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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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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郭敬明]幻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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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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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0:41:30 |只看該作者
(17)

       聽竹軒的背後又多了兩座落滿雪花的墳塚,鳳凰和烏鴉並排躺在冰冷而堅硬的泥土之下,我不知道當春天來臨的時候,他們的土壤上會不會長出青翠柔軟的野草,我只知道,他們墳墓旁邊的櫻花樹,在來年的花季,會開得格外燦爛而奪目。

  其實櫻花是種最殘忍的樹,它的根下埋葬的屍體越多,它就開得越燦爛。如同朝霞夕陽一樣流光溢彩。


  月神和皇柝站在風裡面,他們的表情疲憊可是依然堅韌,幻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只是潮涯的表情格外的傷感。在烏鴉死的那天,潮涯對我說,王,也許幫您復活了您的弟弟之後,我就會離開這個紛擾的世界了。

  我問,為什麼?

  潮涯說,這個世界有著太多的廝殺和血腥,無數的亡靈棲息在雲朵之上,每日每夜不停地歌唱,那些黑色的酈歌總是穿進我的胸腔,讓我覺得難過可是無力抵抗。王,也許我應該和蝶澈一樣,去凡世,尋找一個愛自己的男子,也許他根本不懂得幻術和樂律,可是我只要他有干淨明朗的笑容和堅實的胸膛,那麼我寧願舍棄我千萬年的生命在他肩膀下老去。王,您知道我的母後嗎?就是你父皇的御用樂師,其實她早就已經死了,因為她就是去了凡世,在那個陽光明媚,草長鶯飛的凡世微笑著死去,她死的時候,她的丈夫在她的身邊,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而她的丈夫,已經白發蒼蒼。這是我的母後在死前最後給我的一個夢境,我總是為這個夢境而憂傷。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難過,我在難過地想,我為什麼要是個被禁錮的神?

  我對潮涯說,幾百年前,我就在為這個事情而難過了,因為為了我的自由,我失去了我最愛的弟弟。

  潮涯轉過身來,雲朵從我們兩個人的頭上倏忽地飄過去。緩慢無聲地飄過去。

  新年已經過去。

  日子依然流淌如河水。有時候我躺在高大的櫻花樹的樹干上的時候,我總是眯起眼睛望著天空那個潮濕的紅日,如同躺在河底,看著水面的落葉無聲地漂過去,然後再漂過去。

  就像婆婆說的那樣,我終於成為了一個安靜地等待時光覆蓋而過的寂寞的王。

  可是西方護法依然沒有出現,我和月神皇柝潮涯依然被困在這個用靈力幻化出的凡世裡面無法移動。

  我曾經將這裡的情況用幻術記載在一卷羊皮紙上,用掣風鳥傳遞給了星舊,我問星舊,現在應該怎麼辦。

  可是當星舊的掣風鳥飛回來的時候,他的紙上卻只有兩個字:等待。如同當初我問熵裂我們應該怎樣才可以見到西方護法時的答案一樣。

  熵裂已經離開,他走的時候大雪已經停了,他站在我和月神皇柝潮涯面前,氣宇軒昂,依然是這個凡世裡最偉大的人。

  熵裂笑著對我說,王,我所能夠幫你的已經全部完成了,其實我沒有幫助你任何事情,鳳凰和烏鴉已經死了,剩下西方護法不是我能對抗的。王,請您自己小心。

  然後熵裂在我面前跪下來,抬起頭望著我,他的笑容溫暖如同穿街而過的陽光,他說,王,你是我見過的最年輕可是卻最偉大的幻雪帝國的統治者,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請用掣風鳥召喚我,就算我已經死亡,那麼我的子孫也會出現在您的面前不會有任何猶豫。

  我難過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熵裂轉身離開,他的身影逐漸縮小,然後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消失在冰雪融化的地方。

  我可以想像熵裂一個人長袍紛飛地行走於凡世明亮的喧囂中的樣子,氣宇軒昂,一個人就算失去了所有,可是他不會失去他生命中的精魂,而正是這種精魂讓一個人成為不滅的神。熵裂就是這樣的人。

  我回過頭去看月神皇柝,他們兩個站在一起,長發柔軟地散落一地,如同一幅最安靜的畫面,經過無數的廝殺的格鬥,他們的靈力也變得越來越強大,他們的頭發已經超過了刃雪城中所有的幻術師,甚至超過了星軌和星舊。

  潮涯低著頭站在他們背後,我可以看見她眼中的淚光。

  然後我聽到精美的樂律突然騰空而起,衝上無窮空茫的蒼穹。周圍的空氣在潮涯幻化出的蝴蝶的飛舞下被激蕩起一圈一圈透明的漣漪,我看到周圍路人驚若天人的表情,他們望著潮涯,望著這個有著及地的白色長發的絕塵艷麗的女子,忘記了說話。

  只有不滅的樂律如同精魂一樣飛舞盤旋在透明的天空上面,飛鳥匆匆穿過,浮雲如同錦緞般漸次撕裂。

  無數的透明的傷痕出現在天空裡,然後又緩慢地消失。

  熵裂離開的第三天,他的屍體被發現在城門外的那條塵土飛揚的驛路旁邊,當我們趕到他的身邊的時候,大雪重新從天而降,一點一點地覆蓋到他的屍體上。他的屍體已經冰冷僵硬了,臉上的表情驚詫扭曲。

  我站在熵裂的屍體旁邊仰望著長滿鉛灰色雲朵的天空,我聽見寒冷凍裂我的骨骼的聲音,我甚至可以看見那些裂開的裂縫,一道一道如同白色的閃電。

  潮涯沒有說話,只是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眼淚。

  皇柝正在檢查熵裂的屍體,而月神也站在他的旁邊。

  我走過去,問皇柝,他是怎麼死的?

  皇柝沒有說話,只是掀開了熵裂胸膛的衣襟,在熵裂堅實的胸膛上,有三個血肉模糊的洞,肌肉被殘忍地撕裂開來,那些白色的血液已經凝固,熵裂的眼神空洞而驚恐,望著天空,喪失了所有的語言。我轉過身,不忍心看,而潮涯早已經後退了很多步開始低下頭嘔吐。

  然後月神突然說,王,你看他的手。

  當我去看熵裂的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熵裂的左手手指維持著一個奇怪的造型,而那恰恰是占星師占星時的幻術召喚手勢。

  王,你知道熵裂以前是一個占星師嗎?

  不知道,他沒有告訴過我。

  月神望著我說,那麼他為什麼在死的時候還要占星呢?或者說是不是因為他占星發現了一些什麼東西所以他才被暗殺掉?

  我望著天空,無法回答出月神的問題,我只覺得西方護法的面容在天空上時隱時現,可是我無法看清楚那到底是張什麼樣的面容。而惟一可以感知到的,是西方護法輕蔑的嘲笑,那些從他眼中散發出來的寒冷的光芒如同銳利的鋒芒刺進我的軀體。

  櫻花放肆地頹敗,那輪血色的夕陽惶惶然地沉到地平線以下,周圍的風突然變得凜冽而空洞。

  客棧依然人來人往,凡世的喧囂依然如同不滅的經年一樣流轉不息,日升月沉,草木枯容,繁華如同紅顏身上的纖纖素衣,一簇一簇抖落。那些傾國傾城的女子依然在編織著如夢的歌舞升平,那些快馬平劍的少年依然奔馳在空曠的風塵之上蒼穹之下驀然回首來路的凄惶與悲壯,誰知道那飛揚的長袍和閃電般的劍鋒下,埋葬了多少等待的目光,以及多少曾經清晰得毫發畢現的回憶。誰在乎那些在廝殺中流亡的血統和吶喊中迎風獨立的慘烈。

  我只知道我在很多的晚上都是淚流滿面。

  我總是漫步在聽竹軒的空曠的院落中,每一步都讓我覺得凄涼。曾幾何時,在聽竹軒和淺草堂中,那些鼎沸的人聲和歡笑的霧靄,每日每夜如同不散的霧氣一樣籠罩這裡,而那種人世的喧嘩和清亮曾經讓我覺得那麼溫暖。可是現在,人去樓空,物是人非,那些挺立在風雪中的竹子依然蒼翠如玉,那些櫻花依然放肆地盛開和凋謝,只是再也沒有人走在我的身邊叫我王,對我微笑如同解凍的春風,星軌、遼濺、片風、針、伢照、潼燮、魚破、銥棹、熵裂、甚至鳳凰和烏鴉。只是他們的面容都已經模糊地氤氳開來,如同終年不散的霧氣,模糊得如同想前世。

  院落的櫻花樹又重新發出新的葉子,一點一點充滿希望的淺綠色。潮涯總是坐在那些高大的樹木下面彈琴,只是沒有用任何的幻術靈力,只是彈奏著精致到極至的旋律。那些客棧中的人總是對潮涯的容貌和琴技驚若天人。可是潮涯依然如同在刃雪城中的大殿中一樣,閉著眼睛,完全忘記了周圍的喧囂。在經過蝶澈和鳳凰烏鴉的戰鬥之後,潮涯已經成為了最好的巫樂師,她的頭發已經如同月神皇柝他們一樣了,又長又晶瑩純白。可是她眼神中的憂郁卻總是讓我難過。

  潮涯總是在那些樹木的陰影下,在早春來臨的清亮的陽光中撫琴一直撫到淚流滿面,然後在太陽漸漸隱沒的時候,在光影混亂地彌散的時候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站在遠處看著她寂寞的身影看得心裡一道一道透明的裂縫。我抬頭看著那輪倉皇的落日恍惚中發現我們已經在凡世停留了好幾個月了。

  我朝潮涯走過去,可是剛走了兩步我就停了下來,因為我看見月神出現在潮涯的背後,穿著一件純黑色的長袍,上面有著藍色的星光圖案,我知道那是月神最好的一件幻術袍,上面的星光其實全部是散落的靈力,可以幫助主人在召喚幻術的時候增加很多的靈力。

  月神站在潮涯背後,她對潮涯說,站住。

  潮涯回過頭來,她的表情平淡如水。她望著月神,沒有說話。

  潮涯,殺死伢照的那個夢境是很厲害的暗殺術嗎?

  潮涯低著頭說,對,那個夢境的制造者的靈力絕對是凌駕在我之上。

  那麼你覺得是你的釋夢能力高還是我呢?

  潮涯回過頭來望著月神,她說,不知道,也許我們一樣吧。

  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卻可以輕易地破掉那個夢境呢?

