延在公司門口等了好久，才看見朗紫靈搭計程車過來，一下車，她便快步跑過來，跑得氣喘吁吁。

    「小靈，還好吧？」他擔心地看著她。

    「沒事，沒事……我們去哪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昨天打掃屋子到半夜，害她早上差點遲到，根本來不及吃早餐，再加上一早進公司，就忙著收集無患子的產品資訊和國外市調結果，精神一緊繃，胃加速磨動，讓她奸不舒服。

    「……我不要吃那種要等很久、吃很久的喔。」她怕他又請她吃大餐，趕緊補了一句。

    「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牽著她的手，上了車。幫她繫好安全帶後，他才把放在後座的玫瑰花束送給她。「紫靈……這花送給你。」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臉色不自在地紅了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花呢！

    「為什麼送我花？」紫靈不解地問道，順便數了一下。九朵玫瑰花？九朵的花語不是長相廝守？

    是他想表達想與她長相廝守的念頭，還是他根本不知道意思亂送的？她的心期待地鼓動起來。

    「因為……因為……」我想追你。「想送就送了。」

    該死，他就是沒勇氣說出心裡的話！

    「喔……」她好失望，心倏地揪緊。「那……不介意我放後座吧？」

    如果是特地送她的，她會捧在懷裡不肯放開，但他送花的理由好敷衍，她也沒必要那麼在乎。

    對於他，她到底該不該抱著希望？他見到她就像見到老朋友似的，彷彿已經把當年那個吻一筆勾消，可是她做不到。那是她的初吻，十七歲時的青澀愛戀，她—輩子也忘不了。

    可是，忘不了又能如何？

    她奸難過，覺得自己下應該見他的。看著他的無情，她只會更心痛。

    屈少延皺著眉看她，即使心裡介意，也只能點頭。因為他想追她，又怕嚇到她，他小心翼翼地，不想破壞和她之間的和諧氣氛。

    「我們要去哪裡？」車子開不到五分鐘，她看他已經開始找停車位了。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屈少延神秘一笑。俗話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現在他則是「要抓住女人的心，先抓住她的胃」，他想煮好吃的東西給她吃，想把她的嘴養刁，讓她一輩子離不開他。

    「這麼神秘啊？」紫靈也開始覺得好玩。

    下了車，屈少延帶著紫靈走進一棟公寓大樓。她好奇地看著老舊又沒有電梯的公寓，不禁問道：「你住這裡？」

    「嗯。」他領著她走上四樓，拿出鑰匙開門。

    「可是……現在你的經濟情況應該不錯吧？不是上市公司的經理嗎，怎麼不買新一點的房子？」

    「我這裡是租的，四樓別人不喜歡住，租金也比較便宜。」他表情坦然，沒有任何羞澀的神情。

    他也想買房子，這兩年公司發的股票、年終和研發獎金，夠他在天母買高級別墅和頂級跑車了，可是他遲遲不買，就是怕買了，紫靈卻不喜歡。

    從以前到現在，他希望和她長相廝守的想法從來沒變過，只是太多事情阻隔，讓他無法一直陪在她身邊。

    「你還要拿錢回家嗎？」這是落入她腦子的想法。不然，這麼有錢的經理怎麼可能住在這種小地方。

    屈少延愣了一下，便隨意點點頭，順手替她泡了普洱菊花茶。他記得這是她的最愛，而這些年他也都是這麼泡的。暍著茶，想著她。

    「你先喝茶，午餐很快就好。」

    「不是要叫外賣？」她抬頭看著他。

    「外賣東西吃多了不好，我煮海鮮湯麵，很快的。」說著，他捲起袖子走進廚房，開始俐落地忙了起來，就怕心愛的人餓著。

    「那我也要玩！」紫靈放下茶杯，走進廚房。可是她卻什麼也幫不上忙，因為屈少延什麼也不讓她碰——

    「你別動，你又不會。」

    「喂，你怎麼這麼說？不是我不煮，是房東不准開伙啊！」她為自己辯解著。

    「那以後來我這裡吃飯，我自己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他下著面，撒進調味料，再打了兩顆蛋，完工！

    「你沒有女朋友？」她脫口問完才知道尷尬，但問都問了，就認命地等答案吧。

    「那你呢？你交男朋友了嗎？」屈少延不答反問。

    她皺著眉，不知該答「有」還是「沒有」。如果答沒有，會不會太遜了？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竟然沒交過男朋友！於是，她點了頭。

    屈少延心底漫過一陣苦澀，但他很快又重拾笑容。

    不管她有沒有男朋友，他都不放棄，除非她嫁了人。他一向是鎖定目標勇往直前的，在愛情裡，他也決定如此！

    「吃麵吧。」他堆起笑容。

    「能吃嗎？」她故意取笑他。

    「吃吃看。」他替她拆了衛生筷。

    餓昏了的紫靈奪來筷子，不客氣地大吃起來。

    屈少延滿足地看著她吃，在她吃麵的同時，他替她剝蝦子殼，再把蛤蜊的肉挑出來。

    「謝謝。」她沒時間感動，因為面實在太好吃了，好像媽媽的味道喔。

    「好吃嗎？」看她猛點頭，他開心地笑著。能為她煮飯，是他一輩子最大的快樂。

    午餐氣氛非常的融洽、溫馨，兩人臉上全是甜蜜的笑容，之前相處時那份不自在，似乎也化去了。

    隔天一大早，整個研發部鬧哄哄的，除了管理階級，每個專員的E-mail信箱裡，都收到好幾張經理帶著一個女孩上車、回家的照片，由於只照到女孩的背面，大家都在猜她是誰。

    「這是我親眼看到的喔！」翁美妍得意地炫耀著。

    昨天她跟蹤經理，看到他帶朗紫靈上車，她立刻招了計程車跟上，所有過程，她全都用手機拍了下來。

    「他們進去多久？你有等到他們出來嗎？」八卦女一號問道。

    「至少進去兩個小時……」當時她得趕回來上班，所以並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出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孤男寡女在屋子裡待了超過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好久喔——」八卦女二號曖昧地笑著。

    「昨天那束花一定是送給她的嘍？她是哪家千金小姐呀？」八卦女三號十分好奇。

    「看她的穿著，不像是有錢人。」

    「厚——早知道經理會喜歡沒錢的女孩，我就倒追他！」八卦女四號悔恨地叫道。

    「對啦對啦，八婆！」翁美妍笑她。要追也是和經理近水樓台的她比較有機會。

    「你們這群人，上班時間在做什麼！」此時，鐵面組長周利莉遠遠大喝道。她的模樣，就像漫畫裡那種尖酸刻薄的女強人，戴副貓眼眼鏡，梳著髮髻。

    一群人立刻一哄而散，各就各位。

    「哼，一定要人罵才會動！」她還在罵，罵完才走進經理辦公室，看辦公室裡沒人，又走了出來。

    「經理還沒進辦公室嗎？」她問著翁美妍。

    「沒有。」

    周利莉準備離開，剛好看見屈少延朝她走來，她立刻整整頭髮道：「經理——我把企劃案放在你桌上了——」她的聲音好溫柔，聽得大家都快吐了。

    「謝謝。」屈少延正要走進辦公室，周利莉又叫住他——

    「經理，聽說新的英文秘書要一個月後才能上班，這段時間需不需要我幫忙？」她問著，臉上有可疑的紼紅。

    「不用了，你自己的事情也很忙，這段時間翁小姐可以幫我。」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做事了。」他的體貼令周利莉好感動，她一定要更努力工作。

    周利莉走後，屈少延對翁美妍說道：「翁小姐，謝謝你昨天幫我訂花，今天可以再幫我訂嗎？」

    「好啊，經理，你要什麼花束？」翁美妍拿起筆準備記下。

    「這……」屈少延思考著。昨天，紫靈似乎下怎麼喜歡那束花。「你們女孩子比較懂這個，你幫我決定吧。」

    於是，翁美妍決定幫他訂十一朵的玫瑰花束，再綴上夢幻的滿天星，她想，經理的女朋友一定會很喜歡的。

    屈少延一路走回辦公室，總覺得大家看他的眼光怪怪的，有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有人則是不斷的竊笑，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又馬上認真工作。

    「怎麼回事？我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他問跟在他身後的翁美妍。

    「呃……沒有啊。」翁美妍好尷尬，雙手在身後不斷的揮動，暗示同事們別再八卦了。

    「這個月業務部的業績表出來了嗎？」業績也是市調的一環，沒有市調，他無法瞭解研發部的產品受歡迎的程度。

    「我馬上跟業務部要。」說著，她趕緊開溜。

    「翁小姐。」他叫住她，讓後者嚇了一跳。「這個月，你要多辛苦一點了。」

    「不……不會。」她心虛地笑著，以為八卦被發現了。

    屈少延回到辦公室，從辦公室的玻璃牆望出去，雖然同事都很認真地工作著，可是他總感覺到一股躁動，但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他搖搖頭，不打算想，把注意力放在研發程式上。

    只要這次研發成功，公司給他的研發獎金和配給他的股票，就夠他買一處更好、更近台北市中心的房子了。

    他專注地工作著，直到打卡鐘的午休鈴聲一響，他才收拾好東西，拿起花束，急急回家準備愛心便當。

    一個小時後，屈少延帶著愛心便當和花束在朗紫靈公司樓下等。一看到她出來，立刻揮手。

    「小靈，來。」他先把她帶上車，又送上花。

    「幹麼又送我花？」她看著，暗數著有幾朵。十一朵？一心一意？屈少延是真不知道花語，還是其實是在暗示她？

    「心情好就送了。」他把車開到公園旁。

    又是同樣的理由！唉！紫靈又默默地把花束放到後座。看到她的動作，屈少延也不氣餒，打算再接再厲。

    「……下次不要再送我花了，我帶回家都不知道要放哪裡。」

    「你不喜歡花嗎？女孩子不都喜歡花嗎？」他不解地問。

    「女孩子都很喜歡，我也很喜歡，但是我們喜歡的是花代表的意義，而不是花本身。」

    「花的意義？」他只知道不能隨便送人白菊花，其他一概不懂。

    他果然是亂買亂送的！朗紫靈很失望。

    「像昨天那束的花語是『長相廝守』，今天這束是『一心三意』。」她說給他聽，順便暗示他，如果不是真心想和她長相廝守，就不要亂送花讓她產生誤會。

    聽完，屈少延的笑容大大地揚起。沒想到翁美妍誤打誤撞，剛好幫他轉達了心意。

    「你不喜歡嗎？」他專注地看著她，一語雙關。

    「呃……」他炙熱的眼神令她的心一熱，又開始狂跳。

    「你喜歡嗎？」他靠近她，追問著。

    紫靈雙手抵在他胸前，但他溫熱的氣息仍不斷地騷動著她的心。

    她無法思考，理智早已迷失在他溫柔的雙眼裡，她想念他的吻想到心疼。

    而屈少延彷彿讀出她的想法，他低下頭先試探性地吻著她的嘴角，見她下滿足地呻吟出聲，他才放大膽，封住她的唇。

    他輕柔地吻著她，像保護寶貝似地擁抱著她，這個期待好久的吻，一點都下輸當年給他帶來的震撼。

    她的唇柔軟有彈性，嘗起來像成熟香甜的水蜜桃，他忍不住以舌尖一嘗再嘗，試圖挑起她的熱情。

    紫靈抓著他厚實的臂膀，似乎承載不了這樣親密的接觸而輕吟出聲。

    深藏的愛全湧了出來，她哭了，不知道是因為幸福，還是說不出的安心。

    屈少延嚇了一跳，他連忙吻著她的淚，迭聲道歉。

    紫靈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抓著他的衣襟哭了好久。

    求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挑逗我，我會當真的……她在心裡吶喊著。

    屈少延緊抱著她，他的眼眶灼熱，以為自己又把兩人的關係搞砸了。

    痛哭過後，紫靈推開他的懷抱把淚擦乾，她低著頭，不知怎麼面對這樣的尷尬局面。

    「……我好餓。」幾秒後，她揚起笑容轉移話題，彷彿剛才真的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屈少延也聰明地不再提起。

    「啊！我都忘了有幫你準備便當。」他急急地將放在車後座的愛心便當遞給她。

    紫靈打開便當，立刻笑得合不攏嘴——

    這個大男人，竟然學人家做「笑臉便當」！在白飯上用海苔和紅蘿蔔做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他怎麼這麼可愛呀！

