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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十六 欺人太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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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3} 260-21186-119-3594[4]-16.22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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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5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推開用金色漆著「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的大門,大門玻璃的左右下角,漆著二位合夥
人的姓名。柯氏和賴唐諾,柯氏是一百六十五磅的柯白莎,她不願把名字漆在門上,所以只用
「柯氏」二字。
  「出了問題,有了麻煩,來找我們這一行幫忙的人,不希望見到的是一位女人。」她說過
不知多少遍:「他們要的是男人。粗、壯,左右開弓,滿身橫肉的男人。他們見到女人會找理由
溜掉,女人麼,本來就應該是塗脂抹粉,文文靜靜,性感的玩意兒。
  「其實我和任何男人一樣粗,一樣壯,照樣可以打架,不相信可以試試看。」
  她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她的一百六十五磅,不完全是肥肉。事實上,她像一捆帶刺的鐵絲
網一樣硬朗、頑強。但是門上姓名的事,她是對的。有的人慕名而來,看到門上資深合夥人是
個女人名字,就自動退去了。
  我走進接待室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向我提出警告。接待兼總機的小姐,向我揮手指著白莎
的房間;聽錄音打字的小姐向我做鬼臉,嘴巴噘向漆著「柯氏,私人辦公室」的門;管檔案的
小姐,從檔案櫃背後冒出來,笑一下,指指白莎的辦公室,又縮了回去。
  我微笑著,讓她們知道我瞭解她們想告訴我什麼。直接走向金字漆著「賴唐諾,私人辦公
室」的門,進去。
  卜愛茜,我的私人秘書,坐在我的私人接待室看我,說道:「唐諾,早。見過白莎嗎?」
  我搖搖頭。
  「那你馬上會見到了。」她預測道。
  話好像還留在空氣中餘音未盡,柯白莎一隻大手已把我辦公室門把一扭,門突然而開,門
鉸鏈差點脫落,「你死到哪裡去了?」她問。
  「外面。」我說。
  「我當然知道你死到外面去了!」她喊道:「我們可能失去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工作。」
  「什麼樣工作?」我問。
  「石油。」白莎說。貪婪的小眼睛怨恨地盯著我。
  「坐下來,不要血壓太高,會中風的。」我告訴她。
  柯白莎看著她的錶說:「他十點半要回來。」
  「那我們沒有漏掉生意。」我說。
  「要他回來才算。」她說。
  「他是誰?」
  「高勞頓,德州佬。」
  「他是來找我的?」我問。
  「本來是來看我。」白莎說:「有人對他說我們服務非常好。他又怕我是女人,心軟,容易
受騙,所以要見你。老天!我不懂男人為什麼都那麼笨,都以為男人才是強人。
  「拿你來說,只要一雙大腿加上三分姿色,就可以把你當作毛線一樣繞在手指上玩。把你
泡在水裡撈起來,也不過一百卅五磅,你一生中從來沒有打架打贏過,而我––而我才是一百
六十磅真價實貨,男人絕不會向我甜言蜜語,女人無法叫我同情,我––」
  「一百六十磅?」我問:「你掉磅啦?」
  她臉紅了。「我想減肥了,怎麼樣?」她說:「我已經開始節食了。」
  「最近還聽見你說是一百六十五磅。」我說。
  「滾你的蛋!」她說:「這個人來的時候,不要亂跑。他對我們至少有幾千塊大洋的差別,
不要老沒有金錢觀念。看你的樣子大概才和一個兔眼馬子吃完早餐,說不定晚上已經約好––」
  「你說這個人十點半再來?」我打斷她的話。
  她看看錶,「還有一刻鐘。」她說著轉身,門在她身後砰然碰上。
  我向卜愛茜說:「好,一日之計在於晨。」
  「哇!你剛才沒有見到。」愛茜說:「她怕那個大油礦生意從我們手中溜走,把電話線燒紅
了在找你。」
  「是個什麼案子,你知道嗎?」
  「我想只是她嗅到了油味,那就是我們的白莎。」
  我走回自己辦公室,桌上信件愛茜都已拆開看過,大部分都是常見的,有的向我們要資料
,有的告訴我們毫無價值的事,有的要介紹我們大案子但先要介紹費,等等。
  最多只有兩封須要回信,我把這兩封信拿出來,其他統統塞進廢紙簍裡。
  「你有空把這兩封信回一回。」我告訴卜愛茜。
  「有什麼特別要寫在回信裡的嗎?」
  「你看當怎麼回,就怎麼回。」我說。
  桌上電鈴像火燒眉毛一樣響起。我看看錶,十點二十八分。
  「他還滿準時的。」我說。
  「有機會就給我弄個油井,唐諾。」愛茜說。
  「可以。」我說:「我給你弄兩個。白莎反正只要一個就夠了。」
  我走向白莎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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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52: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男人看起來全身都有德州的戳記。他有個大下巴、高顴骨,寬而有決斷的嘴、灰色穩定
的眼和刷子似的眉毛。他穿了一雙新的牛仔靴,腰裡是條寬皮帶,有個很大銀製的皮帶扣。一
頂大帽子,足有五加侖水的容量。
  白莎笑得像個寡婦––正在介紹自己及她的女兒給一位百萬富翁。
  「高先生」她說:「我希望你能和賴唐諾多親近親近。唐諾是小了點,但他很有腦筋。他只
要開始辦案,就會死咬不放,有時他被打得慘一點,但他從不放棄,對不對,唐諾?」
  我不理她的問題,只是向高先生伸隻手出去。
  「很高興見到你。」我說。
  「你好。」高說,伸出一隻毛茸茸的大手,抓住我的手,一把捏下去。
  「高先生從德州來。」白莎解釋,向我笑一笑。
  我向他看看,「真的嗎?」一面說,一面坐下,用左手搓著被捏疼的右手。
  「高先生,還是由你來告訴唐諾,你要我們做什麼。」白莎對高先生說。
  「事情簡單。」高說:「我要你們替我找到韋君來太太––韋亦鳳。」
  「找到之後呢?」白莎充滿希望地問。
  「找到就可以了。」高先生用堅決的語氣回答。
  白莎貪婪的小眼搧了兩下看向他,眨眼的速度每分鐘有二百下之多。
  「一個小時之前,你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她說。
  「我現在是在這樣說呀。」他回答。
  「你說過和石油有關。」白莎說。
  「你誤會了。」高說。
  「我怎麼會!」白莎簡短地說。
  「我想我說過找到她之後,也許有些作業,但先要找到她。」
  「你說過礦業問題。」白莎堅持著。
  「我也許說過,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你也說過鑽井。」
  「我一定和另外一件要進行的案子搞混了。」
  「也許我們可以幫你另外一件案子工作。」
  「不要,一個偵探社交代一件案子,就可以了。」
  「我們對兩件案子同時進行,收費便宜得多,可以省下你不少鈔票。」
  「花錢我不在乎,好的服務,我願意付合理、大方的錢。剛才和你說話的時候,我可能把
另一件案子和這件案子搞混了。柯太太,我再說明一遍,這件案子裡面沒有石油,我也沒有說
過油田、礦權或是鑽井。我要你們找到韋太太。這是你們唯一的工作,找到她、向我回報,就
如此簡單。」
  「這個人容易找嗎?」我問。
  「我怎麼會知道?」高說:「假如太困難,我們就作罷。」
  白莎喉嚨裡發出一個哽住了的聲音,趕快自己止住,把嘴臉停在似笑非笑的樣子。
  「我從哪裡開始找呢?」我問高先生。
  「從韋君來那裡開始找。」他說:「韋君來住在霜都路一六三八號,那一帶地方一買就買一
畝地,由你自己發展。他租一幢小房子,有水果樹和自己的菜園子。」
  「他太太和他住一起嗎?」我問。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還有夫婦關係,應該住在一起,但是太太沒有住在那裡。」
  「有概念會在哪裡嗎?」
  「這就是我找你們的目的。」
  「有和韋君來談過嗎?」我問。
  他向我看過來,好像兩個人在賭梭哈,我才把一大堆籌碼推到桌子當中去似的。
  「有。」過了一下他說。
  「韋先生怎麼說?」
  「韋先生認為他太太和另一個男人私奔了,他對這一點也很惱火。」
  「你有沒有」我問:「找他鄰居談過?」
  「一個鄰居。」
  「哪一個?」
  「一位林太太。」
  「她住哪裡?」
  「下一幢房子。」
  「她認為如何?」
  高先生直視我的眼睛:「她認為韋太太被埋在下面海灘邊,某一個沙丘裡。」
  「你和警察聯絡過嗎?」
  「我不喜歡警察。」高先生說。
  我說:「這個任務可能不太簡單。」
  「還用說」高說:「要是東問問,西問問,找得到的,我還會花鈔票來找你們?我自己早就
去找了。」
  柯白莎說:「你剛才說,你看中的那塊坐落在聖般納地諾的地產,是怎麼回事?」
  他勉強控制著自己儀態:「我沒有說我看中什麼地產,我說過她也許對某塊地有興趣,最終
變成查她下落的線索。」
  「我總以為是你對這塊地有興趣。」
  「我的興趣只在查出韋太太的下落。」
  白莎看起來像是早上吃了一盆鐵釘,有點消化不良的樣子。
  「你找到韋先生的時候,他態度如何?不高興,還是滿合作的?」
  「他滿合作的。他說他也和我一樣,急著要知道她下落。」
  我說:「簽一張一千元錢的支票,我馬上開始替你找找看。也許會找到,也許不會,我們收
你工作費,一切開支都歸你付。一千元花完之後,我會給你帳單和報告,由你決定要不要繼續
。」
  高先生拿出支票本。
  白莎開始握緊拳頭,又放鬆拳頭,鑽石戒指隨之閃閃發光。高先生把名字簽在支票上,從
桌上把支票滑向白莎。
  我把支票拿到手裡,是德州第三大城聖安東尼奧一家銀行的支票,抬頭是柯賴二氏偵探社
,票額一百五十元。
  我把支票交給白莎:「這是張一百五十元的支票,我說的價錢是一千元。」
  「我聽到你說什麼了,我目前對這件事只想投資一百五十元。你要知道,我代表一個大組
織,有許多不同的事要分頭進行,這是一個小案子,我不準備把它變大了。」高說。
  我說:「我不認為付這樣一點訂金,可以得到你要的效果。」
  「那就算了。」他說。在桌上拿起帽子,伸出他的大毛手準備去取回那張支票。
  鑽石亮光一閃,白莎及時把支票從他指縫中攫過來。
  「我們馬上開始」白莎說:「這支票上的錢用完了,我們會請你過來,由你決定進退。」
  「到時候,有可能人已經找到了?」他說。
  「也許。」白莎冷冷地說:「我們怎麼和你聯絡?」
  「大德大飯店。」他說:「十天之內我都在那裡。」
  「你要換地方,不要忘記通知我們。」我說。
  「不會換地方。」他和白莎和我握手,走出去。
  白莎等他把門關上,抓起一個放滿迴紋針的紙盒,拋在地上。她把裙襬撈起,用穿了高跟
鞋的腳猛踩那些地上的迴紋針,一腳把空紙盒踢到牆邊。
  我坐在一張椅子裡,點著一支香煙。
  「賴唐諾,你渾蛋!」她刺耳地說:「要是你一小時之前在這裡,我們已經沾上很多油了。
那小子有一張文件,一定要韋太太簽字才有用。他本可以花大錢非找到她不可的。」
  「我們還沒有出局呀。」我告訴她。
  「誰說沒出局!」白莎憤怒地說:「我們漏氣了,他一定去看了什麼王八律師,律師說為了
一張鑽油的合約,不必付大錢給私家偵探去找一個失蹤的人。那個律師教他,怎樣強迫我們把
它當一般人口失蹤案件處理。」
  「沒錯,對我們說來一樣是找人,不是嗎?」
  「你渾蛋!沒有錯。」她叫道。
  我吹了一個煙圈。
  她按鈴叫她的秘書,說道:「琴,把迴紋針撿起來,放回盒子裡去,該死的盒子掉到地上去
了。」
  我向琴做個鬼臉,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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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52: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霜都路到底,是個三不像的社區。
