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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偵探推理類[E. Stanley Gardner] 柯賴二氏系列十八 探險家的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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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2:09: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早上九點三十分,我打電話皇甫的公寓。倪茂文經過訓練的好聽聲音出現在電話上:「請問
是那一位?」
  「倪先生,我是賴唐諾。」
  「喔,是的。賴先生。」
  「我找到了失竊的吹矢槍。」
  「你什麼呀!」他隔著電話喊叫道。
  「把失竊的吹矢槍找回來了,難道皇甫太太沒有告訴你嗎?」
  「我還沒有見到皇甫夫人。」
  「反正我已經找回來,交給她了。」
  他的聲音冷冷地說:「我認為你不該這樣做,這項財產是該交還皇甫幼田的。」
  我不高興他指責我時所用的自以為是味道。
  「皇甫把自己關在冬眠室裏,他不出來,裏面沒有電話;其他人都不在家,所以我才交給
皇甫太太。那有什麼不對?這不是他們共同財產嗎?是不是?」
  「是––我想是的。」
  「留給她有什麼不對!現在那玉菩薩在我這裏,該怎麼辦?」
  「什麼在你那裏?」
  「玉菩薩在我這裏。」我告訴他:「電話有毛病嗎?你聽不清楚嗎?」
  「我耳朵是聽到了,但是有點令我不太相信。我––賴先生,這令人不能相信。」
  「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兩件東西就這樣找到了。」
  「我們受雇就是做這工作的,不是嗎?」
  「是,我知道,但是––那麼一點時間。這是絕對,完全的不可能,我告訴皇甫先生他也
不會相信的。」
  「給他看到玉菩薩他就會相信的。現在,我這個玉菩薩交給誰呢?」
  「請你現在馬上帶過來。」
  「等一下」我說:「我最好自己能和皇甫先生本人先談一下。是你說的,把吹矢槍交給皇甫
太太不太妥,除非皇甫本人在,否則––」
  「他在。」
  「可以見面?」
  「快了。他叫我九點鐘來的,他要我和他討論一件事,他也叫他秘書來了,要交給他些東
西去打字。」
  「他現在在嗎?」
  「你到這裏的時候,他就在了,快來吧。」
  「皇甫太太沒有告訴你吹矢槍的事?」
  「沒告訴我,我是第一次聽到。」
  「你可以問一下她,東西在她那裏。」
  「這件事我們讓皇甫先生來處理好了,賴先生,你什麼時候能到這裏?」
  「二十分鐘之內吧。」
  「好極,我們等你。」
  我開了我們的公司車,來到公寓。
  這次我完全不須通報,櫃台職員當我是貴賓,祗差沒有舖紅地毯了。
  「早安,賴先生。」職員滿面笑容說:「你可以自己上去,先生,他們在等你,你知道怎麼
上去,他們在二十樓上屋頂公寓的電梯等你。」
  「謝了。」我說。
  我來到二十層,走進二零S門。門外看來它和二十層上任何一個公寓門相同,裏面實在祗
是個大接待室和電梯間,我進來的時候門開著,一塊隱藏的木板打開著,裏面是一個電話,有
塊牌子寫著:「請按鈕通話」。
  我拿起電話,按鈕。一個男人聲音說:「請問那一位。」
  「我姓賴,請問那一位?倪先生嗎?」
  「不是,賴先生。我是皇甫先生的秘書,我叫童維伯。我馬上把電梯放下來,先生。」
  「很好」我說。
  電梯下來,我自己乘電梯上去。
  我不知有沒有被愛克斯光透視,我想是有的。
  我走出電梯,一個垂頭喪氣的高個子,伸出一隻不得志的手,向我說:「我姓童,是秘書。
高興見到你,賴先生。」
  我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問道:「倪先生呢?」
  「倪先生在講電話。」
  「那麼,皇甫先生呢?」
  「皇甫先生馬上會有空。」
  「我怎麼辦?坐著等?」
  「一下就可以了。我可以確定的––皇甫先生今天要辦一件很重要的事,關照我先來這裏
等著見他,不過我知道倪先生認為你的事更重要,皇甫先生會首先接見你。」
  童先生用客氣的表情,把我帶到房子中我沒有到過的一間小辦公室。房間裏有一張辦公桌
、電動打字機、檔案櫃和四五張相常舒服的椅子。
  「請暫時坐一下––」他說:「假如你不介意,我就做我的工作。」
  「請便,不要客氣。」
  童先生把耳機向頭上一套,把他又長又多骨的手放向打字機。立即像鋼琴家演奏一曲非常
快速節調的曲子般開始他的打字工作。
  我坐在那裏看他工作,不由人不佩服,字鍵敲在滾筒上的聲音,袛有一行字終了,鈴聲一
響,才有半拍休止符。這個人打字速度之快,滾筒因他打字自左向右走的速度,大概和電動打
字機把滾筒自右退回左邊差不多。
  沒有多久,一張打字紙就打滿了字,換上了新紙。
  門打開,倪茂文進來,滿臉笑容和親切感。
  「嘿,你看是誰」他大聲說:「我們精力充沛的偵探––你真的打破了破案效率紀錄,你今
天早上好。」
  他抓住我右手,上下猛搖,左手還拍著我肩頭。
  童秘書根本沒理會他的進來,他眼睛固定在打字機上,雙手沒有停止打字。
  「你見過童秘書了?」倪問。
  「見過了。」
  「好,走吧。」皇甫先生會高興先見你。
  他帶我走出我們已在的辦公室,進入一個私人辦公室,在私人辦公室裏,他輕敲一個在我
看來像是洗手間的門。
  沒人應門,他又再敲。
  還是沒人應門,倪茂文伸手按了一個隱藏的門鈴,門鈴的位置藏在門框的什麼地方,相信
仔細看也不一定看得出來。可能是個電子玩意兒。我見他手伸過去沿了門框用手指一摸,大拇
指一翹,門裏鈴聲響起。
  倪茂文看看他的手錶,說道:「這倒奇怪了。」
  我不吭氣。
  一個女人聲音說:「茂文有什麼困難嗎?」
  我轉身,看到皇甫太太穿了一件晨袍站在我們後面。晨袍太薄,從開著的門透過來的強光
,把她曲線照成一個清楚的陰影,她自己好像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倪茂文的回答是一本正經的:「沒有任何困難,夫人。」
  她此時見到了我,說道:「噢,早安,賴先生––喔,我看我站的位置不太好,有點透明。」
  她一面說,一面把晨袍拉一拉使它包得緊一點,事實上對透明度一點幫助也沒有。
  「幼田在哪裏?」她問。
  「在他自己書房裏」倪茂文說:「他自己告訴我今天早上九點鐘有工作要做。要我九點前和
維伯一起等他。他說他有重要文獻要給出去。」
  「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昨天下午。」
  「我以為他昨天一整天都鎖在書房裏冬眠。」
  「他出來過半個鐘頭。我想妳大概在畫室裏。」
  倪茂文又按鈴,裏面聽得到鈴聲。
  「應該什麼地方有個緊急鑰匙的吧。」茂文說:「我認為我們最好進去看一下。萬一有什麼
––」
  「不行,不行。」皇甫太太喊道:「他絕不會原諒任何人如此做的。他一再說他在裏面的時
候,她的獨處權益一定要絕對尊重。」
  「但是,萬一他病了呢?」
  「他––他不會病到出不來吧。」
  「我不知道。」倪茂文說:「有的人好好的,突然一病連椅子上也站不起來––妳知道緊急
鑰匙在什麼地方嗎?」
  「在––在保險箱。但是我絕對不會去碰它的。我想也不會去想它。那玩意兒太––」
  「保險箱哪裏?」
  「在右手邊最上一個抽屜。」
  「妳知道號碼?」
  「當然。」
  「我看我們最好把保險箱打開,用一下這鑰匙。」
  她猛搖其頭。
  倪茂文一本正經冷冷地說:「也好,崑甫太太,決定權在妳,責任也由妳負。」他看看錶又
說:「現在是十點七分我請求,而皇甫夫人,她––」
  「等一下」她說:「你嘰嘰哇哇什麼。少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哪就把鑰匙拿出來。」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賴先生,請你做證,現在是十點七分三十秒,這位倪先生迫
我,除非我把鑰匙拿出來開這扇門,否則他要我個人負這些責任。」
  我站在那裏,什麼話也不說。
  倪茂文說:「賴先生,沒關係。凡是我說過的,都由我負責。」
  「你等在這裏」皇甫菲麗說:「我去把鑰匙拿來。」
  她退出門口,走了回去。
  「一定是出錯了。」倪茂文自說自話地說:「他最喜歡一個人躲到裏面去,不會受到太太的
打擾。他太太最會在不合宜的時間,用莫須有的小事情去打擾他,好像中午想吃什麼啦,要不
要接某人的電話等等。最壞的是她沒有自己處理事情的能力––我實在不該和你討論這個問題
。希望你把這句話算是私人間的秘密,我也實在是太耽心了,才說的。我不知出了什麼事。但
是我可以告訴你,皇甫幼田有困難了。我怕是心臟病發作或是中風。那個門鈴祗有他太太和我
兩個人知道。你倒來找找看,看你找不找得到?」
  我走過去側身看門框。什麼也看不出來。
  「你看我大拇指。」倪茂文說。
  他站在門框前,把手指在門框上從上向下一摸,突然大拇指一翹。
  我又聽到門的裏面一陣門鈴聲。
  「嗯」我說:「這次我懂了。」
  倪茂文用傲慢的笑臉向我看看,退後一步,用手一擺。「看你能不能找到鈴在那裏。」他
說。
  我走向門框,伸手像他一樣摸向門框,同時小心地把左腳腳尖頂住門框在地上的門檻,放
的位置正好像他剛在放的地方。
  我假裝把大拇指一翹,但同時用力把腳尖踩下。門裏門鈴聲響起。
  我站回來。
  倪茂文用最奇怪的表情看我。「靈光」他說:「有你的!」
  我什麼也不回答。
  門打開,皇甫太太帶了鑰匙進來。她說:「我把鑰匙交給你,茂文,因為你曾經說過––」
  茂文沒等她話說完。把鑰匙拿過來,放進匙孔,把門鎖打開。
  我們三個人都先後擠過這扇門,三個人都同時停步。這扇門是通到昨天我和皇甫太太一起
從浴室看過來,那間有窗戶的小房間的。
  皇甫幼田仰躺在地上,雙膝彎曲,壓在大腿後面。像是從吹矢槍出來的吹箭插在他胸前–
–喉頭向下不太遠的地方。這傢伙顯然死亡已經有不少時候了。
  我站在原地,快速地向房間四週環顧。這裏明顯的是個貯藏室,很多沒有門的架子豎在牆
上。有的放著各種珍品,旅行狩獵紀念品。其他放著罐頭食品,文具用品,筆記本,等等。
  房間後面,近天花板一個木櫃上,另外有一支吹箭,很有力,深深地插在木頭裏。
  「糟啦」倪茂文叫著說。
  「你看,你看。」皇甫太太喊道:「一支毒箭吹在喉頭裏。」
  「另外還有一支,在木櫃上。」我指向那一支說。
  皇甫太太把身子向前要去取那支吹箭。
  「不要去動它!」我叫道。
  她突然轉向我,高聲激動地說:「怎麼––賴先生,你嚇了我一跳,什麼意思不要去動它?
你有什麼資格向我發命令?」
  我說:「不要去碰它。這支吹箭是證據。妳碰了這裏任何東西都會後悔的。」
  「什麼意思?我會後悔?」
  我說:「吹箭的角度可以看出來源的方向。你看從這支吹箭尾巴延長下去是直接指向這個窗
口的。我相信再延長下去,大概是你畫室的位置。」
  她看向我,嘴巴驚愕得張開了關不起來。
  「妳跑去把它拔下來,別人會說你是急著掩飾證據,不願被別人看出來吹箭是妳從妳畫室
洗手間吹過來,謀殺親夫使妳自己成為有錢寡婦的。現在,我們大家什麼東西都不要碰,退出
來。由我來通知警察。」我一口氣把要說的說完。
  倪茂文轉向我冷冷地說:「我好像也要同意皇甫夫人了。你管的事太多了,而且太發號司令
的味道了。」
  「我當然要管。」我說:「我是一個有照的正式偵探。我知道發生這類事情時的標準作業方
法。你們兩位都該出來把門關上。由我來和兇殺組聯絡。」
  「假如我們不聽你指揮呢?」倪茂文問。
  我說:「凡是你們弄亂的一切現場證據,他們都會認為是故意的。」
  他笑笑說:「有效,你吃住我了。這本來是你對付皇甫夫人的手法,用在我身上也有用。皇
甫太太,我們聽他的離開這裏,把門鎖上。我看為了對付這條突然把尾巴豎起來呱啦呱啦響不
停的響尾蛇,我們應該在警察光臨之前,把鑰匙交他保管。這樣他不會說我們有人移動證物。」
  他一面說,一面推著菲麗離開房間。我們離開房間。他把門關上,用鑰匙把房門鎖起。
  我伸手把鑰匙取過來,說道:「這樣說才是正途。即使你不能瞭解其重要性––也許你太瞭
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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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9 22:09: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柯白莎的朋友宓善樓,從洛杉磯總局兇殺組過來,這件案子是由他負責的。
  宓善樓對柯白莎在某些地方還是勉強賞識的,尤其是她粗而結實的外表。善樓曾一再真誠
地提起,要是她肯去做女牢的監護,真是全國不作第二人想。但是他和我始終未能處好。當我
進入白莎的事業裏來的時候,他明白地表示過失望。白莎指出她需要手腳快,腦子快的年輕新
血。善樓就是見不得體格矮小的人。他祟拜肌肉。我記得他有一次向白莎說過:「腦子。腦子有
屁用,要用大腿走,才到得了目的地。」
  宓善樓說:「哈哈這豈不又是我們小不點的朋友賴唐諾嗎?法學院聰明的叛徒。這一次你又
怎麼正好在這裏呢?」
  「目前」我說:「我才完成了報警的工作。警方向我問完了必要的話之後,我要立即回辦公
室去––除非,你私人想掏鈔票請我吃中飯。」
  「為什麼要我請你吃中飯?」善樓多疑的職業習慣,立即使他向我攻擊道。
  我半真假地說道:「找不到兇手的時候怪別人在裏面攪亂。必要時弄一頂兇手的帽子往別人
腦袋上套。對我這種罐頭裝好,隨時可以打開來用的替死鬼,不該請他吃頓飯呀。」
  「狗娘養的。」他生氣地說:「屍體在哪裏?」
  想想不對,這二句話說得太接近了。他趕緊對他一起來的兩個人加以解釋道:「狗娘養的,
是指這個小子。」
  「鑰匙在這裏,他在門裏面,你會發現有些有趣的線索。」
  「在你去裏面瞎搗一陣之後?」善樓問。
  他拿起鑰匙過去開門。
  他在門口站相當久,然後指示兩個隨他來的人過來加入他。三個人不聲不響站在門口。
  善摟指向插在木櫃上尾巴有羽毛的吹箭,然後指向開著的窗戶,然後又指向隔了一個採光
天井斜下方對面畫室的窗口。他說:「看看下面那一個公寓是什麼人家的。」他對兩個助手之一
說:「由你現在去辦,找到公寓經理,向他要鑰匙,我要過去看看。」
  「沒有那麼困難」皇甫太太說:「那公寓正好是我個人的。」
  「為什麼住在這裏,下面再要一個公寓?」
  「那是我的畫室,是我工作的地方。」
  「妳做什麼工作?」宓善樓警官懷疑地問。
  「她畫畫。」我告訴他。
  「混在這件事裏多久啦,唐諾?」善樓問我。
  「三天之前開始。」
  「怎麼會混進來的?」
  「他們要開個宴會。皇甫幼田一再不高興有人偷竊他收集的東西。所以他聘請白莎來替他
––」
  「喔,不錯,不錯。」善樓打斷我的話說:「我記得了,我在報上看到過了。白莎和這些客
人處得還好嗎?」
  「非常好。」
  「老太太自己怎麼樣?」
  「過得去,老樣子。」
  「了不起的人。」他有點真誠地說。然後好像為了對他的人解釋,他向他帶來兩個中一個
說:「這女人說幹就幹,可以挖出你一隻眼來,或是弄斷你一條腿––好了。賴,你負責帶倪先
生和皇甫太太去外面隨便那裏去等。我要帶我的人進去看屍體了––屍體到底怎麼會正好發現
的?已經死了不少時候了呀。」
  「我才來這裏幾分鐘。」我說:「但是我知道,這一部份是他的私人秘密書房。他不喜歡別
人打擾時,把自己關在這裏。這房子裏有個規定,他在裏面的時候,誰也不准打擾他。」
  「吃飯怎麼辦?」
  「架子上你可以看到罐頭食品。據我知道裏面還有小廚房。」