    屈少延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覺得你看了之後會很開心。」

    紫靈開心地吃了一口。「我怎麼覺得你做菜的味道很像我媽？」

    「是啊，之前住你家，這些都是伯母教我的。」

    「難怪。」她又吃了一口青菜。「唉！我真怕萬一哪天吃不到你做的飯菜，我就得大老遠跑回桃園去了……」

    「不會的。想吃什麼，只要一通電話，我立刻做給你吃。」他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喂！別對我太好，我會想依賴你的。」她笑道，心裡感到又慌又甜蜜。

    「沒關係。」他發現他好喜歡她依賴著他，彷彿這世上只有他能為她撐起一片天。

    「喔？以前你可不是這樣跟我說的……」她吞下一口飯，開始數落。「你都說什麼……事情要自己動手，生活態度不可以太懶散，衣服要燙，碗要洗，腦袋要多動一動……」

    「沒想到你這麼會記仇。」他點了點她的鼻頭。

    「不過真的很謝謝你……」她突然很感性地看著他。「如果不是你，說不定我真的就這樣過完一生，不知道什麼叫做生活樂趣……」

    「不客氣……」他看著她，撥去她散落在前額的發。

    糟糕！他又想吻她了。不行！他得戒掉想吻她的壞念頭才行。

    氣氛一下又變得很曖昧，紫靈也感受到了，她以為屈少延要吻她，可是他只是凝視著她。

    她發現他的眼底似乎承載了好多心事，她忍不住心疼地拾起手，撫著他的眼角，想知道有什麼事困擾著他。

    屈少延倏地抓住她的手，眼神變得好深邃。

    「如果不想我吻你，就別勾引我！」他呼吸急促，忍著衝動，沒忘記她剛才的眼淚。

    紫靈沒有反抗，她紅著臉，以指腹摩擦著他厚實的唇線，彷彿在暗示著他。

    屈少延低吼一聲，丟開隔在他們之間的便當盒，執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而這小魔女不但沒有躲開，還模仿他，以舌尖畫著他的唇線，她逗得他心跳如擂鼓，呼吸大亂，飢餓如獅，直想把她吃了。

    朗紫靈笑了，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動作，竟能擊潰他的冷靜，於是更投入地吻著他，與他的唇舌甜蜜交纏著。

    唉——不管他是如何看待和她之間的關係，她只想留在他的攘裡。

絕對官僚

第五章

    從答應屈少延到鈺銓工作，到今天都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可是朗紫靈還是不敢開口向蔣清其提離職。

    屈少延問她，她還謊稱有，所以今天無論如何，她一定要開口，否則絕對無法如期離開。

    朗紫靈緊張又為難地敲著蔣清其辦公室的門。

    「進來。」

    朗紫靈打開門走了進去，蔣清其一見是她，立刻起身幫她倒了一杯茶。

    「怎麼了？工作還忙嗎？」他關心地問道。

    「蔣先生，我……」他對她這麼關心，她奸難開口喔。

    「怎麼？有事跟我說？」他體貼地關上門。

    「我想……做到這個月底。」她很快地說完，然後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

    蔣清其心上一陣不捨，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推推眼鏡問道：「做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離開？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不是……是因為……我找到另一份工作，那家公司希望我下個月初去上班……」

    「喔？怎麼都沒聽你提過？」雖然捨不得，但她能有更好的發展，他是樂見其成的。

    再說，如果他想見她，隨時可以約她，並不是從此就不再見面，所以他看得很開，

    「當初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就錄取了……」她說得好抱歉。

    「我方便知道是哪家公司把我美麗的秘書挖走的嗎？」為了化解她的抱歉，他開玩笑問道。

    朗紫靈果然因為他的話笑了。「是鈺銓科技，我會在仁愛區的總公司上班。」

    「那很好呀。」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他為她開心。

    「經理，我還有七天的年假，不知道還可以放嗎？」她很不好意思地問。因為她想利用年假回桃園度個小假。

    「當然可以。」蔣清其笑道：「這兩天我會開始徵人，你只要把事情交接好就可以開始放假。」

    「經理，你人真好……」她感激地紅了眼眶。

    「知道我人好，以後我找你出來吃飯，你可不能拒絕。」

    「當然！」她笑得好開心。「不如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

    「好啊，就算是為你餞行。」聽到紫靈離職後，還願意和他見面，他覺得好開心，也受到了鼓勵。或許，他應該趁著今晚的機會向她表白……

    「那我出去做事了。」紫靈放下心中一塊大石，走出辦公室，她立刻打電話給屈少延——

    「屈少延，今天晚上我不去你那裡吃飯了。」

    「可是我菜都買奸了耶，全部是你昨天晚上點的菜色……」屈少延好失望地說道。

    「對不起嘛——今天同事為我餞行，我一定要去的。」紫靈抱歉地撒嬌著。

    「好吧，那我只好乾啃饅頭了。」電話那頭的他可憐兮兮的，好似要獨守空閨的小媳婦。

    「別說得這麼可憐！誰不知道就算是饅頭，你也可以變出高級料理？」她被他惹得哭笑不得。

    「你在誇我嗎？」他的精神立刻振奮起來。

    「當然！屈少延是無所不能的超人，什麼都變得出來，我最崇拜他了。」

    「好，看在你這麼崇拜我的分上，我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屈少延很有肚量地原諒她了。

    「喂，不跟你說了，我要做事了。拜。」掛掉電話前，她還聽見屈少延「啵」的一聲吻，她的臉倏地發紅，心裡好甜蜜。

    那天的擁吻之後，他們兩人都聰明地不問對方心意。他們自然地聊天、說笑，他會偷吻她，她也會跟著沉醉在他的吻裡。

    他們甜蜜地相處著，誰也不想為現況下任何定義，只要他們是快樂的，就行了。

    也許，過多的貪求才會讓人不快樂吧，她和屈少延目前的情況，她很滿足，不想再想以前和未來。

   

    蔣清其今天下午有一場會議，必須開到七點才能結束，所以他和朗紫靈約八點在牛排西餐廳見。

    趁著空檔，紫靈回家洗了澡，換了衣服，看到唇色太白，又上了點妝才出門，到餐廳時已經八點了。

    侍者替她帶位，蔣清其已經先到了。

    望著特意為自己打扮的朗紫靈，蔣清其怦然心動。他下禁猜測，或許紫靈對他也是有意思的？

    他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然後將一旁的百合花束送給她。

    「哇！好漂亮喔！謝謝。」她禮貌地笑著。

    「我還怕你不喜歡呢！」蔣清其放下心中一顆大石。

    「怎麼會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她甜甜一笑。蔣清其平常這麼照顧她，就算他只送她一包面紙，她都很開心。

    聞言，蔣清其紅了臉。「我們點餐吧。」

    餐廳的料理好，燈光美，氣氛佳，兩人說說笑笑地用餐，氣氛非常愉快。

    等到上甜點時，蔣清其終於忍不住地問道：「紫靈，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很好啊。」紫靈一邊吃著提拉米蘇，一邊答道。

    「有沒有具體一點的？」他皺著眉，不喜歡這樣籠統的答案。

    「嗯……」她含住小湯匙想著，表情好可愛。「你聰明、有能力、個性忠厚，還很體貼下屬。」

    聽到她的評語，蔣清其笑開了。「那你會不會在乎交往的對象長相如何？身材如何？」

    「不會，只要看對眼就好了。」她下了結論。

    就像她喜歡屈少延絕對不是因為他帥得不像話，而是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種歸屬感。

    「那你看我覺得對眼嗎？」他很笨拙地問著，臉紅得不像話。

    「什麼？！」紫靈一口蛋糕不文雅的噴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連忙拿紙巾擦著。

    「紫靈，我們交往好嗎？」蔣清其抓住她忙碌的手。

    「經理，你別這樣……」紫靈好為難，她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了，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只有你。」他殷切地望著她，還是不肯放手。

    「經理，很抱歉，我一直只當你是哥哥……」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蔣清其頓時一臉愕然。接著他覺得好丟臉，原來他誤會了朗紫靈的笑容。但既然都已經表白了，他不想放棄。「還是，我們可以先交往看看？」

    他怎麼這麼執著呀！朗紫靈奸苦惱。為了不讓他白白期望，她決定告訴他——

    「經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就是我未來在鈺銓的主管。」

    「你們不是才認識一個星期？怎麼可能！」他好驚訝。

    「愛情說來就來，沒有時間長短的。」朗紫靈不想解釋她和屈少延之間的事。

    蔣清其心痛地低頭沉默，而後抬起頭道：「我可以和他公平競爭嗎？我喜歡你，我不想沒有努力就放棄你。」

    「這……」

    紫靈聽了真的很感動，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是向著屈少延，即使他曾經傷過她，即使到目前為止，他對她仍沒有任何承諾，她仍願意違背之前的諾言，對他動心。

    看著她為難的神情，蔣清其知道自己再怎麼說都沒用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他非常清楚。

    他神情落寞地問道：「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紫靈開懷一笑。

    「不好意思，說要幫你餞行的，卻又造成你的困擾。」他的心還是很難過，但他知道一切都會過去的。

    「沒關係。」

    兩人愉快地用著甜點，不知道窗外有一雙陰鬱的眼神，正沉痛地看著他們。

    屈少延到附近買黑巧克力，準備晚上做紫靈最愛的巧克力火鍋給她當宵夜，沒想到競讓他看到她和男朋友在約會，兩人還非常開心。

    他心痛得差點站不住。

    他知道紫靈有男朋友，可是她不提，他就下刻意去想，他享受和她在一起的甜蜜時光，以為自己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擄獲她的心。

    可是今天，紫靈卻為了男朋友臨時取消和他的約會，現在他終於明白誰在她心中的份量比較重，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不喜歡他送的玫瑰花了，因為再怎麼貴的花，也比不上男朋友一束便宜的百合花。

    他腳步沉重地回到車上，發呆了好久，才發動車子。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如果紫靈選擇那個男人，他不會再介入其中讓他們痛苦的，他可以放棄紫靈。

    不過，這輩子，他仍然會當她的守護神。

    打了幾天電話，都找不到屈少延，朗紫靈實在放心不下，這天下班之後，她便跑到他家門口去等。

    可是等到快凌晨兩點，屈少延還是沒回來，她不禁開始擔心。於是她又撥了一次電話，結果手機音樂競在角落響了起來，她詫異地跑過去。

    站在角落的屈少延來不及關掉手機，曝露了自己藏身的地方。

    「你怎麼站在這裡？」

    「我剛回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他力持聲音冷淡，不願露出對她的擔心。

    看到寒夜裡，紫靈在他家門口等了四個小時，他又心疼又著急，卻只能站在角落陪著她。因為他怕自己見了她之後，會不願意放手。

    他已經干擾過她的生活一次了，不想再干擾她第二次，他要讓她快樂的生活著，即使那快樂的生活中沒有他的存在，他也願意給予祝福。

    「這幾天我找不到你，都快擔心死了。你沒事吧？」

    「公司很忙。」他拿出鑰匙開門。

    紫靈不悅地抱怨著。「就算忙，你手機上應該有我的來電顯示呀，看到我打電話給你，你也要回我電話嘛，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門開了，她跟著進門，卻被屈少延擋在門口。

    他冶淡地說道：「晚了，你快回去吧。」

    「嗄？」紫靈好詫異，這還是他第一次不讓她進門。「你怎麼了？」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

    「喔。那我回去了。」紫靈點點頭，雖然覺得不對勁，但是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隔天，為了關心一下疲累的屈少延，朗紫靈特地買了他最愛的壽司，到他公司樓下等他。

    看到他走出公司，朗紫靈開心地想叫住他，可是卻聽他笑著問同事打算去哪裡吃飯，還聽到他說今天下午沒事，問同事要不要去健身中心。

    他不是很忙嗎？怎麼還有空上健身中心？紫靈滿心下解。

    等他們一群人離開後，紫靈撥了好幾通電話給屈少延，最後一通響了好久，才被接起來。

    「小靈？有事嗎？」屈少延的口氣生疏、冶淡，令紫靈聽得心臟發抖。

    「嗯……你下午有空嗎？我想見你。」她試探地問道。

    「這……」他考慮了一下。「對不起，我下午很忙——」

    「是公事還是私事？」紫靈打斷他。

    「當然是公事。」屈少延謊道。

    「原來和同事去健身房算公事？」她極難過地諷道。

    她幾乎可以確定，他下理她了，至於是什麼理由，她一點兒都不清楚。

    「小靈——」屈少延驚愕。她怎麼會知道？

    「屈少延，如果你不想見我大可直說，幹麼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我討厭你！」她傷心地哭了，感覺自己又被他拋棄了一次。