  當我聽到這的時候,我就知道月神要做什麼了。

  潮涯回過頭來,陽光在她的頭發上流淌如同明亮的溪澗。只是她周圍的風開始湧動起來,一圈一圈透明的漣漪從空中凌空散開。

  月神站在她的對面,表情冷漠,可是我看到了她手上的閃爍的光芒,銳利如同森然的冰凌。

  然後潮涯坐了下來,安靜地開始彈琴,悠揚而婉轉,無數的鳥群在她頭上聚攏來,盤旋著飛舞,我感覺到周圍空氣中不經意的一陣一陣的顫動。潮涯的聲音很模糊,飄渺如同從遙遠的地方破空而來。她說,原來月神你一直在懷疑我。

  月神說,因為你值得懷疑。

  然後潮涯的笑容像是一朵突然綻放的蓮花,一下子擴散得如同漫天的煙霧,那些白色的蝴蝶全部湧動出來如同鋪天蓋地的落雪,而月神也早已經開始移動開了,她的那些光芒在那些白色的蝴蝶中如同若隱若現的閃電,那些破碎的蝴蝶屍體如同簌簌落下的雪,安靜而沉悶地跌落到黑色的地面上容入到那些積雪之中,當最後一道閃電突然如同撕裂的錦緞一樣破空而過的時候,一切的畫面都靜止了,然後我聽到潮涯的無音琴的琴弦一根一根崩斷的聲音,無數細小尖銳的月光從潮涯身體裡穿湧處來,然後潮涯在月神面前筆直地倒下去,她的眼神渙散開來漸漸模糊了。

  而我的眼中已經潮水湧動。只是喉嚨如同被掐住一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月神轉身來的時候看見了我,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晃動,然後又恢復了她冰冷的容顏,她說,王,你在。

  我說,我在,我在。然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月神說,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潮涯就是西方將軍。

  如果你猜錯了呢?我的聲音無力而軟弱。

  月神說,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著對和錯,有些錯誤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你要成就一些事情那麼就必要犧牲一些事情,王,不是嗎?

  我轉過身離開,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當我走進房間的時候,我背對著院落中的月神說,月神,如果潮涯是西方護法的話,那麼你覺得你可以那麼輕易地就殺死她嗎?

  凡世現在依然春寒料峭,偶爾還是有雪從天空中簌簌而下,我不由得想起刃雪城中的冬天,冬天裡一落十年的大雪。

  我站在房間的窗戶旁邊,月光如水一樣流淌在地面和樹葉上,風將樹枝的陰影搖晃得如同奇怪而煩瑣的幻術手勢,我聽到天空上烏鴉嘶啞的鳴叫,一聲一聲如同落到我的頭頂上,沉悶得讓人感到惶恐。

  我對著月光伸出我的手,我動了動左手手指,然後我弟弟的面容從天空中浮現出來,他叫我哥,哥。他的面容不斷地改變,有他微笑如同陽光地笑容,有他冷酷時如同寒冰的面容,有他死的時候望著我的絕望的面容。可是這一切都是幻覺,這幾百年來我就是靠著這種記憶鏡像的幻術支撐著我孤單得可以聽到風聲的時光,支撐著我可以一點一點地看著我的年輕的歲月如同馬匹一樣從我身上奔跑踐踏而過。而現在,有誰才是像釋一樣完全值得我相信的人呢?有誰可以因為我的笑容而高興好幾百年呢?

  釋,你知道嗎,你再叫我一聲哥,我就可以淚流滿面了。

  客棧中間依然人來人往,只是和我一起吃飯的人只有兩個人了,皇柝和月神。

  當我開始吃飯的時候,月神突然用手擋住了我,她說,王,現不要動這些飯菜。

  為什麼?

  月神說,因為這些飯菜有毒。然後她望著皇柝,冷冷地說,我們的飯菜不是全部由你負責的嗎?怎麼還會有毒?

  皇柝沒有抬起頭,只是淡淡地說,你是在懷疑我嗎,月神?

  沒錯!然後月神的月光突然如同暴長的鋒芒一下子逼到了皇柝的咽喉,我出手一道冰刀切斷了月神的光芒,我說,月神,夠了,不要再彼此懷疑了。

  月神突然閃身到皇柝面前,她說,不可能。

  皇柝在她凌厲的招式下已經越來越難移動了,我跑過去,用風雪凍住了月神的光芒,在那一瞬間,月神突然驚詫地看著我,仿佛不相信我會對她動手,而這個表情,也成為了我看見的月神的最後一個表情。皇柝在我凍住月神光芒的時候突然將手重重地擊打在月神的咽喉上。我回過頭去,然後看到了皇柝詭異的微笑。

  然後月神倒在地上,我看到她眼睛中哀怨的神色。然後那種哀怨漸漸轉成了難過和憂傷,我看到她眼角流下的晶瑩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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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0-7-18 20:41:53 |只看該作者
(18)

       月神和潮涯被葬在客棧的背後,和遼濺片風安葬在一起。月神和潮涯的墳塚還是黑色的泥土,而片風和遼濺的墳塚上已經長出了嫩綠色的草。一離一離的演示著死亡和生命的彼此糾纏。寒冷的風籠罩在墳墓的上空,我和皇柝站在墳墓的前面,彼此都沒有說話,大風呼呼地吹過去,我和他的長袍獵獵地作響。

  皇柝,你為什麼要殺死月神?


  因為她要殺我。

  可是你沒看見我已經出手了嗎?她根本就沒機會殺你了。

  皇柝沒有說話,只是依然有詭異的笑容彌漫在他的臉上。他說,王,我們就在這個地方分開吧。

  分開?你是說……

  我是說我要回到刃雪城中去了,盡管也許你覺得那是個玩具城堡,可是那個地方畢竟有我的整個族的人在等著我,我是他們的神。

  你是說你要放棄以後的行程嗎?

  王,你覺得你還有以後的行程嗎?這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而我也已經疲憊了,王,我要離開。

  當皇柝走的時候,我突然對他說,皇柝,其實你才是真正的西方護法,對不對?

  皇柝沒有回過頭來,他說,卡索,這個問題已經沒有必要再問下去了,你覺得你還有希望經過西方護法的領域嗎?連西方護法都過不了,那你怎麼可能戰勝淵祭呢?

  當皇柝快要消失在濃厚的霧氣中的時候,我跑到他的面前攔下了他,我的劍筆直地指向他的咽喉,我說,如果你是西方護法,我絕對不會要你走出去。

  皇柝看著我,臉上是恍惚的笑容,他說,可是我說我不是,你會相信嗎?

  皇柝最後還是死在了我的手下,他在我的劍下流淌了滿地白色晶瑩的血。我聽到他喉嚨中模糊的聲音,他說,王,您不要再被禁錮了,自由地飛翔吧……

  皇柝被我殺死的地方是在這個西方護法靈力幻化出來的凡世的盡頭,那個地方是一大片耀眼得如同清澈的陽光的金色麥田,那些風從麥田上面匆匆地跑過去,然後奔向這個凡世的盡頭,在那個盡頭,我隱約地看到雪花寂寞地落下來,落下來,我知道走到了那個盡頭,我就可以回到我的刃雪城,回到我的寂寞得可以聽見時光碎裂的聲音的生命,然後在那裡孤單寂寞地再回幾百年幾千年。

  皇柝倒在這片麥田中,臉上是如同月神死的時候一樣的憂傷的笑容,他的頭發在金色的麥田中如同閃亮的水銀,隨著起伏的麥浪無邊無際地流散開來,長袍早已被血浸濕了,貼在黑色的泥土上面如同死亡的蒼鷺展開的黑色羽翼。

  我仰望蒼藍色的天空,上面的鳥群低低地向我壓過來,它們盤旋在麥田上面不肯離去,如同我一樣,如同我這個迷惘而絕望的王一樣,因為我也喪失了自己的方向。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天真的孑然一身,我想到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亡失,白色的瞳孔和飛揚的長袍消散在戾殺的空氣裡面,我再次聽到亡靈的歌唱,所有死去的人站在天空上面,他們透過雲朵向我俯視,可是在我抬頭看天的時候,我難過地心如刀割。

  我還是沒有知道西方護法到底是誰,如同一個經久不散的夢魘般讓人無法掙脫也無法看清。我甚至不知道月神皇柝,甚至潮涯和片風遼濺,他們是不是因為我的不信任和無能而死亡,也許真正的西方護法正在我的背後看著我微笑。那霧氣中的蓮花一樣的微笑。

  我告別了那間客棧的店小二,我想哪怕只有我一個人我還是要孤獨地走下去。

  那個店小二送我離開,他沒有說什麼話,就是個單純的凡世的子民,和我千千萬萬的子民一樣,只是他不知道我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偉大的神。

  當我離開的時候我回過頭去看那個漸漸縮小的客棧,青瓦白牆,柳木扶疏。已經有梨花開始開放了,那些一點一點的白色如同細小而溫柔的雪,彌漫在空氣裡面,又從空氣中聚攏。

  我轉過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因為我的眼淚已經開始流下來。

  一幕一幕,時光殘忍而空曠地跑過去,我看見遼濺站在他的父皇面前,對他的父皇說,父親,我會成為最好的東方護法。我看到月神寂寞而堅強的樣子,偶爾笑的時候如同舒展的春風。我看到星軌倒在血泊中瘦小的身影,聽到她叫我要找到自己的幸福。我看到片風快樂地操縱著風的樣子,看見潮涯彈琴時一群圍繞著她翩躚的白色蝴蝶,看見皇柝為我撐開的防護結界,看見熵裂最後慘烈的死亡……

  我只覺得胸腔中有什麼東西漸漸地分崩離析,一片一片尖銳的碎片……

  我已經遠遠地離開了繁華的街市,周圍已經沒有凡世的人。我躺在空曠的草地上面,陽光從頭頂溫柔地覆蓋下來。周圍的空氣裡有著凡世春天來臨的香味。

  當我坐起來開始考慮我應該做些什麼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在草地的最遠出,在地平線跌落的地方,那裡的空氣出現了透明的旋渦,我知道肯定有一個靈力卓越的人出現了,我隱隱地感覺到大地的震動,然後我看到地平線的地方突然洶湧起無數鵝毛大雪。如同當初梨落出現的時候一樣,我的記憶開始輕微的搖晃,如同散亂的倒影。

  然而當所有的雪花落盡之後,我看到了我無法相信的畫面。

  星軌高高地站在空中,凌空而立,風從她的腳下面洶湧地往上衝,她的頭發長袍向上飛揚如同撕裂的錦緞。

  星軌下落到地面上,然後緩緩地走過來,我看著她模糊而詭異的笑容如同觀望一個幻覺。

  她走到我的面前,仰起面孔,對我說,王,你還好嗎?然後她的笑容一瞬間彌漫開來。

  我覺得身體的力量一點一滴流失,仿佛連站立的力量都喪失了。

  我問她,星軌,你不是在北方護法星晝那兒就死了嗎?

  星軌的聲音出現在我周圍的空氣裡,可是我看不到她嘴唇在動,她的臉上惟一出現的就是那種詭異的笑容。她說,你以為憑星晝的靈力可以殺死我嗎?

  那麼你……

  我就是你找了很久的西方護法。星軌。

  我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星軌的笑容在我面前變得越來越詭異越來越模糊。星軌怎麼會是西方護法?我的腦海中不斷出現這樣詢問的聲音,如同從天而降的審問。

  王,我親愛的王,我不是給了你最後一個夢境嗎?叫你在看到西方護法的時候打開的,您忘記了嗎?