  很多年前,有人喊出一種廣告口號:「一畝地的自由」。一大塊沒人理會的土地,被開發出
來加以灌溉,規劃成一個個大的農莊,過不多久,大的農場被規劃成一畝、一畝大小的所謂「
一畝地的自由」。買了一塊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住到霜都路底的人,都有點開發西部的精神。現在住在那裡的人都自己住在不大的房子裡
,有人養點兔子、羊、雞等動物。土地也很肥,自己的蔬菜都可以自己種。
  一六三八號是一個獨院小屋,已經很舊了。用來住洋娃娃太大了,要舒服地住人就太小了
。但是格局還滿好的,照了相,登到房地產廣告上,照樣是二房二廳,廚廁全,包圍在日光和
山色之間。
  對這一類房子,我相當清楚。所謂臥室,二張單人床都必須靠牆放置。中間的空地剛好放
一個床頭櫃,夫婦必須經常練習,以免入睡前小腿打架,所謂客廳和飯廳,二者間的分界線是
非常不明顯的,事實上根本沒有分界,廚房當然比個小拖車小得多。
  韋君來為我開的門,韋先生淡藍的眼珠,高高身材,相當憔悴,動作緩慢,說話也不快。
他大概三十五歲,穿了一件藍色襯衫,已有補釘。腳上是一雙舊軍用靴子,他對個人儀態根本
不在乎,事實上他根本玩世不恭。
  「哈囉。」他說:「有什麼事嗎?」
  「我姓賴,賴唐諾。」
  「賴先生,你好。」
  我們握手。
  「我是個偵探。」我說。
  「偵探?」他問。
  「喔。」
  「我想和你太太講句話。」
  「我也在這樣想。」
  「你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不知道。」
  「有一點概念嗎?」
  「進來坐」他說:「你要抽煙可以自己抽。」
  他把我帶到洋娃娃房子的客廳,唯一的一張沙發套了套子,硬得要命,但他讓給了我,自
己拖過一把直背椅。
  「你最後見到你太太是什麼時候?」我問。
  「三天之前。」
  「你們住這裡多久了?」
  「比這也多不了多少天,我們搬進來兩三天就大吵一次。」
  「她就離開了?」
  「是的。」
  「什麼時候––夜裡?早上?下午?什麼時候?」
  「我早上起來,她已經走了。」
  「你起床早不早?」
  「非不得已不起床,我喜歡賴在床上。」
  「那天早上你都在床上?」
  「是的。豈有此理,她早餐沒給我做就離開了。」
  「一切都留給你自己幹,是嗎?」我問。
  「沒錯。」
  「傷腦筋。」我替他說。
  他用他淺藍眼珠很快看我一眼,說道:「少了一個女人是傷腦筋。」
  「你們兩個為什麼吵架?」我問。
  「不為什麼。」
  「她出去,有沒有留張字條,或什麼的?」
  「除了水槽中留一些髒盤子外,什麼也沒留下來。」
  「晚餐留下的髒盤子?」
  「不是,她早上自己用了荷包蛋、吐司和咖啡。」
  「她做早飯你聽不到?」
  「沒聽到,她一定輕手輕腳在廚房搞。」
  「煮咖啡也聞不到香味?」
  「沒有。」
  「她帶了多少衣服走?把衣櫥裡的都帶走了嗎?」
  「沒有。」
  「你對她的衣服清不清楚?有沒有查過少了什麼?」
  「沒有。」
  「她親友呢?」我問:「你太太有沒有親友,會去投靠?」
  「說不上來,我們親戚不太串門子。我不喜歡她娘家親戚,她有個舅舅,死的時候遺了點
財產給她。那只是一星期之前的事,我不知道她還有什麼親戚,我也不在乎。」
  「你們在什麼地方結的婚?」
  「我早該先問你,你找她又為了什麼?」
  「我有話和她說。」
  「有關什麼事?」
  「為了她為什麼離開。」
  「我也要問她。」他承認:「我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走就有那麼多陌生人到我們家問三問四,
有香煙嗎?」
  我給他一支香煙。
  「你有工作嗎?」我問。
  「我經營這個地方,我準備自己做個花園。」
  「你的職業是什麼?靠什麼賺錢?」
  「我自己做自己老闆,收支還平衡。」
  「有人見到你太太離開嗎?」
  「我不知道。」
  「鄰居呢?」
  「一家不錯。另一家是吃了飯沒事做,專管閒事的長舌婦。」
  「誰是長舌婦?」
  他用大拇指向西面的鄰居指一指:「姓林的女人就是。」
  「她是太太?」
  「嗯哼。」
  「先生也住一起?」
  「他有工作。」
  「他會不會多管閒事?」我問。
  「絕對不會,他從不多嘴。」
  「假如我去和林太太談談,你不會介意吧?」
  「你有你的自由。」
  「你允許我和她談談?」
  「可以。」
  「你在這裡不會搬家?」
  「我會等她一個禮拜,之後就不管她了!」
  「你是說再回來也不理她了?」
  「是的。」
  「也許她突然失去記憶,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裡。」
  「我也會失去記憶,不記得她了。」
  「我覺得你不太合作。」我告訴他。
  「不出錢,你能得到多少合作?」他問:「你告訴我你要見我太太,我告訴你我也想見我太
太,我又告訴你她在什麼情況下離開的,事實上,我自己也只知道這一些。」
  「你有輛車?」
  「是的,老爺車。」
  「她沒開走?」
  「當然她不敢,我不會讓她這樣做的。」
  「那她怎麼離開的?」
  「用腳走,我相信。」
  「附近有公路站?」
  「差不多半哩路遠。」
  「她有沒有拿箱子走?」
  「我不知道。告訴過你,她走的時候我沒見到。」
  「你不知道你們有多少口箱子?」
  「我現在知道了。」
  「以前不知道?」
  「我認為少了一口箱子,但不能確定。」
  「你有沒有查一查她帶走了多少衣服?」
  他搖搖頭。
  「她還有衣服留在這裡?」我問。
  「是的。」
  「要是需要帶個箱子走半哩路,她不會帶太多衣服。」
  「應該沒錯。」
  「除了她舅舅遺留給她的財產外,她自己有房地產嗎?」
  「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問問。」
  「我不知道,我對她財產沒有興趣。老兄––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賴,賴唐諾。」
  「你是一個偵探?」
  「是的。」
  「有人付錢,請你來調查的?」
  「我當然不會白工作。」
  「當然,有人付你錢,你應該為賺錢而工作。私人說來,我並不反對你。但是我不喜歡不
認識的人東問西問。事實上,我們的家事和別人無關。」
  「這就是你的態度嗎?」
  「這就是我的態度。」
  「好吧。」我說:「我不打擾你了,我附近走走。」
  「就知道你會這樣。」
  我站起身來說:「再見了。」
  「再見。」
  我走向前門。他本想站起來送我出去,想想又改變主意,擺了擺手,換坐到我剛離開的沙
發,把頭後靠,把腳擱到一張椅子上去,把我給他的紙煙猛抽一口,從鼻孔中噴出兩條煙來。
  我走到他西鄰的人家,信箱上名字是林千里先生。
  我按門鈴,門把立即轉動,突然在門裡面的人想到這樣未免太過明顯,門把暫停動作,握
住不動了五秒鐘。而後門把一下轉到底,門被打開。一位面孔像個斧頭,黑眼,五十歲的女人
站在裡面說:「你好。」
  「你好。」我說:「我來是想請教一些住在你那邊那位鄰居的事––」
  「你幹什麼的?」
  「我是個偵探。」
  「我說嘛,也該來了,該有人出面了。進來,進來請坐。我每次想到那邊那可憐女人,每
次想到每個人只是問問就算了,一點作為也沒有,就覺得不服氣。那些人怎麼能讓他得逞呢?
這實在是向警察和我們文明挑戰。你說你姓什麼來著?」
  「我還沒有說,我叫賴唐諾。」
  「我是林千里太太。」
  「林太太,你好。」
  「你可以坐這裡。」她說:「我慢慢來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先告訴你,我不是好管閒事,
我只是一個正常、不太忙,終有一天會死的人。我自認為是個好鄰居,別人不歡迎,我就懶得
串門子。我總認為中國古語說得對,遠親不如近鄰。鄰居嘛,本來應該守望相助的。你說是不
是?那邊有什麼不對嗎?」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我先生,千里,他不喜歡這樣。他老說我閒事管太多了,他說我再要多管鄰居那件和我
們無關的事,他就要搬家了。老天知道,我真的不希望千里認為我在偷看別人,或是在管閒事
。賴先生,我真高興,今天是你自己主動過來的,一點都沒有受我任何暗示。你說你是個偵探
?」
  「私家的。」
  「什麼意思?」
  「我是個私家偵探,不屬於警方。」
  「你的意思,你並不代表警察?」
  「不代表警察。」
  「你的意思,事情發生了那麼多,警方還沒有出動?」
  「還沒有。」
  「嘿!真是天曉得。」她喊道。
  我坐在那裡等她說話。
  「好吧」她說:「我還是要告訴你,我知道些什麼東西。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可以保密的。」
  「是星期五晚上,也就是十三號那一天,我先生睡得很熟,我總是有點小聲音就吵醒了。
我聽到他家有爭吵聲,而後是大吵大鬧,時間正好是午夜。」
  「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管別人閒事。但是鄰居嘛,也應該自己識相,我起床看看他們到
底在搞什麼鬼。當然,也可能是有強盜進去了,在逼他們說出錢藏在哪裡。不過都不是,只是
夫妻吵架。韋君來在咒罵他太太什麼事,她喊叫著,這是我一生聽到最可怕的叫聲,之後我聽
到一下重擊聲。賴先生,我發誓我聽到一下重擊聲。」
  「我先生事後一再告訴我,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他認為是我在想像。我當然知道我聽到
什麼,沒聽到什麼。先是女人大叫,之後是一下重擊,是什麼東西重重打到什麼東西的聲音。」
  「你當時怎麼辦?」我問。
  「我把自己退到窗廉後面,繼續聽下去。那邊房子裡有燈,但是窗廉是閉著的,什麼都看
不到。你知道後來怎麼了,賴先生?我會告訴你後來怎麼了。重擊之後,那邊屋裡靜悄悄,一
點任何小的聲音都沒有。他們兩個吵得天翻地覆,男人有件什麼事在罵他太太,太太大叫。突
然就一切靜寂了,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現在,你總不能也告訴我,那個男人沒有打她,把她打昏過去。我知道是事實,我的意
見是他不是用拳頭打她。他用棍子或什麼棒子打她,把她打死了。這就是我認為的,賴先生,
他已經把她殺了。」
  「為什麼會這樣想呢?」我問。
  「我告訴你我『認為』––事實上,我『知道』。我清楚得就像我知道我有幾隻手指頭。
我乾脆告訴你,我為什麼知道好了,賴先生。我回身找了一件睡袍,我又找了張椅子坐在窗邊
上,等著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那男人從後門溜出來,走到他停車的車庫。你知道他帶了什麼?」
  「他帶了什麼?」
  「他肩上扛了一長條東西,是什麼東西捲在地毯裡––看來像地毯,也許是毛毯。黑黑的
,賴先生,你知道是什麼東西?」
  「你認為是什麼東西?」
  「不是我『認為』是什麼東西,是我『知道』是什麼東西,他扛著的是那女人的屍體。」
  「你看得到死人嗎?」
  「當然看不到,可憐的女人已經給地毯或是毛毯包起來了。我看不到她,但是可以看到男
人,還可以看到那包東西的樣子,裡面就是個死人的樣子。那包東西在肩上,很重,有點搖擺
,就像還沒有僵硬的屍體。不能算搖擺,應該說甩呀甩的,我看他走進車庫,車庫燈亮了,我
聽到車後的行李箱關上的聲音。那是很明顯,不會錯,後車廂砰砰的聲音。」
  「你形容一下,她長得什麼樣。」我說。
  「她身材小巧,非常好看,不到二十六,可能要更年輕。我真不知道這樣好看的女人,到
底看中韋君來什麼地方。她體重不到一百一十磅,大概五呎二寸左右。」
  「她眼睛什麼顏色?」
  「藍色。她頭髮天生紅色,穿短褲很好看。所以她總是穿短褲、短裙。」
  「我想,你後來就回床睡覺,在他––」
  「回床睡床?沒這回事!我就坐在這裡守著。你知道後來怎麼啦,賴先生?」
  「不知道。」
  「那男人走出車庫拿了一把鏟子、一把鋤頭回去。」
  「亮光夠不夠你看清楚是鏟子和鋤頭?」
  「不夠亮,要是要我宣誓說是鏟子和鋤頭,我不能說。但是我聽到鏟子撞到鋤頭的聲音,
你知道––金屬碰金屬的聲音。」
  「說下去。」我說。
  「他把房子的燈熄了,把鏟子、鋤頭放進車裡,把車庫燈也熄了,輕輕把車開出車庫,開
出房子後面我看不到的地方。天知道在那裡他幹什麼,不過他在那裡停了幾分鐘之後,然後就
把車開上街走了。」
  「我想」我問:「你有報過警?」