    「小靈，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她的哭聲讓他的心都揪了起來，什麼理智都不見了。

    「我在哪裡關你什麼事！」說完，她掛上了電話，又拔下電池，丟進手提包裡。

    屈少延像只無頭蒼蠅，焦急地四處找著紫靈，他跑去她住的地方，可是管理員說沒見到她，再跑到他們常去的公園、餐廳、咖啡廳，還是沒找到人。

    他心急如焚，猛打她的手機，但全是「用戶關機」的回應。他佇立在十字路口，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找她。

    此時，手機響了，他顧不得查看來電身份，劈頭就問。

    「小靈，你在哪裡？」

    「經理，我是美妍。」翁美妍被他不尋常的語氣嚇了一跳。「那個……總經理找你，請你回電話給他。」

    「我知道了。」他好無力，找下到紫靈，他根本無心工作。

    「經理，怎麼了嗎？你的聲音怪怪的。」

    「翁小姐，如果你心情不好，你會去哪裡？」經過幾次她幫他買花，屈少延似乎已經把翁美妍當成戀愛軍師了。

    「通常是大吃一頓，再不然，就是瘋狂的shopping一番，看當時經濟情況而定。」

    「還有沒有其他發洩管道？」翁美妍說的，紫靈都嫌太麻煩了。

    「最經濟實惠的，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發呆。經理，你問這個幹麼？」

    「我怎麼沒想到！翁小姐，謝謝你。」屈少延恍然大悟地掛上電話，急忙又跑去他和紫靈常去的公園。

    到了公園，屈少延果然遠遠地就看見紫靈坐在鞦韆上發呆，他悄悄走近她身邊，聽見她吸著鼻子，他好心疼。

    「小靈，對不起……」

    紫靈嚇了一跳，抬頭哀怨地睨著他，本想掉頭離開，卻又忍不住嘲諷地問道：「這位大忙人，請問您犯什麼錯，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還有，請不要叫我的名字，免得浪費您的寶貴時間。」

    「別這樣。」他蹲下身，與她視線平行。「我知道我不該騙你，對不起。」

    紫靈難過地別開眼不看他，她實在很不想面對這事實：這幾天她找不到他，其實是他有心躲她。

    「小靈，我們談談好嗎？」他低聲下氣，就怕當年事件重演，他又會失去她八年。

    「沒有什麼好談的，反正你又下想見我，不是嗎？」

    「我沒有——」他也不想避著她，而是不知道該如何把對她的感情淡化，更害怕看到她和她的男朋友出雙入對、卿卿我我。

    「那是什麼？」她盯著他的眼要求答案。

    他看著她，試著平心靜氣地說道：「小靈，一直以來，我都很希望你能快樂，只要你能找到幸福，我都會祝福你。雖然有時候我抵不過人性的自私，想把你佔為己有，可是這是不對的，我下能不顧你的感受，我應該尊重你的選擇。」

    既然她愛的是那個男人，他就不可以再誘惑她，不能讓她陷入兩難的局面，如果這場三角戀注定得有一人受傷，那就由他來承受吧。

    「你跟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都聽不懂？」她瞇著眼，努力想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我們以後還是保持單純的朋友關係吧。」他困難地開口，心在滴血。

    「所以……」她的心忽地碎了，她的聲音顫抖著，眼眶裡豆大的淚珠滾了出來。「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些日子你只是在戲弄我而已？」

    「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他急急地拭著她的淚。

    「那又是什麼意思？」紫靈氣忿地揮開他的手，含恨地控訴道：「當年挑逗我的心以後，就丟下我不聞不問，現在又這樣，你以為女人心是鐵鑄的嗎？可以承受多少次你這樣反反覆覆的傷害啊？」

    她真恨自己傻，才會一再的被拋棄。

    「小靈？」她深沉的傷痛表情震懾了他，他不懂她為什麼會這麼悲慟，他放棄爭取她，替她解開這道三角習題，她不是應該感到鬆口氣的嗎？怎麼表情卻像被全世界給遺棄了？

    「還是你操控我慣了，就連我的感情也想操控？指揮我來，我就得靠在你懷裡當只乖巧的小貓咪，指揮我去，我就得乖乖地當個被丟棄的布娃娃？」

    「你在說什麼？」他皺著眉，完全聽不懂她的話。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對你，我已經完完全全心死，再也不會受你控制了！」

    「你怎麼愈說愈奇怪了？我從來沒想過要控制你。」

    「對呀，你沒控制我，我卻依然跳進你的遊戲裡。是我自己傻，是我自作多情、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才會自食惡果！」她心痛得再也沒力氣思考了。

    「別說這些貶低自己的話。」看她自暴自棄的模樣，他的心好難受。

    「不說就會有人珍惜嗎？」她眼淚收乾，看著他，突然淒楚地笑了，眼底的傷痛好明顯。

    「會有人珍惜你的。」

    她的笑容，令他哽咽地幾乎無法呼吸，他想成為唯—珍惜她的男人，但她的選擇卻不是他，他又能如何？

    「全都不稀罕了。」她冷笑，臉上全是不屑，然後看也不看他地走出公園，攔了計程車。

    屈少延很擔心她，於是默默地跟著她回家。

絕對官僚

第六章

    傷心欲絕的朗紫靈流下出一滴眼淚，像遊魂般地回了家。

    回到家，她把他的照片全拿出來，一股腦兒地倒進垃圾桶裡，再把日記一頁頁地撕掉。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過，他炙熱的眼神是假的，他熱情的吻也只是男人的慾望，而不是愛！

    他對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再也不要自作多情地想他了。

    她好想像個任性的孩子般發洩哭喊，可是她哭不出來，只是發愣著，任憑傷痛啃蝕她的心和靈魂。

    而屈少延則站在紫靈家門前，望著靜默的屋內，他的心好痛，他紅著眼眶，只能站在門外陪著她。

    可是不一會兒，門縫下卻傳來陣陣白煙，他心一驚，立刻狂拍著門——

    「小靈開門！快開門！」

    屋內的紫靈燒著日記，燒著他的照片，不理屋外的呼喊。

    屈少延的呼喊聲驚動了住在隔壁的房東，房東先生出來查看，一看不得了，自己的房子怎麼失火了？他立刻回屋裡拿出備用鑰匙。

    門開了，屈少延在煙霧中找著紫靈，而房東則是緊張地巡著自己的房子有無受損。

    「紫靈！」

    屈少延在房間內找到了她，他搶下她手上的日記後，立刻去盛水澆熄火，再打開所有窗戶，幸好只是一盆火，很快就滅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天壽喔！立是呷哇燒啥！」房東看著盆裡的東西，氣得破口大罵。

    「對不起對不起……」屈少延抱著彷彿失去意識的紫靈，替她道歉著。

    「你叫她馬上給我搬出去，我不要租給她了。」說完，房東氣得扭頭就走。

    「房東先生……」是他們理虧，屈少延不敢再說什麼。

    「紫靈！紫靈！」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他害怕地頻頻喚著。

    紫靈稍稍回過神，她手裡還抓著幾頁日記。「你為什麼要來？你不是不理我了嗎？」她問著，空洞的眼神好無助。

    「對不起，對不起……」屈少延緊緊地抱著她，弄不懂她的心到底向著哪個男人多一點。他自己也好煩、好痛苦。

    可是，如果她不在乎他，會因為他的欺瞞和疏離而有這麼大的反應嗎？

    紫靈忽然笑了，可是淚卻從她空洞的眼滾了出來。「你一直丟下我，我卻又傻傻的，一次又一次地愛上你……我好痛苦……你告訴我，怎樣才可以結束這種痛苦？」

    「你……」她愛他！聞言屈少延又驚又喜。

    是了！他怎麼會看不出她的愛呢？他怎麼會以為一個女人可以和不愛的男人接吻呢？他真是天下第一大白癡！

    「我愛你，愛了八年……不過全燒了，我把愛全燒了……以後再也不會痛苦了……」她流著淚，把手上的幾頁日記又丟進火盆裡，火很快又燃起。

    「不！別這樣！」他趕緊救回紙頁，試圖救回她對他的愛，一不小心，手也被燒傷了，他痛得叫了出來。

    他的呻吟聲終於拉回紫靈的意識，她掉著淚，看著他被燒傷的手，她很不想理他，可是他的傷卻讓她心更疼。

    她起身，拉著他到水龍頭底下衝水。

    「紫靈……」

    「何必呢？救回幾頁日記又能代表什麼？你不愛我又有什麼用？」她歎道。

    「不！我愛你！」屈少延趕緊表白。「我一直都很愛你，我比任何人都愛你，可是你討厭我，你記得嗎？」

    「你愛我？這又是一句騙我的話嗎？」聽到屈少延也愛著自己，她的心倏地活了回來，但她還是下太敢相信，她怕這只是謊言，她已經承受下起任何一次的傷害了。

    「聽我說。」這次他一定要一次說清楚，再也不要有猜測，再也不要有三思孤行，傷人傷己。

    屈少延深情地看著她的眼。「小靈，再次見到你，我是害怕的。我怕自己又把你嚇跑，發誓不干涉你的生活，尊重你的選擇，所以當我看見你和男朋友在牛排西餐廳——」

    「什麼男朋友？」她眨著淚眼，不懂。

    「就是那個個子不高，有點微胖——」

    「什麼？那是我的經理！」

    「經理？」這次換他不懂了。

    「他是我的主管，那天說要替我餞行的……」天啊！他們之間的吵鬧就是為了這件烏龍的誤會嗎？紫靈實在無力。

    「可是我幾次看他送你回家……」

    聞言，紫靈好生氣。「你就不能對我多一點信任？難道你看不出我的心意嗎？」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可是以男人的直覺，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

    「他是喜歡我，也向我表白，但是被我拒絕了。」

    「真的嗎？』天空忽然一片晴朗，他笑得好開心。「那你現在還愛我嗎？」

    「我說過，我已經把愛全都燒了。」她雙手環胸，不想理他。

    這個自作主張，又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不說的男人，害她傷心難過，剛剛她還以為自己會因為心痛而死呢！實在可惡，她可沒那麼容易原諒他！

    「那這個呢？」他笑嘻嘻地攤開另一隻手中的日記，那頁日記上寫著大大的六個字——

    屈少延，我愛你！

    「證據確鑿，這下你賴不掉了吧。」他得意地笑著。決定把這頁日記護貝，再框起來當傳家之寶。

    「有什麼好得意的。」紫靈臉一紅，轉開臉道：「你還得留校察看呢！」

    「遵命！我一定會更愛你，拿到好成績！」說完，他趁其不備地吻住她。

    紫靈象徵地掙扎了幾下，可是他卻緊緊地將她鎖在懷裡，於是她放棄了掙扎，甜蜜地回應著他的吻。

    兩人緊緊倚偎著，心裡全都有說不出的幸福……

   

    因為紫靈被房東趕出來，屈少延便叫她搬去和他住。

    這天，兩人整理著搬來的行李，東西很快堆滿了屈少延的屋子，看著屋子被她「入侵」的樣子，屈少延覺得好滿足，可是紫靈卻覺得很不好意思——

    「對不起，行李太多了，過幾天等放假回來，我再找房子搬出去。」

    「不必搬了，家裡滿滿的，看起來很溫馨，很有家的感覺。」屈少延馬上反對。

    「可是……」她的東西堆得房子裡連個走道都快空不出來了。

    「不用可是了，這樣真的很好。」他就是不許她搬。「對了，你過幾天要放假？」

    「嗯，我還有七天的年假，我想回桃園。」

    「我也還有假！」屈少延馬上說道。就算沒有，為了能陪她回去，擠也要擠出來。

    「那你要跟我回去嗎？」她問道。

    「當然！到時候由我開車，我也好久沒看到伯母了。」他想著，好懷念伯母的咖啡……

    結果，屈少延真的依言硬是擠出了假期，他不是沒看見老總難看的臉色，但為了能陪著心愛的女人，他答應老總以手機遙控研發部。

    「你真的沒問題？」出發當日，紫靈見他還沒上車，就接了十幾通電話。

    屈少延揮揮手，表示沒問題，要她趕快上車。

    看著這個愛逞強的男人，紫靈好氣又好笑，她轉個方向，坐到了駕駛座上。「上車吧，我來開，你講你的電話。」紫靈體貼一笑。

    還在電話中的屈少延驚訝地看著她，而後在紫靈的催促下，有些下相信地上了車，上車之後，他的電話還是下斷響起，奸下容易電話鈴聲終於停歇下來。

    「呼——忙死我了。」

    「誰叫你愛逞強，硬是要跟。」

    「我不跟緊一點，到時被你溜走，我怎麼辦？」他開玩笑道。

    「少神經，我才不會！」她笑罵著。

    手機鈴聲又響了，屈少延接起電話後，用嘴形無聲地說了三個宇——我愛你。

    紫靈甜蜜地笑著，她專心注意前方的路況，安穩的駕車技術，終於讓屈少延放心地談工作。

    車子下了桃園交流道，很快的就到家了，朗母一聽說他們要回來，早就準備好豐富的午餐等著他們。

    「媽！」紫靈下車，立刻給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奸好，我現在要跟一位最重要的人打招呼，你等一下再打來。」屈少延也掛上電話，給了朗母一個大大的擁抱。「伯母。」