  「你進去過?進去多遠?」
  「我祗到門口。」
  「其他的人呢?」
  「沒進去多少。我都把他們叫回來了。」
  「好吧。」他說:「到外面去休息去,我看一下裏面還要和你們談話。我們自己有個照相師
隨時會到,一個法醫,一個指紋專家也會來。派個人去看他們知道不知道怎樣上來法。還有沒
有其他路上來––除了這個荒唐透頂的電梯之外?」
  「據我知道是沒有了」我說:「除非你能上屋頂平台的別的地方走過來。」
  「好好,走吧,看好這些人,不要讓他們亂動任何有關這件事的證據。我要開始忙了。」
  我把他們帶到起居室,坐下休息。
  「要不要來點酒?」皇甫菲麗很隨意地問,要招待我們,有如這是一個一般性的集會。
  「我看我們還是等一下再說。」我說:「善樓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辦公事的時候不可以
喝酒,所以聞到我們有酒味他會不高興的––皇甫太太,昨天傍晚我交給妳一支吹矢槍,現在
在哪裏?」
  「怎麼啦?」她說:「已在畫室裏。你想他們要檢查嗎?」
  「他們會的。」
  「好吧」她不在意地說:「我去把它拿來。」
  「妳坐在這裏」我說:「除非有宓警官陪同,否則不要回畫室去。」
  「為什麼?這是我的畫室。」
  「當然是妳的畫室。但是懷疑是善樓的天責。他會認為妳急著去掩滅證據或是拋掉什麼罪
證的。」
  「你什麼意思『罪證』?」
  「我什麼意思也沒有,善樓會向妳解釋這些事的。」
  我們靜下不說話,童先生辦公室機關槍似的打字聲現在聽來快得扣人心弦,使人緊張。
  我對倪茂文說:「最好有人告訴童先生。雇用他的人已經不可能再簽支票給他了。」
  倪茂文說:「你去告訴他好了。」
  我覺得皇甫菲麗和他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所以我坐下來,點上一支香煙說道:「再想想也
不急在一時,反正等一下他自然會知道的。也許善樓早晚會叫他把這些東西打出來做參考的。」
  「我要去弄點咖啡。」菲麗說:「我肚子唱空城計了。」
  「我也需要些咖啡。」倪茂文說:「由我來煮咖啡好了。」
  「不要,不要。我來煮。」
  倪茂文向我笑笑。「假如你不介意,賴」他說來:「我去幫皇甫太太煮咖啡。我們一下就回
。」
  我站起來說:「假如你們兩位不介意的話,我去幫你們兩位一起去煮咖啡。」
  我跟了他們兩個人來到廚房。
  皇甫菲麗拿出隻用電的煮咖啡壺。「我們實際不這裏煮任何吃的東西。」她解釋道:「袛煮
咖啡,偶或早餐的蛋和火腿。至於三餐飯,我們不是下面餐廳吃,就是出去吃。宴會的時候當
然是外面送來。」
  「有沒有乳酪?」倪茂文問。
  「我不用乳酪。」
  「沒有乳酪和糖,我從來不喝咖啡。」倪茂文說。
  她把冰箱打開。他拿出一隻四方形的塑膠盒子,走向一隻抽屜,拿出一支湯匙,把方盒裏
的乳酪倒一點在湯匙裏,拿到嘴上嚐一下。「酸了。」他說。
  「抱歉。」皇甫太太說。
  「沒關係」他告訴她:「我跑一次好了。回來的時候咖啡還不見得滾呢。要不然––在這種
情況下我最好不亂跑。他們也許會要什麼東西––賴,你能不能跑一次,大門向左兩個門面有
家食品店––」
  「我不能,絕對不能去。」我阻止他說下去:「善樓也不會肯讓我去。」
  我也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湯匙,試一下乳酪說道:「再說乳酪甜甜的,一點也沒酸。」
  「我嗜起來酸酸的。」
  「你舌頭有問題。」
  「這是喝了果汁的關係。」皇甫太太輕鬆地說:「我每次喝完葡萄柚再嚐乳酪都覺得酸酸的
。賴先生,你怎麼樣?你對喝咖啡很有興趣嗎?」
  「我倒無所謂。」我說:「多煮點絕對錯不了。宓警官是個大大的咖啡客。」
  「我看我們沒有理由供應他們酒飯。」茂文說。
  「不能供應他們酒,更不能供應他們飯。」我說:「但是供應一點人情之常的咖啡,可以使
他們和靄友善一點。善樓喜歡咖啡,但是假如他聞到咖啡的芬芳,而你們不給他一杯的話,他
可能會不太合作的。」
  倪茂文倔強地說:「他合作不合作和我們無關。」然後他轉向皇甫太太說:「不過,多煮一
點總是好的,皇甫太太。」
  她打開另一個櫃子,拿出一隻大的咖啡壺,說道:「這一隻是一加侖的。賴唐諾,我們煮多
少?」
  「隨妳。」我說。
  「多放點咖啡,煮它滿滿一壺。」茂文說:「賴也許說對了,這些條子喜歡咖啡。」
  皇甫菲麗把咖啡倒進去,裝滿水,插上電。她又打開冰箱,拿出冷凍的橘子汁,用水沖淡
,用長的湯匙混和著,抬起眉毛,無聲地向我詢問。
  我搖搖頭,倪茂文點點頭。
  門打開,宓善樓走進來。「好了,賴。」他說:「該你說話了。」
  我說:「這位是皇甫太太。寡婦。」
  我看到她聽見我說寡婦的時候,眼睜得大大的。但是她立即控制了自己的表情。
  「嗯,我看得出來。」善樓說:「這一位呢?」
  「這位是倪茂文。」我說:「經理,公共關係負責人,我相信他是皇甫幼田的左右手。在那
房裏打字的是童維伯。他是秘書。我想他還不知道皇甫死了。他不住在這裏。我不知道倪茂文
是不是住在這裏。」
  「你住這裏嗎?」善樓問倪茂文。
  「當然不住這裏。」皇甫太太回答了這個問題。
  「好吧」善樓說:「我們來把事情弄弄清楚––這裏面是咖啡嗎?」
  她點點頭。
  「好極了。煮好了給我一杯。現在先從妳開始,夫人。請問妳和皇甫幼田結婚多久了?」
  「三年。」
  「以前結過婚嗎?」
  「二次。」
  「離婚還是先生死了?」
  「離婚。」
  「皇甫呢?」
  「他結過兩次婚。」
  「最後什麼時候見到他?」
  「是––這樣,我昨天整天沒有見到他。我起身的時候,他已經進他的書房去了,他––」
  「什麼叫進他的書房去了?」
  「就像我說的一樣,他進他書房的時候,他把兩扇門都關了起來。我說的兩扇門,一扇是
他書房通貯藏間的,一扇是貯藏間通外面的。」
  「他『進他的書房』幹什麼?」
  「工作。」
  「我注意到裏面有錄音機。」
  「是的。」
  「但是我沒有找到他昨天任何錄音。」
  「一定有的,他昨天在裏面整整一天––當然,有的時候是構思和找敘述的方法。」
  「他經常錄音?」
  「旅行文獻。他喜歡旅行。他的全部人生是供獻給旅行的。」
  「妳喜畫畫?」
  「是的。」
  「樓下那一邊的畫室,妳有了多久了?」
  「大概六個月。」
  「我等一下要下去看一看,妳會反對嗎?」
  「不反對,我還可以自己帶你去。」
  「祇要給我鑰匙就可以了。」善樓說:「我喜歡自己看看。」
  「還是我帶你去好了。」
  「可以,隨妳。等一下再去。」
  他轉向倪茂文:「對這件事你知道些什麼?」
  「我和皇甫先生在工作上很接近。」倪茂文說:「我知道他昨天進書房去,但是他出來了一
次,大概是––四點三十,五點吧。他給我些錄音要翻寫出來,叫我通知童秘書今天早上一定
要來這裏。也叫我九點一定要來,他要和我討論一些重要事。他打了幾個電話又回書房去,把
門都關了起來。」
  「知道他打電話給什麼人了嗎?」
  「不知道。」
  「他秘書早上來了?」
  「來了,他在打那些錄音。」
  「看樣子工作很熟練」善樓說。
  「非常快,而且正確。」
  「有這樣一個人替我打報告就好了。」善樓說:「我用兩隻手指老母雞啄米,用的一直是老
爺打字機,對付電動的太重了。」
  「那當然。」我說。
  「不是對你在講,小不點的。」他說:「現在輪到你。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來和皇甫先生討論一件事。」
  「什麼事?」
  「他雇用我的一件事。」
  「一個玉菩薩失竊了。」倪茂文說:「賴先生在電話上告訴我他找回來了。」
  善樓抬起眉毛看看我。我點點頭。
  「在那裏?」善樓問。
  「在我要的時候就拿得到的地方。」
  「從那裏找回來的?從什麼人手裏?」
  「那不一定有關係。」我說。然後,我看到了他的眼神。我向他做個鬼臉。
  「很好,小不點,很好。」他說:「我們等一下再談菩薩的事。」
  「還有一支吹矢槍一起偷掉的。」倪茂文說。
  善樓突然之間坐直,好像椅子鑽出根刺來:「吹矢槍,嗯?」
  「是的。」
  「就是那玩意兒殺了他,是嗎?」
  「好像是的。」
  「好,吹矢槍怎麼回事?」
  「賴先生昨天找回來了,至少我認為如此。」
  善樓看向我:「真有意思。」
  倪茂文繼續說:「我聽到他告訴我,他把吹矢槍交還皇甫夫人了。」
  「嗯,更有意思了。」善樓瞇起眼睛,從我臉上轉向皇甫菲麗臉上。「在妳那裏嗎?」
  「在我畫室裏。』
  「妳說下面那畫室裏?」善樓指指大概的方向問。
  她點點頭。
  「拿到下面去幹什麼?」
  「賴先生昨天來見我––我先生,那時候樓上沒有人,我關照櫃檯有人來的時候可以在畫
室找到我。電話上來,賴先生說他找到了吹矢槍––我相信他想要上來,他是先要見皇甫先生
,而後他告訴我他找到了吹矢槍,詳細情況我也記不清了。」
  「了不起」善樓十分關切地說:「他有沒有帶吹矢槍上來呢?」
  「有。」
  「帶上來了怎麼辦?」
  「交還給我了。」
  善樓抓抓頭說:「夫人,我想問妳一個問題,我希望妳別介意,別生氣。我並沒有暗示什麼
,我祗是問問題。在下面妳那畫室裏,有一扇窗,長長扁扁不太大好像是浴室的窗子,這扇窗
直斜對著妳丈夫書室貯藏室的窗。」
  「沒錯。」
  「現在。」善樓說下去:「我要妳仔細想想再回答我這個問題,我要妳以後不要改變這問題
的答案。我要事實,我現在要妳聽好這問題。問題是這樣的。在妳拿到吹矢槍之後,妳有沒有
打開過這扇窗?」
  「當然,我有,為什麼?」她說。
  「喔,妳有?」
  「當然,賴先生和我一起打開的那扇窗。」
  「喔––喔––喔。」善樓說,一面又看向我:「你們一起打開窗子幹什麼?」
  「她想引起她丈夫的注意力。」我說:「她有一支手電筒,所以––」
  「小不點!不是在問你。」善樓說:「我在問皇甫太太。夫人,妳說,妳們為什麼打開那窗
子?」
  「我想要吸引我先生的注意力,我要他到窗口來。」
  「妳用什麼方法?」
  「用支手電筒。」
  「是白天還是晚上?」
  「白天,但是––是傍晚了。」
  「手電筒照得過去?」
  「是支大的手電筒。」我說:「一支大的五節手電筒。」
  「小不點,我叫你不要插嘴。」善樓對我說:「我––嗯––你說什麼?」
  「一支大的五節乾電池手電筒。」我說。
  「喔」善樓說:「皇甫太太,妳放一支大的五節電池手電筒在下面做什麼?」
  「我放一支大的手電筒在下面,為的就是有時我要吸引我先生的注意力。我可以把光圈打
進貯藏室牆上,或是他書室窗上。假如他願意,他可以開窗向我,我可以大喊把我要知道的事
告訴他。」
  「所以妳有一隻強有力的手電筒,目的祗為這一件事。」
  「是的。」
  一位警官進來。善樓說:「狄警官。」像個解釋,根本不是介紹。
  「能把鑰匙給我,讓我自己去看看嗎?」善樓問皇甫菲麗。
  我說:「我也覺得讓皇甫太太陪你一起下去好一點。」
  善樓看向我,不高興地說:「什麼使你認為你的話值起兩毛錢來了,小不點?是我們在調查
命案,我這個蠢腦袋不喜歡別人另有意見。」
  我看向他說:「假如你一個人下去,你發現什麼證物。你貼個標簽在上面,把它帶進法庭要
作為物證。有這麼一位聰明律師問你:『怎麼證明不是你故意栽的贓呢?』你怎麼說?」
  「喔,現在要你來教我怎麼做我的工作了?」善樓說。
  「是的,可以這樣講。」
  善樓想一想我講的話,說道:「你儘管得你的意,目前我還不到整你的時候。我自會把狄警
官帶下去,這樣你總滿意了吧,既然你提起了聰明律師可能會對我在這裏一切行動吹毛求疵。
我想我們還是一切照規矩來。我們先一起去那辦公室,告訴那秘書他老闆發生什麼了。然後我
要留一個人下來看守你們,免得你們亂逛到不太合適的地方去。
  「我想聰明的賴先生對我這樣處置,不會有什麼反對。假如皇甫太太沒別的意思,我希望
妳能把畫室的鑰匙給我––」
  「妳不一定要給他的,皇甫太太」我告訴她說:「假如他想搜索妳的地方,妳有權向他要–
–」
  狄警官身材那麼大,但是行動倒蠻快的。他一把從後面抓住我的頸子,用一隻手,把中指
和拇指各按在我耳垂下面一點點,我張開了嘴說不出話來。這是警察用的老辦法,在電影裏也
常看到的。
  「你再嘰嘰嘎嘎亂講話,我就給你教訓。」他說。
  我不管講話的時候要多用力,有多痛苦,我說:「你要不把手拿開,我就給你教訓。」
  狄警官加重手上對我的壓力,使我眼睛發生複視。
  善樓作壁上觀,隨便而不在意地說:「警官,我看你有點過火了。」
  狄警官把手拿開,驚奇地看著他說:「你能容忍他講那種話,不警告他一下他會全部說出來
的。」
  「千萬別小看了這位腳色。」善樓謹慎地說:「這傢伙有頭腦。現在,為了求證起見,賴,
你有沒有受雇於皇甫太太?」
  我被他捏得頭昏腦脹,一時開不出口來。「他現在開始受雇於我了。」皇甫太太說。
  「受雇於你做什麼?」善樓問。
  「找出來什麼人殺了我先生。」
  善樓的眼睛瞇下來:「這可是件大事情呀。」
  「就算是件大事情。」她說:「我願意和你們合作,但是我也想知道是什麼人殺死了我丈夫
。」
  「這件事是我們的職責。」善樓說。
  「這一點我瞭解,相信賴先生也瞭解這一點,我可以確定你們會有效地破案。現在,假如
你要我畫室的鑰匙,我無條件給你。」
  她把鑰匙交給善樓。善樓對警官說:「好了,守泰。我們先去把這件事告訴童秘書,然後下
去看看畫室。皇甫太太,妳要瞭解,假如妳要一起來,我們一點也不反對。」
  「沒關係」皇甫太太說:「我沒有什麼好隱藏的,我對你的公正和能力完全信任。雖然」她
向狄警官怒視道:「我大大的不喜歡你的野蠻不人道行為。」
  狄警官說:「法律沒有規定警察在調查謀殺案的時候,一個私人狗腿子可以不斷的插嘴攪和
。」
  「正好相反」她說:「我認為賴先生是絕對有權這樣做的。他又有禮,尊敬而且合作。而你
沒有理由的攻擊,在我看來是欺凌弱小。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警方的野蠻行為,我很震驚,我不
喜歡。」
  狄警官站在那裏看著她,滿臉通紅地生氣。
  宓善樓歎口氣。「來吧,守泰。」他說:「這裏耽下去沒什麼意思了,我們下去看看那間畫
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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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三位警官把我們像趕牛一樣趕進童維伯在打字的辦公室裏。
  警官拍拍童維伯的肩頭,說道:「可以不必那麼辛苦了。」
  童秘書奇怪地看看他,問道:「為什麼?」
  警官從口袋裏拿出一隻皮的證件夾,給他看他的證件。「這裏由我們來接管。」他說。
  維伯抬頭看警官,又環視我們三個人,臉上蒙蒙然不知所措。
  「皇甫幼田被謀殺死了。」我解釋道。
  警官轉向我。「這裏由我發言。」他說。
  「由你發言就發言呀。拖拖拉拉幹什麼?」
  「我有我做事的方法。」
  我什麼也不說。
  維伯站起來,惶惑得有如我們撥了他一盆冷水。他問:「怎麼說?」
  我讓警官主持這裏的局面,他說:「你老闆已經被謀殺了。現在,你是在幹什麼?」
  「我在把一些他送出來的錄音帶打字打出來。」
  「好吧,現在可以休息一下了。」警官說:「至少等宓警官回來再說,他負責這裏的一切。
我們請你把這些都打字出來,然後我們又要原來的錄音帶來對照––上面是講什麼?」
  「一些婆羅洲探險的記述。」
  「好極了,裏面也許有些線索,你是什麼時間拿到錄音帶的。」
  「今天早晨。」
  「誰交給你的?」
  「倪先生。」
  警官轉向倪茂文:「你那裏來的?」
  「皇甫先生昨天下午從他書房出來時交給我的,他叫我和童秘書聯絡,叫他今天一定要打
字打出來。」
  「之後呢?」
  「之後他回他書房去了。」
  警宮說:「好吧,你們所有人坐在這裏。不耍亂動,也別亂猜測。」
  他自己走出去,隔了門看其他人在忙於拍照和收集指紋,不時有閃光燈在室內亮著。