  星軌的笑容如同符咒。

  在星軌的夢境裡,她的樣子同出在我面前的時候一樣,模糊的笑容,詭異的聲音。她告訴我,其實一切只是她的游戲。

  她說,王,你是我哥哥最信任的人,所以我知道你不簡單,於是我盡我的能力來幫你度過了前面三個護法,因為如果你死在他們手上,那就太沒意思了,他們那些人敵不過我的一根手指。我想和你玩一個游戲,一個殺人和被殺的游戲,你是個很好的對手,只因為我的生命太無趣,所以我又怎麼可能放過這樣刺激的事情。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找到誰才是真正的西方護法,可惜我哥哥信錯了你,你的思想比我想像的要簡單得多。卡索,我會讓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掉,這是一場偉大的追逐和廝殺,到最後如果你身邊的人全部死了,那麼我就會出來告訴你,我才是真正的西方護法,只因為你已經不能奈何我了,論靈力,你比不過我,盡管你有一個靈力卓越的弟弟給你的繼承幻術,可是你還是不是我的對手。

  王,星的路線已經被我設定,請跟我來,玩這場最好玩的游戲……

  當我從星軌的夢境中掙扎著醒來的時候,星軌的笑容依然在我面前,只是周圍的景色漸漸清晰,我看到了草地和頭上的陽光,可是內心卻如同冰雪籠罩。

  星軌在我的面前,我看到她手上突然出現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武器,無數的仿佛閃亮的黑色緞帶一樣的東西圍繞在她的手指間,又似乎是有形的一縷一縷的風糾纏在一起。周圍的空氣全部凝結一樣讓人感到窒息,我聽到星軌的聲音高高地飄蕩在我們的頭頂上,她說,卡索,你現在孤單一個人,我看你怎麼過我這裡!

  我突然覺得很疲憊,然後我低聲緩慢地對她說,是嗎?那你回過頭去看看。

  因為我已經看到潮涯,皇柝和月神出現在星軌的身後。他們三個人的長袍翻湧如同變換的流雲。他們是我最信任的人。

  星軌的神色仍然安靜,只是她望著我的時候眼神中多了一些光芒。她說,原來他們都沒有死。

  我說,是的,他們都沒有死。我寧願我死,我也不願意他們死掉,因為他們是刃雪城裡最優秀的人。還有片風甚至包括死在你手下的遼濺和熵裂。他們都是最優秀的人。

  你連遼濺是被我殺死的都知道?從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懷疑我了嗎?

  不是的,那個時候我根本想不到是你。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西方護法的?

  從很多的方面,首先就是遼濺的死。因為我們在他的頭頂發現了一根劇毒的針,所以我們全部被引到一個你設下的圈套,以為遼濺是被人用毒針殺死的,其實不是,後來皇柝在遼濺身上發現,其實凝聚到他頭頂的那種劇毒是從叫做熵妖的那種慢性花的毒轉換過來的,也就是說遼濺在我們進入西方護法的領域之前就已經被人下毒了。而那個時候,他整天都抱著你,最有機會親近他而且不被人察覺地對他下毒的人就是你。

  對,遼濺是我殺死的,而且也的確是用的熵妖那種慢性毒。然後呢?就從這一個簡單的推想就知道我是西方護法嗎?

  不是,除了遼濺的死然後就是你的死。

  我的死?

  對,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死亡是你最精明也最厲害的手段,誰都不會懷疑到一個死去了的人。因為皇柝在你身上下的防護結界是最好的一種結界,是他的生命所在,也就是說如果他不死的話那麼一般他的結界裡的人就不會死,否則如果防護結界被攻破那麼先死的人肯定是皇柝自己。可是你還是死了,開始皇柝和我都以為是因為你太虛弱的體質和占星師之間奇妙的克制所造成的,於是只是難過。難過你的死亡。然而你哥哥給我的信中卻說,他占星預感到你一個人去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叫我不要讓你孤單地一個人。當時我以為星舊占星到你的死亡,以為你去了冥界。可是後來知道,你是去了自己幻化出的西方領域,等待我們走進去。就因為你怕你哥哥告訴我你沒有死的事情,所以你才叫我先不要對你哥哥講你已經死亡的消息。

  星軌的眼神越來越寒冷,她望著我,冷冷地對我說,說下去。

  然後還有在北方護法星晝那兒,其實殺死她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當她死的時候她正想說出西方護法是誰,因為她看到你在我們之間覺得特別可笑,可是你沒有讓她說話的機會,你再次召喚了幻術殺死了她。只是那個時候我們只是以為你用的是漸次玄冰咒,而且我們很奇怪身為一個占星師的你怎麼可能會這麼復雜高深的黑魔法,因為一般只有最好的幻術師和司暗殺的巫師才會這種幻術。

  然後我們就進入了你的西方領域,之後你和鳳凰烏鴉制造出一系列的死亡,讓我們根本無時間來想以前你的一些問題。直到在伢照死亡的時候,我又開始懷疑你。

  為什麼?

  因為月神對潮涯的懷疑,本來潮涯和月神都有能力破除那個夢境,可是很奇怪的地方在於潮涯的釋夢能力比月神強,可是卻破不了那個夢境,很顯然有一個比潮涯的釋夢能力更強的占星師在周圍,而你,就是一個最好的占星師。本來你利用潮涯來讓我們懷疑到她的身上,可是你忘記了一點,那就是不可能同時有兩個西方護法。如果潮涯是假裝受傷,那麼皇柝為什麼要幫她隱瞞呢?所以,我告訴月神,潮涯和皇柝都不可能是西方護法。

  所以你們就假死來引誘我出來?

  還不是,那個時候只是懷疑到你,真正讓我們下定決心引你出來的是熵裂。

  熵裂?你們怎麼會知道是我殺了他?

  因為他的手勢,他死的時候手上是你們占星師最常用的占星手勢,開始我們以為熵裂是占星師,可是潮涯說她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任何釋夢和占星的靈力存在,所以我們知道熵裂是在告訴我們殺他的人就是個占星師,而且是個會頂尖幻術的人,因為一般的人絕對不可能有能力殺死熵裂。

  所以你們就彼此假裝廝殺引誘我出來?

  對,而且這是個很冒險的舉動,我知道只要你對我們的行動占一次星,那麼你就會知道我們其實是在演戲。可是我相信你太驕傲太自負,你會低估我們所有的人。更何況這一切都是按照你的預想一一實現的,所以你根本不會想到這裡面還有秘密,所以你也不會對我們的行動做占星。

  皇柝站在星軌的背後,他說,我和月神潮涯其實一直都在王的身邊,我們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現。因為我們知道,你是個驕傲的人,你從來不把任何一個人放在眼裡,對於孤單的卡索,你肯定會現身,因為你不認為卡索一個人是你的對手,所以你會出現在他的面前,看他錯愕驚詫的表情,只可惜卡索並不是你想的那麼沒用。

  星軌望著我,她的笑容自信而輕蔑,她說,卡索,你信嗎,我可以不動手就讓你死在這裡。

  我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說,我知道你不相信。你還記得你最愛的婆婆嗎?你記得她把靈力過繼到你身上之後緊緊地握著你的手嗎?你還記得她粗糙的皮膚讓你的手覺得針刺一樣疼嗎?難道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她可能真的用針刺了你嗎?然後我聽到星軌放肆的笑聲。

  我的回憶突然恍惚起來,心空蕩蕩地往下落。

  然後星軌突然對我出手,黑色的緞帶如同閃電一樣向我刺過來。可是我卻簡單地閃開了。

  星軌望著我,眼中有憤恨的神色。她說,你聽到這個事情之後你為什麼沒有一點慌亂?

  我望著星軌,我告訴她,因為相信人性,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值得我相信的東西,比如婆婆對我的愛。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

  星軌沒有說話,只是她的長袍獵獵地飛揚在她的四周,很久之後,她說,卡索,看來我哥哥的確沒有看錯你,你是個了不起的王,可是我敢保證,如果你們一起對我動手,雖然我不可能贏過你們,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有足夠的能力在我死之前讓你的血染透這片草地。

  星軌手上的黑色緞帶突然飛速地擴展開來,如同風一樣迅捷地將我和皇柝他們隔開,當我躲開那個緞帶的糾纏的時候,我看見月神潮涯和皇柝已經全部被那些黑色的緞帶分開了,每個人都獨自守護著,星軌在我們中間,她駕御風站在高高的空中俯視我們,臉上是詭異而光芒四射的笑容。她說,游戲的最高潮到了,王,你是個很好的對手,我們繼續……

  月神的月光被黑色的緞帶糾纏著,那些光芒在濃重如同夜色的黑暗下變得越來越暗淡,我聽到月神急促的呼吸,她的衣服和發飾飛揚在空中,隨著她的跳躍而飛揚。潮涯的白色閃亮的琴弦同星軌黑色的緞帶糾纏在一起,逐漸勒緊,如同彼此廝殺的黑色蒼龍和白色冰龍,無數的白色蝴蝶從空中破碎掉墜落到地面上,如同雪花一樣細小而破碎,而皇柝在每個人身上都撐開了防護結界,星軌的黑色緞帶撞在結界透明的外牆上發出尖銳而清越的響聲,如同閃電一樣彌漫在周圍的空氣裡。

  我已經召喚出了幾十把冰劍,那些冰劍懸在星軌的周圍,可是一直不能擺脫不了那些黑色緞帶的糾纏,有的冰劍甚至被那些緞帶包裹住然後被勒緊破碎成一塊一塊的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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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0:42:16 |只看該作者
(19)

       可是突然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潮涯的蝴蝶騰空而起,以為上面已經沒有了黑色的壓制,月神的月光也在黑暗中突然變得光芒四射,因為星軌突然收回了所有的緞帶。

  然後我看到了星軌臉上憂傷的笑容,如同當初那個純真的小孩子。

  她望著我,對我說,哥。


  我轉過身,看到了我身後的星舊,氣宇軒昂,白色的占星長袍一塵不染,表情依然冷傲而嚴肅。他的頭發飛揚起來,在風中一絲一絲散開。

  哥,你怎麼會來?星軌望著星舊,低聲地說。這個時候,星軌似乎只是個溫柔婉順的女孩子,只是當初那個被星舊從幻星宮中抱出來的孱弱的小女孩。

  你不要管我是怎麼來的,星軌,告訴我,你真的是西方護法嗎?

  星軌沒有說話,只是我看到她的眼睛中出現一閃而逝的光芒。她低著頭問,哥,如果我是,那麼你會原諒我嗎?

  不會。

  為什麼?

  我告訴過你,卡索是我最敬重的一個王,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傷害他,那麼我都不會原諒,而且,你殺了那麼多的人,星軌,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不會聽到那些亡靈從天空上面走過的聲音嗎?

  哥,我不在乎那些人,我只在乎你,你真的不願意原諒我嗎?

  對,我不會原諒你。星舊轉過身背對著星軌,我看到他臉上滾落下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草地中。

  星舊對我說,王,我們動手吧。

  星舊,可是他是你的妹妹……

  我沒有這樣的妹妹。星舊打斷了我的話。

  哥,你真的要對我動手嗎?

  是的。

  我不是你的妹妹嗎?

  星舊抬頭望著天空,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他說,我的妹妹星軌是個善良而單純的女孩子,會在我的懷抱裡安靜地睡覺,會等待我的歸來,只是她已經死了,死在我的記憶裡,她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然後我看到星軌的眼淚,如同碎裂的光芒一樣,四分五裂。

  哥。我聽到星軌的聲音,如同死水一樣的平靜,可是誰都可以聽到裡面的絕望。她說,哥,早知道你不會原諒我,那我根本不願意再多活幾百年,也許在我兩百歲的時候死在幻星宮裡會是最好的結局,因為,你永遠都不會討厭我。

  然後我聽到一陣血肉撕裂的聲音,那些黑色的緞帶從星軌的背後刺進去,然後從她的胸膛洶湧地穿刺出來如同噴薄的黑色海浪,星軌的身體倒在草地上,發出一聲低沉而壓抑的墜地聲,在她倒地前的最後一瞬,她哭著說,哥,哥!你為什麼不肯原諒我……

  你為什麼不肯原諒我……

  在星軌死亡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晶瑩透亮的球,我知道那是星軌留下來給他哥哥的夢境。

  星舊站在遠處高高的山崖上,星軌躺在他的懷裡,如同我第一次看見他們兩個的時候一樣,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他的頭發和肩膀上面,他撐開屏蔽保護著星軌,目光溫柔得如同春天深深的湖水。

  星舊,你怎麼會突然從刃雪城裡面趕過來的?