    「少延，你回來了。你的嘴巴還是一樣甜。」朗母看自己比屈少延的工作重要，開心得不得了。

    「媽，你就只誇他。」紫靈不依地撒嬌著。

    「是是是，我的女兒最乖了。」她牽著紫靈和少延走進屋裡。「今天我煮了好多你們最愛吃的菜，你看看。」朗母獻寶似地掀開桌上的菜罩。

    「哇，這麼多！這次真是回來對了！」屈少延伸手就想偷吃，但馬上挨打。「只是吃一個……」

    「好嗯心喔，一個大男人還撒嬌哩。」紫靈看了，雞皮疙瘩差點掉滿地。

    「我永遠是伯母的晚輩，跟自己的長輩撒嬌有什麼不對的。伯母，對吧？」他聰明地轉向朗母。

    「對對對，你嘴最甜了，別說伯母不疼你，吶，賞你一顆大干貝。」

    「媽——我也要！」紫靈看得嫉妒死了，她下服輸地也要母親賞她。

    「別鬧了啦，快去放行李，好洗手吃飯。」朗母想板起臉暍，但臉上的笑容讓她一點威嚴也沒有。

    「咦？爸呢？」紫靈記得剛剛在門外沒看見父親的車。

    「你爸一天到晚在工廠裡，你又不是不知道。」朗母張羅著碗筷，對於丈夫一天到晚都在工作，不但沒有怨言，還非常體諒。

    「那家裡不就又剩你一個？」紫靈忽然覺得自己好不孝，不能陪在母親身邊。

    「習慣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等紫靈上了樓，朗母招來屈少延問道：「少延啊，又不是過年過節，你怎麼和小靈一起回來了？」

    「因為……」屈少延靦腆地把他和紫靈的愛情告訴了朗母。「……伯母，下知道你還願不願意把女兒交給我管？」

    朗母開心得合不攏嘴。「傻小子，你還不明白，伯母早就把女兒『交』給你了！」

    「謝謝，謝謝……伯母，我愛你！」屈少延開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把女兒交給你，你可要好好待我女兒喔，要是她哭著跑回家，你皮就給我繃緊一點。」她板起岳母的臉孔。

    「Yes！遵命！我會好好待她的。」

    晚上，因為母親要去工廠幫忙加班，屋裡只剩屈少延和朗紫靈。

    他們搬出長椅，坐在屋外，背靠著背看著滿天的星星，雖然冬天的星星沒有夏天時那麼大，可是依然明亮。

    「你說星星會不會有一天不見？」她幸福地問著傻問題。

    「如果你問我會下會不愛你，我肯定回答『不會』！」他這麼回答她。

    「神經！我又下是問這個！」她紅著臉笑罵著。

    他摟著她的腰，看著她比星星更閃亮的大眼。「小靈，我覺得好幸福，怎麼辦？我好想告訴全世界，我愛你。」

    紫靈偎進他的懷裡，指尖畫著他的胸前，低聲道：「你有多幸福，我就有多幸福；你有多愛我，我就有多愛你。」

    聞言，他感動地縮緊他的臂膀。

    「少延，我們騎腳踏車夜遊吧？好懷念喔。」紫靈忽然拾起頭，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屈少延眼睛一亮，立刻拉著她騎上腳踏車，不過，這次她不是坐在後面，而是坐在前面的橫桿上，偎在他懷裡。

    「哇——好舒服喔！」冷冷的風吹得紫靈全身沁涼，她忍不住張開雙臂迎著夜風。

    「別這樣，會感冒的！」屈少延一手要控制車頭，一手要護住紫靈以免她跌倒，忙得很。

    「不要！」

    見她不聽話，依然張開手迎著風，屈少延緊急煞車。

    「為什麼停了？我還要！」她傻氣地扭動著。

    「你這樣會感冒的，還是坐到後面去好了，至少我可以幫你擋一點風。」他拉地下車。

    「那樣有什麼好玩的！」

    紫靈下了車，但沒有回到後座，反而在廟前的廣場玩了起來。

    那裡燈光明亮，地上還畫著跳房子的格子，她蹦蹦跳跳地，好開心。

    「好了，回家了啦！」夜愈來愈冶，他愈來愈擔心。紫靈身上的衣服不夠，他脫下外套讓她穿著。

    「來，一起玩，看誰厲害。」她拉著他一起加入戰局，連連贏得勝利的她，開心得又笑又叫。

    屈少延看著她單純的快樂，也被她感染了，兩個大人在這寂靜的夜裡，卻玩得像小孩似的。直到廟公受下了他們的嬉鬧聲，出來趕人，他們才趕緊逃走。

    回到家，兩人氣喘吁吁的，覺得又刺激又好玩。

    「你猜那個廟公現在是下是還站在廣場罵我們？」她記得剛剛廟公可是追了他們好遠。

    「哈哈哈——我們這麼吵是該罵。」他笑說著，卻沒有要改進的意思。

    「厚——你變壞了喔，知道錯不改進，還笑嘻嘻的。」她斜眼瞄著他。

    「你不也一樣！」

    他呵她癢，她尖叫地逃上樓，他幾個大步就在二樓的樓梯口追到了她。

    他抱著她，與她笑倒在地，他溫熱的鼻息拂著她臉上冰冷敏感的肌膚，她笑喘著看他，眼睛好亮好迷人。

    屈少延忍不住吻了她，她攀著他的頸項，熱情地回吻著。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從來沒這麼熱情主動過，是被剛剛的玩心挑起的嗎？還是剛剛的緊張刺激，激起她的熱情？

    她笑著，眨著迷濛的眼，臉蛋緋紅，指尖在他的下巴拂著，彷彿是無言的邀請。

    他低吼一聲，抱著她回她房間。

    他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扯開礙事的衣物，他的急切、他的煩躁，令她忍不住笑出聲。

    見自己被取笑，他懲罰性地咬著她的耳垂，引起她一陣呻吟，再也沒力氣笑他。

    衣服終於解開，他將她抱在懷裡，用生命愛她。

    小小的單人床上，兩顆鼓動的心跳，從此熨貼在一起……

    清晨五點，朗母回到家準備開店，樓上兩個人都還在睡夢中，她輕手輕腳地張羅著，就怕吵醒他們。

    可是她的動作再怎麼輕，淺眠的屈少延還是聽見了，他看了一下手機時間，吻了下紫靈的唇，才起床。

    今天，他打算幫朗母的忙。

    「怎麼不多睡一下？」朗母煮著咖啡，覺得這孩子比還女兒貼心。

    「不用了，我想幫伯母賣早餐。」屈少延笑道。

    「也好，今天是星期一，學生很多，我正在擔心忙不過來呢！」

    「那有什麼我可以幫的？」他環顧著四周。

    「幫我收錢、包飲料吧。」

    「沒問題！」屈少延領命。

    原以為工作會很輕鬆，可是屈少延忙得笑容都快不見了，要不是因為能幫上朗母的忙，他實在扯不出笑容哩！

    早上十點，早餐店已經忙得差下多了，屈少延拿著自己特製的漢堡上紫靈房間。

    「小豬，起床嘍——」他用手指戳著她渾圓的肩頭，原本想一口咬下去，可是到了嘴邊，又改成了吻。

    他吻著她的肩頭，可是又嫌不夠地吻向她的頸間、她的耳垂，然後是她的唇。

    睡夢中，紫靈作著甜蜜的夢，她夢見白馬王子吻她，她也開心地回吻著。

    屈少延怕自己又會想要她，於是連忙結束這個火熱的吻，可是紫靈卻不依地嚶嚀出聲。

    「紫靈……起床吃早餐了。」他搖著她。

    紫靈下情願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她最愛的男人，回想昨夜與他的纏綿，她下禁又紅透了臉。

    「一早就胡思亂想。」屈少延看穿她的想法，忍下住笑她。

    「才沒有！」被他一虧，紫靈羞得全身泛紅，連忙用被子蒙住臉。

    「快點刷牙洗臉，然後吃我的愛心早餐。」他拉開被子，獻寶似地端出特大號漢堡。

    「你養豬呀！」紫靈驚呼。

    「經過我昨天的『檢驗』，發現你實在太瘦了，要再多長一點肉。」他煞有其事地撫著下巴，眼睛故意壞壞地盯著她的胸前。

    「你在看哪裡呀！」紫靈乾脆用被子蒙住他的臉，省得被他吃盡冰淇淋。

    「奸好好，我不看！我電話來了。」屈少延鑽出被子，接起手機。「喂？」他愈聽，臉色就愈凝重。「……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怎麼了？」紫靈擔心地看著他。

    「研發程式出了問題，我必須馬上回去看看。否則，如果趕不上下一季推出新產品，公司損失會很嚴重的。」他不捨地看著她。「小靈，我先回去，你在這裡好奸玩，等收假，我再來載你——」

    「不，我要陪你回去。」她知道這個時候，他一定希望她陪在身邊。

    「可是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她的用心，他全明白。

    「媽會諒解的。我立刻打包。」

    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屈少延好感動，紫靈永遠都是這樣，為他著想，默默地陪著他、支持著他，他怎能失去她？

絕對官僚

第七章

    回到台北，屈少延馬上陷入一連幾天的加班，甚至有時連家都沒回，紫靈真擔心他身體會忙壞，可是她又幫不上忙，只能在家裡乾著急。

    終於到了她進入錳銓上班的第一天，可是屈少延不在辦公室裡，聽同事說他已經在工程組待三天了。

    「經理常常這樣嗎？」紫靈擔心地問著翁美妍。

    「這次是因為程式出了問題，才會這樣的。」翁美妍答道：「你不用擔心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經理沒交代你就不用做，你先瞭解公司的產品吧。」翁美妍以為她在擔心工作，於是好心地告訴她。

    「那……你可以告訴我工程組怎麼走嗎？」她好想見見他，不知道他現在怎麼了？

    咦？這個女人幹麼這麼積極地想見經理呀，該不會上次面試「煞」到經理了吧？還是她用美人計勾引經理，經理才任用她的？

    翁美妍瞇起眼，對這種花癡的行為感到不齒，於是她隨便指了一個方向。

    紫靈道謝後，立刻依著翁美妍指的方向走去，而翁美妍也立刻認出了這個背影

    原來和經理幽會的女人是朗紫靈！

    她嫌惡地看著朗紫靈婀娜多姿的背影，馬上便看不起她。

    哼！有能力勾引經理，不見得有能力當經理的英文秘書！她就等著看朗紫靈的笑話。

    不知道自己將引起一場辦公室風暴的朗紫靈，急急地找著屈少延，可是她繞了一大圈，還是找不到工程組。好不容易問到正確方向，可是一到工程組，卻得知屈少延外出見客戶了。

    她失望地回到研發部，滿面愁容的她，還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經成為辦公室中女性的公敵。

    「你是朗小姐？」周利莉不客氣地叫住失神的紫靈。「上班時間不在位子上，你跑到哪裡去了！」

    「經理不在……」她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正要解釋，周利莉卻已經辟哩啪啦地開罵了——

    「就算經理不在，他辦公室裡也有很多東西可以看、可以學的吧？如果再沒有，你也要待在他辦公室裡接電話呀！第一天上班，就這麼不懂規炬，像什麼！」

    「對不起。」她低聲道歉，對於自己這麼分不清楚公私感到慚愧。

    「知道錯還不快回去！」

    「是。」紫靈低著頭走回去。

    經過翁美妍身邊時，她忍下住問道：「請問……剛才那個女人是誰啊？」

    可是翁美妍沒有理她，紫靈以為對方沒聽見，又問了一次。

    「她是周組長，專門管我們的。」翁美妍不耐煩地回答她，連頭部懶得拾。

    「喔。」難怪她那麼凶。她搖搖頭，走回辦公室。

    於是，朗紫靈上班第一天的唯一工作，就是呆坐在辦公室一整天。

    一整天，紫靈什麼產品介紹都看不下，她擔心屈少延，打手機又下通。

    唉！他那麼忙，可能也沒注意到手機沒電吧。

   