  皇甫菲麗搖曳向我走來,把手放我臂上。她說:「賴先生,我要你保護我。」
  「保護什麼?」我問。
  「謀殺罪的錯誤指控。」
  倪茂文走出去站在警官身後看向房裏,希望見到裏面在做些什麼。童秘書用手指理理頭髮
,好像要提醒自己這是真的,不是做夢。
  我說:「皇甫太太,請私家偵探是要花錢的。」
  「我有錢。」
  「妳認為他們會弄出一個對付妳的案子嗎?」
  「是的。」
  「為什麼?」
  「我被別人陷害了。」
  「妳怎麼知道?」
  「我現在把事情一件件湊起來了,我有點知道了。」
  「誰要陷害妳?」
  「那是你的工作。」她說:「我有錢請你,我只要準備好錢就可以了。你要提供腦子,能力
,經驗和體力。」
  「找一個律師。」我告訴她:「我們和律師一起保護妳。」
  「我不要律師。為某種原因,我還不能請律師。」
  「為什麼?」
  「這樣會使我看起來像是有罪的。」
  警官回頭看見倪茂文在他身後踮了腳東張西望,說道:「嗨,回房去,坐在那裏。」
  「看看有什麼關係?」倪茂文說。
  警官向他肩上一推,「不行就是不行。」他說:「你回房去。」
  我把皇甫菲麗拉至一旁。「妳為什麼不能請個律師?」我用低聲問道。
  她搖搖她的頭。
  「告訴我」我在她耳邊說:「要我幫忙,我必須知道我會碰到什麼困難。」
  「說來話長。」她說:「我結婚不久就知道,照我丈夫的看法,結婚和他在外面混並沒有太
大關係––我好看,我熱情,所以娶回來––但是,其他的––我想你知道,賴。」
  「好,我知道,又如何?」
  「我身材很好,人也漂亮––但是幼田是老式的大男人主義,他認為他可以在外面隨便玩
,但是我––看都不能看人一眼––最近三個月我們的婚姻生活簡直見不得人。」
  「為什麼妳不要求離婚?」
  「一隻長鞭,鞭的把手在他手中。唐諾,你懂嗎,鞭把在他手中。」
  「遺囑如何?」我問:「他死了,妳有好處嗎?」
  她搖搖頭。
  「沒有份?還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幼田說過,要是我要打官司請求離婚,他會使我敗訴,使我沒有贍養費
,使我在他死後一毛錢也沒有––其實,除了他這個大男人主義––他也不是壞人––」
  門打開,宓善樓和狄警官進來。
  「好了各位」善樓說:「有些問題要請你們回答一下。皇甫太太,我就從妳開始好了。」
  她轉向他。
  「見過這些東西嗎?」
  善樓給她看一隻塑膠盤,裏面有三支吹箭。
  「我––我見過|–」
  我用我眼睛和眉毛向她暗示一下。
  「我見過和這個很像的吹箭」她說:「但是我不能區別,你手上的就是我看到的。」
  善樓多疑地向我看看,說道:「你坐到那面椅子上去,賴。等一下會輪到你的,目前我在和
皇甫太太說話。」
  狄警官向前。「太太,這邊來。」他說。
  菲麗跟善樓和狄警官走開幾步。
  「妳仔細看一下這些吹箭。」善樓說。
  她仔細看這些吹箭。
  「怎麼樣?」
  「我能告訴你的都說了。」她無助地說:「這些像是我見過的我先生的收集品。但是它們沒
有記號,我分不出是不是。」
  「我們換一個方法。」善樓說:「這個塑膠盤如何?」
  「我見過一隻和它一樣的。」她說。
  「什麼地方?」
  「在我畫室裏,我有好幾隻相似的在畫室裏,我用來放畫筆的。」
  「好」善樓說:「我們言歸正傳。妳昨天下午在妳畫室裏?」
  「是的。」
  「妳幾點鐘過去的?」
  「我不知這正確的時間。我想是––喔,大概,也許下午三點半吧。」
  「妳去的時候是單獨一個人?」
  「是的,我去的時候是單獨一個人,但是裏面有人等我。」
  「誰?」宓警官問。
  「我的模特兒。」
  「是誰?」
  「哈雪薇。」
  「她怎麼進去的?」
  「她有鑰匙。」
  「她有妳畫室的額外鑰匙。」
  「是的。我不時要請模特兒作畫,我不能因為我遲到讓模特兒在大廳裏坐著等。我請模特
兒時給她鑰匙,畫完了畫決定不要這個模特兒的時候,就把鑰匙取回來。」
  「所以哈雪薇有鑰匙。」
  「是的。」
  「妳昨天進畫室時她已經在裏面了嗎?」
  「是的。」
  「妳不知道她已經在裏面多久了,是嗎?」
  「她說她來了祗一下子,沒有多久。」
  「但是妳不知道多久?」
  「不知道。」
  「現在,我們來看看你。」善樓轉向我說:「你昨天下午也在畫室裏是嗎?」
  「是的。」
  「什麼時候?」
  「四點三十分之後不久––正確地說大概是四點四十分吧。」
  「在那裏耽了多久?」
  「十五,二十分鐘。」
  「你能說是四點四十五分或是五點離開的嗎?」
  我說:「你就算它五點十五分就絕對不會錯的了。」
  「皇甫幼田最後是什麼時候有人看他還活著的?」善樓問。
  倪茂文說:「我知道大概四點到五點半之前他還是活著的。」
  「你怎麼知道那個時間他還是活著的呢?」
  「因為我見到他了,這就是他交給我秘書今天在打字的錄音帶的時候。」
  「在哪裏見到他?」
  「就在那辦公室裏。」
  「通貯藏室的門,開著還是關著?」
  「開著的。」
  「貯藏室通他書房的門呢?」
  茂文閉上嘴巴,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我不願意說,因為我不能確定。我想––不行,我
不能猜呀。」
  「皇甫幼田是什麼時候回進書房去的?」
  「我不知道,是在我離開之前不久。」
  「你是幾點離開的呢?」
  「我五點四十五分有一個約會。我真抱歉,時間上我再也沒辦法扣得近一點了。但是我五
點四十分離開這裏,因為我對約會是很守時的。」
  「約會地點在哪裏?」
  「就在樓下。」
  「和什麼人約會?」
  倪茂文把嘴巴緊閉。他說:「和什麼人約會?」
  「是的,問你是和什麼人約會。」善樓說:「你說五點四十五分在樓下和一個人有約會,我
問你是和什麼人約會。」
  「和一個年輕女人。」
  「好吧,這附近有五十萬年輕女人在晃來晃去。她叫什麼名字呢?」
  「她是個報館記者。」
  「叫什麼名字?」
  倪茂文深深吸口氣,說道:「我想你尚未明白後來發生的事。我約好的是個女人,但是她沒
有來,最後我和一個男人談了一會。」
  「哪個男人?」
  「史崔谷,他是日電日報的體育特約記者。」
  「那麼,剛才為什麼想說又不說呢?」
  「因為我––我要絕對的誠懇。我根本沒有想見史先生,但史先生恰在樓下大廳等著我。
他告訴我,我想見的年輕女記者請他來代寫我本來約好給她的故事。」
  「你怎麼辦?」
  「我和史先生一起出去。我和他一直在一起,直到––我想是十點半吧,而後他走了。」
  「從五點四十五分到十點半,你都和他在一起。」
  「當然。」
  「十點半之後呢?」
  「我回家了。」
  「直接回家?」
  「沒有,不是直接回家。」
  「你蠻小心的,這一點先保留好了。」
  倪茂文聳聳肩。
  善樓轉向童秘書。「你怎麼樣?你昨天在那裏?」
  「我昨天不太舒服,我一個下午及晚上那裏也沒有去。」
  「耽在哪裏?做什麼?」
  「耽在自己公寓,看點書。」
  「一個人在公寓裏?沒有別人嗎?」
  「沒有。」
  「這裏昨天下午還有什麼人在?」
  「白禮南。」倪茂文說。
  「他是什麼人?」
  「他是照相師,負責所有皇甫先生冒險旅行時照相的。」
  「我哪裏可以找到他?」
  「他有個辦公室,暗房,在一幢蹩腳大樓裏。」
  「什麼路?」
  「東樂士路九十二號––樂士路是一條很短的路,袛有兩條街口長,我們從––」
  「我知道在哪裏。」善樓說:「他在這裏做什麼?」
  「他來這裏和皇甫先生討論一些照片的問題。」
  「什麼照片?」
  「我認為」倪茂文說:「這件事你最好自己去問白禮南。據我知道,賴先生曾向他要一些照
片的拷貝。白禮南想請示一下可不可以和賴先生合作。」
  「你是指在這裏的賴唐諾?」
  倪茂文點點頭。
  「他要這些照片拷貝做什麼?」
  「我認為他是想找線索,看看什麼人偷走了吹矢槍和玉菩薩,這個你可以自己問賴先生,
我知道的是白禮南告訴我的二手消息。」
  善樓看向我道:「你跑東跑西忙得很。」
  我不開口。
  「皇甫先生怎樣對白禮南說?」善樓問倪茂文。
  「我祗聽見白禮南問皇甫先生要不要把拷貝給賴先生?」
  「皇甫先生怎麼說?」
  「皇甫先生大笑,告訴他別那麼愚蠢,賴先生是他請來的偵探,一切都要合作和他配合。」
  「還有別的嗎?」
  「是的。白先生要知道到底賴先生是請來做什麼的。皇甫先生解釋給他聽,賴先生是受聘
來找出來什麼人偷竊了宴會當晚,這裏失竊了的吹矢槍和玉菩薩的。」
  「還說了些什麼?」
  「白禮南非常不高興,他抓住皇甫先生上衣的領子,他說:『你給說明白,皇甫先生,你
是不是在懷疑我?假如你懷疑我,叫人來調查我,我要知道。』」
  「之後呢?」善樓問。
  「皇甫先生不喜歡有人碰他,他用手放在白禮南前心,用力一推。」
  「很重?」善樓問。
  「相當重。」
  「他說什麼?」
  「他說:『你渾蛋!還敢抓我衣服!別再向我拉拉扯扯亂叫吼。你知道,我討厭別人碰我
。』」
  「之後呢?」
  「之後他轉向我,再一次提醒我一定要第二天一早把童秘書找來,開始打這些錄音帶––
他就當白禮南是不存在的一樣。」
  「白禮南怎麼辦?」
  「他––他到別的房間去了。」
  「看起來怎麼樣?沮喪?生氣?」
  「又生氣,又沮喪,我認為。說不出來,對白禮南我始終未能太瞭解。他很情緒化,我不
知道他心裏想什麼?」
  「但是他比你先離開這裏,是嗎?」
  「沒有,他去童秘書房間。我走的時候他還在裏面––但是皇甫先生已經回書房,把房門
關起來了。」
  「你是五點四十五分離開的?」
  「這個之前不久,五點四十五分我已到了樓下大廳,也許還要早一二分鐘。不過皇甫先生
在這之前已經進入書房了,請你再容我解釋一下。我知道我大概什麼時間來,什麼時間離開,
我在這裏總共時間是一小時,但是我沒有能夠在時間因素上幫你太多忙,我這一小時做了很多
事,在等皇甫先生的時候又打了很多電話,我不能分開幾點幾分做了什麼事了,但是反正總是
在四點到五點半之間。」
  善樓轉向皇甫太太,「妳在畫室裏留了多久?」他問:「我們假設唐諾是五點離開的,他離
開多久後妳才離開?」
  「也許再一個小時。」
  「然後妳離開畫室?」
  「是的。」
  「模特兒和妳一起?」
  「是的。」
  「之後妳去那裏了?」
  「我上來到這裏來了。」
  「在這裏吃的晚飯?」
  「是的。」
  「還有誰在這裏?」
  「沒有人。祗有我一個人––我先生雖然在這裏,但是他是關在他自己天地裏的。沒有人
打擾他,他也不打擾任何人。」
  「不過這些門都是有鑰匙的,妳要進去的話,是可以開進去的是嗎?」
  「是的,今天早上我就打開這扇門了。」
  「妳知道有這備用鑰匙的,是嗎?」
  「當然。」
  「妳知道放那裏的,是嗎?」
  「是的。」
  「放那裏?」
  「保險箱裏。」
  「保險箱密碼那些人知道?」
  「我丈夫和我。」
  「還有什麼人知道?」
  「據我所知是沒有別人了。」
  「剛才說的時間妳一個人在這裏?」
  「是的。」
  「妳丈夫沒有打開門出來?」
  「沒有。」
  「妳在這裏多久?」
  「整個晚上。」
  「做些什麼?」
  「看了一下電視,看了一會書,就上床了。」
  「妳和妳先生用同一個寢室嗎?」
  「是的,一個房間,兩張一樣的床。」
  「不是一張床?」
  「不是。」
  「這兩張床,今天早上都舖過了嗎?」
  「當然。」
  「什麼人舖的?」
  「白天我們有個女傭人。」
  「昨晚上妳沒有客人來訪?」
  「沒有。」
  「始終一個人?」
  「是的。」
  善樓想一想又說:「好吧,我想我們要和這個白禮南談談,我想他大概不會正好是妳的模特
兒吧?」
  「不是,當然不是。」
  「妳也認識他?」
  「當然。」
  「他也替妳拍照?」
  「當然,幾百次。」
  「但是,他沒有妳下面畫室的鑰匙吧,有沒有?」
  她想要回答,自動停了下來。
  善樓一下看出變化,追上去問,「他有個鑰匙?」
  「他目前有一個我畫室的鑰匙,是的。」
  「昨天他有沒有?」
  「有。」
  「做什麼用?」
  「我要他替我畫的幾張畫照相。」
  「幹什麼?」
  「你總不能整天把那麼大的畫帶來帶去。」她說:「我要他把我的作品變成四乘五的彩色照
,當我自己要看,或是給別人看我的作品時,不必到畫室去把畫框一個一個找。我可以看我的
彩色相片,或是幻燈片。」
  「他照過多少張了?」
  「我畫了大概二打畫,他已經全照好相了,這些不是一次照的,是一段時間之內的作品,
有二張新作品還沒有照相,我要他有空照出來。我––能想他也許昨天會去照,我對他說是最
好昨天的。」
  「什麼時間?」
  「我沒有規定他時間,是在宴會那天晚上,我把鑰匙交給他,叫他有空就自己去替這些畫
拍照。不過我告訴他,一定要先打電話看我有沒有在工作,假如我在工作,我不喜歡有人來打
擾。」
  「妳把妳要他拍照的畫形容給他聽了?」
  「是的,都在畫架上。」
  「妳不知道到底他去過沒有,是嗎?」
  「不知道。」
  「好了,我們總算有了個大概了。」善樓說:「剛才不過是初步的調查,我們還會更詳細的
請教各位的。」
  童秘書清清喉嚨,說道:「假如你在清查夫人畫室到底有多少額外的鑰匙,我抽屜裏還有幾
支。」
  「你有什麼?」
  「幾支額外鑰匙。」
  皇甫太太急著解釋道:「有的時候我請了模特兒,假如事先沒有機會把鑰匙給模特兒,或是
有事不能自己去開門,我打電話童秘書,由他把鑰匙給她。」
  「到底你有幾支額外的鑰匙?」
  「兩支。」
  「在哪裏。」
  「辦公桌抽屜裏。」
  「我看一下。」善樓說。
  童秘書走向他辦公桌旁,說道:「我把它們放在郵票盒裏。」
  他打開抽屜,打開盒子,而後呆楞在那裏。
  「我只看到一支鑰匙呀!」善樓說。
  「是的。」童秘書承認道。
  「應該有兩支的嗎?」
  「上次我看到的時候是兩支沒錯。」
  「是什麼時候?」
  「前天。」
  「應該有兩支?」
  「應該。」
  「應該什麼?」
  「應該有兩支。」
  「抽屜上鎖不上鎖?」
  「從來不。」
  「喔!掉了一支鑰匙,是嗎?」善樓說:「你能確定兩天前兩支鑰匙都在嗎?」
  「是的,先生。」
  「你,沒有把一支交給別人嗎?」
  「沒有,先生。」
  「好吧」善樓說:「今天這件案子,沒有問題是有人從對面那個畫室公寓裏,射了一支吹箭
進了他的胸口,吹箭是從浴室窗口射出來的。」
  他轉向狄警官,說道:「去多弄些人來,凡是有窗開向採光天井的人家,一家家去問問,看
有沒有人看到一支吹矢槍從畫室窗口戳出在外。萬一有的話,問他們詳細看到的時間,還有是
男人還是女人,會不會正好看到怎樣一個人在用吹矢槍。
  「目前可以了,我不願意耽誤各位寶貴的時間了。我要你們大家不要故意走進那房間,我
們會有人看守,你們要合作,我們會有各種檢查專家來來往往,報館、電視記者可能馬上會來
,你們的日常工作我們不干涉,你們對記者如何發言我們也不管你們。」
  童祕書說:「我也可以把掉了一支鑰匙的事告訴他們?」
  「你高興怎樣說,你就怎樣說。」善樓說:「現在你們去做你們的事,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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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走進我們的「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白禮南自檔案櫃後面一張椅子上跳起來,看起來
他是在和顏依華講話,顏依華有點臉紅,她輕輕含蓄地一笑,有點回答我曾對她不錯的意思。
  白禮南大步自一角走向我。
  「哈囉,禮南。」我說。
  「你什麼意思!」他向我怒言道:「憑什麼把我和皇甫幼田的事硬湊在一起?」
  「我把你和他湊在一起?」
  「你自己有數!皇甫一聘雇你替他找回失竊的東西,你立即狗顛屁股一下到我的辦公室,
看起來好像我是那個賊,皇甫會這樣想,倪茂文會這樣想。你知道,我應該一拳打你鼻子上,