  「報警!」她叫道:「我可能沒告訴你,我們那位林千里,林老爺的個性,我向他報一報已
經不得了了。我把看到的向他一說,他差點沒把我頭擰掉。照他樣子,好像防止鄰居被謀殺,
本身還是一種罪惡。他說要是我能睡覺,不要半夜起來穿了睡袍偷看別人洋相,會活得快樂得
多。」
  「韋先生什麼時候才回來的?」
  「他兩小時四十五分鐘之後才回來。賴先生,照我看起來,他一定去到海邊沙灘了。」
  「為什麼?」我問。
  「因為」她說,「只有那個地方你可以埋掉屍體,在兩小時四十五分鐘之內回來。即使如
此,還得快快鏟土,埋得還不太深。四十五分鐘,正夠一個男人在又鬆又濕的沙地裡挖一個墳
墓。」
  「你見到他開車回來了?」
  「是的。」
  「你有沒有見到他從車裡拿出什麼東西來?」
  「沒有。他只是把車開進車庫,就自己回進屋子去,我見到廚房燈亮了很久,他一定在自
己煮壺咖啡,也許他自己喝一點酒。假如你瞭解他,他就是那種人,可以埋掉自己太太回來,
喝點咖啡,來點酒,什麼都不愁就上床睡覺。」
  「自此之後,你沒見過韋太太?」
  「全世界最後有人見到、聽到她,恐怕就是那晚她大叫之後,被別人打昏––」
  「不過你並沒有見到有人打人?」
  「我沒見到,我聽到的!」
  「第二天早上,你沒見到韋太太?」
  「沒有。」
  「有沒有見到韋先生!」
  「大概十一點鐘他才起床,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走出來去車庫,在裡面相當久,回
進屋去後,就開始東摸西摸。」
  「你做什麼?」
  「我?我什麼也不做,不過我手邊正好缺了些糖,我想要借點糖。所以我就去敲他們廚房
的門,就像平時我時常去鄰居家那樣子。」
  「發現什麼了?」
  「韋先生來開門,我問他能不能和他太太說句話,他說他太太頭痛,才睡到床上去,又問
我要什麼,我告訴他我要借杯糖,他就拿了一杯糖給我。」
  「你只借了一次東西嗎?」
  「我是只借了一次東西,但是我後來去送還我借的糖了。」
  「那一次怎麼樣?」
  「我還是走廚房後門。」
  「你要找韋太太?」
  「是的。」
  「你沒有見到她?」
  「我告訴過你,自從那一晚後,什麼人也沒見過她一根指頭。這是她活著最後的一次,這
––」
  「他又怎樣應付你呢?」
  「怹說韋太太搭巴士進城去了。事實上,我知道她沒有,因為我一直在看這幢房子,我知
道她連院子裡也沒出現過,我知道她根本已經不在這裡了。」
  「林太太,你還對什麼人說過這件事?」
  「有一位高大的高先生,昨天下午來過,說是要知道一點隔鄰那位鄰居的事情。我對他說
了一點,沒說太多,因為千里老叫我不要對陌生人說太多話。」
  「事實上,你告訴我的,差不多都告訴過他?」
  「我只是回答問題,我當然不會把臆測的事拿出來自找麻煩,不過我知道的應該有問必答
。」
  我說:「我對你觀察的能力實在很欽佩。假如你不在乎我亂講,你真是個一流的好偵探。」
  「真的呀!」她笑得嘴都合不攏:「你真是好,賴先生。要是我先生在這裡能聽到就好了,
我相信你自己一定有說不完的冒險經驗。看看我,住在一個沙漠裡,連鄰居都少得要命,再說
都是安份的多,也沒什麼事可發生。」
  「我知道你的感想。」我告訴她,和她握手言別。
  我又回到韋君來的住處,按前門的門鈴。屋裡一個聲音問道:「什麼人?」
  「賴。」我向裡面喊道。
  「又要幹什麼?」
  「想要張照片,你太太的,有沒有?」
  「沒有!」
  「一張也沒有?」
  「沒有!」
  我試著推門,門是閂著的。我離開前門,兜到房子後面,我進車庫裡張望,老爺車子的確
是老爺透了。我拿出記事本把車號記下,光線一暗,我自肩後回望,韋君來站在車庫門口,擋
住了陽光,也擋住了我出路。
  「我不喜歡別人來我的地方偷偷摸摸。」他說。
  「我看看你汽車裡面,會不會反對?」我問。
  「會。」
  「我多看一下車庫環境,會不會反對?」
  「會。」
  我把記事本放回口袋說:「我站在這裡,你反不反對?」
  「反對。」
  我側過身,小心地經過他身邊,離開車庫。
  「你不必再回來。」韋君來告訴我:「有機會拜託轉告那隻多事的老母雞,她要是再不停亂
叫,我就找律師對付她。」
  「那要花很多錢。」我告訴他:「不如報警,請警察叫她閉嘴。」
  「你可以滾你的了。」
  他跟著我走出來,眼睛瞪著我,看我走向他另一方向的鄰居。
  那位鄰居什麼也不知道。
  韋君來一直站在外面,看我開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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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52: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整個下午,我都在跑腿。
  我找到巴士經過這個站的時刻表。我找到哪些人是這幾輛巴士的駕駛員,我一個一個去拜
訪,請問有沒有見到位小巧的女人,廿三到廿六歲的年紀,紅頭髮、藍眼珠、五呎二吋高,一
百一十磅,拿了個箱子,在星期五深夜或星期六一早搭巴士離開,我知道箱子可能是唯一容易
引人注目的線索。
  沒有結果。
  我去查人口移動登記,找不到韋君來和韋馬亦鳳結婚的資料,但是我找到一項紀錄。八年
前韋君來和一位叫白莉莉的結過婚。
  我打電話到辦公室,請她們接上柯白莎。
  「白莎,是我唐諾。」聽到白莎的聲音,我說。
  「哈囉,衰死鬼,有什麼消息?」
  「和林太太談過了。」我說:「她認為韋亦鳳上星期五被韋君來謀殺死了。另外一面的鄰居
什麼也不知道,而且不想淌渾水。我查過所有經過的巴士,看有沒有人見到她帶著箱子離開,
都說沒有。我查人口移動登記,沒有他們結婚資料。」
  「老天。」她說:「你真聰明,這是什麼偵探工作?」
  「這是」我說:「一百五十元的偵探工作,我們當然要賺一點才划得來。」
  「即使拿一百五十元來說」她批評說:「這些還不值得。」
  「我們的客戶,也不值我們拚命呀。」我告訴她。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他很熱衷地在吹牛。他準備給我們大把鈔票的,我相信
他甚至會答允我們出油後一個固定百分比––假如你找得到她。」
  我說:「我所知道的他,只是十點三十分以後的他,他要一件便宜工作,我就給他一件便宜
工作。」
  「不要那麼吝嗇」她說:「研究研究還有什麼可做的,再做一點什麼工作。」
  「我認為不會有什麼好處。」
  「沒錯,也不會有什麼壞處。」白莎說:「我覺得多做點,可能會把這個客戶贏回來。」
  「好吧。」我說:「我再放點時間上去。」
  「開支要小心。」白莎警告我說:「照這個數目看來,這件案子最好不要再有什麼開支。」
  「我會省省用。」我告訴她。
  我繼續又做了些跑腿工作,那天下午及第二天就如此過去,我只支付了一些長途電話的開
支。
  我查了韋君來的汽車車號,他買的是中古車。在他之前已換過四五個車主了,我查韋君來
那塊地產,有點奇怪的發現。韋君來遷入之前,屋子裡一切都是現成的。房東和房客約定好,
韋君來付兩個月租金,假如兩個月後他喜歡這個地方,他可以用分期付款買下這地方。不喜歡
,隨時可以搬,辦成這件交易的經紀人認為韋太太「極漂亮」。對這種小兒科交易他都懶得立
合約,只是在收據上把這些條件寫上,他自己以經紀人身分簽了個字。
  經紀人為了信用調查,韋君來提了兩個人名作對象。經紀人已有寫信去詢問,還沒有回信。
  第二天,已是星期二,下午五點三十分我決定停止對本案再花力氣。我什麼也沒有得到,
我本來也沒期望會得到什麼。
  我回辦公室,用錄音機把報告錄下來,明天秘書可以打字交給客戶,我說想找韋太太有如
大海撈針,除非通知警方,否則不可能找得到,只有警察才能搜查韋先生的車子看有沒有血跡
。只有警察才能逼問他在什麼時間、地點結的婚,只有警察才能清理她衣服有沒有帶走。否則
可能我們連她娘家姓什麼也查不出來,更不要說親戚了。
  結論是這件案子應該交由警方處理,硬要由私家偵探進行非但所費不貲,而且時間將無限
期延長下去。
  我留下張條子要愛茜多打一份報告,副本放白莎桌子上交白莎閱。
  我出去吃飯,回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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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52: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星期三早上,我到辦公室的時候,卜愛茜早已把我昨晚的報告處理好了。
  「我九點沒有到班,白莎說了什麼沒有?」我問。
  她搖搖頭:「今早上她情緒不錯。」
  「報告副本有沒有放桌上一份?」
  「有。」
  「那好」我說:「我們靜候變化,不會太久了。」
  幾乎我才說完這句話,我辦公室桌上電話響起,我拿起話機,是白莎在說:「唐諾,來辦公
室一下,高先生在。」
  「就來」我告訴她:「見了我報告嗎?」
  「在我桌上,還沒有看,我已交給他看了。」
  「他現在在看?」
  「是的。」
  「我等他看完再來。」我告訴她。
  卜愛茜用思慮的眼光看向我說:「我覺得你對我們的新客戶高先生不太友善。」
  「我不太喜歡受別人牽來牽去。」我說。
  「我看得出。」她說。
  我把手放在門把上。
  「唐諾,他想牽住你嗎?」
  我說:「我叫他簽張一千元的支票,我們可以開始調查。他點點頭,簽張支票,是一百五十
元的。」
  「老大?嗯。」她問。
  「大亨。」我說。
  「據白莎說法,我看他不喜歡警方插手。」
  「那是真的。」
  「事實上,他可能非常不喜歡警方插手。」
  「也是真的。」
  「那你這張報告會讓他火冒三丈。」
  「這裡有火險,沒關係。」
  她笑了,我打開門,經過接待室,走進白莎辦公室。
  高勞頓正好把報告看,看到我進去,他從椅中跳起,惡毒地看我一眼,把一疊薄的打字紙
用盡全力拋向地上。
  「可惡!」他喊道:「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找警察。」
  我看向他說:「又怎麼樣呢?」
  「你顯然對我告訴你的沒太尊重。」他說:「你做的都是表面工作,最後還是要找警察。」
  「我告訴過你,要找她需要一千元訂金。」我說:「對這一點你意見很多。」
  「本來就有很多事我和你意見不一致。」
  「你有你的權利。」我告訴他:「你要找韋太太,那要很多時間和很多金錢。甚至,即使有
錢可花,有時間可等,但經由私家偵探社還是沒有辦法辦到,要是找警察的話.機會可多得多
了。」
  「當然。」他揶揄地說:「你大腳趾上長了個雞眼,你齊膝把腿鋸掉了,也算是把雞眼治好
了。」
  「這也是一個辦法。」我說。
  「你認為她死了嗎?」他問。
  「我不知道。」我老實說。
  「要多久你才能知道?你已經查了兩天了,你知道。」
  「我沒有權力強迫別人說話。」我說:「警察才有權力。」
  他站起身來,把帽子撿起:「一百五十元我有剩餘嗎?」
  「都用完了。」我說:「事實上,我們會計部門算出來已經超支了一毛三分。我建議你在惹
禍上身前應該找警察。」
  「我沒有意思要惹禍上身,我也沒準備要找警察。」
  「公民的責任,有的事知道了一定要報警的。」
  「對加州的警方,我沒有公民的責任。」他把手伸進褲子口袋,抓出一把硬幣,數了一毛
三分出來,放在白莎面前,不屑地說:「有空記得給我一張發票,我可以扣所得稅。」
  他轉向我說:「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賴先生,你也不要管別人的事。」
  「我本來也這樣建議。」我說:「是不是我們被解僱了?」
  「你完全說對了。」
  「我們已經不再為你做事了?」
  「絕對正確。」
  我拿起電話,要了外線,撥了個號碼。
  他的手伸向門把,正好我對電話說:「接兇殺組。」
  他轉身看著我。
  「宓善樓警官在嗎?」我問。
  「等一下。」對方說。
  宓善樓來接電話。
  「哈囉!什麼人?」
  「是賴唐諾。」我告訴他。
  「噢噢,哈囉,小不點兒!你最近在搞些什麼?你好久沒有找我麻煩了,我都有點––」
  「我想報警一個可能的謀殺事件。」
  「你總是不學好。」
  「這倒是真的。」
  「什麼人死了?」
  高勞頓把手自門把收回,用我嚇一跳的速度轉身,向我走過來。
  「不要掛斷」我向電話說:「我想有人要揍我了,你可能會聽到我挨打。」
  高勞頓在我身前停住。
  「什麼人要揍你?」善樓很感興趣地問我。
  「我想他現在改變主意了,他不准我把知道的報警。」
  「去他的,『他』准不准!告訴我『他』是誰,我來對付他。」