    上班的第二天，遲鈍的朗紫靈終於發現辦公室裡奇怪的氣氛了。

    男同事看見她，全都曖昧地笑著，女同事看見她，不是瞪她，就是對她愛理不理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有得罪過他們嗎？

    她忍不住跑去問翁美妍。

    翁美妍連看都不看她。「你想太多了，可能大家比較忙吧，不是不理你。」

    紫靈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但也反駁不了，因為她真的感覺得到女同事們目光裡透露出來的敵意。

    中午，她拿著自備便當打算進茶水問微波，可是卻聽到有人在談論她，她停下腳步，倚在門邊聽著——

    「……只會靠美色的女人，能做什麼事？我看不出一個月，一定會被趕走的。」

    「難說喔，說不定到時候，她再跟經理ㄋㄞ一下，經理就又心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經理人超好的。」

    「對呀對呀！聽說美妍的同學本來可以進公司的，就因為她勾引經理，才得到這份工作的。」

    「唉！沒想到經理自制力這麼差，早知道我就去勾引他，我床上技術絕對不會比她差！」

    朗紫靈認出說最後這句話的聲音，是一位叫王曉玲的女同事。她愈聽臉色愈綠，下難猜到同事口中的「她」，就是自己。

    只是，她才來上班第二天，為什麼就有這些謠言？

    此時，微波爐「噹」的一聲，女同事們笑著拿出微波好的飯盒走出來，正好撞見一臉怒容的朗紫靈。

    「呃……」她們一臉尷尬地笑笑，然後連忙走掉。

    看著那三個八卦的女人，紫靈雖然很生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少延知道，他自己的事都已經忙不完了，她不能再讓他放心不下她。

    接連幾天，朗紫靈在辦公室裡簡直如坐針氈，沒有人要理她，諷刺的是，唯一會兒理她的，卻是天天對著她罵的周利莉——

    「產品代號背清楚了沒？」屈少延不在，週刊莉自然而然擔起教導朗紫靈的責任。

    「背了。」少延怎麼還沒回來，他真的沒事嗎？現在很「流行」過勞死，她的少延沒事吧？

    「公司部門分機背了沒？」

    「背了。」天啊！她和他應該有十天沒見到面了吧？

    「公司流程實際跑過一遍了嗎？」

    「有……少延！」眼睛一直注視著門口的紫靈，第一時間看見了屈少延，她開心地想奔向他，可是一想到辦公室裡的流言，她又忍住了，只能心疼地看著他一臉疲累，滿臉鬍渣和一身狼狽……

    「經理，您回來了？」周利莉恭敬地起身。「朗小姐上個星期就來報到了，因為您不在，所以我只教了她公司一些基本事務。」

    「好，很好。」他愧疚地看向紫靈，他忙到都忘記她來公司上班這件重要事情了。

    「那您休息，我回去做事了。」得到誇獎的周利莉開心地離開。

    「少延！」周利莉一走，朗紫靈立刻撲進他懷裡。「你一通電話也沒有，嚇死我了。」

    「對下起！我忙昏了，我好想你喔……」他抱著她，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她的肩膀雖然瘦弱，卻是支持他最大的力量來源。

    這幾天他每天睡不到兩個小時，不斷地修補程式漏洞，不斷地測試程式，直到剛剛……

    他一忙完，立刻回辦公室想拿車鑰匙回家，他奸想紫靈，也奸擔心她，不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在家會不會有事情。沒想到，回到辦公室競意外地看見紫靈，見她沒事，他好安心，緊繃的神經瞬間鬆了下來，他枕著她的肩，眼皮變得好沈重……

    「你趕快回家睡一下吧。」她推推他。

    「你陪我回去？」

    「不行，我還在上班……」她為難地皺著眉，他累成這樣肯定無法開車。

    「你不回去，我不回去。」他好累，可是又愛極了在她懷裡撒嬌。

    「別這樣，我請公司司機送你回去。」

    「奸吧，那……」他有些孩子氣的指指自己的唇。

    「我吻你？」紫靈紅著臉，怯怯地猜著他的意思，他點頭，她的臉更紅了。

    紫靈輕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但屈少延馬上奪回主權地回吻她，以補償近日來的相思。

    兩人甜蜜地親吻著，沒注意辦公室外早已擠了一堆偷聽的同事——

    「好噁心！你有聽到她主動說要吻經理嗎？」王曉玲就快吐了。

    「別說了！他們出來了。」一群人馬上一哄而散。

    等屈少延回家後，一群人又立刻議論紛紛，而翁美妍更是再也看下下去，凶霸霸地把朗紫靈拉到走廊。

    「放開我……」紫靈壓低聲音地掙扎著。

    「朗小姐，不管你和經理是什麼關係，請你上班時間別做那種事！」說完，翁美妍撥開人群，憤然走開。

    「我……」朗紫靈看著翁美妍的背影，頓時明白，她紅著臉低下頭，不敢說話。

    都怪她太忘形了，老是忘了公私分明，難怪同事個個瞧不起她，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長長地睡了一覺醒來，真過癮呀！屈少延伸懶腰，看見紫靈在客廳忙來忙去。

    可能是因為睡太久了，有些頭重腳輕，他起身，倚在房門邊看著心愛的女人，像只蝴蝶似的飛來飛去。

    「你醒了！」終於等到他睡醒，紫靈開心地給他一個長長的、熱切的吻，吻得屈少延慾火沸騰時，卻又放開了他——

    「你再不醒，我就要送你上醫院了。」她擔心又難過地說著。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他抱歉地啄著她紅嘟嘟的唇。

    「醒來就好。」她拉過他。「來，你一定餓了，我有準備三明治，可能做得不是很好看，但還下錯吃喔。」

    屈少延捧場地咬了一大口，感覺像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看到他又恢復精神，她的心全放下了。她拎起皮包，邊塗著口紅，邊叮嚀道：「公司要你再休息一天，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先去公司了，中午我會回來弄午餐給你吃，我——」

    「不要，」屈少延猛地拉過她，害她口紅畫到臉上。「我們一起去公司吧。」能和心愛的人一起上班，再累也值得。

    「不行！」她拒絕著，沒忘記在公司要和他保持距離。

    「為什麼？」他怪叫著。

    「總之下行啦！我快遲到了，拜拜！」說完，她迅速地出門，留下—臉不解又鬱悶的屈少延。

    屈少延吃完紫靈的愛心早餐後，從頭到腳梳洗了一番，才進公司。

    一進公司，他立刻搜尋紫靈的身影，看到她正低著頭挨周利莉罵，他走了過去

    「怎麼了嗎？」他問道。

    「經理，朗小姐把公司要寄國外、國內的資料全裝錯信封袋了，幸好我及早發現。」

    屈少延看著紫靈，讓她頓時覺得好委屈，那些資料明明是同事拿給她封口的呀。

    「你處理得很好，謝謝。」屈少延謝道，周利莉才終於滿意地離開。

    「小靈，沒關係，我相信你。」他鼓勵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後走進辦公室。

    「你真的相信我？」她追了上去。

    「你的工作能力我相信，這只不過是小事情，不用太在意。」屈少延笑著摸摸她的頭。

    原來屈少延還是以為她犯的錯……她好洩氣，可是又不想打小報告。

    唉！這次只能怪自己不小心。

   

    見陷害失敗，翁美妍實在很不甘心。

    「怎麼樣了？經理有罵她嗎？」這件事的幫手之一王曉玲，連忙探頭問道。

    「沒有，他摸摸她的頭。」

    「唉唷！經理人幹麼那麼好！如果趕不走朗紫靈，美妍，你同學就進不了公司了耶！」王曉玲同仇敵愾地火上加油。

    翁美妍抿著嘴。其實她也沒有一定要讓同學進入公司，可是一想到朗紫靈竟是用那種低級的手法才擠下她的同學，她就覺得很不平，也很不甘心！

    她一定要想辦法把朗紫靈弄走。

    對了……周利莉最喜歡向經理邀功，做了一點小事就往經理辦公室跑，如果她因為朗紫靈而出了狀況，甚至被最敬愛的經理罵，周利莉能不抓狂嗎？

    「喂，不如我去勾引經理，把那個女人氣走？」王曉玲提議。

    「爛方法！」翁美妍啐道。她決定用自己的方法。

    工作了五天，神經就緊繃了五天，下班後，紫靈讓屈少延按摩著肩膀，才覺得舒服許多。

    「工作壓力有那麼大嗎？」他心疼地按著她僵硬的頸肩。

    紫靈只是一笑，並不想將大家排擠她的事情說出來。

    「我讓翁小姐幫你分攤一點，好不好？」

    「不用了。」她不想再製造話題。

    「還是你乾脆別做了？」他詢問著她的意見。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辛苦，但是如果讓我待在家裡，我一定又會變笨的。」

    「唉……」屈少延心疼地抱著她，決定將計劃提前。

    「等一下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神秘地說道。

    「又開始要神秘了？」她笑道，愛死他每次要神秘後的驚喜。

    「走。」屈少延迫不及待地拉她出門。

    一把車子停好，他立刻拉著她進入一處看起來非常高級的住宅大樓，他要她等著，然後跑到警衛室借了鑰匙。

    「我們要來找誰？」他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等等你就知道。」

    電梯上了十二樓，他取出鑰匙打開其中一戶的門。

    「你為什麼有這裡的鑰匙？」她好驚訝，看著空蕩蕩的屋子。

    「怎樣，喜不喜歡這裡？」他獻寶似地帶著她四處參觀。

    「嗯。不錯啊！房子的格局很方正，又有書房。而且這裡的視野不錯，還可以看到外面的公園耶！」她靠著陽台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喜歡，那我買了喔。」屈少延笑得好開心，他終於快要有自己的家了。

    「嗄？你要買，應該是你喜歡的呀！」

    「我要買給『我們』住的，當然也要得到『女主人』的同意嘍——」

    「你……」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害羞地轉開身。「誰要當女主人了！」

    「嫁給我，就是這裡的女主人了。」他和她十指交握，以眼神誘惑她點頭。「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工作起來，就忘記吃、忘記睡，如果沒有一個人在身邊提醒我，我可能活不下去。」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她斥道。

    「那你嫁不嫁？嫁不嫁……」屈少延不斷地問著她、不斷地纏著她，最後她不得不妥協——

    「好啦，我嫁嘛！你奸吵喔！」

    他得逞地皮皮笑著，環抱著她。「只要能達到目標，什麼方法都值得一試。」

    「看不出來你這麼賴皮。」她覺得有些受騙地瞠道，但笑容好幸福。

    「月底研發部有一場慶生會，我們那時候宣佈結婚的消息，你覺得呢？」

    「這……」紫靈考慮了一下，然後點頭。「好吧。」

    或許喜事宣佈後，流言會下攻自破吧。

   

    「周組長，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呢？客戶簽好的合約怎麼會不見了？」

    屈少延難得動怒，因為一份重要合約不見了，如果找不回來，公司將可能損失兩百萬美金的生意，所以他才忍不住動怒。

    「經理，那天我從新竹工廠把合約帶回來，就一直鎖在檔案櫃裡，再也沒去動過。」第一次被經理罵，周利莉都快哭了。

    「你確定你有拿回來嗎？會不會是拿太多東西，所以在路上掉了也沒發現？」

    「不會的！回到公司，我還清點了一次帶回來的文件。」周利莉好難過，經理竟然會質疑她的能力。

    「再想想，是不是有哪個部門拿去處理，還沒還回來的？」

    「每個部門都問過了，他們都說已經還給我們了。」

    「怎麼會弄成這樣？你再想想！」屈少延好著急，遺失的合約是正本，雖然公司出貨可以附上副本，但請款還是要正本呀！

    沒有正本，萬一貨出了，卻請不到款，公司損失會很大的。

    「朗小姐，你確定那天業務部有還你合約嗎？」周利莉瞪向朗紫靈。

    「我把他們還來的文件，全都交給你了。」紫靈無辜地眨著眼回想。

    「那他們還來的文件裡面有合約嗎？」

    「不知道，裡面有好幾份——」她沒清點，也沒查看，就直接放到組長桌上。

    「紫靈，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什麼過程忘了？」屈少延很著急，卻又得和顏悅色，怕嚇著了她。