教訓你一頓。」
  我把煙盒拿出來,打開,伸向他。「來支煙?」我問。
  「去你的」他說。
  我自己拿了一支,放進嘴裏,點支火柴,說道:「我開始工作,先看照片或是先看人會有差
別嗎?」
  我看到顏依華慢慢在接近我們,二眼看著白禮南,眼中充滿了某種女孩欣賞正在自吹自擂
男人的神色。
  「你知道嗎?」他說:「你使我在所有朋友前面失去了面子,你增加我那麼許多困擾,我真
想把你拖出去––」
  我說:「你根本還不知道目前困擾有多大呢。」
  他輕蔑地對我說:「你還敢向我找麻煩?」
  「不是我」我說:「別人。」
  「什麼人?」他問。看到顏依華從角落上出來,他把下巴向前一伸,胸部挺出一吋。
  「警察。」我告訴他。
  他一時理會不過來,隨後胸部像一隻放了氣的輪胎,慢慢扁了下來。「警察和這件事有什
麼關係?」他問。
  「不少事有關。」我說:「他們現在正在找你。」
  「為什麼?」
  「他們要詢問你。」
  「他們要詢問我什麼?」
  我說:「要問你知不知道在宴會那一天,皇甫先生失竊了一支吹矢槍和一尊玉菩薩。」
  「當然,我知道。」
  「和你沒什麼關係嗎?」
  「該有關係嗎?」
  「你知道有支吹矢槍不見了?」
  「那還用說?這根本不是秘密,皇甫把這件事叫得恨天下有人不知道。昨天下午他還告訴
我,他請你給他找這些東西回來,他問我為什麼你到我辦公室亂晃,是不是我知道什麼沒有向
他提起?」
  「我把吹矢槍弄回來了。」我說。
  「又如何?何必告訴我?」
  「我以為你也許有興趣。」
  「沒有興趣,我對你和你在做的事都沒有興趣,祗要你不再去我的地方就可以了。」
  「警察還有些問題要問你。」
  「由他們來問,我自然會回答他們。」
  「警察想知道你在皇甫菲麗畫室裏做什麼?」
  他口氣仍很大,但是胸部已經扁了很多了,「你什麼意思皇甫菲麗的畫室?」
  「你不是有一個鑰匙嗎?」
  他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問:「昨天你有一段時間在畫室裏?」
  「我不必向你報告我做些什麼。」
  「完全正確」我告訴他:「你不必,其實我也不要求你回答,我不過告訴你警察會問你什麼
問題,你當然要回答他們。」
  「我在畫室裏有工作做。」
  「當然,當然。」我說:「你有這畫室公寓的鑰匙,皇甫幼田也是從這個畫室公寓被人謀殺
的。」
  他退後一步,瞪大眼睛。「什麼?」他說。
  「被謀殺。」
  「你在說什麼?」
  我說:「在被謀殺之前不久,你和他見過一面,你抓住他上裝的領子,他用手掌把你猛力一
推,推過了半個辦公室。他在怪你自來熟,對他和他太太都自以為熟的過份親密了一點––警
察對這件事之後你的行動十分有興趣,因為這件事後沒多久皇甫幼田就被謀殺了––目前,假
如你不介意,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我要失陪了。」
  我讓他一個人站在那裏,自顧走向我的私人辦公室,我推開門的時候趁機瞥他一眼,他停
在那裏滿臉愁容。
  顏依華在注視他,現在已經沒有雌鹿看二隻雄鹿互鬥的味道了。
  我把手留在門把上,把門打開一半,看看有什麼事會發生。
  顏依華轉身離關白禮南,直接走向檔案櫃,開始做她的工作。
  我走進辦公室,向愛茜打個招呼,走向辦公桌,自己坐下。
  卜愛茜說:「白莎把頭都叫掉了。」
  「讓她去叫,馬上會有電話,接線生會說有個白禮南要見我。妳對她說,叫他坐一下等著
。」
  「心理戰術?」
  「是的,先把他冷一冷。」
  「白莎怎麼辦?」我看一下手錶,說道:「好,撥個電話過去。」
  「她要你一到立即去看她。」
  「給她個電話。」
  愛茜撥通柯白莎向我點點頭,我把桌上電話拿起說:「哈囉白莎,我回來了。」
  「回來」她向我大叫道:「這兩天你去那裏了,我來辦公室找你,沒有一個鬼知道你去那裏
了,你根本沒有來上班,你像一個公司董事長休假去了,我們是靠工作吃飯的,我們不工作會
餓肚子。」
  「什麼工作?」
  「你過來,我來告訴你。」
  「不行,我––」我說:「有個人在辦公室等我。」
  「讓他去等。」白莎說。
  「我也正有此意。」我告訴她,把電話掛上。
  我才把電話掛上,電話鈴響,接待員說:「白先生白禮南要見你。」
  「讓他等,我正忙著。」
  我向椅後一靠,把兩隻腳向桌上一蹺,對著天花板吹煙圈。不到五秒鐘,辦公室門一陣風
砰地打開,有如鉸鏈也給人推掉了,柯白莎大步邁著進來。
  「你聽我講!」白莎滿臉嚴肅和暴怒地說:「我們是上班族,而沒有人知道你在上什麼班,
總得有人寫報告,我答應皇甫每天給他一次報告的。」
  「那很好。」我說。
  「玉菩薩一直在我這裏。」我說,一面打開辦公室一隻抽屜,把玉菩薩拿出放在桌子上。
  「吹矢槍呢?」
  「現在在警察手裏。」
  白莎說:「看來差不多是時間,可以––警察?在警察手裏?」
  「妳的朋友,宓善樓宓警官。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對這支吹矢槍十分感到有興趣。」
  「宓善樓?他又不在竊盜組,他是兇殺組的。」
  「是呀。」
  「他為什麼要最近見到你?」白莎問。
  「調查一件謀殺案。」
  「什麼謀殺案?」
  「妳的雇主。」我說。
  「什麼意思?」
  「皇甫幼田。」
  「你說他被––說他死了?」
  「進殯儀館了,沒錯。」
  「什麼人殺了他。」
  「他們不知道。」
  「怎麼死的?」
  「死在我們效率太好上,白莎。」我說:「有人用我們找回來的吹矢槍殺死了他,至少這是
這件事目前的看法,也是目前善樓的看法。」
  白莎把眼皮一搧一搧不停地搧著看我,好像要把我告訴她的資料用眼皮切成一段一段,幫
助她腦子來消化一樣。
  「什麼時候死的?」白莎問。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發現的屍體。」
  「你在忙些什麼?」白莎問。
  「謀殺案。」
  「替什麼人忙?」
  「那寡婦。」
  「為什麼?」
  「她可能被別人控訴。」
  「是她幹的嗎?」
  「我不知道。」
  「宓善樓怎麼想?」
  「他沒有說。」
  她說:「我告訴你,賴唐諾,假如宓善樓認為是她殺的人,你強出頭要救這個俏寡婦,就會
有大麻煩的。」
  「誰會有麻煩?」
  「你會有麻煩,我們公司會有麻煩。」
  「很多人在給我麻煩。」
  「我不喜歡。」
  「皇甫太太也不喜歡。」我說。
  「費用怎麼算?」
  「我還沒有和她談起。」
  「那你就該和她談。」白莎說:「把她弄到這裏來,由我來和她談,這就是你的老毛病,賴
唐諾,你太信任別人,怎麼說都可以––我告訴過你千遍萬遍,你要開始工作之前,一定要先
拿定金,這個女人照你口氣隨時可能被關起來,一旦判定謀殺親夫就一毛遺產也拿不到,我們
還玩什麼?」
  「對的。」我說:「所以我們不能讓她被判定謀殺親夫。」
  「應該對每件案子先收定金。」白莎說:「然後沒有什麼怕三怕四了。」
  「妳向皇甫先生弄了多少錢?」
  白莎一本正經地說:「對他這種有身分,一言九鼎的人,你不能––你在想幹什麼?故意糗
我?」
  「不是」我說:「是妳自己在說,應該對每件案子先收定金。」
  「當然,也看情形而有改變。」
  「為什麼有改變?」
  「他是個百萬富豪。他說了一定算數。」
  「他的話現在一毛不值了。」
  白莎倒吸一口冷氣,想說什麼,突然轉身飛快離開我辦公室。
  我又等了五分鐘,告訴卜愛茜轉告接待員,我現在可以接見白禮南了。
  他進辦公室的時候和才進來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所有的火氣和敵意都已經沒有了。
  「賴」他說:「我要知道到底警方對我有了些什麼––」
  他突然停下不說話,因為看到了端坐在桌子當中玻璃板上的玉菩薩。
  「這––這是什麼?」
  「失竊過的玉菩薩。」我不在意地說。
  「你––你找回來了?」
  「那玩意兒沒有腿,當然不是自己走進來的。」
  「你從那裏找來的?」
  「喔,我找回來的。」
  「什麼時候?」
  「昨天。」
  「從那裏?」
  「從它在的人那裏。」
  「賴先生,我有要如道的原因。我要知道玉菩薩曾在誰那裏。」
  「你是有須要知道的原因。」我說。自己點上另一支煙。
  他想要做出尊嚴的態度自椅子中跳起來,想一想,改變主意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我在說你,也在說玉菩薩。」
  「你又不是從我那邊找到的。」
  「是從你的一隻照相機裏找到的。用棉花包好了放在一隻Speed Graphic相機裏––那隻有廣
角鏡頭的。」
  「你瘋啦。」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說:「「我的夥伴柯白莎不時和你有相同概念,所以這一點我不和
你們爭––但是,玉菩薩倒確是在那隻相機裏發現的。」
  「我不相信。」
  「你不必相信。宓善樓會相信。」
  「誰是宓善樓?」
  「兇殺組很硬朗的一位警官,也是他會來問你問題。」
  「他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
  「你從我––你說你從我的一隻相機裏發現這玉菩薩。」
  「還沒有。」
  「你會這樣告訴他?」
  「當然。」
  白禮南在椅子中不安地蠕動了一下:「賴,其實我看你良心不壞。」
  「謝謝。」
  「沒有理由你我不能相處得很好。」
  「是沒有。」
  「你想這尊玉菩薩怎麼會到我的相機裏去的?」
  「我怎麼會知道。我也不想去知道。該由善樓去找原因來的。付稅的人付稅的目的在此,
他會找出原因來的。」
  「你––你認為他找得出原因?」
  「我知道他一定會的。」
  白禮南顯得有點緊張,把他的椅子連人拉近了我一些。他望向半開著通往卜愛茜的小接待
室,低聲地說:「唐諾,我們可以合作合作。」卜愛茜在外間我私人接待室,實際上沒有人等著
見我時祗有她一個人用的辦公室裏,忙著整理剪報,假裝不注意我們。
  我抬一下眉毛。
  「我來告訴你,我認為是怎麼會這樣的。」他說。
  「說說看。」
  「但是我要你替我保密。」
  我說:「我是替客戶工作的。我除了保護我客戶之外,什麼人也不保護。我客戶是我唯一要
保護的人。」
  「但是,你––你可以保護消息來源不曝光的,是嗎?」
  我把隻手握拳伸向頭後,打了個大呵欠。我說:「我不需要什麼消息來源。我一切需要的自
己會找。哈雪薇去你辦公室發現玉菩薩不見了,有沒有告訴你。」
  「雪薇!」他大叫道。
  我點點頭。「不可能––不可能是雪薇呀。」
  「為什麼你認為不可能?」
  「因為,她––她––」
  「她昨天下午到你辦公室來了,是嗎?」
  「她在去皇甫那裏當模特兒之前,順便來了一下。」
  「嗯哼。」
  「但是她沒問題,她是好人。」
  「有沒有找藉口一個人在你外間辦公室耽了一下。放各種相機那一間?」
  「她本來就一個人在外面,她不必找藉口。我在暗房工作。她陪了我一下,但是定影液的
酸味她不太舒服,所以她先到辦公室等我出來。」
  「她打開照相機,發現玉菩薩不見了之後,你有沒有發現她態度上的改變?」
  他看我,好像我一拳打在他太陽穴一樣。
  「懂了嗎?」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一定要走了。有空再來玩。」
  我走過卜愛茜的辦公室。打開門。
  白禮南像個夢遊人一樣走出我替他開著的門。上衣好像比他身材大了二號。
  顏依華看著他離開。臉上祗有困惑。
  我準備回辦公室,顏依華從檔案裏拿出些資料,她說:「王家案子的資料。」
  「喔,是的。」我說,把文件接過來。
  她用很鎮定的眼光看我。
  「你對他怎麼了?」她問。
  「對誰?」
  她用她頭向門外擺動一下。「白禮南。」她說。
  我表示驚奇道:「沒有呀,為什麼?」
  「他好像––好像非常洩氣。」
  「真的?我沒有注意到。」
  「他在這裏就是等著你進來。他說他要––他在威脅。」
  「有嗎?」
  「他說他要徹底的給你好看。」
  「真的呀?依華,妳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一起也祗有二個月。」
  「妳要是在這裏工作久一點。」我說:「妳就會很容易學到很多事。講大話祗可以騙騙初出
道的資料管理員––那傢伙向妳要什麼東西?」
  「你什麼意思?」
  「妳知道我什麼意思。他來要什麼?」
  「喔」她羞怯地說:「他要––這你何必要追根問底呢?」
  「我當然要追根問底。」我告訴她:「我不是問他要妳身上什麼,我在問妳他要我們檔案裏
什麼?」
  「什麼?」她驚奇地說:「他沒有要我們檔案裏什麼東西。」
  「我想他是有的。」我說:「看他站在妳邊上,就在檔案櫃邊上的樣子。」
  「為什麼?沒有呀。他不過是––閒聊––亂扯一陣。」
  她停了一下,痴笑道:「試探性的。」
  「我仍在想他是志在我們檔案。」
  「對檔案他祗有一般興趣,閒聊性質的而已。」
  她想了一下,說道:「對呀––我想沒有錯。我沒有特別注意。」
  「對皇甫這案子,妳有一個專門檔案。」
  「是的。」
  「裏面有些什麼資料?」
  「祗有柯太太對那房子裏寶貝保護的記錄。」
  「假如他再來。」我說:「不要讓他走近那檔案櫃。」
  「喔,他不會回來了。」她說。
  「這保不定。」我告訴她。
  「賴先生」她突然激動地說:「我想你真是太好了。」
  「是嗎?」
  「是的。」
  「為什麼?」
  「你是如此的––如此的完全無畏。」
  「我不是無畏。」我告訴她:「我是順其自然,聽天由命。」
  我私人辦公室門打開,卜愛茜走出來。我看到她環顧四周在找我,一時沒有看到我。顏依
華和我站得很近。她向上看著我,臉上充滿對異性的欣賞。她正想說什麼,這時候卜愛茜看到
了我。
  愛茜走過來,平靜地說:「我很抱歉打擾你們,但是有一位年輕女士打電話來,一定要和你
講話,唐諾,她說十分重要。」
  「有沒有說姓什麼?」
  「沒有。」
  「好。」我說。
  我給依華輕輕一笑,讓她可以解釋這是保證有機會我會回來繼續剛才的談話的。
  卜愛茜在我走回私人辦公室途中,和我並肩而行。
  「我要送她一份狩獵規則的拷貝。」我說。
  「給電話上的女人?」
  「給顏依華。」
  「為什麼要狩獵規則。」她問。
  「教她什麼是開放季節;侵入他人財產及狩獵許可證。」
  我向她一笑,拿起電話。
  一個受驚的女人聲音說道:「唐諾,我一定要馬上見你。」
  「妳是誰?」
  「哈雪薇。」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很多事快要發生了,我希望你能在發生之前趕到這裏來。」
  「這裏是那裏?」
  「我的公寓。」
  「在那裏?」
  「遠景公寓,三一九,你能來嗎?」
  「我不知道」我說:「要看發生了什麼事。我在辦一件案子,我的時間屬於我雇主的。」
  「唐諾,請你來,無論如何要來。」她說:「非常重要,對你對我都重要。尤其––尤其對
菲麗重要。」
  我猶豫一個合宜的時間,目的使她知道我對這件事並不猴急。然後說:「好吧,我來。」
  「請越快越好,唐諾。」
  「可以」我說,把電話掛斷。
  我對愛茜說:「有人找我,就說我出去一個小時。」
  「小心些。」愛茜說。
  「為什麼要小心些?」我問。
  「因為我知道你喜歡七搭八搭。」她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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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按三一九公寓門鈴。哈雪薇從門裏喊道:「什麼人?」
  「賴。」我說。
  她一下把門打開。「喔!唐諾。」她說:「唐諾,真高興你來了。」