  因為我一直在占星祈福我的妹妹和王您,然後我突然感到了我妹妹的危機,因為我感到有幾個幻術靈力格外高強的人正在對星軌圍攻。於是我趕過來,穿越了已經成為空城的東方南方北方護法的領域,然後到達了這個由西方護法的靈力幻化出來的凡世,然後我看到了王您,月神,潮涯和皇柝,而我的妹妹,星軌,站在你們中間。在那一瞬間,我知道了,原來星軌才是真正的西方護法。

  星舊,你不是最心疼你的妹妹的嗎?怎麼會……

  卡索,我能告訴你的就是,我喜歡我的妹妹不會少於你喜歡櫻空釋。所以,請不要再說起這件事情,因為每次提起,我都會像死一樣難過。

  王,我會離開你,因為我的妹妹已經死了,我沒有再想要守護的人,而你,已經強大了,不需要我的保護了,王,也許我會隱居在幻雪神山裡面,守護在星軌的墳墓的旁邊,當她的墳頭撒滿櫻花花瓣的時候,我想我會淚流滿面的。

  王,你是我最敬重的一任刃雪城的王,我會永遠為您祈福,只是現在,請讓我離開吧。

  我望著星舊的面容,說不出話來。

  而星舊和星軌的背影,最終消失在大雪茫茫的盡頭,我隱約聽到星舊蒼涼而悲愴的歌唱回蕩在高高的蒼穹上,無數的飛鳥聚攏又彌散開,櫻花如同傷逝一樣,殘忍地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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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0:42:58 |只看該作者
夢魘.星軌.雪照

  我叫星軌,我是我的父皇最心疼的一個女兒。我的父皇是刃雪城裡最好的占星師,預言興亡,占蔔吉凶。

  我的父皇是我見過的最剛毅的男子,我看到過他站在幻星宮最高的落炎塔上占星的樣子,面容嚴峻如同幻雪神山祭星台千年不動的黑色玄武岩。風從他的腳下洶湧而起如同咆哮的海嘯,他的占星袍飛揚起來如同無邊無際的黑色翅膀,我總是看見一只展翅欲飛的蒼鷲。

  幾百年幾千年,歲月如潮水一樣流過他的身體,我相信他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因為他是那麼堅強和剛毅。

  可是他看著我的時候,臉上會有如水一樣憂傷的表情,我那麼剛毅的父皇會為我流下難過的淚水。

  因為我是個讓人擔心的孩子。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母後就流著淚告訴我,我的星像是被打斷的,我只能活到250歲,然後等我過了250歲,我的生命就開始出現一種無法預測的軌跡,因為我隨時都可能死掉。我的母後告訴我的時候我看見她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掉在她純紅色地長袍上浸染開來,如同一朵一朵嬌艷的花。我伸出小手抹掉了母後的眼淚,我告訴母後,即使只有兩百年,我也會開心地活下去。

  然後我看見我地母後泣不成聲。

  當我出生的時候,我的家族為我的降生感到巨大的幸福,因為在我新生的身體上,已經凝聚了一千年的靈力,我的母後告訴我,我出生的時候,頭發已經比她的長了,那些如同晶瑩的雪一樣的發絲緊緊地將我包裹起來,我在裡面安詳地沉睡。

  我的父皇喜極而泣。

  可是我是個讓人擔心的孩子。

  我的父皇為了舉行了最初的新生占星儀式,我的母後告訴我,在那個占星儀式上,我的父皇格外的高興,他的笑容如同撕裂的天空一樣豪邁,家族的人都被他的快樂感染了,因為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父皇笑的樣子。

  可是當父皇占星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整個占星壇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可以看到父皇占星杖上空破碎斷裂的星像,我的父皇在占星壇的最高處身體一個搖晃,然後倒在了冰冷的玄武岩上。

  我是個被打斷的孩子。我是個不應該出生的孩子。

  我是個不應該出生的孩子。

  我在幻星宮的最下層的暗室中睜著眼睛難過地想。

  我的身體越來越弱,甚至一陣風都可以讓我口吐鮮血。當第一天我的父皇將我抱到這個黑暗的地下室的時候,我的父皇難過地掉下了眼淚,他說,星軌,我的好女兒,你呆在這裡吧,你不會有事的,父皇是最好的占星師,父皇可以改變星座的軌道的,你不會死的。

  我在父皇的懷裡望著他,然後點頭。我說,父皇,我相信你,您是最偉大的占星師。

  然後我閉上眼睛。因為我知道,我現在的靈力已經超越了我的父皇,可是連我都沒有辦法改變星宿的位置。

  我的哥哥叫星舊,和我一樣是個靈力高強的孩子,只是他的命運不像我一樣詭異,靈力也沒有我強大。

  可是我愛我的哥哥。因為他總是在我覺得自己是個不應該出生的孩子的時候對我說:

  你讓我想成為更好的人。

  因為這一句話,我倒在他的懷抱裡難過地哭了。

  在我130歲之前,我都是個孤單的小孩子,我在幻星宮的最下層,我沒有見過真正的星像,只在占星杖上看見過它們銀色的清輝。我沒有見過紅如蓮花的噴薄的落日,沒有見過如同黑色淡墨一樣模糊氤氳的日暮下的群嵐。我沒有見過雪花落在櫻花樹上然後櫻花花瓣飄落到肩膀上的樣子。沒有見過我自己的宮殿,幻雪帝國中最輕盈飄逸的幻星宮。

  我只在我哥哥星舊的敘述中一點一點地想像它們,想得心裡越來越難過。

  我的哥哥總是堅定地告訴我,他會成為更好地人,我不會在250歲的時候死去。

  我看著他年幼的面容,心裡好喜歡我的哥哥。

  當我哥哥130歲的時候,他成年了,當他參加完成年禮之後走到幻星宮的最底層來看我的時候,我以為我看到了我的父皇。

  我的哥哥變成了和父皇一樣堅毅挺拔的占星師,我看到他的純白色占星長袍。看到他飛揚的長頭發。

  我緩慢而幸福地說,哥。

  星舊走過來,把我抱起來放在他的膝蓋上,他說,星軌,我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得強大,你一定要等我。

  我點頭,然後看到哥哥的笑容溫暖地散落在我的身上。

  星舊對我說,星軌,哥哥不會讓你死的,我會改變星宿的軌跡,我要讓你一直在我的身邊。因為你是讓我想變得更強的人。你是我全部的天下。

  你是我全部的天下。

  哥哥一直都不知道,我為他的話每次都感到難過,我總是在想,有一天如果我突然就死了,我的哥哥在這個最黑暗的地下室找不到我,那麼他,如此剛毅而堅強的他,會不會為我難過得流下眼淚呢?

  我的哥哥告訴我外面的一切事情,包括現在誰是幻雪帝國的王,誰是最好的幻術師,他總是提到卡索的名字,因為我哥哥認為,他是一位最好的王子。溫和,善良,而且氣宇軒昂。我的哥哥說,他是個偉大的人,將來必定也會成為偉大的君王。

  我的哥哥告訴我,等有一天他強大到可以改變命運,那麼他就可以讓我走出這個黑暗的囚籠,讓我站在刃雪城最恢弘的大廳中為卡索占星祈福,因為我是最好的占星師。

  我看著哥哥神采飛揚的面容幾乎要信以為真了,可是我知道,一切只是個華麗的夢境,可以用來安慰自己也安慰哥哥的夢境,我知道自己最後的生命必然會莫名地中斷於某個早晨或者某個血色的黃昏,可是我還是感謝我的哥哥給了我這個生活下去的希望,只是心中依然有心疼和難過,不是為我,而是為我最喜歡的哥哥星舊。

  我的身體有著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體質,因為我在130歲醒來的第一天早上發現自己還是小孩子的身體,於是我發現自己永遠都長不大了。

  那天我躲著不見我哥哥,我想到星舊我就淚如雨下。我的哥哥已經是一個長風而立的男子,而我,卻還是一副小孩子的樣子。我不要我的哥哥看到我而為我難過。

  可是星舊好像已經知道了,他站在空曠的黑暗中溫柔地告訴我,星軌,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不過哥哥沒有任何的改變,我還是喜歡星軌,因為星軌就是星軌啊,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還是星軌。

  我在黑暗的另外一頭,看著站在中央的的哥哥,他的臉很溫和,頭發軟軟地扎起來,我看到了他的那見黑色的占星袍,上面灑滿了幽藍色的六芒星。然後星舊轉身看到了我,他走過來,抱起我放在他的膝蓋上,他說,星軌,這件占星袍是王送給我的,因為我准確預言了一場災難,星軌,我正在逐漸強大起來,請你一定要等我。

  我哥哥將臉俯下來,親吻我額間的六芒星。他說,

  星軌,你讓我想成為更好的人。

  我呆在幻星宮的最底層,一日一日地逐漸消亡我的歲月,我忘記了外面的喧囂和高昂的精魂,與世隔絕,看著命運的線孤獨地纏繞纏繞,而我在其中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有一段時間,我的哥哥沒有來看我,因為,那個時候,火族和冰族的聖戰正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樣在冰海兩岸洶湧,所過之處是一片措手不及的覆沒。

  我站在底層仰望黑色的天頂,想像著最上端的世界裡是不是火光彌漫,那些冰藍色的雲朵是不是已經被燒得如同紅色的蓮花。

  我每天都在占星祈福,因為我的哥哥在戰場上。我總是想像著他高高地站在懸崖上,舉起占星杖,光芒從他腳下地地面迸裂而處,他觀測著星像對千軍萬馬運籌帷幄。如同刀刃一樣的風割破他的肌膚,我看到他堅毅如同父皇的面容。

  在那段漫長的日子裡,我的父皇總是代替我的哥哥下來陪我,他把我放在腿上如同我剛剛出生的時候一樣。

  我總是詢問他關於外面的戰事,我的父皇總是告訴我,星軌,不要擔心,因為我們的王是最偉大的王。父皇告訴我,哥哥是戰場上最年輕的占星師,可是功勛卓著,我可以想像得到星舊神采飛揚的樣子,想像他站在獨角獸上縱橫沙場的樣子。我信任我的哥哥因為他是我心中最偉大的人。

  每當我露出安慰的笑容,我的父皇總是難過地嘆息,我知道他又想起了我短暫如同流星的生命軌跡。我總是撫摩著他蒼老的面容,告訴他,父皇,請不要為我擔心,因為哥哥會為我改變星宿的位置。我甚至用這個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來安慰我年老的父皇,我的父皇對我點頭,他說,對,你肯定能一直快樂地活下去。

  然後他轉過頭去,可是我依然看到他深陷的眼眶中滾落的淚水。

  我不知道過了幾十年或者幾百年,當我的哥哥星舊重新站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知道聖戰已經結束了。我的哥哥凱旋歸來。我看到他已經正式穿上了幻星家族的王者幻袍,我幸福得熱淚盈眶。