  「這一點不可以,我不能告訴你僱主的名字。」我說。
  「唐諾,我馬上要見你。」善樓說。
  「我就知道你的脾氣。」
  「好,唐諾,我馬上來,你在辦公室是嗎?不要離開,就在那裡等我,那傢伙要是想出點
子,把他留在那裡。」
  「我怎麼留得住他?」
  「讓他把你當沙包猛打好了。」善樓說:「這是我知道最好的方法,讓他滿足練習的慾望,
反正你想捉住他,結果是一樣慘的。」
  「手邊有鉛筆嗎?」我說:「實在你也不必跑一次。」
  「鉛筆、紙張都有。」他說:「講!」
  我說:「韋君來,霜都路一六三八號,兩星期前才住進去,一起去的是他太太,叫亦鳳,紅
頭髮,二十三到二十六歲,一百一十磅,五呎二寸高,依據他鄰居––一位林千里太太說,韋
家在上星期五晚上大吵一場,林太太聽到重擊聲,之後韋君來出來,扛了一包林太太以為是屍
體包在地毯裡的玩意兒,他把它放進汽車,然後––」
  「我自己過去看。」善樓打斷我的話。
  高勞頓突然向我一掌擊來,我試著躲避。
  他一把大手抓住我背後領子,來搶電話。
  「開始了!」我向話機大叫,高勞頓已經抓到電話機,用力一拉,電線拉斷,電話機被摔
到辦公室的一角,他用可以殺掉我的眼神恨恨地看著我。
  白莎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小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我。
  高勞頓想到什麼,自己控制了自己,把我用力推出,撞上了白莎的辦公桌,用力一轉門把
,他走出辦公室,讓辦公室門大大開著,沒被帶上。
  「狗娘養的!」白莎說。
  「我?」我問道。
  「他。」白莎說。
  我向她笑笑說:「白莎,你終於有了合夥人之間的道義感了。」
  「滾你的蛋」白莎向我喊著:「你給我滾出去!」
  我走出她辦公室。
  回到自己辦公室,卜愛茜停下打字。「有油?」她問。
  「蓖麻油。」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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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53: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第二天早上,我走進辦公室時,白莎在等著我,滿臉充滿了熱忱。
  「唐諾」她說:「你開始工作之前,能不能進來和我談一下?」
  白莎今天戴著她最好的戒指和禮帽,她在辦公室後坐下,放了一支香煙進她長長的象牙煙
嘴,點了火說:「唐諾,今後我們不能再讓那偽裝的狗娘養的來騙我們了。」
  我坐在那裡等她解釋。
  「報館裡有不少舊資料。」白莎說。
  「說下去。」我告訴她。
  「昨天我想了很久。」
  「你想些什麼?」我問。
  「想那個德州來的狗娘養的。」白莎說:「他第一次來的時候的確說過聖般納地諾郡什麼的
,所以我打電話給聖般納地諾報館,請他們查查韋君來太太的舊資料,你知道我找到什麼?」
  「當然知道。」我說。
  輪到白莎驚奇了。「什麼?」她說。
  「你找到了什麼可以轉為鈔票的資料了,你坐在那裡像隻貓––用爪子在翻一條塗滿奶油
的魚。」
  白莎沒理我。「韋君來太太」她說:「從遺產得到一塊地,位置在加州一個叫猶卡小城的西
面約十哩路,她是從德州一位叫福阿侖的舅父那裡得來的遺產。」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十天之前,福阿侖死的時候,遺囑說他所有德州的財產歸他遺孀,所有他加州的地
產,另加一萬五千元現鈔送給外甥女馬亦鳳––假如馬亦鳳還活著。如果馬亦鳳先他死去,這
些就送給另外一位外甥女,在薩克拉曼多住的董露西。馬亦鳳就是現在的韋君來太太,聖般維
地諾記者很不容易的找到她,記者找到韋君來時,他住在巴林,他太太在薩克拉曼多作客。記
者告訴韋先生有關遺囑的事後,他立即電召太太回家,報紙有很好記載和照片,那韋太太很漂
亮。」
  「韋先生花掉他太太的一萬五千元,還滿快的。」我說:「這樣說來,他幾乎立即離開巴林
,遷到了霜都路來了。」
  「嗯哼!」白莎說:「這也許是吵架的原因。」
  「資料都在嗎?」我問。
  白莎打開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堆剪報。
  韋馬亦鳳穿了緊身毛衣和窄裙,照了一張相在報上。她很大方,照片大部分見到的是大腿。
  「真不錯。」我說。
  白莎皺了一下眉說:「該死!少看一點大腿,快點把內容看完,現在是正經時間,只談生意
。」
  我看新聞內容,也沒有什麼新的收穫,白莎說得已十分完整。
  「那猶卡的地產裡,有油。」白莎說。
  我搖搖頭。
  「好,你聰明,你怎麼知道沒有油?」
  「我認識一位地質學專家。」
  「又怎麼樣?」
  「專家知道出油可能的地帶,我曾經為這件事仔細的問過他。」
  「他怎麼說?」
  「他說你鑽下去只有花崗石。」
  「你笨蛋,就算下面是石頭,你鑽過石頭,會有什麼?」
  「我也問過他這一點。」我說。
  「他怎麼說?」白莎有希望過,把身體靠前問。
  「還是石頭。」我告訴她。
  白莎向後一靠,恕氣自眼中升起:「人會長到像你這樣笨,倒也實在少有。」
  「好吧!」我說:「聽你的!」
  「那個姓高的已決定投資在這塊土地上,想叫它出油,我們動手要快,你去把那寶貝找到
,我們把她包圍起來,由我們來取得開採權利,讓姓高的來和我柯白莎打交道,我讓他看看是
男人狠,還是女人狠。」
  「這不合職業道德。」
  「為什麼?」
  「他以前是我們一個僱主,他給我們的消息都算是機密的。」
  「不對,這不是他告訴我的,他發誓他沒有向我說過石油的事,他發誓他沒有向我說過鑽
井或是礦權的事,他說這話時你也在場。再說,我們也許可以偷偷買一點那塊地附近的土地,
也許也會––」
  我猛搖我的頭。
  「為什麼不行?」白莎問。
  「職業道德。」我說。
  「職業道德!」白莎大叫道:「你和你的狗屎職業道德!你––」
  門突然打開,宓善樓站在門框口。「不錯,不錯。」他說:「又是一次友善的合夥小會議,
白莎,血壓不可以高成習慣了,照妳臉色看,血壓已高到二百三十五度了。」
  善樓用鞋跟把辦公室門關起,把帽子推到腦袋瓜子後面,算是脫帽了,把早已熄火、濕兮
兮的雪茄屁股,從嘴角這一邊移向另一邊,高大,有耐力地站在那裡向下微笑,多疑的眼睛花
花地俯視著我們。
  「總會有一天」白莎說:「有人一槍打在你兩隻狗眼當中,為的是進入別人私人辦公室不懂
得敲門,也不懂––」
  「我知道,我知道」善樓說:「但是你知道法律的權威性,法律是不能等的,謀殺更是大事
。再說,像你們兩位給我謀殺案消息,多半來者不善,是要我替你們去火中取栗,當然我要來
看看,火在哪裡,怎麼樣一個火。」
  「別把手燙到了。」白莎簡短地諷刺著。
  「我也不準備如此。」善樓說。
  善樓很瀟灑地靠在牆上,王牌全部在手,而且很自信的樣子,厚厚的深色鬈髮從已推到後
腦的帽子的前緣突出在帽子之前,他說:「你們兩隻鴿子中,哪一隻準備和我來談談韋太太?」
  「韋太太的事,我們都告訴你了。」白莎說:「你為什麼不去做你該做的事?老天!我們好
意給你一個升級表功的機會,你去睡了一覺,還來問我們怎麼回事?」
  「嘖,嘖,嘖」善樓說:「白莎,你這樣說話就太不公平了,你們電話過後三十分鐘,我們
就到了現場,不過還是晚了一點。」
  「什麼叫晚了一點?」我問。
  他說:「你電話給我不久後,韋君來跳進他那輛老爺汽車,一溜煙溜得影蹤全無,到現在還
沒回家,我們昨晚徹夜有人在等,因為他沒有回來,我們弄了張搜索狀進去過。」
  「找到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
  「怎麼會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就是什麼也沒有,裡面只有幾件衣服、一大堆髒盤子,多的是家管欠佳的
證據,一園子的雜草、一個鋤頭、一把鏟子,沒有少任何地毯?」
  「沒有血跡?」
  「沒有血跡。」
  「你怎麼知道沒有少任何地毯?」
  「房子出租是傢俱齊全的,我們找到經紀人,他把清單拿來對,沒有缺少任何地毯,韋太
太是失蹤了,韋先生也失蹤了,當然林太太說了很多謀殺的故事,唯一的缺點是,我們找不到
屍體。」
  白莎和我交換著眼神。
  「所以」宓善樓警官接下去說:「現在輪到你們來告訴我,你們怎麼會混進這件事裡面去,
知道這件事的?」
  「我為一個客戶,找這位失蹤的女人。」我說。
  「少來這一套神秘兮兮的說詞。」善樓說:「客戶是誰?」
  白莎說:「我來告訴你,善樓,那傢伙也不能算是我們客戶,他只是個低級、騙人的––」
  「客戶。」我打斷白莎的話。
  「又如何?」白莎說:「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唐諾,這是件謀殺案,你也別忘了。」善樓提示我們。
  「你怎會知道這是件謀殺案?」我問。
  「我就是想找出來。」
  「你再找到點確切的證據,再回來這裡我就告訴你。」
  「我要在這裡,而且現在––找點確切的證據。」
  「絕對不是從我們這裡,善樓,我們告訴過你。」
  「刑事案子,私家偵探應該自動和警方合作的。」他說。
  白莎說:「他的名字叫高勞頓,他要我們找韋太太。」
  「這才像話。」宓警官說:「地址?白莎,地址。」
  「大德大飯店。」
  「再來點消息,白莎。」
  白莎說:「一千元錢的工作,他只給了一張聖安東尼奧一百五十元的銀行支票,他是個大刮
皮。」
  善樓說:「還是我們白莎,天生和藹可親,那傢伙外觀如何?」
  「看起來就像德克薩斯州。」
  善樓看著我,說道:「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電話裡好像有一大堆騷動。」
  白莎說:「是有。」
  善樓繼續看著我:「怎麼回事,唐諾?」
  「姓高的不要我們報警。」我說。
  白莎說:「他把電話線拉斷了。」
  「為什麼?」善樓問。
  我說:「問白莎,白莎比較多嘴,照我看,那傢伙是我們的客戶,客戶的一切都是不可公開
的。」
  白莎說:「他的興趣不在揭發一件罪行,他的目的是簽份合同或什麼的,他要我們找到這個
活人。」
  「即使是謀殺案,他都不在乎?」
  「一點也不在乎。」
  「有照片嗎?」善樓問。
  「誰的照片?」白莎問。
  「少來。」善樓說:「當然是那小蹄子的。」
  我看向白莎,白莎在猶豫。
  「有沒有?」善樓說。
  「你不能告訴別人。」白莎說:「這是我個人從聖般納地諾挖出來的,我挖到一張照片,不
過我們要這件事完全不洩漏出去,我希望你不要––」
  「好了,好了。」善樓不耐地打斷她的話:「拿出來!其他的以後再說。」
  白莎打開抽屜,把從聖般納地諾弄來的剪報交出來。
  善樓很快地把剪報上新聞瀏覽了一遍,再細看那女人的照片。「這騷蹄子會對唐諾口味的
。」他說。
  「已經在動腦筋了。」白莎說。
  「我倒認為要見到本人再決定。」我說。
  善樓說:「我知道你去過稅捐單位查過那塊地產?」
  白莎沒開口。
  「那塊地出產什麼?」善樓說。
  「石頭。」
  電話鈴響。
  柯白莎拿起話機,說:「哈囉––什麼人?––是的,他在這裡。」她把手握住話筒說:「
找你的,善樓,接不接?」
  「當然。」宓警官說:「唯一知道我在這裡的是在韋家站崗的人,多半韋君來回家了,我要
去和他攤牌。」他把電話自白莎手中接過,說:「嗯,是善樓––什麼時候––還在?––好。
把那地方封起來,必要時可以用強,但一定封起來,我現在動身過來。」他把話筒向電話上一
摔,用頭向我一甩:「小不點兒,跟我走。」
  「去哪裡?」我問。
  「跟我走。」
  「去韋家?」
  「是呀。」
  「他回來了?」我問。
  「是你把我拖進去的。」善樓說:「現在我要叫你用白莎一直在讚美的腦子,把我拖出來,
把剪報帶到,我們走。」
  「我們不要剪報離開辦公室。」白莎說:「這是私人的––」
  善樓用冷冷的眼神阻止她說下去:「唐諾不帶,就由我來帶。」
  白莎思考了半秒鐘:「那由唐諾帶著好了。」
  「我就知道。」善樓告訴她:「唐諾,走吧。」
  宓警官的車就停在大廈門口,我們一路沒有用警笛或閃光,但是他也沒太注意交通規則,
只是開車而己。
  「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我說。
  「我接到一個電話。」他告訴我。
  「這我知道。」我說:「電話裡說些什麼?」
  「我們要去那裡看一下。」
  「韋先生回來了?」
  「我告訴你要去看一下。」
  我知道再逼他也不見得有用,我閉上嘴,從已知數來想可能已發生什麼事,我想到他曾堅
持要我把剪報帶在身上,有一個可能性使我非常不安––莫非報上人回來了?