    紫靈回想著，昨天各部門有還來一些文件卷宗，因為當時周利莉不在位子上，所以她就直接放在她桌上，然後回辦公室，這過程沒什麼不對呀……

    她實在想不出來，於是很抱歉地搖搖頭。「對不起，我真的——」

    「經理，不用問了，肯定就是她出的錯！她竟然沒有清點各部門送來的文件！」周利莉想把責任全推給朗紫靈。

    「周組長，你先回去，我來問。」屈少延頭好痛，他現在才知道周利莉是個這麼不負責任的主管。

    「小靈，拜託你再想想。」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

    「小靈，這件事很重要的，你再仔細想想……」

    「對不起……」她搖搖頭。

    「小靈！」他失去耐性地提高了音調，紫靈的眼淚立刻滾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這件事真的很嚴重。」他擦著她的淚，很抱歉地歎著氣。

    「我……我再找找，說不定和什麼資料混在一起，一時找不到……」她擦乾眼淚低聲道。

    「但願如此。」

絕對官僚

第八章

    找了好幾天，還是沒找到那份合約，紫靈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她擔心屈少延會因為這件事而被降職，或被解雇。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所以，就算翻遍整個研發部，她也一定要找到。

    她心事重重地經過茶水間，聽到翁美妍的聲音時，卻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找不到合約，她能不被趕走嗎？」茶水間裡翁美妍得意地笑著。

    「會不會連累到經理呀……」王曉玲有些擔心，她可不要最愛的經理被解雇。

    「到時候再拿出來就好了。」翁美妍彈彈指甲，從抽走合約那刻起，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中。

    「厚——你好奸詐喔，到時候你不但沒事，『找到』合約還是功勞一件哩。」王曉玲一臉討好地誇道。

    「別擔心，到時候功勞會分你一份的！」翁美妍笑道，彷彿已經看到朗紫靈捲鋪蓋走人的情景了。

    朗紫靈聽得臉色鐵青。原來又是翁美妍在搞鬼！

    她不懂，為什麼翁美妍那麼討厭她？今天她一定要問清楚！

    「翁小姐！」紫靈氣憤地踏進茶水間，王曉玲驚呼一聲，立刻沒義氣地丟下翁美妍逃走。

    「請問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朗小姐，你想太多了。」翁美妍皮笑肉不笑。

    「你不斷耍小動作陷害我，如果只是想試探我的工作能力，我接受，也不會怪你，但是你這次實在太過分了！」紫靈好生氣。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翁美妍欲走，卻被紫靈拉住——

    「翁小姐！我不知道你的同學是怎麼回事，但我也不是因為勾引經理才得到這份工作，請你不要再質疑我的工作能力，也不要聯合同事對付我！」

    「朗小姐，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她依然不願意承認，還故意嘲笑似的睨著她。

    「如果你再不把合約拿出來，我只好請經理親自到你位子上搜了。」她使出殺手鑭。

    「你在威脅我？」翁美妍臉色丕變。

    「如果有必要的話！」她難得對人凶狠。

    看朗紫靈的樣子很像是當真，可是如果她把合約拿出來，這個這麼會耍心機的女人，能不乘機咬她一口嗎？但如果不拿出來，讓經理親自到她位子上搜，豈不是更尷尬？

    唉……她決定交還給朗紫靈。算了，大不了被Fire掉。

    「跟我來。」翁美妍帶著她走回位子上，然後打開抽屜翻了翻，拿出壓在最下面的一個牛皮信封。

    「很好。」朗紫靈拿著信封立刻跑向經理室，而翁美妍則是認命地等著即將到來的命運。

    屈少延看到重要的合約書終於找到，既開心又不敢相信地看著紫霹——

    「你在哪裡找到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翁小姐找到的。」她看著他，說了謊。

    她知道翁美妍只是針對她，不是真心想害屈少延，雖然翁美妍的行為幼稚了些，但還不到不可原諒的地步，所以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至於翁美妍對她的莫名敵意，她會想辦法清除的。

    「真的嗎？那我真該好好謝謝她。」他開心地看著合約，一頁都沒有缺。「對了，我們找遍了全公司都找不到，翁小姐是在哪裡找到的？」他隨口問道。

    「呃……合約夾在一疊要送進資料室的文件裡，是她剛剛整理文件上架時發現的。」屈少延突然一問，她倏地語塞。真是的，說謊卻忘了先找好理由。

    紫靈眼神閃爍，幸好屈少延專心地看著他手上的合約，並沒發現。

    「小靈，幫我請翁小姐進來，我要好好謝謝她。」

    「好。」紫靈見他沒懷疑，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綻開笑顏，撥了電話給翁美妍。

    翁美妍在外頭等了很久，正準備開始打包東西，就接到朗紫靈打過來的電話

    「翁小姐，經理請你進來一下。」

    掛上電話，翁美妍以一副準備受死的模樣走進經理辦公室，她以為自己會看到屈少延憤怒的臉，可是經理不但對著她笑，還請她坐下，她心慌慌地發怔著。

    「小靈，翁小姐是我最得意的員工，之前送你的花，就是她幫忙訂的。」合約找到，屈少延對他這位「能幹」的專員，簡直讚不絕口。

    「是啊，有翁小姐幫你，我就安心多了，畢竟我做事還不是那麼周全，與人應對進退也不很得心應手。」紫靈笑著。她知道自己在很多細微末節的地方，仍不是很會處理，如果翁美妍可以拋開成見幫幫她，她會很開心的。

    「翁小姐，這次謝謝你幫我找到合約。」屈少延衷心地感謝。

    「嗄……不，不客氣……」翁美妍有些傻眼。合約明明是她偷的，怎麼變成她『找到』的？這是怎麼回事？她看向朗紫靈，後者則是對她微笑。

    「下次找機會請你吃飯。」屈少延好開心。「那你們聊，我先去一趟老總那裡。」

    「……是你？」屈少延走後，翁美妍低聲問道。

    「嗯。」紫靈點點頭。「我不覺得這樣的小事情需要鬧到不可收拾，如果可以和平落幕，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哼！別以為給我這點恩惠，我就會感謝你！」

    其實，翁美妍明明很佩服朗紫靈的肚量，可是一想起她要心機勾引經理才取得這份工作，心中那股不平之氣還是難以平息。

    不是她愛計較，而是為了一些有能力，拚死拚活卻得不到相對回報的人抱不平。

    「隨你，不過，如果真的對我有不滿的地方，歡迎隨時指教，別再做出可能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的事了。」

    「哼。」翁美妍撇撇嘴，並不領情地走了出去。

    自從那天之後，翁美妍再也沒找過朗紫靈的麻煩了，雖然辦公室的人際關係還是一樣下好，但朗紫靈已經很滿意了。

    「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屈少延從她身後抱住她。

    「沒有哇！」她笑著掙扎。「你別這樣啦，等一下被別人看見怎麼辦？」

    「有什麼關係！我們都快結婚了。」他還故意吻了下她的唇。

    「這裡是辦公室耶，還是要顧到別人感受啦！」她不安的瞄著玻璃牆，怕又被那群八卦女看見。

    「好啦，就依你。」屈少延回到位子上，打開電腦準備工作。「今天中午想吃什麼？我們買回家煮。」

    「嗯……」朗紫靈的手機突然響了。「你等我一下喔。』

    「喂，紫靈？」是蔣清其！他也好久沒和她連絡了。為了不讓屈少延想太多，她起身到外面講電話——

    「蔣大哥，怎麼今天這麼好，還記得打電話給我？」朗紫靈笑道。

    「你也沒和我連絡呀，還敢說！」蔣清其也抱怨著。「我還以為你離開公司，就忘了我們這群人了。」

    「才沒有咧！」

    「對了，你中午有空嗎？」

    「怎麼，要請我吃飯嗎？」朗紫靈瞎猜瞎中。

    「哇！沒想到離開公司，你的腦袋也變靈光了！」

    「別笑我了啦，你今天中午要一起出來吃飯嗎？」

    「當然！可以嗎？你男朋友願意放人嗎？」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想和她一起過。對於她，他還是念念不忘。

    「他才沒有那麼小氣。」

    「那中午在公司旁的飯店見了喔。掰——」

    蔣清其開心地掛上了電話。

    結束通話後，朗紫靈才在苦惱自己好像答應得太快了，她還沒問過屈少延的意思呢，萬一他又誤會的話……

    回到辦公室，她明顯地愁起一張臉。

    「怎麼了？誰打的電話？」

    朗紫靈發愁著，下知道該下該說，可是屈少延那麼聰明，最後還是會知道的。

    「是以前的經理。」

    「喔？」屈少延敏感地挑起眉。這個傢伙還是不願意放棄紫靈嗎？

    「他約我中午吃飯，可以嗎？」她期待地看著他。

    「當然可以——」

    「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她開心地笑開了，沒想到他這麼爽快就答應。

    「我話還沒說完……他請你吃飯，那應該不介意再多請我一個吧？」他狡猾地問道。

    「不好啦，你和他又不認識，而且這次約的人是他不是你，禮貌上，不是很奇怪嗎？」

    「去了就認識啦！」屈少延還是很堅持。

    「屈少延！我要生氣了喔！」她插起腰瞪著他。

    「好啦奸啦，怕了你。不過你今天要幫我約他，找個時間出來，我們一起吃個飯，彼此認識一下。」

    其實他還得謝謝蔣清其，要不是他的刺激，他和朗紫靈也不可能敞開胸懷彼此吐露愛意。

    紫靈點頭，笑得好甜，她就知道屈少延人最好，不會記仇的。

    中午，紫靈依約來到飯店門口等。公司旁這家飯店並不是什麼五星級飯店，可是附設餐廳的料理很實在，也很便宜，種類又多，非常符合上班族的需要。而且包廂小而巧，精緻又體面，之前公司就是用這裡來招待國外的客戶。

    她好懷念這裡喔！

    「紫靈！」蔣清其從公司走出來，立刻看到朗紫靈等在飯店門口。

    「蔣大哥！」

    「等很久了嗎？對不起，出門時剛好接到一通電話。」他抱歉地說道。

    「沒關係，我快餓扁了，我們趕快進去吧。」她拉著他進飯店，沒想到後面竟然有人將這單純的一幕給拍了下來……

    「好久沒吃這家的排骨套餐了，我今天一定要點！」進入餐廳，紫靈好興奮地坐在以前常坐的位子上，菜單看也不必看地點了餐。

    蔣清其笑道：「我認識的所有女人，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敢在男人面前啃排骨的。」也因為這樣，他才會喜歡上凡事不拘小節的她。

    多日不見，也許是經過愛情的滋潤，紫靈的孩子氣中多了一分嫵媚，比以前更美了。

    「喜歡就吃嘛，有什麼敢不敢的？」排骨飯不但好吃，而且重要的是它沒有骨頭，很容易吃。「你點什麼？」

    「台式炒麵。」

    「還是老樣子嘛，真是一點都沒變！」紫靈好開心，好像又回到以前了。

    「是沒變……」他看著益發美麗的她，低喃著。

    「啊？」她沒聽清楚。

    「看你的樣子，最近應該過得不錯。」

    「嗯。」除了人際關係沒搞定以外，其他的，她都覺得很滿意。

    「男朋友對你好嗎？」

    「很好。」她甜甜一笑，表情好幸福。

    「老實說，我還是很想和他有公平競爭的機會。」他苦澀地說道。

    「經理，別這樣……」她為難地看著他。「其實我和屈少延已經認識快九年了，我們互相喜歡，當年是因為一點小誤會才會分開，現在誤會都解釋清楚了，我們又能在一起了。」

    「意思就是我沒機會了？」他苦笑。

    「經理……」

    「我知道了……」他難過了一分鐘，緩緩抬起頭看著她。「……別這樣，能看見喜歡的女人找到幸福，我也為你高興，我是真心祝福你的。」

    「謝謝你。」

    「不用謝我，只要看到你開心的笑，就夠了。」

    「這樣好不好？」她頑皮地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很好很好。」他笑了，摸摸她的頭。