  她把手放我臂上,指甲掐進我的肉裏,頭抬著看我。「喔,唐諾」她說:「可怕,真可怕。」
  「別慌」我告訴她:「慢慢來。告訴我什麼東西真可怕。」
  她把門關上,又上了閂。「這裏來,唐諾」她說:「坐下來。」
  她把我帶到長沙發前坐下來,她把鞋子踢掉,把兩雙腳伸到最直,又把一隻腳在腳踝的地
方放上另一隻腳踝,大腿和小腿長長的非常引人注目。她和我坐得很接近。她兩手手指互相交
錯,使兩手接在一起,用兩隻手掌心放在我肩上。「唐諾,「她說:「可怕極了。我不想告訴你
,但是我不能不告訴你。」
  「那就說吧。」我說。
  「那玉菩薩。」
  「怎麼樣?」
  「是我拿的。」
  「嗯哼。」我說:「能容我抽煙嗎?」
  「唐諾」她說:「你根本沒注意我在說什麼。」
  「有呀,玉菩薩是妳拿的。我能抽支煙嗎?」
  「你抽好了。」她噘嘴道。
  「妳也來一支?」她猶豫一下,然後說道:「好吧。」
  我給她一支煙,把打火機拿出來。她湊前點火,用一雙手抓住我拿打火機的手。經過打火
機的火焰,她看我說:「唐諾,我要你幫忙。真心的幫忙。」
  「說下去。是妳偷了玉菩薩,又發生什麼事了。」
  「唐諾,從你對我的樣子,我覺得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妳偷了玉薔薩。」
  「那麼––你––為什麼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妳要我怎麼辦?跑到街上去打鑼打鼓。妳偷了玉菩薩。妳知道我發現了是妳偷的玉菩薩
,也知道妳用什麼方法把玉菩薩弄出屋頂公寓。」
  「不是,不是,唐諾。我發誓這不是事實!我要你先聽我怎麼說。」
  「說吧」我說:「妳要我拚命趕來,妳好像自己並不急。」
  「我真的很急,時間不多了。」
  「哪就該好好利用。」
  她蠕動了一下,使身體更接近我一點。裙襯又向上升了一吋,多露了一點穿了絲襪的大腿
。她的嘴唇離開我耳根祗有幾吋。
  「唐諾」她說:「我對我朋友失掉了忠心。」
  「什麼朋友?」
  「菲麗。」
  「怎麼樣方式的失掉忠心?」
  「我和他丈夫––有聯繫。」
  「什麼樣的聯繫。」
  她猶豫著說:「舉例說,他要我和他一起演一齣戲,參與一個陰謀。」
  「什麼陰謀?」
  「我不知道,但是一切他都設計好的。他腦子很好,他的計劃都是經過周密設計的。」
  「他要妳做什麼?」
  「他要我偷個玉菩薩。」
  「喔」我說:「我懂了。妳的說法是因為他請求你,所以妳才偷那玉菩薩的是嗎?」
  「當然,唐諾。我要告訴你的就是如此。」
  「好吧,妳已經告訴我了。」
  「還沒有,我祗是先告訴你赤裸裸的事實。」
  「喔,妳還要給它加點化粧,穿點衣服。」
  「唐諾」她說:「我覺得你對我有成見,不願聽我說的。」
  「我儘量在耐著性子,聽妳說呀。」
  「但是陰陽怪氣,我說起來沒有勁。」
  「妳要我怎麼樣?」
  「要你有同情心,我––唐諾,我感到孤獨,沒有人幫忙。我要一個強壯一點的男人––
保護我。」
  「我又不強壯。」
  「你是的,唐諾。你很了不起。也許你自己不知道。」
  她扭動一下又擠得和我緊一點,我把上身向前,伸手去拿煙灰缸。
  她深吸一口氣。「是這樣的」她說:「皇甫幼田來找我,說是想在宴會晚上安排一件竊案。
他說他要兩尊玉菩薩的第二尊失蹤。」
  「為什麼?」
  「他要找個藉口可以請私家偵探。」
  「為什麼?」
  「我不知道。」
  「妳把皇甫告訴妳什麼,照樣告訴我好了。」
  「他告訴我,他希望大家知道他收藏品裏第二尊玉菩薩也被人偷掉了。第一尊是三星期之
前失竊的。他說他要請個偵探來保護他的財產。他說他也在電梯裏裝上了愛克斯光機器。」
  我問:「祗是為了防止別人偷竊他的東西?」
  她說:「我認為另外還有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
  「可以用愛克斯光照一下到他寓所來的人有沒有帶武器。有人進入電梯,愛克斯光可以開
放,在透視屏上可以見到赤裸裸的影像,經過電子技術可以像電影一樣放到銀慕上。」
  「妳怎麼知道?」
  「是,我知道。」她說著大笑道:「我剛才還用過赤裸裸這個形容詞。說到赤裸裸,你該看
看一個女人在這種透視銀幕上是什麼形狀的。你見到她每根骨頭,外面的裝飾,乳罩、襯裙裏
的鐵絲,吊襪帶上的扣環。每一樣東西。這和監獄裏的制度一樣。高危險區的訪客都要經過愛
克斯光檢查。你站在一個過道,他們看到你帶的一切––」
  她咯咯地笑著說道:「你該看一看男人在透視下是怎樣一個樣子。」
  「怎麼樣?」
  「喔」她說:「男人身邊帶了一大堆垃圾。煙匣、錢、鋼筆、領帶夾、袖釦,等等。」
  「妳曾經看過客人們在電梯裏上上下下被照愛克斯光的情況。」
  「是的。」
  「為什麼?祗為好玩?」
  「不是,我是替皇甫先生工作的。」
  「工作是什麼意思?」
  「有人要來拜訪他,假如他認為這個人可能帶武器,我就替他做檢查工作。他反正總要有
人做這件事,有的時候我就是做這件工作的人。」
  「你和皇甫先生很熟。」
  「非常熟。」
  「熟到他告訴妳他要讓玉菩薩被偷掉。」
  「是的。」
  「他要這東西失竊,目的是可以有個藉口請私家偵探保護他的住家?」
  「是的,這是原因之一。」
  「還有什麼其他原因嗎?」
  「我不知道。這就是使我耽心的地方。」
  「他要妳怎樣做呢?」
  「他––他要去選一個厲害的偵探,這––你知道,這必須是個女偵探。因為必要的時候
須要搜查女客人的,再說––」
  「等一下」我說:「我們先回頭看一下。他為什麼要搜查女客人呢?」
  「免得她們帶走東西呀。」
  我搖搖頭。
  「你不認為如此?」
  「我不認為如此。皇甫很富有。他真要決定搜查任何一位女客,可能會遇到麻煩。」
  「假如女人身上搜出取自房內的任何東西,就不會有麻煩。」
  「一定要人贓俱獲才行。」我說:「他得要絕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才行。再說––假如這女
客咬定不肯受人搜查,硬說除非請警察來,否則她要告他。相信皇甫不願弄成這種局勢,麻煩
就大了。」
  「他不能這樣做嗎?」
  「可以這樣做,但是他不會真的這樣做。」
  「他說他會請一個女偵探,厲害得不得了,沒有人可以私下和她打交道通融。」
  「和妳說話的時候,女偵探已選好了嗎?」
  「是的,你的合夥人柯白莎。」
  「那他為什麼要妳去偷玉菩薩呢?」
  「我想他是在為宴會次一天安排著要發生的事佈置藉口,我認為這是為什麼他安排要被偷
掉點東西的原因。
  「無論如何,是他告訴我我該如何做。他要我看清沒有人的時候,把裝著玉菩薩玻璃盒的
玻璃打破。他要我用棉花把玉菩薩包起來,塞在白禮南用來照團體相那隻祗照一次,廣角鏡頭
的相機裏面。皇甫先生告訴我這隻相機他這一個晚上祗照一次團體相,他告訴我照過團體相後
他不會再用了,所以是絕好的隱藏地點。而且白禮南上下電梯的時候都會事先通知讓愛克斯光
不使用,他曾經有過一次所有底片全部報銷的經驗。
  「我相信那是白禮南第一次得知電梯裏裝了愛克斯光。開始時他不能理解相機裏的和身上
帶的底片為什麼都曝了光。他告訴皇甫有人故意破壞他替他照的相,說可能有人在附近使用愛
克斯光機器。」
  我問:「所以皇甫告訴他電梯裏裝了愛克斯光機了?」
  「我不知道皇甫有沒有告訴他,但是皇甫告訴他,他會親自注意這件事,假如確是受了愛
克斯光破壞,他保證今後不再發生。他告訴禮南有一個偵探社替他裝了一些保安設置,他自己
也沒有細問。」
  「好吧」我說:「皇甫幼田要妳把玉菩薩放進相機去,之後又如何?」
  「當然相機由白禮南帶出去,我第二天就去看禮南––禮南曾給我照過一些宣傳照,我有
理由去向他多要一些照片。皇甫先生說他會給禮南一大堆工作,讓他需要在暗房工作一整天,
所以我祗要在他辦公室多留一會,一定有機會一個人留在外間,有足夠時間從架子上相機裏把
玉菩薩拿出來。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尊玉菩薩是怎樣離開屋頂公寓的。」
  「而後呢?」
  「而後––你這個聰明人看透了玉菩薩怎麼可能離開屋頂公寓。你自己去看白禮南把相機
裏的玉菩薩拿了出來。又請什麼人看守著禮南的地方,所以我去拿玉菩薩的時候,你可以知道
是我幹的事。」
  「妳怎麼知道了呢?」
  「過了一陣,我當然自己可以想到囉。」
  「妳現在再告訴我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害怕了。」
  「怕什麼?」
  「因為禮南他是不會做我後臺的––大家會指控是我偷的玉菩薩。找你之前,我和禮南談
了很多,他知道是我把玉菩薩塞進他相機的,是我去他那裏想把玉菩薩取回來的。當然,在我
發現相機中玉菩薩不見了,我曾經指控是他把玉菩薩拿出來另外藏了起來。我––我想我有點
脫不了干係了。」
  「找我做什麼?」我問。
  她用手摸摸我早上新刮鬍髭的下巴,順手替我理理頭髮。「現在」她說:「我好像在你的手
裏了。你看,皇甫先生死了,沒有人能證明我是在說真話––假如你不肯幫我忙,我的麻煩可
能就大了。」
  「也許妳不明瞭」我說:「我是個私家偵探。我已經接下一位與本案有關的客戶,我不能再
有任何一位和本案有關的客戶了。」
  「當然我知道,就因為如此我才找你。」
  「雪薇,我在替別人工作。」
  「我知道,你在替皇甫太太工作。」
  「所以,對妳我愛莫能助。」
  「唐諾,把頭轉回來,看看我。」她說。
  「我現在在聽,不必看。」
  「我要看你,我要你看我。」
  她用手托著我下巴,溫柔地,但是有決心地,把我臉轉向她臉的方向。
  「唐諾,你看看我」她說:「我告訴你,假如我不是認為,你我彼此互相有需要的話,我不
會把你請過來的。」
  「我有什麼地方需要妳?」我問。
  「保護菲麗呀。」
  「妳怎麼能幫助我保護菲麗呢?」
  她說:「我可以忘記菲麗跑進浴室裏,把門關上,我聽到浴室裏開窗的聲音,而且––因為
好奇的關係,我轉頭,從窗口望出去––」
  「等等。」我說:「妳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從肩後望出去竟可以看到浴室的窗子?」
  「不行,我看不到浴室窗子。我是站在模特兒畫壇上,那後面一排窗子都是磨砂玻璃。有
些窗門有轉開一點點以通空氣。祗夠通空氣,你知道,在設計的時候他們就顧慮到不要使附近
的公寓,看得到有模特兒在裏面做姿勢––有的人無聊,認為見到女人沒穿衣服,佔了不少便
宜。」
  「有的人是如此。」
  「其實也不必偷看。」她溫柔地說:「唐諾,裸體本身並沒有不對,祗是人的心理學,認為
偷看到的值錢而已。」
  「妳是在說浴室的窗子。」我提醒她。
  「喔是的,我從肩頭向後望,當然我看不到浴室的窗子,但是我從窗子打開的縫裏看得到
外面––唐諾,知道重要的證據不講出來,是不是有罪的?」
  「是的。」
  「假如我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不告訴警方,你也是有罪的囉?」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呀。」我說。
  「我知道你沒有看到,但是我見到了,我告訴你我看到什麼了。你告訴我不要告訴警方,
於是––」
  「但是我不會告訴妳––叫妳不要告訴警方的。」
  「即使我看到的是一支吹矢槍從浴室的窗口伸出來––看到它移上移下的,好像有人在瞄
準目標一樣––你也不會叫我別告訴警察?」
  「別傻了。」我說。
  「我不是傻,唐諾。我是希望能幫你們忙。」
  「為什麼?」
  「因為我要你也幫我忙。」
  我說:「抱歉,雪薇,沒有商量餘地。」
  她眼睛變成冰冷。「什麼叫沒有商量餘地。」她問:「你的意思你要把我送出去挨斬?」
  「我不會把妳送出去挨斬的。」
  「你要讓菲麗來幹?」
  「菲麗怎麼能把妳送出去挨斬?」
  「她抓住你就可以了。」
  「她沒有抓住我。」
  「我的意思是獨佔你的服務就可以了。」
  「妳到底希望我幫你什麼忙?」
  「叫菲麗記住,皇甫幼田告訴過她,玉菩薩的被竊是皇甫自己導演的一齣戲,是皇甫要求
我去拿的玉菩薩。我之所以把玉菩薩拿了放進相機裏去,祗是執行皇甫的命令。」
  「妳認為皇甫有沒有告訴過菲麗?」
  「我可以確定他告訴過她。」
  「妳為何如此肯定呢?」
  「因為這是一件很自然,他一定會做的事。這樣說好了––皇甫告訴菲麗各種事情,是極
自然的事。菲麗要是肯絞絞腦子想想,一定會想起皇甫對她說過這件事。」
  「要是她想不起來呢?」我問。
  「哪就太不利了。」
  「對什麼人不利呢?」
  「對她––也許對她和我兩個人。唐諾,這件事你一定要作我的後盾。是不是要我引誘你
一下?」
  她儘可能擠得我近一點,用手握住我的手。
  「這又是為什麼?」我問。
  「喔」她說:「這祗是開始準備工作,你要不要我真的引誘你一下?」
  「不要」我說:「妳暫時離開我遠一點,讓我好好想一想。」
  她噘嘴道:「想什麼?」
  我說:「妳是一個天真的女人,一個客串的人,妳完全不知道警察存心要辦一件事的時候,
可以動粗到什麼程度,妳保留不住什麼秘密。」
  「好吧」她說:「就算他們厲害,我也有考慮過。要是我告訴他們我知道謀殺案的內情,而
且願意作證使他們偵破一件謀殺案,對小的犯罪他們肯給我免疫的,祗是我不顯意把菲麗推出
來做擋箭牌而已。」
  我把她推開,自己站起身來。
  「我不反對妳試試。」我說:「看會有什麼結果。」
  「唐諾!」
  「我說過,妳儘可以試試。」
  「你要不要合作?」
  「於是我就變了賄買偽證,於是菲麗的案子沒開始就已經輸掉了。別玩了,妳知道些什麼
,就去告訴警察。妳祗要記得一件事,像妳這種情況,一旦見到警察,他們把妳撕成一片片的
。」
  「他們不會。」她有把握地說:「我會先談好免疫的。」
  她扭動身軀,裝腔作勢地自長沙發起身,誇張地表露她的大腿和曲線。
  我走向門口,把門閂拔開,把門打開走出去,把門從身後關上。
  在門快要關上的時候,我聽到她恨恨地喊道:「唐諾!你這狗娘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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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皇甫菲麗自己來接的電話。
  「我是賴唐諾。」我說:「我一定要見妳。」
  「什麼時候?」
  「現在。」
  「你來吧」她邀請道。
  「那裏?屋頂公寓,還是畫室?」
  「畫室。」她說:「我會對樓下關照,你隨便什麼時候要來都可以上來。」
  「妳一切都好嗎?」我問。
  「還不錯。」
  「警方對妳難過不難過?」
  「不太難過。」
  「他們會更嚴的」我告訴她:「我就來。」
  我掛上電話,開車來到公寓,樓下職員向我笑得好像我是老闆一樣。我來到廿層,按皇甫
太太畫室的鈴。
  她穿了件無帶的黑長袍,臉拉得長長的有點緊張,黑袍是經過設計的,允許露的地方露得
很多。
  「穿了這玩意兒,妳要去哪裏?」
  「什麼玩意兒呀?」
  我指向那件衣服。
  「你覺得好不好看?」她問。
  「不是這原因」我說:「妳是個寡婦,不要忘了,妳應該還在悲傷期中。」
  「悲傷什麼?」她說:「做這種偽裝無聊得緊。皇甫和我差不多等於分居一年多了––你知
道他死的那一天幹了什麼?」
  「什麼?」
  「他好像請他律師一週前就準備好了離婚的文件,他電話告訴他律師要他第二天把離婚申
請書寄出去。」
  「律師第二天沒有辦嗎?」
  「沒有什麼第二天,他死翹翹了。」
  「警察知道這件事嗎?」
  「警察知道,報紙知道,大家每個人都知道。」
  「妳怎麼知道?」
  「他們逼我逼得厲害––不單是警察,而且是記者。我告訴他們事實,他們都存疑。」
  「他們當然要從各方面來看妳的真實性。」我說:「祗要他們發現妳有一點點說謊,他們會
嘴臉不同地回來。」