  我們下了公路,在小路上行駛了四五哩,轉入霜都路。快到門口,有輛車停在路旁,宓警
官把車停在他車旁。
  「還在裡面?」善樓問坐在那車子裡的人。
  那人點點頭。
  「好。」善樓說:「可以放鬆點了,留在這裡,不要離開。把無線電打開,有事我會用警用
頻道找你。」
  善樓又開車直奔向前,停在韋來門口。「下車,唐諾。」他說。
  我跟著他走向房子,善樓伸手按門鈴。
  開門的是個穿了緊身內衣,短裙子的漂亮小蹄子,她有紅頭髮,藍眼珠,身材像漫畫書中
的甜寶貝。
  「哈囉。」她說:「兩位男士有什麼貴幹?推銷雜誌?示範吸塵器?還是頭刷?你們要原諒
我服裝不整,我在大掃除,幾天不在家,每個杯子、盤子都是髒的,澡盆上一圈黑垢––我是
個小忙人呀。」
  善樓把衣領翻一翻,給她看別在裡面的警徽。「警察。」他說。
  「喔,喔。我做錯什麼了嗎?」
  「你做過什麼啦?」
  她厚顏、含笑地承認道:「幾乎什麼都做過。」
  「告訴我們一點。」
  「要進來,還是就站在那裡?我兩手泡在洗碗水裡,還沒有完,假如你們要久談,我要去
洗洗手,給手擦點乳液,這年頭,女人的手一定要好好保護。」
  「看你樣子,每個地方都保護得不錯。」
  「我希望如此。」她說:「進來吧。」
  我們走進那小房子的客廳,客廳仍可聞到陳舊的煙草味,煙灰缸已清理過,廚房裡可以看
到才洗的乾淨盤子在桌子上,還有待洗的在水糟裡。
  她走進臥室時,嘴裡哼著小調,出來時身上有擦手用乳液的香味。「好了,男士們,要什
麼就說吧。」
  「你是韋君來太太?」
  「是的。」
  「叫什麼名字?」
  「亦鳳。」
  「去哪裡了?」善樓問。
  「不少地方。」
  「為什麼離開?」
  「公事嗎?」
  「可以這樣說。老百姓付我薪水,不是叫我和漂亮的紅頭髮討論失去的周末的。」
  「真可惜」她告訴他:「看來你對紅頭髮一定滿內行的。」
  「我是滿內行的。」善樓說:「但是目前我們在問你周末去哪裡了?」
  「好」她厭煩的說:「我丈夫和我吵了一架。他一切都好,只是脾氣太臭,而我也沒辦法,
常引起他不高興。只要他生氣,總是離家出走。他拿起毯子,拋進汽車,開出去在星光下睡上
一個小時,或是二小時就冷下來了。但有時他會出走一個星期。上個周末我們吵架,他像以前
一樣,在肩上扛條毯子就出去了。這次我自己也生氣了,我等他走了之後,立即決定,他回來
時,我不會在家。」
  「我甚至懶得整理箱子。我拿了牙刷、內衣,和一罐面霜就走了。」
  「你當然需要交通工具?」
  「我用兩條腿。」
  「走到巴士站?」
  「最後一班巴士已經過了。我走到大路。」
  「之後呢?」
  「我搭便車。」
  「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姐,半夜搭便車,不很危險嗎?」
  「這要看你怎樣算是危險。第一輛過來的車,開車的和他太太在一起,他差點把脖子扭斷
了,但最後沒有停車。第二輛車有兩個男人在一起,他們煞車煞得橡皮都燒焦了。」
  「之後呢?」善樓問。
  「你們兩位貴姓呀?」她問。
  「我是宓警官,這位是賴唐諾。」
  「你叫什麼名字呢?」
  「善樓。」
  她眼睛在笑,但是她說:「善樓,那車搭得真可怕!你知道這兩位仁兄想做什麼?不說也罷
!假如兩位已經都弄清楚了,我要急著繼續去洗盤子了。」
  「你今又早上回來的?」
  「是的。」
  「為什麼?」
  「我野夠了。我認為報復君來已經夠了。我認為可以回來做個好太太,洗洗盤子了。」
  「他年齡比你大?」
  「是的。」
  「你們處得不太好?」
  「有時候不好。」
  善樓看看我。
  「你看中他什麼?」我問。
  「有時我自己也問自己這個問題。」
  「你們兩個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結的婚?」
  她向我上下看看,然後說:「你不必用這種問題來問我。」
  「這還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呀。」善樓指出給她聽。
  「以我來說,這是一個獎金最高的問題。要你自己來尋求答案的。我要去洗盤子了。」
  她站起來,走向廚房,她的臀部擺動得誇張了一點,她又加了些熱水進洗槽。「哪一位願
意幫我擦乾盤子?」
  善樓走過去,靠在門框上。「你先生現在在哪裡?」他問。
  她笑著說:「依照隔鄰的長舌太太,他突然離開了。我想,他等我等煩了。所以我要把這裡
整理好,做個好太太,等他回來。假如他回來,我們會互相原諒,快樂生活到下一次發作。假
如他不回來,我會等到房租到期,把這地方弄乾淨,交給下一位房客。老天!男人真會蹧蹋清
潔,把這地方弄得這樣邋遢。」
  她忙著把洗好的盤子放進盤架上,用滾燙的沸水向上一澆,說道:「擦碗布在牆上釘子上。」
  「我不行。」善樓告訴她:「有人會批評我行為不像個官員,把我趕出警界的。」
  「把布拿下來交給我,不犯法吧?」她說:「我兩手都是濕的,不想滴得地上都是水。」
  善樓走過去,拿到那塊布說:「放哪裡?」
  「放我肩上。」
  她聳動肩頭,挑逗地看向他,大笑著。
  善樓讓布落下,停在她肩上。
  「把它摺一下,不要滑下去了。」
  他把它摺一下。
  「謝謝。」她告訴他:「你要再有點耐心多好。」
  「算了」善樓說:「我們要走了。唐諾,我看看剪報。」
  我把剪報給善樓。
  「那是什麼?」韋太太從洗槽抬起頭來,問著。
  「只是對一下。」善樓說。
  「喔!我知道了。那是聖般納地諾的照片。」
  「你為什麼從來沒拍過電影?」善樓問她。
  「沒人請我呀。」她說:「報上多來幾張照片就有希望了。」
  「這是你離家的原因?」善樓問:「是不是?」
  她笑了,轉身用屁股向他屁股撞一下。「你們二位真會問怪裡怪氣的問題。」她說:「為什
麼不多走兩步去問長舌太太呢?我知道你們兩位急著要去問她,而她也伸長了鴨脖子,就是想
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善樓嘆口氣,把剪報交回給我,一言不發走向門口。
  「有空可以再來玩。」韋太太說。
  我們走出門,走下階梯。
  「真混帳」善樓說:「是你把我拖下水的,唐諾。」
  「拖進什麼地方?」
  「說是謀殺案,而後屍體活著回來,而且活得很好。」
  「林太太是始作俑者。」我告訴他。
  「對我說來她不是,她沒『作』到我頭上來。」善樓說:「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要找她談談
。」
  這次,我們連門都不必敲。林太太也不偽裝她曾經注意我們在隔鄰,也不偽裝她在等著我
們。我們一走上門廳,她就把門打開了。
  「早安,早安。」她說:「請進來,我想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想』死了!」
  善樓站在門口。「只有一個問題。」他說:「你見到那邊那個女人了?」
  「是的。」
  「那是不是韋太太?」
  「是的。」她說。
  「那是你認為被謀殺了的人?」
  「為什麼?你怎麼能這樣講?我沒有說我想她被殺死了。我說有的情況很引人起疑。我聽
到吵架,我聽到她大叫,我也見到那男人帶了什麼東西。」
  「哪一種『什麼東西』?」
  「從我現在知道,那不過是兩條毯子。」
  「你早先說法是一條毯子捲了一個屍體。」善樓說:「很重,還會甩動––」
  「但是,別人帶著的東西,是輕是重,我怎麼會清楚呢?」她說。
  「從他走路的樣子,應該分辨得出帶的東西是輕是重?」
  「我––當然,那是晚上。我只告訴你我的想法,警官。如此而已。我只是盡我公民的責
任。」
  「你告訴我,你聽到一聲重擊?」我問。
  「我說過的話又如何?」
  「我只是對一下。」
  「這當然無足輕重。每個人都可以打太太。但是我沒有說我聽到重擊的聲音。我說,我聽
到一個聲音,很可能是打擊的聲音。」
  「你有沒有和韋太太談起這件事?」善樓問。
  「沒有,我沒有。你要是不把我連名帶姓牽進去,我就謝謝你。」
  「是的,我想你現在應該這樣說了。」
  「在那邊的,沒有問題一定是韋太太嗎?」我問:「就是那一個––?」
  「你想我會弄錯這個女人嗎?」林太太問。
  「好了,我想這就結了。」善樓說:「賴,我們走吧。」
  我們開始走回善樓的車子。林太太站在門口說:「我相信你們會把我置身事外的。」
  善樓根本懶得回頭望或回答。
  「好了,聰明人」我們進車的時候他說:「你把我拖進去的,現在怎樣才能把我拖出來?」
  「沒錯,是我拖你進去的。但沒有什麼需要拖出來呀,人沒有死,不就很好,沒有事了。」
  「沒有事了?」他說:「報告一個虛有的謀殺案。因為一個長舌婦的謠言,掀起軒然大波,
然後死人回家了。」
  「而且活得好好的。」我說。
  「沒錯,而且活得好好的。」善樓說:「但是我怎麼辦?我二十四小時三班制叫部下看守這
個地方,我把這地區封起來,只要韋君來出現就要他好看。這些都要寫報告的。我的臉往哪裡
放?」
  「你既然已經兩隻腳都濕了,被我拖下水那麼深了。」我說:「倒不如乾脆再繼續把這地方
封住。姓韋的一出現,好好的問他一下。」
  「問什麼?」善樓不屑地問我:「問他為什麼和老婆吵架?」
  宓警官一把抓出嘴裡半截濕透了的雪茄,向地上一摔,又說:「下次你再要打電話給我說要
報警,我聽一半掛你電話,你別難過。」
  「下次我要知道什麼謀殺案的線索」我說:「我忘了給你報案,你也別難過。」
  他小心地看看我,生氣地說:「你這渾蛋東西,你是在用我的話,封住我的嘴,做將來欺騙
我的依據。去你的!現在的問題是你有沒有辦法,把這件事變成不是笑柄?」
  「是有個辦法?」
  「好呀!說說看。」
  「結案前我們對姓高的德州佬再多瞭解一點。」我告訴他:「我覺得姓韋的溜走,是高勞頓
暗中通知的。」
  「有一點你給我特別注意,唐諾。」善樓說:「我是兇殺組的人,兇殺組!老兄。不要弄了
半天變出一個詐欺案來,我更下不了台。」
  「你不會不見屍體就不辦案吧?」
  他說:「我現在需要一個屍體,你有嗎?」
  「還沒有。」
  「有概念嗎?」
  「有一半。」
  他悲傷地說:「你的想像力比我豐富得多。你最好把你一半的概念快快培養起來,真有了結
果,不要忘記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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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星期五的早上,藍藍的天,溫暖的陽光,遠山戴了潔白的雪帽,空氣中有綠草的芳香,正
是南加州美好的時光。
  我在我常去的餐廳用早餐:軟煮的蛋、咖啡、吐司和橘子果醬。
  我再查人口移動登記。韋君來和白莉莉是有婚姻紀錄但是沒有離婚。白莉莉有一個薩克拉
曼多市的地址,我把地址抄下來,找一本薩克拉曼多的電話簿,在姓白的底下找到白戈登太太
,她的地址和白莉莉的相同。