    「啊，飯來了，快吃快吃！」紫靈像是餓了好久，一看到夢想中的排骨飯，立刻不計形象地吃起來。

    「你真的變了……變得好活潑，也好容易開心，看來愛情的力量還真偉大。」這樣的她更是動人。

    紫靈咬著排骨，偏頭想了一下，發現自己以前好像還滿安靜的，然後她傻兮兮地笑著。

    蔣清其也跟著笑了。看來她男朋友把她照顧得很好，那麼他也就放心了。「對了，你之前有幾本書在我那裡，我上去拿給你。」他忽然想起。

    「上去？飯店樓上的房間嗎？為什麼？」紫靈好奇地問道。

    「喔，因為我家裡重新裝潢，我沒地方住，只好暫時住在飯店，這裡離公司又近，很方便。」

    「我可以上去看看嗎？」她很好奇，把飯店當成家的感覺是怎樣。

    「好啊，吃完再一起上去。」

    於是，紫靈再也不和他聊天地努力吃著，看他吃得慢，還會催促他。

    用完餐，蔣清其帶她回房間參觀。

    「咦？你家裡本來就只有這些東西嗎？」她好奇的東摸摸、西摸摸。

    「一些目前用不到的，我另外租了一個貨櫃來放。喏，這是你的書。」蔣清其遞給她一個紙袋。

    她接過來。「我還以為你把整個家都搬過來了。你要在這裡住多久呀？」

    「預計是一個半月，我上星期才住進來的。」

    「要那麼久喔？」飯店再怎麼舒服，應該也不比家裡好吧。

    「所以這段時間，我都不敢請人來家裡坐。」

    「嗯……」她看了一下表。「啊！時間怎麼過這麼快？蔣大哥，我得回去上班了。」

    「要我送你嗎？」

    「不用了，我有開車過來。再見，等你家裝潢好，一定要找我過去看看喔！」說完她連忙跑下樓。

    而此時，等在外面的翁美妍緊握著手機，開心地笑了。

    這次一定可以把她趕走！

    翁美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得這麼會耍下三濫手段，只知道自己很討厭朗紫靈裝無辜的嘴臉，更討厭她只需賣弄色相，就可以得到奸職位，而她卻努力了好久，還只是個小專員。

    她又護又恨，心理好下平衡！

    朗紫靈一回到公司，就迫下及待想告訴屈少延，蔣清其住在飯店的新鮮事，可是他似乎很忙碌，午休時間都過了，他連桌上的便當都沒打開，只是下斷地接電話，講電話。

    此時工作已經進入狀況的紫靈，也開始跟著忙起來，不用再枯坐等別人的吩咐。

    下午，屈少延忙完，啃著中午的冶便當，偷了一點小空看報紙。一旁的紫靈則專注地翻譯英文產品說明，翻譯好後，還反覆檢查了好幾次。

    她知道辦公室很多人都說她沒能力，都等著看她的好戲。屈少延任用她，她不能讓他丟臉。

    屈少延看著她認真工作的模樣，總覺得她散發出來的自信美，比起她美麗的外貌更加動人。

    「有空說話嗎？」他放下便當。

    紫靈點頭，注意力還在電腦螢幕上。

    「中午吃得還愉快嗎？」

    「很愉快……交流110V，60HZ……」她回答著，口中還唸唸有詞地念著譯文。

    「你有幫我約他嗎？」

    她搖頭，口中仍念著譯文。

    「我就知道你會忘記。那今天晚上的慶生會你還記得吧？」

    她點頭，眼睛盯著螢幕，無意識地道：「蛋糕……轉接器……」

    「什麼蛋糕轉接器？」他好笑地靠在她的辦公桌旁。「今天要宣佈我們的婚事，你記得嗎？」

    「呃……」紫靈的手頓了三秒，美目一瞠，最後她心虛地抿起嘴，點點頭。

    「記得才怪。」他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我把事情都做完了，你呢？」

    原來他早上忙成那樣，是為了晚上不加班。紫靈好慚愧，他在忙，她卻在發呆，還跑出去和朋友敘舊。

    「還剩一點點。」紫靈心虛地又低下頭，趕著進度。

    「好啦，你忙，不吵你。」他又回到位子嗑起冷便當。

    這個月因為研發成功，研發部又多了好多獎金，所以慶生會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奢侈。

    「各位同仁，這個月的壽星有十三個人，今晚的節目很精彩，除了頒發壽星禮品，還有拍每個壽星的自我介紹DV帶，那個——中間還會穿插一個神秘的活動，如果中途落跑的，一定會後悔到撞牆……」主持人熱烈地介紹著。

    「晚會開始！」最後，主持人高喊道，狂熱的舞曲一響起，舞池裡全扭成一團。

    屈少延牽著朗紫靈滑入舞池，不擅舞技的她只能笑著隨音樂亂扭，屈少延則圍繞她舞著，讓她笑得奸開心。

    「美妍，你看看那個女人，好嗯心喔！」王曉玲環胸，對著在舞池中笑得好開心的紫靈指指點點。聽過翁美妍的中午所見所聞，她滿臉鄙夷。

    「照片燒成DV換過來了嗎？」翁美妍問道。

    「放心，我壓在最下面，當今晚的壓軸好戲。」王曉玲信心滿滿地點頭。

    翁美妍看著舞池中最快樂的兩個人，心中的憤怒也升到最高點。

    在多首舞曲之後，DJ開始播放浪漫的輕音樂，很適合情人一起跳。

    屈少延彎身向紫靈做了一個邀請動作，她伸出手，卻被周利莉擠開——

    「經理，不介意和我跳支舞吧？」

    他們都已經在舞池中了，他能不答應嗎？屈少延滿臉無奈，朗紫靈則是毫不在意地笑了。

    屈少延被帶走，她正好可以去喝杯飲料。長桌前，幾個女同事看到她走過來，立刻走掉，她有些難過，但還是搖頭笑笑。

    還是以前那種幾近自閉，立志當隱形人的個性好，不必在乎別人的眼光，她就是她，我行我素，快活得很。

    人之間太多是非恩怨，像她這麼懶得思考的人，根本不是處理應對的料。

    舞曲終於結束，主持人邀請所有壽星上台，每個壽星都會播放一段搞笑的自我介紹DV，大家笑到不行，把會場氣氛搞到最高點。主持人見氣氛正廠尢，立刻宣佈今晚的神秘重頭戲——

    「各位同仁——那個厲害的要來了喔！現在……請掌聲歡迎經理、朗小姐上台！」

    「美妍，你看看他們又想搞什麼？」王曉玲嗤之以鼻。

    翁美妍沒說話，她冷冷的盯著舞台上的兩個人。

    屈少延接過麥克風，他一手摟著紫靈的腰，清清喉嚨道：「各位同事，晚安。」

    台下同事看到他們親密的樣子，全都鼓動地吹著口哨。

    「聽我說，聽我說——」他揮揮手要大家安靜。「這位是朗紫靈小姐——」

    「我們認識啦，經理說重點啦！」台下眾人叫嚷著。

    屈少延點點頭，臉色靦腆地紅了，燈光雖暗，但紫靈感受得到他臉上的熱氣。

    「我和朗紫靈小姐愛情長跑了八年，今年終於決定結婚，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嘩——」說完，台下掌聲如雷，口哨聲更是此起彼落。

    「什麼？美妍，你不是說——」王曉玲驚訝的看著她。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翁美妍也很震驚，原來一切都是她誤會了。

    原來根本就不是什麼狐狸精勾引經理！朗紫靈明明跟經理認識那麼久，一樣經過人力資源部的初審，再到研發部面試，錄取後一樣得試用三個月，一樣得讓周利莉罵著玩，她進公司並沒有得到任何特權！

    一切都是這麼的公平，老天！她到底在嫉護什麼，在亂打抱下平什麼！

    她得承認朗紫靈不管學歷、經歷都比她同學好，只是先人為主的觀念讓她看不見朗紫靈的努力，還處處扯人家後腿——她不配再待在這家公司了。

    「呃……我想上洗手間……」一想到翁美妍的所作所為，很可能會害到她，於是王曉玲決定閃人。

    「等一下，快把DV拿回來。」翁美妍忽然想到。

    「呃……來不及了……」王曉玲看著螢幕中熟悉的片頭，呆掉了。

    她真會被翁美妍害死。

    「接下來是第十三位壽星的自我介……」主持人看到螢幕上的畫面，立刻愣住，台下眾人也全都張大口，一片鴉雀無聲。

    紫靈看著自己從拉著蔣清其進飯店、用餐到進房間，全都被拍下來了。

    「誰這麼無聊呀？如果想要我們的合照，幹麼躲著拍？是晚上的節目之一嗎？」她不知事態嚴重地笑道。所有人額上皆冒出三條線。

    而屈少延則是看得臉色丕變，摟著紫靈腰際的手臂，不禁收緊再收緊。

    「呃！啊，那個……合成照合成照，純屬娛樂。」主持人滿頭大汗，轉得好硬。「快換下一片DV！」

    可是現在氣氛尷尬，誰也沒心情玩樂了，全都因為經理被戴了綠帽而感到不值、難過。

    紫靈終於發現氣氛不對了，她不解地看著屈少延，可是後者緊抿著嘴，看都不看她。

    「美妍，現在怎麼辦？」台下的王曉玲著急地扯著翁美妍的袖子。

    「道歉。」她敢做敢當。

    「我不要，這全都是你的主意，都是你拍的，別牽拖我！掰掰！」說完，王曉玲趕緊逃走。

絕對官僚

第九章

    屈少延拉著朗紫靈離開會場，他憤怒地大步跨著，她則拚命追著——

    「少延，慢一點……」

    他冷著臉把她塞進車子，發動，飆出停車場。

    「少延……你怎麼了？」

    他表情冰冷地直視前方，他很想相信紫靈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也很想相信她和蔣清其是清白的，可是他們吃飯吃到上飯店房間，還被跟蹤拍照，一切證據確鑿，教他很難說服自己相信他們。

    他很想知道紫靈為什麼會背著他做出這種事，也很想要她的解釋，但不是現在。現在，他怕自己會因為男人的護意而對她發火，更聽下進去她的解釋。

    他得忍，等他終於能心平氣和之後再來問她。

    「你到底怎麼了？」她還是下知道他在氣什麼。「是剛剛的照片嗎？」

    屈少延還是沒開口。

    「屈少延！」他始終悶下吭聲，紫靈也生氣了。「有話為什麼不直說？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動腦的。」

    「你不喜歡動腦，所以做任何事都可以理直氣壯、不顧別人感受嗎？」屈少延忽然煞車，表情痛苦地吼道。

    「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幹麼罵我？」她不懂，生氣的淚水在眼眶裡滾來滾去。

    看著她的淚，他忽然無力地間道：「小靈，你的心到底在不在我身上？」

    「我們都要結婚了，你怎麼還這樣間我？」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我現在已經不清楚了……」他的心奸痛、好徬徨。

    「如果你不清楚，那我也沒必要嫁了！」紫靈生氣地別開臉。

    於是，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安靜詭異，車子停在路中間，後面喇叭聲連連。

    屈少延睬油門前進，這次車速好慢。

    回到家，朗紫靈賭氣，刻意地走在後面，離他遠遠的。

    他開了門，看她慢慢地爬樓梯上來，才進門。

    看到他悶不吭聲的坐在沙發上，紫靈也不想理他，走進房間準備洗澡衣物。

    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要她猜，竟然還問她的心在不在他身上？她和他經歷的還不夠多嗎？為什麼這樣猜疑的日子不會因為兩個人相愛而結束？還是他根本就不夠愛她？

    她想著，心揪痛。

    屈少延看著她，他實在很想這麼問——

    你和蔣清其上飯店房間，是因為你們想聊天嗎？

    多愚蠢的問法啊！

    這一夜，雙人床上背對著背，兩人都沒說話，也沒睡……

    昨天的事情，果然在辦公室造成軒然大波。

    所有同事皆替屈少延叫屈，也為他愛一個女人愛了八年而覺得不值！

    全研發部的人都想知道，他們的婚約還算下算數？

    而惹出這場風波的翁美妍，一早就臉色慘白地等在經理室外面想道歉。等了半天，終於見到屈少延遠遠走來，而往後頭一看，是臉色不佳的朗紫靈。

    「經理，我——」翁美妍還不及開口，就被屈少延打斷——

    「通知各組組長把下半年所有企劃案送過來。還有，把昨晚負責主持的張大德，還有後控林北風叫到我辦公室來。」一大早的，口氣就不是很好。

    「是，經理我——」

    「還有事嗎？」屈少延看著她，眉頭鎖得好緊。

    「昨天……」

    屈少延一回頭看到紫靈，他打斷她，說道：「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說完，走進經理室。