  「他們不會找到我騙他們的。」
  「記者怎麼樣?」
  「他們問的都是最不相干的問題。我根本不願見他們。倪茂文在這時候就發揮了大效力了。
  「唐諾,茂文有一點與眾不同。我丈夫活著的時候,他對他十分忠心,但是他是聰明人。
你昨天離開後我和他長談了很久。他告訴我他希望繼續為皇甫家服務,他對幼田的忠心會全部
轉移給我。」
  「他為什麼想留下為妳服務?」
  「你什麼意思?」
  「妳要一個新聞經紀有什麼用?」
  「他不止公共關係呀,唐諾。他是個萬事通,大總管,是個經理。他處理一切事務。知道
什麼是恰到好處。他和全市各大報都處得好,他對他們有禮貌、合作,但是把他們和我隔離。」
  「妳離開過大廈嗎?」
  「沒有。」
  「警察什麼時候在這裏弄完走路的。」
  「兩個小時之前,他們告訴我他們檢查完了,我可以使用了。我就下來,一直在這裏。這
樣萬一有記者擺脫下面櫃臺溜進來的話––」
  「這地方不好。」我說。
  「為什麼不好?」
  「妳可以把記者隔離在屋頂公寓之下,但是妳無法把他們隔離在這裏之外。」
  「我––我不願意讓茂文知道我到這裏來,是為的見你。所以我告訴茂文我要一個人休息
一下,我到畫室來。」
  「他知道妳在這裏?」
  「是的。」
  我說:「我要妳再回想昨天––發生謀殺案的日子。」
  「怎麼樣?」
  「昨天下午我到這裏來見妳,把吹矢槍給妳。」
  「你並沒有要正的要給我,你留在這裏要我交給幼田。」
  「沒有錯。我要知道,我離開後妳做了點什麼?」
  「畫畫。」
  「有沒有再去浴室?」
  「怎麼啦,唐諾。」她說:「這怎麼會記得?我是個正常人,我不時會去次浴室。我像每個
人一樣,二三天後怎麼記得我去了幾次浴室。」
  「妳懂得我指什麼。」我說:「妳有沒有因為特別原因,去過這浴室。」
  她笑笑說:「我要去浴室,當然是為了特別原因。」
  我說:「哈雪薇說妳進浴室,把門關上,在裏面相當久。她說妳把吹矢槍從浴室窗口伸出去
,她聽到窗打開的聲音,她看到吹矢槍的尖端。」
  「她在說謊,她不可能看到的。」
  「妳說她在說謊,是因為妳沒有做這件事?還是因為妳做了,但是她不可能看到?」
  「都是。」
  「我們來做一次實驗」我說:「妳這裏有什麼東西大概和一支吹矢槍差不多長矩的?有沒有
拖把柄?或是掃帚?」
  「我有一支長柄的畫筆,但是我不知道你想要證明什麼?雪薇根本什麼東西也沒看到。」
  我說:「等一下再談這件事。目前我要妳到浴室去,把這支畫筆從窗口儘可能遠地伸出來。」
  她想說什麼,改變主意,走到壁櫃去,把長畫筆拿出來,走進浴室,把窗打開。
  「像這樣?」她說。
  「就像這樣。」我說。
  我走向一排斜的磨砂玻璃窗,把一塊玻璃推開二吋。自己走向模特見的畫壇,站上去,自
肩後向開著的畫室窗縫望出去。
  我可以看到畫筆最頭上的十吋左右戮出在空中。
  我關上窗戶,說:「可以了,她有可能是看到的。」
  「她可以看到?」
  我點點頭。
  她咬著自己嘴唇。
  「她馬上會向警察報告這件事了。」我說:「假如妳沒有殺死妳的丈夫,妳倒真會自己攪和
。假如妳丈夫是妳殺死的,那妳就死定了。」
  「唐諾,我沒有殺死他。」
  「妳有沒有把浴室窗打開,把吹矢槍伸出去?」
  她把眼光垂下。「有。」低聲地承認道。
  「為什麼?」
  「就在你一離開之後,唐諾。我知道我丈夫急急的需要知道吹矢槍已經找回來了。我記得
他的窗沒有關,我走進浴室,我打開窗子一點點,我看能不能見到他。」
  「妳見到他了嗎?」
  「有。」
  「他在哪裏?」
  「就在他屍體被發現的小間裏,他就站在窗口,他背向我,在和別人談話。我想––我實
在看不到他在和誰談話?甚至可能是在和女人談話。」
  「妳怎麼辦?」
  「我打開窗,叫他名字。」
  「他有沒有聽到?」
  「沒有。」
  「之後呢?」
  「我再叫一聲,然後把吹矢槍伸出窗口希望他能見到,我一面大叫『唷呵』。」
  「他聽到了嗎?」
  「沒有。」
  「妳怎麼辦?」
  「我看他是全神貫注在和別人討論事情,可能不會聽到呼聲了。所以我把吹矢槍抽回來,
豎在牆角,把窗關好,回到畫室畫我的畫。」
  「為什麼沒有用手電筒來引他注意呢?妳有手電筒照一道光到貯藏室牆上去,就可以引起
他注意力了。」
  「那時候我就是沒有想起這一點來。」
  「妳準備一個手電筒本來就是這個用處的?」
  「是的。」
  「那麼妳應該想得到。」
  「但是,這樣做也會引起我丈夫訪客的注意力,可能打擾他們什麼重要的商議,我不願意
如此做。」
  「妳有沒有經常用手電筒閃光這一招?」
  「沒有,幼田在他書房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他。我用這一招祗在十分重要的事––不
能為雞毛蒜皮小事。」
  「雪薇如何?」
  「什麼意思?」
  「我要多知道她一些。」
  她說:「你還沒看飽?你應該對她有瞭解。」
  「什麼意思?」
  「該看的都看了。」
  「喔!」我說:「就如此簡單。」
  「當然」她說:「雪薇就如此,像身段好的其他女人一樣,喜歡有人看她,喜歡成為注目的
焦點。」
  「喜歡什麼人看她?」
  「隨便什麼人。」
  「皇甫幼田?」她倦態地說:「可能吧,雖然有的時候幼田醉心於工作,一本正經忙自己的
事,把所有女人推向一邊。」
  「但是,你不認為他把雪薇推向一邊了。」
  「不至於吧,雪薇祗要下定決心,要推掉她也不容易。」
  「妳不在乎?」
  「在乎有用嗎?」
  「也許沒有用,但是我的著重點是妳有沒有疑心到,假使有懷疑,為什麼還對她那麼好。」
  「我該怎麼做?」
  「很多妻子會把她眼珠子挖出來。」
  「假如我把每一個和皇甫幼田搞七捻三的女人眼睛挖出來的話,我可以開一個眼庫了。」
  「妳不是說他忙於工作,會把––」
  「喔,他是間歇性的,發作的時候動作快得很。」
  「玉菩薩本來是有一對的。」
  「是的。」
  「雪薇的經濟狀況如何?」
  「我不知道,雪薇這一方面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我知道她有點經濟來源。不久之前,她
曾經請我背書過一張支票,她可以兌現,是張一千元的支票。」
  「她的抬頭。」
  「是的。」
  「什麼人出的票––妳知道嗎?」
  「是的,我看過簽字––我一定要看,我等於是做的保人。雪薇不太高興,認為我多管閒
事。我祗好告訴她,我要不看看出票人,我真不願隨便作保。」
  「什麼人簽的字?」
  「齊莫謀。」
  「妳也認識?」
  「藝術品拍賣市場見過幾次。」
  「雪薇也是藝術品鑑賞家嗎?」
  「她在鏡子前鑑賞自己的肉體美––但是,我喜歡她,唐諾。」
  「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因為她很放得開。」
  「假如她經濟上發生了大困難,她決心偷這兩尊玉菩薩來賣。妳看她會賣給什麼人?」
  菲麗搖搖她的頭說:「不會,這絕不是雪薇的格調。雪薇可能不忠於感情,但她在金錢方面
十分誠實。她––」突然菲麗自動停下。
  「怎麼啦?」我問。
  「再想想,雪薇最近二三個禮拜是有一點怪怪的,有一天我看到她和齊莫謀共坐在一輛跑
車裏。車子停在樓下,顯然他是送她來上班做模特兒。我––我那時也奇怪過,他們手握手地
講話––」
  「齊莫謀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問。
  「要看你問誰。」
  「我在問妳呀。」
  「有人認為他是個正經人,一個名人,一個東方藝術品收藏家。有人認為他––」
  「說呀」我說:「有人認為他怎樣?」
  「也可以說是收贓的。」
  「我可以在那裏找到他?」
  「他在商業區有個店,但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裏,電話簿裏是應該有的。」
  「妳有沒有告訴警方妳曾經把吹矢槍伸出窗外,一面喊個過妳先生?」
  「沒有。」
  「為什麼不說?」
  「我認為這是不必要的。」
  「好吧」我告訴她:「說不定這是致命傷。現在––我要妳仔細想一想,我離開這裏之後,
妳進過浴室––雪薇有沒有進過浴室?」
  「老天,唐諾––我不知道。每個人有時都要––是的,我想起來了。有,她有。」
  「她去的時候吹矢槍在浴室裏,是嗎?」
  「是的,我就把它豎在浴室裏。」
  「她在裏面多久?」
  「我不知道,我沒計算她時間。我繼續畫我的畫––老實說我自己太投入了,對周遭的一
切沒有太注意。我確定她去過浴室,但是我在作畫上有些困難,所以我全力在研究如何可以解
決這些技術問題。當時我曾希望她回來站在畫壇上,我要看光線是如何照上去的,這一點我記
得十分清楚。」
  「假如警察再來」我告訴她:「對他們說妳今天就是不能再回答任何問題了。
  「另外,把這件衣服脫掉,換上一套保守一點的,顯得悲悼一點的。」
  「我一點也不悲悼呀。」
  「妳應該悲悼的。」我告訴她:「妳要使全世界都知道妳十分悲悼,妳丈夫和妳關係不是十
分好,他個性比較冷漠,他喜歡孤獨。妳好像始終未能全部瞭解他,但是你尊敬、祟拜他。妳
覺得他是十全十美的。
  「不幸的是,他不喜歡女人。他全部精力投注在他冒險工作上,所以連妳都不易接近他。
妳當然有點失望,但是這是現實生活。現在他死了,妳很想念他,對他的死法妳更是痛心萬分
,妳特地請了私家偵探來找線索提供警方。這一點妳要弄清楚,千萬別說成請了私家偵探來幫
警方破案,那樣就不好了。妳請私家偵探的目的是找出線索來,轉交給警方,使警方可以早日
破案。」
  「此外,我還要妳做一些事。」
  「什麼事?」
  我說:「給我張紙。」
  她打開一隻抽屜,從一本便條紙上撕了一頁下來。
  我拿出我鋼筆,在紙上寫道:「本人全權委託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找尋及代為保管,本人丈
夫收藏品中失竊之玉菩薩。」
  我把紙和鋼筆一起推到她面前。
  她唸了一遍說道:「要不要寫上日期?」
  我搖搖頭。
  「連偷掉的日期也不寫嗎?」
  我又搖搖頭。
  「你要這紙條做什麼?」
  「我也許需要它。」
  她猶豫一下,簽上了她的名字。
  我拿起這張紙,摺疊一下,放進我口袋,說道:「再見了,菲麗。」
  她相當失望:「唐諾,我希望你不要老是匆匆忙忙的。」
  「我希望如此。」我說,走出她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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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沿了街道兜了二個圈子,一再看這個地方。
  天已經黑了,我無法看得太清楚,只見靠前的一間房內有燈光,全屋好像平靜沒有活動,
至少絕對沒有重大的活動在進行。
  房子是有高級格調的,濃厚的長春藤爬滿房子向街的一面和門廊,透露出屋主人地位一定
不低。
  我把公司車停妥,走上梯階。在按門鈴之前,我把口袋裏一直跟著我的玉菩薩拿出來,把
它藏在長春藤深暗的地方,我直覺地感到把玉菩薩帶進去是不妥當的。假如這傢伙和雪薇是串
通好的,而雪薇又是為他而下手偷玉菩薩的,十之八九他已經對我完全清楚了,當然也會知道
玉菩薩現在在我身邊。
  我把長春藤拉一拉,使玉菩薩藏得更好些,按門鈴。
  來應門的男人竟然比我更矮,年齡大概是五十歲。一雙水眼,猥猥瑣瑣。一眼看上去使我
就想到後巷的癩皮狗,夾者尾巴,始終等著別人的皮鞋和石塊似的。
  「我想拜訪齊莫謀先生。」我說。
  「我就是齊莫謀。」那男人說,藍色水汪眼好奇地看向我。
  「我姓賴。」我告訴他:「賴唐諾,是個私家偵探。我能和你談談嗎?」
  「沒什麼不能的理由,賴先生。你要進來嗎?」
  我跟他進入房子。我們經過一個接待的玄關,來到我在門外見到有燈光亮著的靠街房間。
  這間房佈置得又像書房,又像是私人房和工作房。房裏有一張大書桌,一隻小的珠寶匠工
作檯,工作檯上有幾個小的珠寶匠旋轉盤,鑽床;一隻大保險箱、有兩個密碼盤;一台雙目顯
微鏡,一些書,一隻大的旋轉椅在書桌後面,書桌前面有兩隻老式的皮墊直背椅子。
  「請坐。」他用平靜而有禮的語調說:「賴先生,告訴我,我能幫你什麼忙。」
  「我來這裏的目的比較敏感一點。」我說。
  「還是請你說吧。」他說。
  我不斷觀察他,希望找一個最合適的措詞。「請問你認不認得一位叫哈雪薇的模特兒。」
我問。
  他拿起一支鉛筆,開始在一疊紙上亂塗。幾秒鐘之後,他抬起頭來說:「有關係嗎?」
  「相當有關係。」我說。
  「由你來說好了。」他說。
  我說:「我是職業性的,齊先生。」
  「職業性?」
  「是的,私家偵探。」
  「你告訴過我。」
  「我出來工作是有人付錢的。」
  「嗯哼。」
  「你知道皇甫幼田死了嗎?」我問。
  「我從報上看到了。」
  「皇甫幼田有兩尊值錢的玉菩薩,很好的翡翠,幾乎是沒有瑕疵的。雕工也是一流的,在
前額上鑲了一顆紅寶石,細看起來菩薩的腦子裏好像有一圈智慧之火。」
  齊莫謀手中還在胡寫亂塗。嘴裏咕嚕著道:「有意思。」
  「謀殺案發生的前一夜,其中一尊失竊了。這件事發生之前三個禮拜,另外一尊先就被偷
掉了。皇甫幼田對這兩尊菩薩很看重,認為是無價的。」
  水汪汪的眼睛從亂塗的一疊紙上抬起來,瞥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畫一個三角形,慢慢
地加上一個外接圓。
  「我知道什麼人拿了這兩尊菩薩。」
  「真能幹。」
  「要不多久警察也會知道。」
  「要不多久,是多久,是多久呢?」
  「也許幾分鐘。」
  「說下去。」
  「哈雪薇」我說:「是個兩頭倒的機會主義,她是個活動能力強的年輕女人。她聰明,美麗
。她天真,但是對付警察,她一點經驗也沒有。
  「祗要警方加點勁偵詢她,她會供出來,她曾多次––除玉菩薩外––偷竊過一些小巧,
但是特定的珠寶藝術品。」
  我沒說話,齊莫謀也不說話,鉛筆不斷在紙上亂畫,都是三角形,外加外接圓。
  「她會供出你的名字來的。」我最後說。
  「沒有理由要提起我名字。」他說,根本沒有抬頭。
  「警察當然會調查。」我說:「他們現在可能在申請搜索狀。」
  我不再說話,房間裏靜下來,祗聽到鉛筆在紙上亂畫的聲音。
  「他們會來這裏的。」我說:「時間不多了,我能幫什麼忙嗎?」
  「幫什麼忙?」
  「我目前代理皇甫家的資產,我是在替遺孀皇甫菲麗工作,我受命要把玉菩薩找回來,這
件事還有獎金。假如你協助找到玉菩薩,保險公司還有三千元錢的獎金。
  「保險公司當然有獎金的嚴格規定,這三千元獎金絕對不能付給偷玉菩薩的小偷,或是代
表小偷的人,所以我的出面就十分重要了。
  「我願意出面聲明,說你在警察知道有哈雪薇這個人之前,你打電話給我。我來證明是你
說的:這件玉菩薩在你手裏,你是從一位自稱祖傳給她的一位年輕小姐那裏買來的。小姐說她
祖父是一個遠東的貿易商,他從中國買來,一直留著,直至傳到她手上。你後來看到報紙,連
想到這玉菩薩的雷同,所以打電話來告訴我。
  「這樣的話對於收受贓物這件事,你就置身事外了,而且可以從保險公司得到三千元的獎
金––也許還要多一點。」
  「你要多少呢?」
  我沒想到他那麼直率,我必須好好回答這個問題,假如我說得太便宜了,他會起疑心。假
如我說得太多了,他會把我揈了出去。
  我等那水汪汪的眼睛抬起來看我。說:「一千元––現鈔。」
  「假如我沒有一千元––現鈔?」他說。
  「我想你是有的。」
  「對不起」他說:「有電話我先接一下。」
  他站起來,經過我,走出室外。我聽到他拿起一隻電話道:「哈囉,哈囉––是的。」一扇
門關上,我祗能聽到電話會話的聲音,聽不出在講點什麼。
  顯然房子裏有兩具電話,一具在這間房裏,另一具不同線路的電話在房子後面的房裏,也
就是剛才響的那一具。
  我獨自一個人坐在房裏,用腦子在想。
  我的耳朵沒有毛病,我沒有聽到電話鈴聲。我怎麼能確定有二具不同線路的電話呢?