  我打了一個叫號長途電話給這個地址。
  「莉莉在不在?」我問。
  「她出去了,半個小時會回來。要告訴她什麼嗎?」一個女人聲音說。
  「沒關係,我等一下再找她。」我把電話掛斷。
  我記下這個電話花了多少錢,把它列在我記事本特別的一頁,列為「未定開支」。
  我打電話到旅行社,查到四十七分鐘後就有飛機直飛薩克拉曼多。我訂了位,爬上公司車
直開機場。我希望能在登機前通知白莎,但是到達機場時已經在最後一次呼叫登機了。我匆匆
辦好手續,登機,坐定,把安全帶扣上,想到可憐柯白莎的血壓,不知要升高到什麼程度––
一整天不知我到哪裡去了。現在差別也不多了––即使我從薩克拉曼多打長途電話給她,血壓
也會升高。所以我乾脆安心休息。
  飛機引擎固定節拍的隆隆聲,通常使我很容易入睡,但這次不行。我把椅背向後,閉上眼
睛,但腦子裡不斷在轉動,我乾脆把椅背豎直,看向窗外。
  沿了山脊開闢的老公路,彎彎曲曲向前伸展。佛烈則山和鋸木廠山在我們左側,不久就通
過了聖荷昆山谷。
  因為這螺旋槳飛機飛得不高,我能看到公路像像條白線,上面的汽車像玩具極慢地在移動
。右側內華達州峰巒起伏的山嶺上,莊嚴地蓋著白色雪帽,背後襯托的是藍藍的青天。
  我坐在那裡,兩眼盯著窗外,腦子像引擎一樣無法停止。這件事應該在哪個關口有個合理
的解釋。我自己有數,目前的行動有點捕風捉影。這種開支白莎能認帳嗎?她不氣炸才怪。
  空中小姐送上簡單午餐,我食而不知其味。
  薩克拉曼多下機,我租了輛車,開車去白家。
  這是一幢典型的舊式薩克拉曼多房子,看到它令人想到舊日的加利福呢亞州。房子是很高
的二層建築,天花板很高,窗是長長的,裡面有通風的木製百葉窗,外面是高高有蔭的大樹。
這些樹遠在汽車發明之前,早已種植在那裡了。
  我走上已開始風化的木製階梯,按向門鈴。一位灰髮銳眼的女士出現在門口。
  「韋太太是不是住在這裡?」我問。
  「是的。」
  「請問你是不是白太太?」
  「是的。」
  「我希望能見一下韋太太。」
  「有什麼事?」
  我做出微笑的表情說:「是私人的事。雖然和她婚姻有關,但我不會打擾到她。我還希望你
坐在旁邊聽我和她說話,白太太。我相信你還可給我們幫忙。」
  「你叫什麼名字?」
  「賴唐諾。」
  「你是不是早上打長途電話找莉莉的人?」
  「是的。」
  「為什麼?」
  「看她在不在家。」
  「為什麼?」
  「我不要老遠花時間、花錢趕來撲個空。」
  「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個偵探––私家偵探。」
  「你在調查什麼?」
  「我想知道第二個韋太太出什麼事了。」
  「第二個韋太太?」
  「是的。」
  「但是沒有什麼第二個韋太太呀。」
  「我也許有些故事,你們會喜歡知道的。」
  「請進來。」
  我跟隨她經過一個相當大的玄關,來到很大的客廳。天花板很高,窗子長長的,望出去是
陰涼的園子。這時候天氣還不太熱,相信在炎熱的時候,這裡設計是非常合用的。「請坐」她
說:「我去叫我女兒。」
  她離開房間,一分鐘之內,她帶著她褐色膚髮、眼帶倦態的女兒進入客廳。她女兒兩肩沒
有精神地下垂,嘴角看起來就像她的肩頭。對她言來,生活好像不太有興趣似的,也許已經好
久沒有意見,沒有脾氣了。
  「這是我女兒韋莉莉。」白太太說。
  「我的名字是賴唐諾」我告訴她:「我是一個偵探。我專誠來請你回答幾個問題。」
  「有關君來?」
  「是的。」
  「是私家偵探。」白太太趕快聲明道。
  「我看也不見得有什麼差別。」莉莉說。
  「他離開了,我女兒才從迷夢,錯誤中醒過來。」白太太解釋說。
  「有小孩子嗎?」我問。
  「兩個。」莉莉說。
  「多大了?」
  「五歲、七歲。」
  「莉莉一直身體不好。」白太太說:「我們統統要怪那傢伙的態度,他毀滅了我女兒的健康
。」
  「你有工作嗎?」我問白莉莉。
  「做做停停。」她媽媽代她回答:「但是她沒辦法一個地方做久。她身體狀況不行,而我也
不太好。這裡只有我和她兩個人來照顧小孩。」
  「他們父親付不付生活費?」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白太太說:「我們有個困難。我們不作興離婚。君來提過好多
次,五年來他一直在爭他所謂的自由。他說要是莉莉同意離婚,他可以做合理的財產分割。這
傢伙已經壞到骨子裡去了,但是莉莉不同意離婚。」
  我點點頭。
  「當然,假如我們正式辦妥離婚手續,我們可以叫他付贍養費。萬一他不付,我們還可以
告他,請他吃官司。但是目前情況下,我們能威脅他,我們沒錢養孩子了。壓力大了,他就給
點錢。從莉莉離開他到現在,一直是如此。她必須要勉強維持小孩不過分委屈,另一方面不斷
試著對韋君來加壓力,他每次總要到山窮水盡才會弄點錢出來。要有人說精神戰的話,韋君來
這畜牲絕對是專家。」
  「你知道他做什麼工作嗎?」
  「我一點概念也沒有。可能什麼工作也沒有。他是我一生中見到最懶的男人。」
  「為了孩子,你們兩位要找他的時候,用什麼方法找?」
  「有一個地址,早晚他一定會收到信。那就是他弟弟的地址,韋嘉棟醫生。」
  「看病的?」我問。
  「牙科醫生。」她說:「他在洛杉磯有個診所。」
  我沒說話。
  她說下去:「君來常和韋醫生有聯絡,但是只有家裡人知道他們是親兄弟。嘉棟對君來的行
為由衷嫌棄,引以為恥。嘉棟各方面看來都是個君子。假如沒有嘉棟,君來根本不會管小孩的
死活。我們請嘉棟轉交的信,嘉棟早晚會知道君來哪裡去了,轉到他手上。」
  莉莉說:「從你找到這裡,我看他又有麻煩了,嚴重嗎?」
  我給她一個保證的笑容。「我只是來查一查。」我說:「請問你認不認識一位叫亦鳳的女人
。紅頭髮,廿三歲或廿六歲,好身材,一百一十磅左右?」
  「我以前也有好身材。」莉莉渴望地說:「君來專找好的身材。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找得到的
。他真要給人好感時,他會做到的。但是最能吸引女人的,還是他的與眾不同。」
  「我們不認識什麼亦鳳。」白太太說。「等一下」莉莉說:「你記得在波班克,住我們對街
的馬亦鳳嗎?我一直對這女人懷疑。君來時常開車送她回家。他經常說開車回來碰見她自巴士
下來,順路送她回家。」
  「是的」白太太不能肯定地說:「馬亦鳳很像他說的樣子。而且我來看你的時候,也看到他
對她很慇懃。我認為––」
  「韋先生沒有再結婚?」我問。
  莉莉強調地搖頭說:「我不肯離婚。」
  「他不能再結婚。」白太太說。
  「對那姓馬的女人,你們知道些什麼?」我問。
  「據我看,她是一個性急的娼婦,從來不放過眼前任何一個男人。」莉莉有感地說:「當她
一看中君來,君來當然一拍即合,一分鐘也沒有浪費。」
  「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她搖搖頭。
  「不過她住在波班克?」
  「是的。」
  「你住那裡時的地址,能告訴我嗎?」我問。
  「地址我要看了才行。」她說:「我應該還記得的。正在我們決定要分開之前,我們在那裡
住了四個月––這是君來的另外一個特性。他沒常性,不斷搬來搬去,工作也是換來換去。」
  「我還有一封你給我的信,上面有地址。」白太太說:「我去替賴先生拿來。」她快步走出
去,沒多久就帶了個信封回來交給我。
  「這是我女兒來信的信封,你不必抄了,連信封拿去好了。回信地址就是你要的地址。馬
亦鳳就住斜對面四五家的樣子。」
  「和她兩老住一起?」
  「和她媽媽住一起,她們兩個人都工作。亦鳳據我聽到的只是那一帶的賤貨。但是她漂亮
,大膽到無恥了。」
  「她有好身材。」莉莉說。
  「謝謝」我說:「我可能會回來,我在查一筆地產。」
  「不必安慰我們」莉莉說:「我知道他出了錯了,我就怕他有一天會坐牢,我現在知道這日
子不遠了。」
  「他有來看過孩子嗎?」
  白太太把嘴唇一抿,冷冷地說:「每次情況快要好一點,他就回來看小孩攪和一下,他就希
望有一天莉莉不再歡迎他,不准他見小孩,他可以告莉莉精神虐待––其實不見得有什麼用。
莉莉有他太多證據,他可能獲准離婚,只是他也許不太知道,你應該看看我女兒在他的東西裡
找到的信件。十幾個不同女人的來信,真是無恥到極點,我不相信女人會寫這一類的信。」
  「君來常叫她們寫」莉莉說:「對他自大有幫助,滿足他的虛榮心。」
  「萬一他回來看孩子,不要告訴他我來過,我希望靜靜的調查這件事。」
  「可以。」白太太說:「我們知道了。」
  莉莉用無力的手和我握手,給了我一個半死不活的微笑。白太太送我到門口,「女孩子的
一生就這樣斷送,太可怕了。」她說:「莉莉最恐懼的是君來會去坐牢,他若不來,她告訴她孩
子,他死了,別人也見不到她。」
  「小孩子最無知了,他們天生會揶揄別的小孩,他若去坐牢,對小孩是個悲劇。」
  「我會把我在做的事,盡量保密。」我告訴她。
  我坐進我租來的車子,仔細想著。
  我找了一本當地的電話簿,在姓董的名下看看,會不會找到福阿侖舅舅遺產的第二繼承權
人––住在本市的董露西。這一次運氣跟著我,地址、電話號碼都在她姓名之下。
  我問清路直接開去,是一個小的公寓房子,經理告訴我董露西替州政府做事,她不知道什
麼部門,她說她五點十五分多半可以回來。經理是個絮聒的女人,太希望有人和她聊天了。我
反正閒著無事,就坐下來伴她嗑牙,她給了我一罐啤酒,於是我們說東說西,最後我把話題回
到露西的時候,她已經是知無不言了。
  露西住這裡已經五年了,她不喜歡改變日常生活,十分自重,別人也喜歡她。她不談家裡
的事,但顯然是沒有結過婚,她五呎三寸高,一百一十磅,褐色眼珠,黑頭髮,眉毛及睫毛都
是很濃的。
  女經理自己大概四十五歲,認為露西應該是二十六、七歲。她說露西個性純良,有很多朋
友,但她習慣於不要別人管她的事,她有好工作,按時付房租。
  經理要再給我開啤酒,我堅持心領,於是她開始套我,問我是做什麼的,對露西為什麼發
生興趣。
  我告訴她我在東部有位朋友,住薩克拉曼多時認識露西,朋友告訴我到這裡來一定要打個
電話給露西。他說她是個淑女,是個好朋友,從不生氣,總是高高興興。
  「沒錯,這就是露西。」經理說。
  我在五點差一刻告別女經理,她告訴我露西工作的地址,告訴我假如我願意等候,她可以
給我介紹,但是我沒有同意她。
  我把租來的車開到街角,找了個路邊把車停下。把車門開著,自己站在人行道上等著。
  從女經理那裡得來的描述,要認出董露西沒有什麼困難。她走過來的時候,我把帽子舉起。
  「董小姐?」
  她突然停住,兩眼看著我臉,垂下去看我鞋子,又向上看我的臉。
  「什麼事?」她問。
  「我想和你談一談。」
  她向我移開了一點:「有關什麼?」
  「有關韋君來。」
  她臉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和你的舅舅,福阿侖,有點消息最好你能知道。」
  這下對頭了,她舉步正要離開,停在半空中。兩眼冷冷的,平視著看我。「因公?因私?