  星舊抱起我,他裂開嘴角開心地笑,放肆的笑容如同燦爛的朝陽,他的笑聲溫暖地將我包裹在裡面,我覺得像是在母親的身體裡溫暖得可以沉睡過去。

  星舊對我說,星軌,我終於成為了幻星族的王,我會逐漸強大的。

  我看著哥哥認真的面容用力地點頭。我甚至開始相信他為我編織的這個夢境了。

  可是夢境依然是夢境,總有一天會如同水中的幻覺一樣消散。而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來得那麼快。

  似乎我的生命要提前終結了。我躺在冰冷的黑暗中難過地想。

  在我190歲的那天,我突然覺得胸腔中一陣撕裂的痛,然後我失去了知覺,在我倒在黑色的玄武岩地面之前,我看到了自己口中洶湧而出的白色血液,一點一滴流淌在地面上如同狹長的溪澗,最終漫延開來,模糊氤氳,如同我消散的知覺。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依然一個人躺在地面上,我慢慢地坐起來,然後用衣袖小心地擦地面的血跡。一邊擦我的眼淚一邊滴下來,我覺得從沒有過的難過。我不是因為痛不是因為死亡的降臨,而是我突然想到我再也看不到哥哥神采飛揚的笑容了。於是難過就突然從喉嚨裡湧出來。我坐在冰冷的地上想著我的哥哥。

  那天晚上星舊來看我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他,我怕他難過。他依然在講外面的世界,唯美的櫻花,絢麗的流嵐,雄渾的山脈和安靜的大海。我看到他英俊的面容心裡一陣空蕩蕩的難過,我想我以後都不可以看到這張臉了。

  以後的日子頻繁地吐血,我的身體一天一天惡化下去,可是我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我總是在哥哥和父皇面前安靜地笑,我不想他們難過,因為他們是我在世上最愛的兩個男子。

  不知道是哪一天,當我從黑色的地面上醒過來,習慣性地開始擦地面的血跡,然後我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一個女子,黑色的長袍如同用最濃重的夜色浸染出來的。她望著我,肯定而毫不猶豫地對我說,我可以給你永恆的生命。

  我可以給你永恆的生命。我不知道在我面前說這句話的女子是誰。

  我是淵祭。

  我心裡說不出的恐慌,我說,你怎麼會知道我心中在想什麼?你是占星師嗎?

  她說,我不是占星師,我是凌駕於任何人之上的神。

  她說,如果你願意做我的西方護法,我就可以給你永恆的生命。你可以自由地穿越幻雪神山和刃雪城,隨便你居住在什麼地方。

  我望著她,問,可以一直留在我哥哥身邊嗎?

  可以,只是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必須出現在我的面前。

  好的,我答應你。

  你這麼快就答應我?你不問問西方護法是做什麼的?

  我不想問,只要可以一直呆在我哥哥身邊,隨便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我想我還是告訴你好,因為西方護法是個最殘忍的護法,因為它掌管暗殺,也許你會被所有人看不起。

  只要你不叫我去殺我哥哥以及我別的親人就可以。至於別人的輕視和鄙夷,比起可以呆在我哥哥身邊一直陪他來說,如同柔弱的蛛絲。

  淵祭望著我,她說,很好。很好。然後她如同煙霧一樣消散在我的前面如同詭異的幻覺,我甚至懷疑有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可是我的身體漸漸好起來,我的吐血開始減少最後停止了,我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我的哥哥站在我的前面,彎下腰看著我的臉,他告訴我,星軌,你讓我想成為更好的人。

  我望著哥哥的面容終於哭了,我抱著星舊,我對自己說:

  哥,我終於可以不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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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0-7-18 20:43:22 |只看該作者
(20)

       星軌的死亡讓西方護法的領域開始震動,無數的霧氣從地面升起來彌漫了整個天地,我知道這是結界將要消散前的狀況,在所有氤氳的霧氣漸漸消散的時候,我看到周圍的凡世已經消失盡貽,眼前重新出現白雪皚皚的神界。

  只是這個神界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恢弘和壯觀。我回過頭去看到月神和潮涯驚異的神色。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似乎看不到盡頭的高高的台階,一級一級似乎延伸到無盡的蒼穹。在台階的最盡頭霧氣彌漫中,似乎有著宮殿的飛檐峭壁和流光溢彩。

  然後我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冰冷而高傲,她說,卡索,走上來。

  那個階梯似乎沒有盡頭,我們走在上面幾乎要絕望了。因為那個隱沒於霧氣中的神殿似乎從來沒有靠近過,一直走,一直無法接近。

  每個人都沒有說話,周圍安靜得讓人覺得恐懼。

  我知道在台階的盡頭就可以見到淵祭,那個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神,那個凌駕於任何人之上的神。

  當我們終於站在台階的最高處的時候,周圍的霧氣一瞬間消散了。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似乎大得足夠撐到天宇得宮殿,刃雪城同它比起來如同一座小孩子用雪堆出來城堡。那個城堡的牆面上處處流光溢彩,月神告訴我,那些光澤其實是靈力凝聚而成,如同我的凰琊幻術袍上凝聚的靈力一樣。整個宮殿上空飄揚著精美而華麗的樂律,那種樂律超越了潮涯感動嘆息牆的樂律不知道多少倍。

  在宮殿的天空上面突然出現一張巨大的面容,幾乎布滿了整個蒼穹,那張面容格外模糊若隱若現,可是我卻感覺到似曾相識,我覺得我一定在某一個地方見過,只是面容太模糊,我看不清楚,那張面容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她對我說,卡索,走進來。

  那個宮殿比我們想像中都還要大,我們穿行於其中如同走在台階上一樣漫長。在宮殿的盡頭是一個抬頭可以看見天空的院落,院落的中央是一個水光瀲灩的蓮池,我知道裡面盛放的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隱蓮。而我也看到了斜倚在蓮池邊上的人影,我知道那就是淵祭。

  可是當我走到院落當中的時候,我幾乎搖搖欲墜,我似乎處於無窮的幻覺當中,周圍有華麗的色澤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因為我看到斜倚在蓮池邊上的,蓮姬的笑容。

  蓮姬的笑容如霧氣般彌漫開來,傾國傾城。

  你就是淵祭?

  對,我就是淵祭。蓮姬的嘴唇沒有動,可是我依然清晰地聽到她的聲音。

  王,你認識她?我聽到月神在我身後問我。

  對,我認識她,她是我父皇的側室,蓮姬。

  然後我聽到月神潮涯和皇柝在我身後不可置信的聲音。

  蓮姬說,卡索,你能夠走到這裡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如果不是你身上有你弟弟和封天的靈力,我想你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我想復活釋和梨落嵐裳。

  你想,可是你知道我想不想嗎?

  你一定要想。

  然後我聽到蓮姬詭異的笑聲,她說,卡索,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和我說話,即使是你。你不要以為你過了前面幾個無能的人就可以在我面前這樣張狂,我隨時可以讓你死得粉身碎骨。

  我問淵祭,難道釋不是你的兒子嗎?難道你不愛他嗎?

  你的父皇只是一個平凡的帝王,怎麼配讓我為他生育兒子,櫻空釋只是我用一片櫻花花瓣和一片紅蓮花瓣還有一片霰雪鳥的羽毛幻化出來的,他的死我怎麼會心疼。

  我突然想起曾經釋和我爭奪王位時蓮姬詭異的笑容,我突然明白那個時候,她就已經開始觀看這場在她眼裡的游戲,因為一切都是她在操縱。

  蓮姬突然說,卡索,你想得很對,那的確是我玩的一個游戲,你和你弟弟幾生幾世的淵怨糾纏都是我操縱的星像,你知道我用的占星杖嗎?我用的是誕星杖,一切星宿皆由我創造,世間所有的恩怨糾葛都只是我手下的游戲。

  我不想再說話,我只是堅定地告訴蓮姬,請讓我復活他們。

  蓮姬看著我笑,笑得格外輕蔑。

  我突然出手,我將凰琊幻術袍上凝聚的靈力全部調動起來然後左手召喚出風雪,右手召喚出烈火,那一瞬間我用盡了自己全部的靈力攻向蓮姬。

  在我身行剛剛展動的時候,月神已經搶在了我前面,她周圍的月光發出森然的冰藍色,一片一片如同尖銳的刀鋒,而潮涯早已經席地而坐,她的無音琴已經幻化開來,無數白色的琴弦如同閃電一樣向蓮姬刺過去,所過之處飛揚起無數的白色蝴蝶,而我們身上已經籠罩下了皇柝最完美的防護結界,他將結界全部給了我們,而他卻像個沒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小孩子一樣站在那裡。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戰,沒有退路的最後一戰。

  可是蓮姬只是動了一動食指,然後我們身上的防護結界就如同碎裂的岩石一般瓦解分崩離析,我們所有的幻術全部反彈到自己身上,胸腔中的血液噴薄而出。

  當我們四個人倒在地上而蓮姬卻神色悠閑地坐在那裡地時候,我才明白,原來婆婆告訴我的話是真的,淵祭原來真的不可戰勝。

  蓮姬走到我的腳邊,她站著高高在上地俯視躺在地面上的我。月神和潮涯皇柝已經失去了知覺,他們躺在地面上,躺在自己身下的血泊裡。

  蓮姬對我說,卡索,知道自己的渺小了嗎?

  我沒有說話,可是內心的絕望卻洶湧地穿行出來,在我面前流淌成為一條黑色的波濤湍急的河。

  蓮姬望著我,說,卡索,你也不用絕望。我可以幫你復活他們。

  我問她,為什麼。

  她低下頭看我,笑了,她說,因為我的游戲,還沒有結束。

  然後她將如同流雲般寬大的衣袖一揮,然後蓮池中突然盛放了無數紅如火焰的蓮花。

  我終於看到隱蓮了。

  蓮姬告訴我,隱蓮可以讓人復活,可是並不能立刻復活他前世的記憶。而且隱蓮本來就是一種神界靈力最強的植物,用它復活的人會專轉世成為前世最向成為的人。而當他面對面見到讓他復活的人的時候,他的記憶才會全面地蘇醒。在記憶蘇醒之前,他只會隱約地覺得自己要去一個地方,要做一件事情,而這件事,就會讓他看見使他復活的人。

  我可以知道他們復活後都變成了誰嗎?