  我跳起來,移動到辦公室旁,小心地拿起電話。
  正好來得及聽到齊莫謀的聲音在說:「那就交給你辦了。」電話切斷。
  我急急放下電話,有如怕燙到了手,回到原來椅子上。齊莫謀再次進來時,我正好點上一
支煙,把火柴在搖熄。
  「朋友」他說:「你要的可不少呀。」
  「我們這一行,開銷也大。」
  「會不會太多?」
  「不至於吧。」
  「我有什麼保證,你不會出花樣呢?」
  「當了你的面,我可以打電話給皇甫太太。我對他說我是從自己公寓打的電話;我說你下
午有電話給我;我說我有來看你;你告訴我你有一尊玉菩薩,看起來像失竊一對當中的一隻。
我告訴她,你想請她過來看看,我抱歉打擾她的安靜。」
  他又開始亂畫,這一次他給每一個圓圈加上了一個外接的四邊形。
  齊莫謀看看他的手錶。
  我看看我的。
  「時候不多了。」我提醒他說。
  「多的是。」他說。
  我等他繼續。
  突然,他把腰幹伸直。他說:「你要照我說的寫幾個字。」
  他交給我他手中一些紙和一枝筆。
  我說:「我先要知道你叫我寫什麼。」
  他說:「我要你寫:『我,賴唐諾,一個有照私家偵探,今天下午二時,接到齊莫謀的電話
。齊先生告訴我,他認為他有一個皇甫幼田收集項目中失竊的玉菩薩。據齊先生稱這尊玉菩薩
是合法購得,但因為讀報發現和皇甫收集品中失竊的如此相似,所以十分震驚。
  「『本人親自拜訪齊莫謀,齊莫謀將玉菩薩顯示,本人告知確和失竊品十分雷同。齊先生
當即將玉菩薩交本人保管,且要求用本聲明作為收據,玉菩薩將由本人交回失主。
  「『齊莫謀先生告訴本人,當初該尊玉菩薩他是以一千元代價購得,他希望此一筆一千元
的款可以收回,除此而外,他聲明分毫不取。』」
  我假裝傻瓜說:「我可以給你弄到三千元呀。」
  「當然」他告訴我:「你要給我弄來三千元,你說過也許還要多,但是目前我須要這張聲明
作我自己的保障。萬一你要玩什麼花樣,我就可以拿出來派用處。除非必要,我不會用它的。
  「你到我這裏來,給我提一個條件,很可能是騙人的。你說你被皇甫太太請來這一點,我
相信,至少我在報上見到你們公司曾被請來保護皇甫的收集品。
  「朋友,你自己說過時間不多了。幹不幹隨你,你自己決定。」
  「不要忘了我也是有目的的。」我說:「我得一千元。」
  「當然。」
  「一千元一定要現鈔,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祗我們兩個人知道?」他問。
  「當然。」我向他保證。
  「那你就快寫吧。」他告訴我。
  「再說一遍。你說,我來寫。」我說。
  他又說了一次,我照著寫下來,故意猶豫了一陣,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把辦公桌右上抽屜打開,拿出一尊玉菩薩,從口袋拿出一隻皮夾,數出十張百元大鈔,
把玉菩薩和鈔票一起交給我。
  我把錢放進口袋,拿住玉菩薩,說道:「也許時間不太多了,我要在警察來之前先溜才好。」
  「我也有同感。」他說。
  他陪我走到門口,他懶得和我握手,我也懶得和他握手。
  我匆匆穿過馬路,跳進公司車,打火發動引擎,把車頭燈開亮,把排檔吃進一檔。正要把
車開離路邊的時候,頭頸後面頂上了一件冷冷,硬硬,圓圓的鐵器。
  「慢慢來,夥計。」一個聲音說:「前面街角右轉,過兩條街有一個空地,慢慢的開進去。」
  我快速地想了一下。「你是什麼人?」我問。
  「沒多大關係。」他說。
  「你要幹什麼?」
  「我們會告訴你的。」
  「條子?」我問。
  「少問問題,注意向前開。」
  「把引擎關掉。」聲音說。
  我把引擎關掉。
  「車燈熄了。」
  我把車燈熄了。
  「把兩手放頭上,手指叉手指。」
  我照他吩咐做。
  兩隻手搜我全身看有沒有武器。
  「滾出去。」
  我離開汽車。
  兩個人從後車門出來,兩個都是很大個子的人。我開車門進入他們圈套的時候,他們這樣
大兩個人要躲在我們公司車的前座椅背後,也確是難為他們得很。
  「你蠻會管閒事的,是嗎?」一個人說。
  我轉身的時候,另一個人揍了我;一拳打在我頭的一側,打得我兩眼冒金星,胃裏沒有東
西,但乾嘔又反胃,另一個一拳又打中我另一側的太陽穴。
  我倒下來,喘不過氣來,一個人一腳踢中我的肋骨,我突然坐起抓住他的小腿。他沒提防
,我用力一摔,把他摔在地下。
  我聽到有人大笑,什麼東西敲上我的頭,一切都不再有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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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恢復知覺的時候,已經九點半鐘了,我一個人躺在空地暗處,連公司車也不在了。
  我移動一下,全身有如刀割。我先用手和膝蓋把自己爬起來,然後站起身來。
  我把手伸向口袋。一千元現鈔已不見;我自己所有的錢已經不見;我的身分證明和手錶都
在。我的記事簿,鋼筆和鑰匙仍在袋內。除此而外,身上每件東西都拿走了,包括那尊玉菩薩。
  我試著走路,開始又慢又痛苦。漸漸的我才能習慣於利用痛得不得了的肌肉跨步,但是我
的腰還是直不起來,我彎著腰,慢慢蹣跚著向前走。
  我以為我可以走到街角的燈光下的,但是走了一半我開始頭暈。我覺到人行道在旋轉,整
條馬路高低不平,地層在浮動,有如大太陽底下在沙漠裏開汽車。我抓住一個郵筒,大大的不
舒服起來。
  過了一下,車頭燈照到我身上,我聽到一輛車停下來,就在路旁。
  一個聲音叫著說:「嗨,朋友,你在幹什麼?」
  我抬頭看,試著露出一點笑容來。
  「到這裏來,我們有話問你。」
  我漸漸看清楚這是輛警車,是輛警用巡邏車,前座坐著兩個警官。
  我走過去。
  「有身分證明嗎?」其中一個警官說。
  「抱歉,我不是在遊蕩。」我說。
  「嗨,他襯衫上都是血。」另一個警官說:「怎麼回事,老兄?」
  「兩個壞蛋把我弄到空地,搶了我,打昏了我,留我在那裏等死。」
  「有身分證明嗎?」一個問。
  我伸手進口袋,拿出我的證件。
  一位警官看我的證件,看我們公司的名片。另一位一點好奇心也沒有,兩眼瞪視著我的一
舉一動。
  看我證件的人吹了一聲口哨:「這傢伙是個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嗯。」
  「是的。」
  「名字叫賴唐諾。」
  另一個人向我說:「賴唐諾,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在調查一件事,拜訪一個有關的人。我把車停在他門口,兩個壞蛋趁我在裏面的時候
爬進了車後。我進車的時候沒有看一下––一個人用槍指著我腦後,把我弄到那塊空地去。」
  「你車呢?」
  「被他們開走了。」
  「車號總還記得吧?」
  「當然。」
  「我們會發個通緝令出去,多半可以捉到他們––看樣子你挨得不輕––你是在拜訪誰呀
?」
  「一個住在這裏的人。」
  「把他姓名給我們。」
  「這是職業機密。」
  「你在唬誰呀,把他姓名給我們。」
  「齊莫謀。」我說。
  「住那裏?」
  「大概向前一條半街右轉。」
  「進來。」警官說:「帶我們去看看。」
  我坐進他們車子的前座,一位警官坐到後座看著我,我帶他們到齊莫謀家門口。
  「好了,賴,你出來。」警官說。
  從車裏出來非常痛苦,一個警官幫我忙,把我拖出來,另一位坐在車裏守著無線電通訊。
  我走上門廊,警官按鈴。
  過了一下,大門打開。
  齊莫謀站在門口,態度溫和,水汪汪的眼神顯得好奇。「有什麼事嗎?」他問。
  「我們是警察。」警官說:「這傢伙說他有公事才拜訪過你,兩個壞人在路上揍了他,搶了
他。」
  「拜訪過我?」齊莫謀說,聲音提高一點,正好表示出適度的驚訝。
  「是呀。」
  「但這這是不可能的呀,整個晚上我都在家,沒有人來看過我呀。」
  「你再仔細看看他。」警官說,把我推轉過來向著亮光。
  齊莫謀說:「我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但是我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警官斜了頭,蹙起眉。「好了,賴。」他說:「我們先把你帶回總局,也許到了總局你會想
起比較好一點的故事。」
  警官把我帶回警車。
  坐在車中的警官說:「怎麼樣?」
  「姓齊的說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小子。」警官說。
  「我用無線電查對過。」駕駛座上的警官說:「這傢伙是私家偵探沒有錯,他的執照也沒有
問題,他們是在辦皇甫幼田這件案子。皇甫幼田你是知道的,被謀殺的。狄警官和宓警官在辦
這件案子,他們要我們先把他帶回去再說。」
  「好,我已經告訴過他,我們要把他帶進去再說。」另外一個說。
  他們向我點頭,這次讓我一個人坐後面。一個人說:「你坐後面,坐舒服一點,他們要和你
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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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狄警官上下向我打量一下,「哈哈。」他說:「你看起來好像從碎肉機的出口裏掉下來的一
樣。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露一點失容,但是我的臉腫得兩邊有點不平衡,一隻眼皮腫得垂了下來,所以沒笑成
。我勉強忍痛把身子直一下,我說:「天黑了,我走進廁所的時候撞上了門。」
  狄警官以專家跟光向我看著,像是兩個回合之間,拳擊教練在觀察對方選手,以決定如何
教導自己一方下手似的。
  「我看你已經被裁判數到十下了。」
  「才只有數到九。」我說。
  「你認為你仍在圈子裏作戰?」
  「當然。」
  他把頭向後一仰,哈哈大笑道:「去你的,唐諾。從『一』數到『十』早已數完了,別賴在
地上,現在你已經出局了。」
  「我祗聽見數到九。」我說。
  「你耳朵打聾了。我告訴你,你出局了。」
  「什麼意思?」
  「出局你懂不懂,打拳擊已經一數到十。打棒球你已經三振了。出局了,完蛋了,不必再
玩。」
  「好吧。」我告訴他:「反正你愛怎樣說,祗好由你。」
  「你知道就好。」他說:「我覺得你現在才開始長大一點,懂得事情該由什麼人作主。你早
就該知道我們並不喜歡你們這種外行在謀殺案裏鬼混的。
  「你想想看,要是有一天報上和電視新聞出來,說是警察還在那裏大兜圈子的時候,超級
小不點兒的私家偵探賴唐諾,已經把皇甫幼田的謀殺案破掉了,有多影響視聽。」
  狄警官停下來,搖搖頭繼續說:「在我們言來,這是壞極了的公共關係。
  「當你們這些私家偵探發現了什麼和犯罪有關的資料,你們應該直接交給警察當局,由我
們來繼續偵查。」
  「根據我給你們的資料,你們查出來的結果,會不會告訴我呢?」我問:「還是我必須看報
才能知道?」
  他笑笑,好像父親告訴兒子一樣,說道:「你必須看報才能知道,唐諾。現在––我想,我
們彼此有了一點瞭解了。你該從開頭開始,把每一件發生的事告訴我––」
  門打開,宓善樓匆匆進來。
  「嗨,善樓。」狄警官說:「我們這裏來了一隻挨揍揍慘了的金絲雀。我已經告訴過他,我
們最喜歡會唱歌的金絲雀了,我們喜歡聽他們唱歌。」
  「假如他們唱對調子的話。」善樓說。
  「對。」狄警官同意。
  善樓說:「小不點,你一定是又皮癢了。」
  「我什麼也沒有做呀。」我說。
  「是的,你是沒有做。」善樓說:「你已經被別人做過了。」
  他們兩個仰首大笑。
  「我才告訴這傢伙,他出局了,我們要把他從這一局趕出去,這一局已經數到十了。」狄
警官說。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善樓搓著他的手,看我青腫的臉,我覺得他有一點幸災樂禍
的快感。
  他轉向狄警官。「我告訴過你,這小雜種有這麼一點腦筋,但是有太多太多的天才。唯一
困擾是他根本一點點做後盾的本錢也沒有,可是他老愛把頭搶先伸出去,所以老被別人修理。
我發誓我見過這傢伙十多次,應該在醫院裏的––原因祗有一個,都是因為某些混蛋案子,他
應該交給警方,但他自己充能要伸出頭來。」
  「這小雜種學不乖的嗎?」狄警官問。
  「目前還沒有學乖。」善樓說。狄警官突然把臉拉下來。「這次我們來教他。」他冷酷地
說。
  「不見得有用。」善樓說:「他有一個把自己臉湊到別人拳頭上去的習慣,對不對,唐諾?」
  我不說話。
  狄警官說:「你來的時候我正在使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轉向我又說:「唐諾,你說
說發生什麼事了吧。」
  「是的」善樓說,拖過一張椅子,椅背放前面跨坐下來:「說出來聽聽。」
  他自口袋中掏出一支雪茄,用牙齒咬著扭斷雪茄屁股的一端,把咬下的一小撮雪茄尾巴吐
在地下,把雪茄用火柴點著,好像作好看一場好戲的準備似的。「說吧,小不點。好好的說,
不可以說謊。」
  「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你聽著。」狄警官說:「我們有很多方法可以叫一個人開口,對付你,我們甚至不要洗腦
,不要用任何不正當手段。我們祗要給你點壓力就可以了,唐諾。我們不斷給你壓力,沒有任
何一家私家偵探社在洛杉磯能立足––假如警方老反對他。善樓說你聰明,你可真要識時務才
行呀。」
  「他是夠聰明的。」善樓說,過了一下,又加一句:「但是詭計多端––真他媽的詭計多端
。」
  「自從我們建交後」我對善樓說:「你從來沒有因為認識我而損失過一根汗毛吧。」
  「這倒沒有。」善樓承認道,猛吸了兩口雪茄:「不過我相信,假如我坐在那裏等事情照你
希望的樣子發展下去,一切就都不是今天的局面,只要是你小子洗過的牌,我總是不會忘記拿
回來再洗一次的。」
  「好吧,牌還在我手裏,我會記得在發牌之前交給你,讓你再洗一次的。」