    紫靈遠遠見到屈少延一看到她就走人，心裡好難過，她猶豫著今天要不要上班，她不想對著他那張生氣的臉。

    翁美妍尷尬地看著朗紫靈走過，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道歉，只好先放棄。

    紫靈走進經理室，打開電腦，埋頭忙著手上的事，直到屈少延開口請她離開辦公室一下。

    她下解地望著他，心裡好難過。他昨晚質疑她的愛就算了，現在還叫她出去？是連看到她都討厭？她好委屈，好想哭。

    紫靈踩著沉重的步伐，低著頭走出辦公室，連昨晚無辜的主持人和後控，經過她身邊撞了她一下，也沒有感覺。

    「喂喂喂，你看她……她一定是被經理拋棄了，經理在大家面前出糗，你說我們會不會被罵得很慘？」進門前，後控林北風害怕地看著紫靈，問身旁的同伴。

    「我怎麼知道！」張大德也緊張得發抖。

    「你們兩個進來。」屈少延在裡面看見他們了。

    「經理！」一進去，張大德趕緊喊冤。「昨天的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那你呢？」屈少延看向林北風。

    「我也不知道……那些DV片同事前一天就拿給我了，我全照著壽星的生日順序排下來，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那一張……」他好無辜。

    「有沒有印象誰碰過那些片子？」

    「慶生會開始後，我一直在DJ台上。不過開始前，我有去了一下洗手間，那期間就不知道有沒有人碰過了。」

    「你們有聽說是誰拍的嗎？」同事與同事之間容易交流這類小道訊息，但兩人卻齊搖頭。

    「經理……發生這種事情，你也別太難過，女人再找就有了。」林北風竟然白目的安慰起屈少延。

    「是啊，經理，你條件這麼好……」

    屈少延沒有回應，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兩個白目的人知道自己說錯話，趕緊閉嘴。

    見兩人終於閉嘴，他才說道：「你們幫我查，查到請你們吃日本料理。」誘之以利。

    「是！」兩個愛吃鬼一聽到有高級料理當獎賞，立刻摩拳擦掌走出經理室，開始明查暗訪。

    朗紫靈可憐兮兮地坐在公司對面的咖啡廳，因為個性關係，她朋友很少，心裡有什麼難過事情都沒有人可以說。

    她在咖啡廳坐了好久，可是一直沒等到屈少延打電話叫她回辦公室，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不用回去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回去了，乾脆泡電影院好了。她賭氣地決定。

    她拔掉手機電池，拎著包包離開。

    公司裡，屈少延一發現紫靈不在公司，立刻緊張地狂找人。

    結果打她手機沒回應，家裡電話也沒人接，她跑去哪了？

    她該不會真的離開他了吧？昨晚她說不願嫁他，言猶在耳。

    不！他不會讓她離開的，即使她心裡住著別人，只要地對他還有一點點的愛，他都要牢牢地守護她一輩子。

    他害怕地扯開領帶，立即拿了車鑰匙下樓，遇到大樓管理員，他說看見紫靈在咖啡廳，他追去，咖啡廳老闆卻說她走好久了。

    她在台北沒什麼朋友，她能去哪裡呢！

    忽地，「蔣清其」三個字閃過，屈少延拒絕去想這個可能，可是，紫靈除了蔣清其，好像真的沒朋友了。

    於是，他追去她之前的公司，要求見蔣清其。

    「屈先生，你怎麼會來找我問紫靈呢？」蔣清其好笑地問道。

    他審視著屈少延，這個男人一表人才，從明亮的雙眼可以看出他有顆聰明的腦袋，剛毅的下巴傳達他個性的果斷。

    紫靈的眼光果然不錯，輸給屈少延，他心服口服。

    「我以為她來找你吃飯。」屈少延編了理由，因為來找情敵要心愛的女人，真的很丟臉。

    「她很被動，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沒找她，她根本不會記得我。」蔣清其認命一笑。朗紫靈對任何人都一樣，他也沒有什麼好難過的。

    「那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沒找到紫靈，他愁下臉，擔心得不得了。

    「怎麼了嗎？你們吵架了？」蔣清其關心地問道。

    「是有一點誤會。」屈少延不想說照片的事情，也不想問蔣清其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只想聽紫靈說。

    「你放心，如果紫靈生氣，一下子就會忘的。」蔣清其一副很瞭解她的樣子。

    但屈少延知道紫靈並不是忘，而是懶得想，她都會把難過放在心裡。

    「謝謝，我無回去了，今天打擾了。」屈少延抱歉地說道。沒想到他和蔣清其的初次會面，竟是在這種情形下。

    連續看了五部二輪電影，紫靈看得眼花撩亂，她不記得自己看了什麼片子，只知道跟著笑、跟著哭、跟著罵，好不痛快！鬱悶的心情似乎也好多了。

    出了電影院，她看了一下表。哇！都已經晚上十二點了？！她竟然連續看了十幾個小時的電影……不知道少延會不會急著找她？

    她急急翻著包包裡的手機，找出電池，裝上，開機。手機裡有三通留言——

    你在哪？

    你在哪？快回電！

    你在哪？快回家！

    看到他這麼焦急的留言，紫靈連忙招了計程車回去。一到家，只見屋子裡燈火通明，窗戶上有個影子來來回回，影子抬頭、低頭，又看表，又歎氣，看來似乎很著急。

    紫靈又感動又抱歉，不禁流下淚，兩人僵持兩天的關係瞬間軟化。不過，她還是有點小小的賭氣，誰教他那樣質疑她的愛！

    她開門，屋內的屈少延一聽到動靜，立刻衝了過來，她打開門，正好看見他又急又氣的臉，這下她感動得連小小的賭氣也消失了。

    「我找了你一整天。」他看著她，聲音焦急，怒火狂燒。

    「對不起……」她很抱歉，不知道該說什麼。

    屈少延深深看了她一眼，暫時收起怒火，先關心她的肚子。「晚餐吃了嗎？」

    「沒有。」他不生氣了嗎？他又願意理睬她了嗎？她小心地覷著他。

    屈少延繃著臉，轉身進廚房弄了簡單的湯麵給她吃。她吃的時候，他坐在身邊等著，還是沒開口。

    因為他太生氣了，他怕自己會吼她。

    這個女人竟然就這樣消失了一天，嚇得他六神無主，吃不下睡不著。他想罵她、想打她，但更想狠狠地吻她！

    「哈——」紫靈滿足的喝完最後一口湯，沒吃到他的湯麵，她不知道自己競有這麼餓。

    「吃飽了？」他臉上的陰鬱，因為她臉上淺淺的滿足而氣消了一半。

    「嗯。」以為他不氣了，她甜甜地笑著。

    「可以說說你今天為什麼失蹤了一整天嗎？」回想起那種擔心到六神無主的心情，他的火氣又提升了。

    「我看了一天的電影……」她終於發現他的怒氣了。

    「既然想看電影，為什麼不打通電話給我？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害怕嗎？」他激動地紅了眼眶。

    「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想見我……」她好想哭。早上被趕走的委屈還在心頭發酵。

    「我怎麼可能不想見你？」他氣餒。

    「因為你在氣我，而我又不知道你在氣什麼……」這兩天，她的心好慌張，想問他原因，可是他的臉色好嚇人。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氣什麼嗎？那天看了那片DV，你以為我還能氣什麼？」屈少延挫敗地扒過頭髮。

    「你——」她驚訝地指著他。「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和蔣大哥上飯店房間，是去『那個』了吧？」

    屈少延點頭，他看著她，害怕她的答案。

    「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而且還完全不信任我！」她好生氣。

    「我該信嗎？」他好迷惑。

    「你說咧？」她瞪他，如果他敢搖頭，她立刻走人。

    「我信。」看著她清冽的眼底沒半點心虛，屈少延相信了她。

    唉！都怪他一時被護火燒得失去判斷力，才會這麼愚蠢的。

    他怎麼會忘記，像她這麼懶得思考的人，怎麼可能一次應付兩個男人！

    都是自己多想，才會痛苦了一天一夜，真是自作自受。他忽然笑開了。

    「笑什麼？我還在生氣呢！」她插腰，瞪眼。

    「我在笑自己笨，竟然會誤會你這麼好的女孩。」

    「知道就好！」她終於沉冤得雪了。

    「不過，公司員工不瞭解你，全誤會你給我戴了綠帽子。」他很苦惱，怕負面流言傷到心愛的女孩。

    「才沒有呢！我和蔣大哥又沒怎樣。」她嘟著嘴道：「那天他說家裡在裝潢，所以搬到飯店去住，我好奇才跟上去看的。我怎麼知道，只是一個單純的想法，卻會被人曲解。」

    「在社會上行走，本來就要小心點。總之，你以後做事要先考慮一下，知道嗎？」

    紫靈點點頭。「那同事的誤會怎麼辦？」

    「別擔心，我會處理的。」他抱著她輕聲道，給她無限的安全感。

    「謝謝！」她感激地吻了下他長滿鬍渣的下巴。「少延，我好愛你喔，你總是對我那麼奸。」

    「知道感激就好。」他也回吻她。「對了，你和同事相處的情形怎樣？有沒有人比較針對你？」

    「呃……應該沒有吧。」她謊道，不敢說自己一直以來都會被某些人排擠。

    「不然，誰會故意跟蹤你，還拍了那些照片公佈？」

    「我不知道。我好累，我想去洗澡了。」

    其實她隱約知道是誰了，很可能是翁美妍，但她跟她之間應該沒有那麼大的仇恨吧？嗯，明天問問她。

    屈少延不是沒發現她的顧左右而言他，他記得她在公司時真的很少和其他同事交談，他以為是因為她個性內向，但現在想想，又好像不是……

    「經理，經過我們兄弟倆不眠不休的調查，發現這兩個最大嫌疑犯。」張大德在紙上寫了大大的「翁美妍」和「王曉玲」。

    「對，一定是她們兩個。翁美妍一開始就拍了經理和朗小姐的照片在公司流傳，又跟朗小姐下合。還有，我調了閉路電視監視帶，看到王曉玲把DV換走了。」林北風詳述道。

    一旁的紫靈並不感到驚訝，她早就猜到是她們了。

    「立刻把她們兩個叫進來。」屈少延好憤怒，他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經理，那我們的高級料理咧？」林北風問道。

    屈少延抽了幾張千元大鈔給他們，偵探二人組才甘願出去。

    「少延，別太生氣，也許她們只是為了慶生會的樂趣而已。」紫靈想替她們開脫。

    「拿你的清白當樂趣？這點我不能接受！」

    聽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說成是人盡可夫，他好心疼她，可是她卻傻傻地不知道在乎。

    「經理。」過了一會兒，兩個罪魁禍首來到，王曉玲嚇得發抖，翁美妍一臉冷靜。

    「告訴我，那天的DV是誰拍的？」

    「是我無意中拍到的。」翁美妍勇於承認。

    「你拍到之後，就可以不查清楚，這樣傷害一個女孩子的名節嗎？」屈少延好生氣。

    「對不起，因為之前對朗小姐有誤會，我才會這麼做的。」翁美妍看著紫靈，眼裡表達著強烈的歉意。

    「什麼誤會？」屈少延追問著。

    「誤會就是誤會，既然知道是誤會，就沒有誤會了，少延，你就別計較了。」紫靈連忙插嘴。

    屈少延睨著紫靈，她腦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靈光了？還會繞口令！

    「少延，我不怪她們，你也別追究了。」她替她們央求著。

    「別追究法律責任可以。但是很抱歉，因為你們的品性有問題，公司必須和你們解約。」他公事公辦。

    「經理，這下關我的事啊！」王曉玲嚇哭了。

    但相對的翁美妍卻很鎮定，對於自己犯的錯，她勇於接受任何責罰。

    「慶生會那天你換DV的畫面，全被拍下來了。」屈少延指著桌上的錄影帶。

    這下，王曉玲真的無話可說了。

    兩人出去後，紫靈還是忍不住勸道：「少延，算了啦，你也希望我能交到更多的朋友，不是嗎？你不也常說翁小姐的工作能力很強？」

    屈少延氣得不願作聲。

    「我知道她們的行為真的很不對，但誰能沒錯？你可不可以再給她們一次機會？我相信經過這次，她們一定會更努力工作的……少延？」

    「你——」看著她美麗的臉，屈少延想氣都氣不起來。「沒看過像你這樣濫情善良的女人！」

    「嘿……」紫靈一笑。「那你是答應了？」

    「老婆大人力保，我能不答應嗎？」屈少延無奈地睨著她。「小靈，下次如果再受到委屈，你一定要跟我說，不要再像這次一樣。」

    知道她為了怕他擔心，一直委曲求全，他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