還是好奇而已?」她問。
  「讓我們說三種理由都有一點,我是個偵探。」
  「給我看看證明文件。」
  「私家偵探。」我說。
  「噢。」她說。
  又離開我遠了一點。
  「也許」我說:「我可以把公事要問的盡量少問,假如我們能私下談談。」
  「你聽著」她說:「我從來不在馬路上和人聊天,也不會坐到不認識人的車裡去,車門開得
這麼大,一點用處也沒有。你有什麼要說的,一次說出來。我可不保證有什麼可以告訴你的。」
  我說:「你舅舅福阿侖在聖般納地諾郡有一塊土地。他死了,把這塊地遺贈給了馬亦鳳。」
  「怎麼樣?」
  「馬亦鳳自己說和韋君來結婚了,假如有婚禮,是個重婚罪。」
  「又怎麼樣?」她問:「重婚在世界上多得是。」
  「你不要保護亦鳳?」
  「為什麼要?」
  「她是你的表姊妹,是嗎?」
  「我們是親戚,但是我一輩子從來沒見過她。」
  「算我搞錯了。」我告訴她:「我在查一件事,我走進了牛角尖。我盡可能在查,以為你能
幫我點忙。」
  「你怎麼走進牛角尖去了?」她問。
  「說來話長。」
  「你怎麼找到我的?」她問。
  「我去你住的地方。經理很熱心,她向我形容你的樣子。」
  「你找我為什麼?」
  「要和你談談。」
  「我說過,我從不和陌生人在街角聊天,不論你用什麼理由。」
  「那我們回你公寓去,由經理給我們介紹,她一再保證她願意替我們介紹的。」
  「那不行,她對你認識不清,都是你自我介紹的結果。」
  我說:「這是汽車鑰匙,你可以坐到駕駛座上,我坐在右側,這樣不可能有人綁你票。」
  突然她大笑:「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我看是你在怕我,不是我在怕你。」
  我告訴她:「我以為你需要一些安全感,才給你鑰匙。」
  「那就給我。」
  我把鑰匙交給她。
  我幫她坐在方向盤後面,自己坐在她右側。把車門關上。
  她把鑰匙插進匙孔,發動引擎,看看我給她的鑰匙是否真是這部車的鑰匙,把引擎熄火,
取出鑰匙,向皮包裡一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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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有什麼要說的,說吧。」
  我說:「我的名字叫賴唐諾,這是我的名片。」
  她看看名片:「柯氏是什麼人?」
  「信不信由你,柯賴二氏的柯氏,是柯白莎。」
  「真新鮮!」她說。
  「你見一次柯白莎就不會這樣說。」
  「年長的?」
  「年長的,重的,粗的,不好對付的。」
  「怎麼會和她合夥的?」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你找我有什麼事?」
  「幾天之前,有人要我調查一個叫韋君來的人––一個客戶要找韋君來的太太。我去找韋
君來,他說他和他太太吵了一架,他太太出走了,他認為她和別的男人私奔了。」
  「講下去。」她說。
  我說:「邊上住的人半夜聽到聲音,聽到吵架,聽到叫喊聲,聽到一下打擊聲,而後是什麼
聲音都沒有。等了一下,姓韋的出門,右肩上扛著一件東西。據說有點像屍體包在地毯或毛毯
裡,他把這東西放進車裡,帶了鏟子和鋤頭開車離開,那已是午夜以後,他在二小時四十五分
鐘之後回來。」
  她坐在那裡用眼角看我,又看看前面:「還有什麼嗎?」
  「現在困難的部分來了,我們的客戶不願給我們足夠的錢繼續調查,我好像看到有個太太
被丈夫謀殺了,我告訴一位在警方服務的朋友請他幫忙。他介入,和鄰居一談,也認為有人被
謀殺了,韋先生也溜了,警方在他們住的地方二十四小時守候,等那丈夫回來。
  「那丈夫沒有回來,但是所謂的太太倒回來了。她活得快快樂樂好好的,她有雙大而無辜
的眼,會搖擺的臀部。警官的眼睛紅了,我的眼睛也紅了。
  「但是我總覺得故事不完整,我要完整的故事。」
  她問:「所以你到這裡來看我?」
  「不是的,我來這裡是看姓韋的大太太––合法太太,尚未離婚的太太。我想她會幫我點
忙,她真給我一點線索,她認為那第二個太太叫馬亦鳳,是他們住波班克時認識的,我相信這
一點是對的。
  「你的舅舅才剛死不久,他把聖般納地諾郡一塊地產留給外甥女馬亦鳳。報社記者找到了
她,她是韋君來太太。她能接受這份土地,外加一萬五千元現鈔––假如她沒有比她舅舅先死
。要是她死在舅舅之前,這土塊和錢歸你所有,因為你是另一位外甥女。我在想,你也許知道
什麼?」
  「還有什麼嗎?」她問。
  「大概就是這一些了。」
  「這裡完了,你要去哪裡?」
  「回洛杉磯。」
  「你是公費開支,否則你不會跑那麼遠,租輛車來找人。」她打開皮包,伸手進去摸到鑰
匙拿出來,放進匙孔,把皮包闔上,又把皮包放到她身旁車座上。說道:「既然有人出錢,唐諾
。我要你現在帶我出去吃晚飯,而且你可以叫我露西。」
  「突然,我變成肉票了。」我說。
  「要報警?」
  「還不到時候。」
  「也許以後你真的有需要。」她把車慢慢開離路邊。
  「你在想什麼?」
  「我想」她說:「我有點事要告訴你,但是我要先多瞭解你一點,才能決定要不要告訴你。
瞭解一個男人的最好方法是陪他吃飯,伴他跳舞,看他用什麼方法來動你腦筋。」
  「假如他不動你腦筋呢?」
  「看看他是假裝的、沒有能力,還是沒有經驗。」
  「都不是呢?」
  「記在總帳上,將來再依女孩子對他的感覺結帳。」
  「好」我說:「現在是我在賊船上了,我們去哪裡?」
  「去一家餐廳,飯前有雞尾酒,飯後可以跳舞。」
  「你要不要先回公寓去換件衣服?」
  「我想去,但是不要去,那經理有個大耳朵、大眼睛,顯然她的嘴巴也不小。」
  我說:「她會把二加二,最後還是會答出四來的。」
  「不會,我回去的時候她會告訴我你來過,她認為你是出去找我去了。在她問我有沒有見
到你之前,我會先要她形容你,問你長成什麼長相,為人好不好。我從不對人說謊,但是我會
讓她忙著講話,我又可再看看別的女人對你的看法。」
  「你們女人!」我說。
  「女人有什麼不好?」
  我向座位一靠,她熟練地開著車。
  我把眼睛一閉。
  「那麼早就睏了?」
  「我在集中精力。」
  「做什麼?」她問。
  「倉促應試。」
  她大笑出聲,笑得那麼好聽,使我不得不再看她一下,重新把情況再衡量一次。她是很美
,但不是未經世面的。她根本沒有怕我,我覺得我在向她說故事時,她已設計好,用什麼戰術
來對付我了。
  我們來到一個相當豪華的餐廳,餐廳裡人少得可憐,但是雞尾酒廊裡充滿了客人。我們進
去,侍者來時,她要了曼哈頓。
  我也要了曼哈頓。
  十五分鐘後,我們各要了第二杯曼哈頓,二十分鐘後,又各要了第三杯。
  酒精對她起了點作用,也對我起了點作用。我可以看到她眼睛在發光,雙頰稍有泛紅。她
活潑愉快,但是能很小心地控制自己。
  「你是不是」我問:「想把我灌醉了?」
  「我要讓你多告訴我一點東西。」
  「知無不言,我們什麼時候吃飯?」
  「現在,怎麼樣?」
  她吃東西一點也沒不好意思,她要一塊最大的牛排,五分熟,烤洋芋、鱷梨沙拉和咖啡。
  我點和她相同的。
  餐廳裡有個自動點唱機,我們跳了次舞,她很能跳舞,我盡我的膽量抱她近身,她不時看
我一眼打量我,我知道她仍在試探,仍在看下一步應如何進行。
  我們吃了甜點及一點飯後酒。我想到假如不說謊,白莎見到這張發票的模樣,我心裡有點
發抖。
  我們又喝了點飯後酒,我決定這次飯局自掏腰包。
  我們離開那地方,門僮把車帶到我們面前時,露西一下鑽到方向盤後,她把裙子拉到膝蓋
以上的位置,假裝這樣她開車方便點。她的腿非常美麗,她駕著車向前走,有如一條魚在山澗
中游,她經過一座橋,離開路面,走上條泥路,前行了數百碼,右轉來到樹蔭下,一處水邊可
停車的位置。可能是條河、湖或是水庫上源。我以後都沒能知道。那天有月光,月光照在水上
閃閃發光。
  她把引擎關閉,靠後休息。
  有一段時間除了引擎冷下時壅塞聲外,全世界都是寂靜的,然後一隻大膽的青蛙開始哇哇
叫,其他青蛙一起跟著起哄,於是晚上又熱鬧起來。
  她在座位上蠕動著,自駕駛座扭出來坐在我身旁,把頭靠在座墊背上,把面頰靠我肩上。
雙目微閉,月光流瀉在她美好的曲線上,裙襬還在膝上四吋的位置。
  我把手伸到她頸下,吻了她。
  雖然是我主動的,但也可以說是她把我帶到這個情人巷來。她反應也很激烈,我反而奇怪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她到底想要如何,我腦子又失去了邏輯。
  她坐我身旁,頭向後枕靠在椅背上,但頭彎著,全部力量靠我肩上,我們兩個都目注前方
,我什麼也沒想,享受著目前的境況,我不知道她在享受還是在研究下一步當如何。
  我們一坐坐了十分、十五分鐘,看著水上的月光,感覺安靜溫暖的黑夜,聽水旁夜的各種
聲音。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我又想吻她。
  她把我推開,突然坐回方向盤後,我向她靠過去,她用右手把我推開,用左手轉動鑰匙點
火,把車退出。
  「露西?」我輕聲地說。
  「是的,唐諾。」她回答,又溫和地說:「這等於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你在想,我要你做什麼?可以進行到什麼程度?現在等於告訴你,到此為止。」
  「你要到此為止?」
  「我們兩個都要到此為止,唐諾,你是好人,不要變壞了。」
  月光自擋風玻璃照進車來,她雙唇微張,呼吸部分用嘴,雙眼張大有力,她已決心開車快
快離開這一帶,她開過那段泥路,已盡最快的可能。一上到有路面的路時,立即用全速,經過
小橋又重入市區的擁擠交通情況,車速至此才降低,她全身的緊張才稍稍鬆弛,我知道她用眼
角看了我好多次。
  她一路不說一句話,我也一句話不說,她開進回她家的街道,沿路慢行,直到車子停在她
公寓門口,她關引擎,熄燈。
  「我能去你公寓嗎?」我問。
  「不能!」
  我坐在車座中,不說話。
  她說:「你考試及格了,甲等,你要什麼,唐諾?」
  「你知道的我都要。」
  「唐諾。」她說:「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你的忙,我們家屬從來沒有過鈔票,只有一位
阿侖舅舅,他遷到德州去,在那裡弄了一點當時一毛不值的地產,反正賣不出去就留著,他住
在簡陋的違建小屋裡,養一點牛,勉強活著。突然,你知道怎麼回事,它們出油了,他變得很
有錢。他太太早死了,他是個寂寞的老人,他來到加州,我是他唯一尚有聯繫的親戚,我帶他
多看看薩克拉曼多,使他振作,盡量使他快樂。他回到德州,給我寫了幾封信。
  「最後,他告訴我他要做張遺囑,留點財產給我。這使我大吃一驚,我給他寫信,告訴他
我對他好是因為他是我的親戚,因為他需要有人作伴,不是為了財產,我叫他應該看看,是否
尚有別的親戚。」
  「他真去找了?」
  「他去找了。他寫信給我,說一位馬蕾絲是他親戚。馬蕾絲的女兒亦鳳算起來也是遠房外
甥女。她們母女住波班克,他準備留點財產給她們。不多,只是使她們生活不錯而已,他說此
外再也沒有親戚了。」
  「信都在?」我問。
  她點點頭。
  「之後呢?」
  「一定會發生的事,發生了。」她說:「一個女人見到一個百萬土財主,單身無依,放個釣
鉤,釣個正著。」
  「又結婚了?」
  「她和他結婚,開始控制他的財產,開始對我有敵意。我想她有計劃的一天好多次在他面
前說我壞話,破壞他和我的感情。來信的情感減低了,他一結婚就給了我一封信,說情況有所
改變。但是,他要留我三分之一的財產作為遺產。之後又寫信告訴我,他要把加州的土地留給
我做遺產,而德州的都歸他太太。沒幾個月,我知道他把加州的土地都脫手求現。然後他死了
,他遺囑把一切留給他太太,但是加州的土地,另外一萬五千元是留給另外一個外甥女馬亦鳳
。」
  「那表示她媽媽馬蕾絲,已經過世了?」
  「我想是的,也許她死了,也許遭遇到阿侖舅舅太太的不歡迎了。」