  不可以,只有當他們見到你之後,他們的記憶才可能復活,然後他們才會告訴你,他們是誰。

  然後蓮姬笑了,她說,卡索,其實游戲並沒有結束,游戲才剛剛開始。然後她就如同霧氣一般消散在我的面前。

  當我離開淵祭的宮殿的時候,我站在那個高入雲朵的台階頂端仰望天空,櫻空釋,嵐裳,梨落的面容漸次出現在天空又消失掉。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已經出現了三個新生的孩子,他們是我的弟弟和我愛的人,他們自由而單純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

  只是我不知道,釋,當我蒼老得快要沒入夕陽的余輝的時候,我還能見你一面,抱一抱你,聽你叫我一聲“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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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0:44:02 |只看該作者
櫻花祭

      因為我有希望,人有了希望就可以安然而平淡地生活下去,一千年,一萬年,笑著面對時光的亡失和生死的漸變。


(1)

       在離開幻雪神山之後的一百年中,我成為了一個寂寞而滿足的人。

  因為我有希望,人有了希望就可以安然而平淡地生活下去,一千年,一萬年,笑著面對時光的亡失和生死的漸變。

  我知道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釋,嵐裳和梨落正在一天一天地長大,他們總會在某一  
天長大成人,我希望他們可以快樂而幸福地站立在這個世界的大地上,眯著眼睛微笑著仰望藍天面對蒼穹。無論在我有生之年是不是還可以見到他們,無論他們還記不記得我。

  其實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簡單而滿足,宮女們開始說我是個溫暖的國王,因為我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我會站在大殿前的空地上抬頭看天空急促飛過的霰雪鳥看得笑容滿面。

  我總是回憶起幾百年前星舊給我的一個夢境,夢境中,我是那個被捆綁在煉泅石上的觸犯了禁忌的巫師,而我弟弟櫻空釋則是那只為了我的自由而血濺冰海的霰雪鳥。以前我總是為這個夢境而淚流滿面,而現在,我卻可以安然地笑。因為我知道,釋必定和我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是個漂亮的小男孩,也許會有一個和我一樣喜歡他的哥哥與他相依為命,就像當初我和他流亡凡世時一樣。

  只是星舊已經離開了刃雪城,我不知道他帶著他一生最疼愛的妹妹卻為了他自殺的妹妹去了什麼地方。他告訴我要堅強地活下去,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等著與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們全部的記憶。

  在回到刃雪城之後,我曾經去過幻星宮,我見到了星舊和星軌的父皇,我告訴了他星軌的死亡和星舊的離開。當我說完一切的時候,我看見他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說告訴我,也許星軌選擇死亡是一種解脫,只是她在死的時候,星舊都沒有原諒她,被自己愛著的人恨是一件最悲哀的事情,而比這個更悲哀的則是帶著這種感情悲哀地死去就算她愛的人已經原諒她了,可是她還是無法知道。

  他對我講了很多他們兄妹的事情,我看到這個遲暮的老人對時光的回憶。那些往事一幕一幕重新出現在他的生命裡,我看到往事起伏在他渾濁的目光中,我似乎看到星舊小時候的樣子,看到他和星軌站在一起明媚地笑。我突然想起星舊抱著星軌離開時的背影,那麼難過那麼絕望。

  我走過去,抱著他,他的身軀已經佝僂瘦小了,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叱吒風雲剛毅的幻星族的王了。

  當我離開幻星宮的時候,星舊的父皇跪下來,交叉雙手,對我說,王,我尊貴的王,您是我見過的最仁慈最善良的帝王,我用整個占星族的名義為您祈福,王,請你堅強地活下去,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等著與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們全部的記憶……

  同星舊一樣,婆婆也離開了刃雪城,她的頭發依然很短,而且不可能再恢復以前的靈力了。我摸著自己的頭發心裡一陣一陣地心疼。

  婆婆離開的時候告訴我,卡索,你是一個偉大的王,你甚至比你的父皇更加偉大,你的父皇擊潰了整個火族,讓冰族的勢力發展到鼎盛,可是我覺得你比你的父皇更加有資格稱為一個偉大的帝王。因為你深厚的感情和偉大的胸襟。卡索,我要離開這座刃雪城回到幻雪神山了,我已經老了。而你的命運的軌跡,才剛剛顯現。總有一天,你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都會回到你的身邊。王,請您耐心地等待。

  我望著婆婆步履蹣跚地離開,身影越縮越小逐漸模糊,大雪在她身後凝重地落下來,無聲無息。我想起在以前,我和釋還只是雪霧森林中頑皮的孩子,穿著白衣,扎著頭發,坐在婆婆的膝蓋上聽她叫我們皇子。周圍有野花盛開的清香和獨角獸一閃而過的痕跡。陽光如同水一樣將整個雪霧森林浸泡在其中。而一眨眼,幾百年的歲月就這樣喧囂而又恍惚地奔跑過去,我已經如同父皇一樣穿起了凰琊幻術長袍,站在最高的城牆上,聽到無數的人對我的呼喊朝拜。而當初疼我抱我叫我皇子的婆婆,卻已經垂垂老去了。

  婆婆的身影消失在落雪的盡頭,天空突然狠狠地黑下來,我聽到周圍的風掠過樹梢的聲音,空曠而遼遠。

  而月神皇柝和潮涯,也在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告別了我。我知道,刃雪城只是我一個人的刃雪城,我還是要一個人寂寞地呆下去。

  我第一個見到的復活的人是嵐裳,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小人魚,在冰海裡面快樂而自由地游來游去,我看到她純淨的銀白色長發,閃亮的色澤如同清輝流瀉的星辰。

  我去過深海宮看過那個沒有長大成人的小人魚。深海宮的宮主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剪瞳,出生在一百多年前,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來歷,她被發現的時候被一大團海藻包裹著。當人們拂開海藻的時候,她們看到了她熟睡的清秀的面容。我真鯛她就是嵐裳。

  我站在深海宮的宮殿裡,望著外面海水中的剪瞳,想起幾百年前嵐裳的樣子,心裡終於釋然了。那個曾經讓我心疼的女孩子終於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中翩躚了。

  深海宮的宮主告訴我,剪瞳總是說她要嫁給我,她們問她為什麼,她總是說不知道,臉上是迷惘的表情,可是她還是堅定地告訴別人,她要嫁給刃雪城裡的王。

  從那以後我總是坐在宮殿高高的房頂上觀望著剪瞳。只是剪瞳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我。我突然想起以前,在我習慣每天晚上坐在屋頂看星光如揚花般舞蹈的時候,嵐裳就躲在冰海岸邊的一個小角落,那個時候她就這樣默默地注視我,而現在,則是我這樣默默地注視她。

  我覺得一切像是一種命中注定地償還。可是我心甘情願。我希望看見小剪瞳一天一天地成長起來,然後我就會將她接到宮中,我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了。

  當剪瞳130歲的時候,她變成了傾國傾城的女子,整個深海宮陷入一片恐慌。因為剪瞳的容貌和幾百年前死去的嵐裳一模一樣。

  在剪瞳蛻掉魚尾成為人的那一年,我將她接進了刃雪城,並宣布剪瞳成為我的側室。

  迎娶剪瞳的那天,整個刃雪城格外地沸騰,因為這是我成為王之後第一次迎娶女人作我地側室。

  我坐在玄冰王座上,下面所有的占星師巫師劍士排在兩邊,在大殿中央的大道盡頭,我看到了盛裝的剪瞳,光彩照人,格外明艷。可是她的表情依然迷茫。我看到她眼中有彌漫的風雪。她孤獨地站在大道的盡頭,像一只受傷的野獸。

  於是我站起來,微笑著對她招手,我說,剪瞳,過來,不要怕。

  當剪瞳一步一步走向我的時候,兩邊站立的人群沿著她走的地方漸次跪下,他們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低著頭,我聽到響徹整個大殿的朝拜。

  我看到剪瞳的眼睛越來越清亮,她臉上迷惘的表情也漸漸地消散,我知道她的記憶正在一點一滴地蘇醒過來。而我也也一樣,似乎也經歷了一次重生,前塵往事如落雪般紛紛湧過來,我看到幾百年時光清晰的痕跡鋪展在大殿的地面上,鋪展在剪瞳的腳下。剪瞳像是從時光的一頭走到另外的一頭,走到了我的所在。

  當剪瞳站在我面前抬頭望著我的眼睛的時候,我從她的眼睛中已經看不到風雪看不到渾濁了,我知道她的記憶已經全部蘇醒過來了。於是我試著輕聲叫她,嵐裳。然後她熱淚盈眶。她跪下去,眼淚灑落在我的凰琊幻術袍上,她說,王,我等了你好久。

  我抱著她的肩膀,看著她,我說,剪瞳,讓我照顧你一輩子,我想要給你幸福。

  然後我看到剪瞳類淚光中的微笑,聽到所有人對我的歡呼。

  可是我看到剪瞳眉間依然有無法抹去的憂傷,我想也只有等待時光將前世的傷痕撫平了。

  自從婆婆離開雪霧森林之後,那個森林裡面的孩子就失去了狠多的溫暖,每次我去的時候,那些孩子都拉著我的長袍的下角小聲地問我,王,婆婆去哪兒呢?她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總是彎下腰撫摩他們的面容,告訴他們,婆婆狠快就會回來的,有王在這裡陪你們,你們不用害怕。然後那些孩子們就開心地笑了。

  我總是躺在雪霧森林裡的草地上,陽光如同傾覆一般散落在我身上,溫暖而且讓人覺得安全。我一直在找這裡會不會有梨落轉世的影子,我想看到梨落小的時候,我想看到她一點一點長大成人的樣子。

  而最終我還是看到了梨落,那個我愛了幾百年而且還將繼續愛下去的女子。

  當我看到她的時候,她依然是一副小孩子的樣子,可是我知道她肯定已經快要滿130歲了,因為她臉上有著成人般堅毅的表情。她出現的時候如同一只渾身都是力量的矯健的小獨角獸,她穿著黑色的靴子,長長的腿露出來,如同身手敏捷的月神一樣。她的頭發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微微的冰藍色。

  她望著我,表情奇怪,我知道,在她的記憶深處,肯定有著一張和我一樣的面容。我微笑著站在她的面前,望著她沒有說話,我在等待她想起我。

  只是她站在我的面前,一直望著我,沒有說話,我看到她臉上迷惘的表情。

  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她抬起頭看著我,始終不肯說話,我從她的臉上看到梨落的面容,於是心裡一陣空蕩蕩的疼痛。我俯下身對她說,你別怕,我要走了,等你130歲的時候,我會再來看你的。

  後來有人告訴我,那個女孩子叫離鏡,天生就不能說話。她沒有純正的幻術師血統,不過她天分很高,靈力也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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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0-7-18 20:44:23 |只看該作者
(2)

       當離鏡130歲的時候,我再次去了雪霧森林,在雪霧森林的出口的地方,我看到了長大成人就要離開雪霧森林的離鏡,她高高地站在獨角獸上,大雪在她的身後緩慢地飄落下來,我望著她,一瞬間仿佛時光倒流,我看到在凡世的長街盡頭我第一次看到的梨落,美麗得如同最燦爛的櫻花。

  我走過去,離鏡輕輕地從獨角獸上下來,她跪在我的面前,雙手交叉,然後抬起頭望  
著我,雖然她一句話也不能說,可是我卻似乎清楚地聽到空氣裡她的聲音,就如同幾百年前梨落對我說話一樣,她說,王,我來接您回家……

  我走過去,抱著離鏡,然後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我對她說,梨落,我好想你。

  離鏡成為了我的正室,刃雪城的皇後。在我們的婚禮那天,整個刃雪城沉浸在一片喜悅的氣氛中,看了太多的殺戮,看了太多的生離死別,面對突然而來的幸福我竟然感到措手不及。

  我望著窗外的蒼穹,不知道這一切會不會又是命運與我開的一個玩笑。只是,即使這是幻覺,我也心甘情願地沉淪進去了。

  我祈禱了幾百年的幸福時光在我的面前漸漸顯現,我覺得心裡像要哭泣般的幸福。

  可是讓我辛酸的是,同剪瞳一樣,離鏡的眼角眉間同樣有著憂傷,也許是幾百年的等待太過於漫長,所有人都等得幾乎絕望吧。

  離鏡和剪瞳陪在我的身邊,因為剪瞳本來就是深海宮的人,所以靈力超卓,她總幫我處理刃雪城裡的事情,每件事情都讓我覺得很滿意。我總是看見她勞累的身影,看見她不斷地閱讀那些巫師占星師呈獻上來的夢境,她總是將帝國裡面發生的事情及時地告訴我,然後我再告訴她怎麼做。

  有幾次我都看見剪瞳疲倦地趴在我的宮殿裡睡著了,我看著她的疲憊總是很心疼。然後我總是將她輕輕地抱回寢宮。然後看著她熟睡得如同孩子的面容。我曾經告訴過她,不用太傷神,可是她笑了,笑容燦爛如同嵐裳陽光般的笑容。她說,王,我不累。能夠幫到你,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而離鏡一直給我溫柔的呵護。

  每次我從大殿回到寢宮的時候,我總是可以看見離鏡在門口掌燈等我,那盞紅色的宮燈被她提在手裡,我看到她的頭發飛在風裡面,她的面容溫柔而安靜,我似乎聽到她的聲音,她在說,王,請跟我回家……

  每天晚上看見離鏡為我掌燈我就會覺得溫暖,甚至在大殿裡累得憔悴的時候,我只要想到離鏡還在門口的風裡掌燈等我歸家,我就覺得格外溫暖。那盞微弱的光明,總是在黑夜中讓我知道方向,讓我知道,有人等著我的歸去。

  我告訴離鏡不要每天在風裡等我,那樣會讓我很心疼,可是離鏡每次都微笑著搖搖頭,然後將頭埋在我的胸膛上,我聞到她頭發上的香味。

  我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真的沒有遺憾了嗎?

  我對著蒼穹,忘記了語言。

  在我內心深處,最最牽掛的人,卻還是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裡,離鏡和剪瞳都知道,我一直在等待我弟弟的消息,可是,他卻像是消失了,一直沒有音訓。難道是淵祭和我開的又一場玩笑嗎?

  每次我仰望天空的時候,櫻空釋的面容總是會浮現在空空蕩蕩的天宇上,當有霰雪鳥悲鳴著飛過的時候,我總是會聽到釋的聲音,我聽到他在對我說,哥,你過得好嗎?你幸福嗎?我很想你……

  在一天晚上,我突然從夢裡掙扎著醒過來,然後突然淚流滿面,最後抱著離鏡失聲痛哭,因為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我永遠也不能見到我弟弟了。

  我突然想起淵祭的話:用它復活的人會轉世成為前世最向成為的人。

  我想到,如果釋還是想成為我的弟弟,那麼我就永遠見不到他了。因為我的父皇母後已經去了幻雪神山,在那個地方,是不允許有後代出生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黑暗裡,關於釋的一切都重新從心裡深處湧動起來,被來已經被埋葬得很深了,可是傷口突然撕裂,血液又重新噴湧出來。

  離鏡一直站在我的旁邊沒有說話,她的頭發溫柔地散落下來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抱著她的腰,我說,離鏡,我好想念釋。

  可是在之後的一個月,我再也沒有大段大段的時間來想念釋了,不能像重前一樣站在離岸旁邊望著那塊煉泅石一望就是一天。

  因為,火族越過冰海,他們的火焰已經燒在了冰族的大地上。

  在很短的時間中,似乎一切突然回到了幾百年前的聖戰的時候,漫天呼嘯的尖銳冰凌和鋪滿整個大地的火種,我依然是坐在刃雪城的大殿裡面,可是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裹在千年雪狐雍容的皮毛中的那個小孩子了,而我,已經成為了主宰刃雪城的人,我像當年的父皇一樣,高高地站在大殿的上面,穿著凰琊幻術袍,面容如同幻雪神山上最堅固的冰。

  可是我依然聽到前方傳來的將士不斷陣亡的消息,我甚至可以想像出在戰場上火光衝天的樣子,無數的巫師在火焰中融化消散的樣子,就像當初看到死在我面前的護送我出城的父親的近護衛,克托,看到被三棘劍釘在高高的山崖上的芨筌。

  在占星師不斷送回來的戰況的夢境中,我知道了為什麼火族會這麼強大,因為他們的王子太強大,在那些夢境裡面,我可以看到他輕松地屈伸著右手手指,然後冰族的優秀的巫師就死在他的面前,如同當初我和月神他們一起進攻淵祭時實力的懸殊。

  傳回夢境的占星師們告訴我,那個火族的王子叫罹天燼。我在夢境裡看到他的面容,火紅色的短頭發如同跳躍的火焰,邪氣可是英俊的臉,雙手的紅色劍和眼神中詭異的光芒。

  在有一個夢境中,我看到罹天燼輕易地用一招就殺死了我的一個巫師,我悚然動容,因為即使是我,我也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用那麼簡單的招式殺死那個巫師,因為那個巫師在刃雪城裡已經是很頂尖的人了。

  刃雪城裡的巫師逐漸減少,最後我決定親自去戰場上,有些大臣反對,有些大臣支持,可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當我穿上戰袍准備離開的時候,離鏡和剪瞳站在我的背後,我看到她們已經脫去了臃腫飄逸的宮服而換上了幻術長袍。我什麼都沒有說,因為我知道,無論我走到什麼地方,她們都會跟著我一起的。

  當我走到刃雪城黑色高大的城門前的時候,我發現早就有幾個人在那等我了。

  我看到月神,皇柝,潮涯,和蝶澈。我看到他們的笑容,她們跪在我的面前,叫我,王。

  蝶澈告訴我,她在凡世已經知道了冰族的事情,因為這場聖戰聲勢浩大,早就已經超過了我的父皇那一輩的戰爭,因為火族有了個靈力似乎天造的王子罹天燼。

  當我們來到戰場上的時候,無數的火光映照到我們臉上,當時我們站在一個很高的山崖邊緣,下面就是火族和冰族的人在彼此廝殺,我看到白色的幻術袍不斷消散在紅色火焰中,一點一點如同霧氣散盡。

  然後潮涯和蝶澈同時坐下來,她們的琴弦幻化在空中,潮涯的白色琴弦,蝶澈的綠色琴弦,無數的蝴蝶從琴弦上紛湧而出然後如同閃電一樣急促地衝向下面的火族精靈。然後我看到那些火族的紅色精靈不斷被蝴蝶籠罩然後被蝴蝶穿越進身體裡,最後那些蝴蝶從他們的身體中穿刺出來,我看到他們紅色的身體支離破碎。整個天空上都飄蕩著潮涯和蝶澈的樂律精魂,我看到蒼穹上的流雲飛速地變動。

  蝶澈和潮涯都用上了最厲害的巫樂暗殺術。因為蝶澈告訴我,下面有靈力籠罩在每一個火族精靈的周圍,那些靈力,全部來自罹天燼。

  然後下面的冰族的巫師中有人回過頭看到了我,於是他指著我高叫,看啊,我們的王。

  所有的人都振奮了,無數的白袍展動如同飛翔的霰雪鳥,那些火焰漸漸消散。

  我回過頭看到潮涯和蝶澈的笑容,她們的確是幻雪帝國最好的巫樂師。

  可是,我馬上看到了潮涯和蝶澈臉上的笑容突然死掉一樣僵硬。我問她們為什麼,她們沒有回答我,可是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因為我回過頭去,看到了潮涯和蝶澈的蝴蝶全部被火焰包圍了,每只蝴蝶都支離破碎,然後墜落下來。

  我看到遠處山崖上有個紅頭發的人站立在最尖銳險峻的那塊岩石上,他臉上的表情輕蔑而詭異,他的右手高高地舉起來,我看到他扣起的食指。

  我知道,罹天燼出現了。

  潮涯和蝶澈突然同時對我說,王,您先回到我們駐扎的地方,這裡讓我們來守,您先回去。

  我沒有同意,可是所有的人都堅持,皇柝走到我面前跪下來說,王,請你一定堅強地活下去,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等著與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們全部的記憶。

  我突然覺得恍惚起來,這句話曾經被我無數遍的聽到過,我身上殘留的也只剩下櫻空釋的記憶而已了,可是,我還能見到我的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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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0-7-18 20:44:39 |只看該作者
(3)

       我回到了大軍駐扎的地方沒,然後夜色突然濃重地降下來,我坐在一塊岩石上,望著天空雜亂的星像,空空地發呆。周圍有劍士蒼涼而雄渾的歌聲激蕩在凜冽的風中,我突然向起了遼濺,曾經也聽他唱過這樣悲愴的歌曲,聲音撕裂而又嘹亮。我望著天上黑色的雲朵,不知道上面有沒有遼濺的亡靈。

  我看到周圍劍士們疲憊的臉,看到散落一地的冰劍和盾牌以及占星手杖。


  然後有人回來,滿身血跡,他的手上托著一個夢境,他被人抬到我的面前,他將那個夢境交給我,然後手無力地垂下去。

  我低著頭,輕聲說,把他安葬了吧。

  潮涯和蝶澈都死在了罹天燼的手下,那個夢境是她們最後共同用靈力凝聚起來的。

  在夢境裡面,潮涯和蝶澈記錄了罹天燼的每個招幻術,我知道她們是想讓對罹天燼多些了解。可是在夢境裡面,罹天燼的幻術可以用完美來形容,除了淵祭,我從來沒有見過誰的幻術有那麼精純和華美,大氣如同翱翔在天的鳳凰。

  在夢境的最後,是幾個破碎的畫面,蝶澈和潮涯倒在地面上,罹天燼站在她們面前,當我看到他用腳踩在潮涯的臉上的時候,我的眼眶像要裂開一樣疼,我的手指因為太用力而陷進了手掌的肌膚,血液沿著我的手指一點一滴地流下來。

  然後他動了動右手,潮涯和蝶澈的屍體轉瞬成為了灰燼,魄散在凜冽的風中。

  我的眼淚流下來,迅速地結成了冰。

  整支軍隊被我們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由月神和皇柝帶領,而另外一部分,則由我和離鏡剪瞳帶領。

  當分手的時候,皇柝和月神告訴我,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可是分開後地第三天,我就接到夢境,皇柝陣亡。

  那個夢境是月神給我的,月神告訴我,皇柝是為了保護她而死的,他們也是遇到了罹天燼而全軍覆沒,當月神和皇柝圍攻罹天燼的時候,皇柝被他的幻術火焰帶上了高高的蒼穹,那些火焰托著皇柝飛到了很高,然後就突然消失了。

  月神說,其實皇柝本不會死的,只是因為在打鬥的時候,皇柝把所以的防護結界都給了月神,而自己,完全沒有防護能力。在夢境中,我看到月神淚流滿面的臉,我從來沒有看過月神為誰動過感情。可是她這樣的表情,讓我覺得好難過。

  夢魘·皇柝·月瀲

  月神,我知道自己就要離開了,因為我已經感到了靈力在我身體裡如水一樣流失。

  只是,我好擔心你,因為你一直都是個沒有得到幸福的孩子。

  請原諒我稱呼你為孩子吧,因為我比你大很多。在我的眼裡,你是個最讓人憐惜的人,盡管的外表很冷漠,可是我知道你內心的溫柔。

  我知道你之所以會學習暗殺術是因為你在很早的時候就被殺死的姐姐,你很愛她。所以你希望以後可以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我也一樣。所以我將我所有的防護都給了你。

  因為我喜歡你。

  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姐姐的事情嗎?因為在很早以前,巫醫族和你們家族有很深的淵源,甚至我和你死去的姐姐是有婚約的,可是你的姐姐死了,我不能帶給她下半生的幸福。在我已經成人的時候,你和你姐姐都還是小孩子,我看著你們覺得很快樂,因為你們的笑容是那麼單純而明亮,如同刃雪城裡最明亮燦爛的櫻花。