  「老實說,唐諾,我要是對你說我不在乎這筆錢,那是說謊。雖然,我盡量不去想這件事
,我不想做富婆,但是我希望有安全感。一個靠敲打打字機吃飯的女人,有時會怕,萬一生病
怎麼辦?萬一有關節炎,不能工作怎麼辦?––我沒有概念阿侖舅有多少錢,不過一定有很多
錢,假如我有幾千元積蓄會好得多,我不想他給我太多錢,那樣反而不做事,整天歐洲玩玩,
雞尾酒喝喝,防著別人追求我只是為了我的鈔票。但是––」
  「但是,你總要結婚的」我說:「結了婚就有保障了。」
  「這是使我害怕的地方,唐諾。結婚不一定有保障,你結婚了,組織了自己生活環境了,
生了子女了,變家庭主婦了,你失去曲線了,沒有精力了,不能泰然自若了,所有朋友都失去
聯絡了。萬一丈夫又有點外遇。––你先前說過住在這裡的韋君來和他的太太,他們怎麼辦?」
  「從他們這一對來看」我說:「你還是有道理的。」
  「有孩子嗎?」她問。
  「兩個。」
  「女的怎麼樣?」
  「能工作的時候就工作,但是她身體狀況不太好。」
  「就是囉。」她說:「我對於放棄自己獨立的能力,有點怕,我有過好多次結婚的機會,最
後自己想想我的對象尚不足我愛到犧牲一切。我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唯有這一點
,我比較畏首畏腳,即使如此,有一天給我找到一個男孩子,為他『死』都不在乎的時候,我
就一切都不在乎了––唐諾,我這種個性,把你嚇著了嗎?」
  「我膽子本來是小的。」我說:「誰還能知道世事有什麼變遷呢?」
  「我想你是對的。」
  「一個人最好是盡自己能力,愉快奮鬥。」我說:「對看不到的命運不怕,也不避。在老死
之前,反正不論是什麼樣的生活,總是要過的。」
  「唐諾,你放心。」她說:「我並沒有躲避什麼,我只是認為你不錯,把心裡的話說給你聽
聽。對遺產的事,我當然有怨氣,但是是第一次和人談起。」
  「知道和你阿侖舅舅結婚的,是什麼樣一個女人嗎?」
  「一無所知,只知她比他年輕不少,結婚也決定很快,沒有訂婚,我想他在旅館裡見到她
,她是個女服務生。她有一套,知道自己要什麼。」
  「你舅舅給你的信都留著?」
  「是的。」
  「留到,不要掉了。」我說:「對於馬亦鳳,你知道她什麼嗎?」
  「我要把我聽到的告訴你,就不算真實了。我自己不清楚她,見面也不認識,她實在不能
算外甥女,應該屬於一表三千里型的。」
  「好」我告訴她:「我會再去查一查。」
  「唐諾。」她說:「我告訴你的對你有幫助嗎?」
  「老實說,沒有。只是給我一些背景,如此而已。主要的是韋君來的一切作為非常奇怪,
但是這和你阿侖舅舅遺囑的合法性沒有影響。即使是重婚,或非法同居,又如何?她總是繼承
人。」
  「唐諾,你結婚了?」
  「沒有。」
  「訂婚了?」
  「也沒有。」
  她寂靜了幾秒鐘,說道:「今天晚上我很愉快。唐諾,我的確有很多事要一吐為快,老天知
道為什麼我都告訴了你。也許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看到
你站在路旁,把車門大大開著。不過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專門勾搭女人的––我想我今天晚上
也很寂寞。我想我們應該把公事放一邊,集中力量來說再見。
  「據我看,你是急著要回洛杉磯去的,你假如用不太多的時間和我吻別,快點把租來的車
還掉,趕最後一班直達飛機回去可能正好趕上。」
  她計算得沒有錯––理論上說起來,正是如此。但是事實上,我差一點未能趕上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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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1:53: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星期六早上,我們規定是照常辦公的,中午才關門。每個星期六下午,白莎照例和我有一
次一小時的會議,計劃下周的工作。白莎也喜歡每周計算一下銀行存款,看看我們合夥事業的
成就。
  我星期六上午九點整走進辦公室。白莎還沒有來上班。我吩咐愛茜,白莎一到就通知我。
  白莎九點十分到。卜愛茜立即通知了我。我走進白莎辦公室說:「我們是九點鐘開門。你去
哪裡了?」
  白莎抬頭看我,張開口想說什麼,但是說不出來。她臉孔轉成豬肝色,最後才找到自己舌
頭在哪裡。
  「我到哪裡去了?你這個小不點的雜種,有種來問我『我』到哪裡去了?你這渾蛋到哪裡
去了?什麼意思跑得連影子都沒有,什麼人都不知道你到哪裡去了。我昨天一天打電話給每一
個可能你認識的馬子,看是什麼人把你連魂一起勾過去了。
  「你竟敢一溜就一整天,沒一個人知道你的去向。你以為我是什麼東西?你的管家婦,還
是什麼?黃臉婆––也許?即使如此,也要告訴黃臉婆你死在哪裡,好替你收屍。你竟還有無
恥的厚臉皮,來問我『我』在哪裡!」
  「辦公室九點開門。」我說:「我在這裡等你來上班。」
  她真的氣極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了。
  「好,算了。」我寬宏大量地說:「不必再提了。我想一個人開創了一個事業,不必做事業
的奴隸,把自己賣給它。白莎,有的時候我們兩個都應該自己放放假,算了。」
  白莎說:「你渾蛋!你就是要惹我生氣。你知道我有高血壓,我現在血壓已經高到快衝破血
管了。你總是在『我』要怪你之前,先用點小聰明讓我生氣。我看見你真恨不能咬掉你一塊肉
,不過我內心想想你還是滿聰明能幹的。」
  「好了。」我對白莎說:「現在告訴你,昨天為什麼要猛找我,有什麼不對嗎?」
  白莎的雙唇抿成薄薄一片說:「他奶奶的,我有點怕。」
  「你怕什麼,白莎?」
  她打開抽屜,拿出二份正式公文似的東西,自桌上送過來:「看看這個。」
  我拿起一份,看看主文,一切都瞭解了。是韋君來向法院告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中的柯白
莎和告賴唐諾的副本。
  我其實可以不必去看他告些什麼的,但我還是拿著看了一遍。
  韋君來的狀紙寫得很好。他宣稱他住在霜都路一六三八號。他宣稱被告侵害了他的隱私權
。被告曾訪問原告的鄰居,暗示原告是個殺人兇犯,破壞原告在居住地的名譽。他宣稱後來被
告威脅要報警,要說原告殺死了和他住在一起稱為是他太太的人。事實上這女人沒有死,活得
好好的。他宣稱由於被告的報警,警察在他住宅附近設了監視,使鄰居都對他產生不良看法。
逼迫他今後只好提前退休。而且今後怕有無窮的不安和不便。被告已經使原告精神受到損害、
受到身體損害、名譽損害,等等,等等。
  他提出的賠償要求是五萬元的真實損害及十萬元的名譽損害。我把這張狀紙副本,和開庭
傳票交回白莎。
  「我想」我說:「你是知道事實的。」
  「我現在懷疑我是不是知道了。」白莎說。
  「你什麼意思?」
  「你看,你至少看到這上面說的,是你把暗示放進鄰居的腦子裡,說他犯了謀殺罪。」
  「說下去。」我說。
  「當然,這東西也是送達給我的,我一收到這東西就急著要找你,但是找不到你。我認為
最有用的事是去找林太太,從她那裡弄一張書面的證明書,證明是她告訴你,姓韋的殺了他太
太。」
  「結果如何?」我問。
  她說:「我找了我一個朋友一起去,去做證人。我們找到林太太。林太太說她從來沒有告訴
過你這些話。林太太說,你去找她,問她對韋先生殺死他自己太太,看到了什麼。在另一側的
鄰居太太也說你問的是這種話。那鄰居也說你暗示她,韋太太的失蹤可能是被先生殺掉了。唐
諾,真是十分糟糕!那林太太已經嚇僵了!」
  「林太太嚇僵了?」
  「是的,不但不敢說,連打嗝都不敢了。」
  我說:「你有沒有告訴她,為什麼你要知道她告訴我什麼?」
  「當然,否則我為什麼會去看她?」
  「你告訴她,有人控告我們了?」
  「是的。」
  「在你問這些話之前?」
  「是的,你看,我要對這個女人公平處理。我們應告訴她的統統先告訴她。」
  「這正是辦這件事最狗屎的方法了,白莎。那女人怕死了的是她先生。只要她知道有人要
循法律途徑解決,她還肯開口嗎?」
  「不過」白莎說:「她也和宓善樓說過同樣的話,她逃得了嗎?」
  我靠到椅背上想了一想。「你可曾注意到,韋君來並沒有說和他住在一起的是他太太。他
宣稱『和他住在一起稱為是他太太的人』––他根本沒有和太太離婚––」我說:「你要知道,
白莎,我們給宓善樓的電話,將來會成為十分重要的證物之一,你想宓善樓會全力支持我們嗎
?」
  「宓警官會溜得像條脫勾的大魚。」白莎說:「他會作證說是你告訴他一件謀殺案已經完成
。照目前情況,他自己也亂七八糟混在裡面,他可不會肯為了我們丟掉官位。」
  「假如如此」我說:「高勞頓就變成最重要人證了。打電話的時候,這一面的話,他是都聽
到的。」
  「唐諾,這種控訴會成立嗎?」她問。
  「每個人都肯說老實話,這控訴就成立不起來。」我說:「但是,林太太嘛,嚇僵了––高
勞頓給我們的地址是什麼?」
  「大德大飯店。」
  「我現在就去。」我說。
  「你去和他談話?」
  「假如他在,我就和他談。可能的話,我還希望弄一張書面聲明。」
  「唐諾,他會把你打扁,撕成粉碎的。」
  我說:「假如在我們找到他之前,韋君來的律師先找到他,要了張證詞,才真正會把我們兩
個人打扁,撕成粉碎。」
  白莎兩眼瞇成一條縫:「是的,會很不好看,是嗎?」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麼了?」我問。
  「你堅持要報警說謀殺案已完成。姓高的不想請警方涉及,試著從你手中把電話搶過來,
你堅持––」
  我說:「這一部分沒有關係。只要他肯說實話就不怕。」
  白莎說:「是你告訴宓警官,你有一件謀殺案要報警。」
  「我從來沒有告訴他韋君來做了什麼。我只是告訴他,依據他鄰居一位林千里太太說,韋
家發生了什麼事。」
  「送達傳票的人昨天也曾經找你。結果傳達給了我之後沒有再等,是不是不再找你了?」
  「不行,他們一定要傳達給我本人。」
  「但是他們給我兩份副本,其中一份一定是給你的。」
  「不是,他給你兩份。一份是給你私人的,另一份是給合夥公司的,因為你是合夥人之一
,所以也給你一份。這說明他們告你本人,也告你合夥公司。他們今天應該另外會給我送達相
同的兩份的。」
  「之後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該找個律師。找好律師後第一件事,是請律師去取一個韋君來的口述證詞。韋君來
不會喜歡這一招的,我要去見高勞頓了。」
  白莎把椅子向後一退。站起來繞過桌子。「唐諾」她說:「我一直一分一毛的節省錢。我沒
有辦法,我養成了習慣。你沒有來之前,我要維持這個偵探社,我只做點微不足道的工作。所
以我對錢看得很重。每次你用五分錢,只要我認為不應該花的,我腦子裡就有蝴蝶飛來飛去。
血壓就會升高。
  「我們兩個是絕配。我要你知道白莎心裡有數。要不是你的腦子和勇氣,我們這個偵探社
還只能弄點小工作,吃不飽,餓不死。
  「我不是說今後不再挑剔你的開支,或挑剔你怎麼來怎麼去的老毛病。但是,有人想對你
耍狠,白莎支持你到底,和你並肩作戰。你不會聽到我為鈔票吭一下喉嚨。」
  她把兩腳分開站在我面前地上,伸出她戴了大鑽戒的手,說道:「握手,伙計。」
  她小而亮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現在」她說:「你快去看那渾帳姓高的,看能不能突破點什麼。我昨天去看那姓林的太太
,的確把事情弄得更糟了。唐諾,要不是我真怕了,我現在不會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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