  可是我並不是因為你姐姐才喜歡上你的,因為你是月神,你就是你,所以我才喜歡你。沒有誰替代誰,你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月神。

  可是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喜歡你,因為我覺得自己不夠好,因為我覺得自己已經蒼老了,我比你大了接近兩百歲,我想你應該找到一個年輕的男子,然後他可以給你幸福,可以讓你不需要再用自己冰冷的外表來對抗世間的險惡。

  我想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自由地笑了,像你小時候一樣的笑容,單純而又明亮,如同最快樂的風最溫柔的雲。

  你知道嗎?在幻雪神山裡的那一段時光其實是我最想念的日子,我總是看到你笑看到你嚴肅看到你思考時的樣子,我總是在不斷地懷疑你因為我內心恐懼你真的是幻雪神山裡面的人,可是你不是,你是我最心疼的月神。

  以後的路你一定要堅強地走下去,我不能再照顧你了。我在你身上種下了一個防護結界,以後你有危險的時候,它會自己打開保護你,這是我惟一能夠為你做的事情。

  月神,原諒我吧,以後不可以保護你了,盡管我想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安靜地看著你生活,沒有難過和憂傷,那麼我就很快樂了。

  曾經我聽人說過,雲朵之上會有亡靈的居住,我想我也會到上面。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天上看到你,如果可以,我想我就不會懼怕死亡了。因為我還是可以觀望你的幸福。

  月神,不要再這樣封閉地生活了,你身上的冷漠對你是一層最嚴重的枷鎖,我想你逃脫,我要你逃脫。

  月神,請你堅強地活下去,帶著我的生命一起活下去,我的生命延續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不可以不快樂。

  月神,我要離開了,很難過,很難過,因為我要離開你。我喜歡你,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月神,因為你就是你,所以我喜歡你……

  我無法估計罹天燼的幻術極限,因為他的幻術靈力似乎無窮無盡,大片大片土地的淪陷,我覺得無比悲涼。

  我對著蒼穹想到我的父皇,我想如果我死在沙場上那麼我應該用什麼顏面去見我父皇的亡靈,如果刃雪城千萬年的基業毀在我的手上,那麼,我應該如何面對我的血統。

  大風從山頂洶湧地吹過去,無數的雪降下來,然後飄落到地面上卻無法堆積,因為整個大地已經被火焰燒得變得微微發燙,我甚至可以預見那些邪惡的火焰肆意吞噬刃雪城的樣子,無數的女人和孩子的哭喊,獨角獸的悲鳴,霰雪鳥嘶啞而割裂天空的啼叫……

  站在山崖上,我望著遠處的天空,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弟弟,釋的面容又浮現在天空裡,我對著釋說,釋,也許哥哥不能再看見你了。

  之後死的一個是月神。冰族勢力的一般被覆沒。

  剩下的一半軍隊由我統領,可是也日漸減少,甚至已經快要退到刃雪城了。我突然想到我父皇時的那一場聖戰,火族也是幾乎要攻到了刃雪城的城牆下面。

  可是,這一次,刃雪城真的要滅亡了嗎?

  在月神要士兵傳給我的夢境裡面,月神的笑容安靜而溫和,我以前看見的都是滿臉冰霜滿臉殺氣的月神,月神微笑得極少極少。而現在,月神的笑容如同刃雪城裡最燦爛明亮的櫻花。

  她說,王,我知道我一定會死,因為罹天燼的幻術不是我所能夠抵抗的。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幻術達到那麼精純的境界,連王你也不能。只是我並不感到哀傷,我知道皇柝的亡靈在雲朵之上等我,他說過他希望我快樂地活下去,可是我讓他失望了。但是從某種意義上,我卻是真正地快樂了。在以前的日子裡,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因為我是專門學習暗殺術的惡劣的孩子,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也從來沒想過要他們愛我,我總是任性地想,我不需要他們的愛,我只要愛我的姐姐。可是皇柝讓我知道了愛的博大和無私。王,我現在身上有著皇柝的防護結界的存在,每當我有危險的時候,那個結界就會打開保護我讓我覺得溫暖。這讓我覺得像是皇柝的生命延續在我的生命裡,可是我沒有好好的把兩個人的生命延續下去。當罹天燼的火焰擊碎了皇柝的結界,如同鋒刃的火焰穿刺我的咽喉,我聽到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我抬頭望著蒼穹,我想,皇柝在上面肯定會難過的。他說過,我是他在天下最獨一無二的月神,他喜歡我,他會觀望我的幸福。可是我讓他失望了。

  王,請你堅強地活下去,皇柝要我對你說,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等著與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們全部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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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發表於 2010-7-18 20:45:36 |只看該作者
(4)

       我站在山崖上,望著天邊湧動的火光,喉嚨最深處不見陽光的地方湧上來無數的傷感和絕望。

  我隱約地聽到天邊沉悶的雷聲像是鼓點一樣,我感到了腳下大地的震動。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火焰要從地下噴湧而處。


  當我轉過身的時候,我看到了離鏡,她站在我的背後,手上提著一盞紅色的宮燈,她望著我,像是在說,王,我帶您回家……

  那一刻我難過得流下了眼淚,也許只有在梨落面前,我才可以像個小孩子,因為梨落永遠會包容我,給我溫暖。

  風吹起離鏡的頭發,她的頭發綿延在空中如同最純淨的藍色絲絨。我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回去。

  王,我希望你回刃雪城去,我和離鏡留下來守在這裡,因為您和刃雪城是幻雪帝國的命脈,而我們,則無關緊要。剪瞳望著我,對我低聲說。

  什麼無關緊要,我走過到剪瞳的面前,望著她,說,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幾乎全部消失了,你和離鏡就是我全部的天下,你們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所以我不會回去。

  王,你一定要回去,在刃雪城裡面最後防守,因為刃雪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安全,那麼要回去我們一起回去。

  王,不可能,全部撤退回讓敵人更容易追過來使我們全軍覆沒。我和離鏡在這裡抵抗,好讓您安全地回去。

  不可能,要回去也是你們回去。

  王……

  不用說了。我轉過身准備離開,然後看到了離鏡。

  我對她說,離鏡,我不會離開你們的,我會守在你們旁邊,好嗎?

  然後我看到離鏡溫柔的笑容,她對我點頭。

  然後我就和她一起離開,我聽到剪瞳在我身後的嘆息。

  當我走過離鏡的身邊的時候,我的右側肩上突然被人重重地砍了一下,一陣劇痛讓我失去了知覺,在我昏倒在地面上之前,我看到了離鏡眼中的淚光。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被送回了刃雪城。

  我走到刃雪城最高的城牆上面,看到不遠處的火光,我知道罹天燼帶領的火族的精靈已經過來了,可是離鏡和剪瞳呢?

  我走回大殿,然後看到只有幾個人還在大殿裡面,一個年輕的巫師對我說,很多人都已經逃亡了。沒有人想過這場戰爭會勝利。甚至我自己都沒有想過。我在很多的夢境裡都看到過罹天燼的幻術,那不是我所能夠抗衡的。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一個滿身血跡的士兵跑進來,他年輕的臉上是悲愴的表情,他攤開雙手,然後我看到了他手心裡的兩個夢境。

  我突然覺得一陣眩暈,然後倒在了玄冰王座上。

  我知道,離鏡和剪瞳,也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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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8 20:45:49 |只看該作者
夢魘.離鏡.魚淵

  王,我以為再也無法看見你了,可是,當我在雪霧森林中看到你的時候,我幾乎要熱淚盈眶,那些如同飛雪一樣的往事從我的內心深處翻湧起來,我忘記了所有的語言。只記得那些星光如同揚花般飛揚的夜晚,我喜歡躲在冰海的岸邊,看你在屋頂上寂寞的身影,看星光在你如同銀色絲緞般的頭發上舞蹈,看你的眉毛斜飛入鬢如同鋒利的寶劍,我喜歡看你的長袍在風裡展動如同絕美的蓮花。

  可是,王,你叫我的名字,竟然叫的是梨落。我是嵐裳啊,前世為你自盡的嵐裳啊。

  那一刻我是多麼難過,無窮無盡的難過。所以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其實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因為前世我無法成為你最愛的女子。

  王,在我還是嵐裳的時候,我自盡的一刻想到你的面容,我是多麼想成為你生命中最愛的那一個女子,可是我知道,梨落比我先遇見你,而且她那麼善良,那麼美麗。每次我想到她被埋葬在冰海最深處我就覺得憂傷。她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

  我不怪櫻空釋,因為我知道他和我一樣愛你,而且他的愛超越了簡單的親情、愛情,是那麼濃烈而又絕望。如同他所喜歡的櫻花最後暮春的傷逝,一片一片如同自盡般的傷痕。

  當我轉世之後,我知道我按照我的意願變成了你前世最喜歡的女子,我的容貌幾乎和梨落一模一樣,可是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幸還是我的悲哀。我只知道,當你叫我梨落的時候,我多麼難過。

  每天晚上我總是為你掌燈等待你的歸來,我喜歡在夜色中等你,當我看到你從夜色最濃的黑暗中出現的時候,我總是會感覺到幸福。因為我讓你感覺到,有人在等待你。

  而被人等待,應該是一種幸福吧。

  我總是傻傻的想,我應該是幸福的吧,因為卡索等待了我幾百年,甚至隔世了依然等著,而且耐心地等待我的長大。我是個多麼幸福的人啊。

  也許王您覺得好笑吧,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因為你是個那麼善良而深情的人,可是你總是憂傷和難過圍繞著,王,記得你的弟弟對你說的話嗎,哥,請你自由地飛翔。

  王,當你熟睡的時候,我總是聽到你低低的呼吸聲,可是你的眉毛總是皺起來讓人覺得是哥受傷的小孩子。

  你在別人面前都是堅強而剛毅的王,可是在我面前,我總是看到你脆弱的一面。我總是看到你盈滿淚水的眼睛。那讓我多麼難過。

  所以我只有每天晚上點一盞宮燈,然後掌燈等待著你的歸來。等待著你的溫暖。

  王,盡管我前世是深海宮的人,我對水的操縱能力登峰造極,可是那不是我所喜歡的。相反,我覺得梨落這樣血統不純的女子,才可以帶給你最多的溫暖。所以成為梨落這樣的女子我覺得比成為靈力卓越的幻術師更好。因為可以給你更多的溫暖。

  王,今世我是個無法說話的女子,我無法告訴你我就是那個等待了你幾百年的小人嵐裳,我無法告訴你在你叫我梨落的時候我有多麼難過。可是我想,如果我能夠說話,那麼,我不會告訴你我是嵐裳。如果我做那麼多的事情給你那麼多的暗示,你都不能明白我是誰的話,那麼,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

  可是王,我還是離開了。

  當我死在罹天燼的手上的時候,我很難過,不是因為我快要消散的生命。而是我突然想到:

  沒有我為您掌燈,您在回家的路上,會覺得難過嗎?

  沒有黑暗中的那盞光芒,我擔心你像個小孩子一樣怕黑怕迷路。

  王,如果有來生,我願意一直為您掌燈,等待你歸家。

  王,我要離開了,不過請你堅強地活下去,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等著與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們全部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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