  狄警官搖搖頭說:「不行,我們不喜歡這樣做法,唐諾,也許善樓對你有信心,但是我沒有
,我自己是混過來的,不喜歡小混混。」
  「我相信」善樓說:「小不點,你不可能和狄守泰打哈哈,你還是識相點好。」
  「否則呢?」我問。
  善樓用舌尖,頂著上顎嘖嘖出聲。
  「從開頭說起!」狄守泰說。
  「我除了心裏懷疑的之外,什麼證據也沒有––」
  「心裏想的也可以。」狄守泰說。
  「但是我不喜歡因為心裏想到的,向你們打小報告。」
  「你管你講,採用不採用在我們。」善樓說:「祗要你跟別的人不要亂說就行了––尤其是
記者。」
  我說:「起因是一個模特兒,她又做畫畫,又做攝影的光身體模特兒。」
  「你說我們的小朋友哈雪薇吧,皇甫出事那天,他太太請來當模特兒的那位小妞?」
  「是的,就是說她。」
  「你看!」善樓轉向狄守泰說:「這就是標準唐諾,他總在女人堆裏晃,隨便什麼案子裏,
袛要有女人,唐諾總佔點便宜,我相信女人都有母愛的內在美,唐諾看起來又是需要別人保護
,照顧。三弄兩弄,這些女人就覺得應該給他換換尿片了。這種情況,我已經司空見慣了。」
  狄警官向我問:「說下去,哈雪薇怎樣了。」
  我說:「她是個收贓的。」
  「收贓的?」狄說:「那個小妞?」
  我點點頭。
  「他瘋了。」狄警官轉向宓善樓說。
  「讓他說下去,守泰。讓他說下去,他什麼地方有他觀點,我們聽不聽由我們。唐諾,說
下去,你說她是個收贓的,何以見得?」
  「她經常和一個老傢伙在一起,一個叫齊莫謀的老頭,他是個收藏家––當然在戀愛方面
兩個人湊不到一塊去––老頭是在替她做工作。」
  「什麼?」狄警官說。
  「我想他是在提供給她––這不過是我想像,我想他是在提供給她每件東西的價值,然後
,我想雪薇弄到手,處理掉它們。」
  狄看向宓警官。「老天,有他這樣笨的人!」他說。
  「閉嘴,守泰。」善樓對他說,但是眼睛恰瞄向我:「說下去,唐諾,怎麼想到的,你一定
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麼?」
  「我正想告訴你。」我說。
  「好,說下去。」
  我說:「我沿了這條線在查下去,如此而已。我去拜訪齊莫謀想小心地問他幾個問題,我沒
機會見到這傢伙,我把車停在他門口,才要出來,二個惡漢把我迫進車裏,弄到那塊空地上去
猛揍了一頓。」
  「這一點我們相信。」狄警官道:「合理,而且看得出來。」
  「你認為齊莫謀和這兩個打手之間有關聯?」善樓問。
  「絕對沒有。」我告訴他:「老實說,我認為是哈雪薇那女人,她請這兩個打手跟蹤我,看
我去那裏。那兩隻牛看我去對了地方,就修理我一次,目的讓我暫時活動不了。」
  「拿了你什麼東西嗎?」善樓問。
  「什麼意思『拿了我什麼東西』?」
  「你沒有什麼證據,他們急著追回的吧?」
  「假如我有什麼證據」我說:「我自然會牢牢藏妥,那能放在身上呢,沒有,祗有懷疑,沒
有任何證據。」
  善樓和守泰交換眼神。「這傢伙一定有點什麼東西。」善樓說:「否則他不會去找姓齊的。
守泰,你懂我意思嗎?」
  「我懂」守泰說:「值得一試。」
  過了一下,狄守泰用大拇指向我的方向一翹,道:「把他怎麼辦?」
  「帶他一起走。」善樓說。
  姓狄的搖搖頭。
  「你對他瞭解不像我那麼深。」善樓說:「他也許又在玩很深奧的遊戲,把他帶到,一直帶
在身邊。這樣的話,假如他說的有不對的地方,那小妞一看見我們帶這小不點兒進去就會讓我
們知道,她會認為他出賣了她,假如她開始抱怨他,我們就可以接手追下去。」
  「我還覺得帶著他不妥。」狄說。
  「不帶他更不妥。」善樓說:「他會把事情搗得亂七八糟。」
  「他不敢。」
  「去你的他不敢。」善樓說:「這傢伙膽大包天,所以他才會老被人修理,他不懂得什麼時
候該煞車。」
  「我們把他關起來。」
  「他自己會在十五分鐘內寫好無辜被監禁,聲請釋放的書面文件。」善樓說。
  「我們可以關照,不准給他紙,不准他用電話––」
  「那他會告我們,要求一百萬元賠償,他還會勝訴的。」善樓說:「我以前和這傢伙見過無
數次面,他是堆炸藥。他的腳步很快,你聽我的話沒有錯,守泰,我們帶著他走。」
  「好吧」狄警官說:「你是老闆,你怎麼說,我們怎麼做。」
  「起來吧,小子。」狄警官向我說。
  我試著站起來,全身肌肉就是不起反應,我的腿不夠力量把自己支持起來。
  狄警官伸手到我腋下幫助我一下,支持我站起來,「這時候最要緊是多動動。」他說:「否
則就會更酸痛的。」
  「現在已經吃不消了。」我說。
  他笑笑:「跟我們走走對你有好處。」
  他們帶我進電梯,下樓進入警車,開出去。
  狄警官對公寓的櫃檯職員說:「我們是警察,要上去問哈雪薇幾個問題,我們要你不先通知
她。」
  「是的。」職員說。
  「你聽清楚了?」狄警官又盯一句。
  「是的聽清楚了。」
  「假如你多事,我們會認為你和警察不合作。」狄警官警告他。
  我們走進電梯,上樓,來到哈雪薇公寓。
  宓善樓在門上大聲敲。
  門打開二吋,有一條門鏈連著。
  善樓把警章,個人服務證,從門縫裏給她看。
  「警察。」他說:「我們要和妳談談。」
  「我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雪薇說。
  「我知道」善樓說:「但是我們還要和妳談談––把門打開,我們不能站在這裏和妳爭一個
晚上。」
  她把門打開,我們三個循序而入。
  她向我看一眼說:「唐諾,你怎麼了。」
  「我撞上一輛汽車。」我告訴她。
  「你跟這些人怎麼混在一起去的?」
  「他們帶我出來兜兜風。」
  「由我們來說話」善樓說:「雪薇,唐諾早些時候來過這裏,是嗎?」
  「是的。」
  「妳告訴了他一些什麼?」
  「沒什麼呀––就是我告訴你們的一些話。」
  「齊莫謀怎麼回事,妳告訴他有關齊莫謀什麼了?」
  從她驚慌的表情,善樓知道他戳到癢處了。
  「說呀,妳告訴他什麼了?」
  「我沒有告訴他什麼;一件事也沒有說!」她有點激動:「假如他對你說齊莫謀壞話,他–
–他是在說謊,他––」
  「慢慢來,慢慢來。」善樓說:「齊莫謀有什麼壞事?」
  「沒有壞事。」
  「妳和他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都沒有。」
  「妳認識他。」
  「我––我見過他。」
  「妳沒有告訴賴唐諾有關齊莫謀的事?」
  「我沒有!」她生氣地說:「我不知道他告訴你們些什麼。但不論他說了什麼,都是騙人的
。」
  善樓自己坐了下來,把二腿在前面交叉起來,掏出一支新雪茄。「有意思,有意思。」他
說,味道好像簽了一百支大家樂,得了個獨贏似的。
  他把雪茄屁股咬下一小段,一口吐在公寓用得快沒有毛的地毯上,擦著一支火架,湊上雪
茄,吹噴了三次,又說道:「真的有意思。」
  「我不喜歡雪茄。」雪薇簡短地說。
  善樓好像耳朵裏塞了油灰,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他長長,過癮地吸了兩口雪茄,每一口噴
出來都是細細遠遠的一條線。他笑向狄警官說:「好不容易上了路。」
  狄警官抬起眉毛向善樓看看。善樓點點頭,但轉向雪薇:「妳認識這位齊莫謀?」
  「我告訴過你,我見過他。」
  「兩個人一起出去過?」
  「一起吃過飯。」
  「其他呢?」
  「沒有其他的。」
  「有私人關係嗎?」
  「他都可以做我爸爸了呀。」
  「那有什麼關係,很多都是這樣的。」善樓說:「有的可以做祖父了,但是還可以勾勾搭搭
。也許是一向情願的,但他有沒有試一試呢?」
  「不––不是這樣的––齊莫謀不是這種人。」
  「沒有把妳當個美女來看。」
  「我告訴你,沒有,他是個紳士。」
  「好,是個紳士。」善樓笑著說:「他在搞什麼鬼,他要妳什麼?為什麼請妳吃飯?」
  「他––他喜歡我,我想,是父親對女兒的喜歡。」
  「喔,他帶妳出去是因為喜歡妳,嗯?」
  「大概是吧。」
  「沒有其他意圖?」
  「沒有。」
  「妳給我成熟一點好嗎?」
  哈雪薇不吭氣。
  「對齊莫謀,妳知道些什麼底細?」狄警官問。
  「非常少。」她說。
  「妳怎樣認識他的?」
  「我已經忘記了,我想是什麼聚會上有人介紹給我的,也許是皇甫先生的聚會。」
  「皇甫先生的盛大宴會妳都參加?」
  「有時候。」
  「妳怎麼能都進得去呢?」
  「我是被正式邀請的。」
  「是什麼人請的妳?」
  「皇甫先生––或是皇甫太太。」
  「有時候是皇甫先生邀請妳的?」
  「是的。」
  「也是父親對女兒的喜歡?」
  「他––他是喜歡能把環境變生動一點的人。」
  「妳,能把環境變生動一點,是嗎?」
  「我儘自己的力量。」
  「於是就碰到了齊莫謀?」
  「也許是這樣碰到的,我不知道,我也記不得了。」
  「妳記不起來;第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記不起來。」
  「大概認識多久了?」
  「也記不起來。」
  「他什麼時候帶妳出去吃的飯?」
  「哪一次?」
  「喔,不止一次,是嗎?」
  「是的。」
  「多少次?」
  「好多次,記不起了。」
  「好得很,我們也越來越有進步了。」善樓說:「妳告訴我,齊莫謀做什麼的?靠什麼吃飯
的?」
  「他退休了。」
  「他作些什麼消遣呢?怎樣消磨光陰?排遣煩惱?」
  「我不知道。」
  「和妳在一起的時候,都說些什麼?」
  「說不上來,我們談的範圍很廣。」
  「談到性?」
  「我說過,他沒有。」
  「怎樣可以弄鈔票?」
  「我想他鈔票夠多的。」
  「藝術?」
  「是的,他對藝術有興趣。」
  「珠寶?首飾?」
  「他對值錢的寶石有興趣,但是首飾倒不見得。」
  「有沒有特別對那一門藝術熱衷?」
  「沒有熱衷於那一門,他喜歡美。」
  「他把妳也列在這一類裏面嗎?」善樓問。
  「沒,至少沒有表示出來。」
  「但是他看著妳,欣賞妳,是嗎?」
  「我怎麼會知道他欣賞不欣賞?」
  「但是,妳儘量和他合作,是嗎?」善樓說:「妳要知道,我們照樣可以因為這件事使妳下
不了台。哈小姐,妳該和我們儘量合作呀。」
  「合作什麼?」
  「從有關齊莫謀的一切開始,妳有沒有給過他鈔票?」善樓問。
  「我給他鈔票!我為什麼要給他鈔票?沒有。」
  「好」善樓說:「他有沒有給妳鈔票?」
  她猶豫了。
  「記住。」善樓說:「我們是有辦法查出這種事來的。我們可以用傳票喚他銀行––」
  「他給我一張支票,一千元。」
  「嗯,有意思,有意思。」善樓搓著他自己兩隻手說:「我們現在有點進步了。」
  「沒有,沒有什麼進步。」她生氣地說:「這祗是一筆––一筆借款。」
  「為什麼?」
  「我需要點東西。我要買衣服,我的車款還沒付完。」
  「真有意思。」善樓說。
  「我希望你不要老說這一句話。」她不高興地說:「你不會說別的話嗎?你說得我神經過敏
了。」
  善樓笑著說:「雪薇,妳生氣了。千萬別那樣。妳不會做任何喪失我們的友誼關係吧。」
  「去你的友誼––」
  「嘖,嘖」善樓說:「雪薇,妳會需要的。」
  「我為什麼需要笨警察的友誼?」
  「第一,我不是個笨警察,第二,妳和妳的朋友太有意思了。妳的朋友老到可以做妳父親
;妳和他出去吃飯,討論藝術,你們沒有共同愛好,他不把妳當女人,把妳當吃飯同伴和談論
藝術同伴。妳記不起來什麼時候初次見他,也不知道在那裏初次見他––祗是偶然見面––這
傢伙開出張千元支票。一個女人有這樣一位朋友,還有什麼好怨的。」
  哈雪薇指向我說:「這傢伙在這件事裏,幹什麼的?」
  「那個傢伙?」
  「這個賴唐諾。」
  「沒什麼。我們祗是把他帶在身邊,使他沒機會在外面亂搗蛋。」善樓說:「要知道,我實
在不放心放鬆他一步。一有機會這傢伙準會亂動腦筋。」
  她說;「假如給我知道你們來問三問四是唐諾的關係,我––我會有好多話要講。」
  「有意思。」善樓說:「雪薇,好多什麼話要講?」
  「今天要講的都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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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泰,你有什麼意見?」善樓說。
  「我認為我們要好好查對一下。」狄警官說。
  「我也有同感。」善樓說:「雪薇,把妳東西整整好,我們要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去?」
  「兜兜風。」
  「你不能想要我去總局問我問題就來請我。我另有約會了。」
  「那豈不太糟了,有一個人只能空等了––但是世事本來如此,聚散無常,適者生存。妳
反正要跟我們兜風了。」
  雪薇看向我,說道:「我總有一個感覺這件事是你引起來的。假如真是如此,我說好的,我
要––」
  她自動停下,威脅地看著我。
  「妳要怎麼樣?」善樓問。
  「沒怎麼樣。」她說。
  「我認為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默契。」狄警官說:「我們該深入調查一下。」
  「我也如此想」善樓說:「我們走的方向是對的。雪薇,妳準備一下吧。」
  她走向臥室。
  善樓站起來跟在她後面。
  「裏面是閨房,警官。」她生氣地說:「要我準備出去,你就得在外面等候。」
  「妳祗要加件外套就可以了。」善樓說:「我這種紳士還可能幫妳披上。」
  「你怎麼能知道我要什麼?」
  「我祗要看看妳,就知道了。」善樓說。
  他幫她穿上外套。她選頂帽子在鏡子前戴好。
  「走罷。」善樓說。
  我們一起乘電梯下去,坐進警車。
  過了一陣,哈雪薇說:「這不是去總局的方向呀。」
  「什麼人說去總局來著?」狄警官說。
  「你說我們不是––你們除了把我帶回總局之外,沒有權利把我帶到任何地方去。」
  「我們要去拜訪妳的朋友齊莫謀。」善樓告訴她:「我們要查證一下他給妳的一千元支票。」
  「是的」狄警官說:「我們現在在調查另一件罪案。」
  「什麼罪案?」
  「資助少年罪犯。」善樓說
  「好笑。」她說:「我今年二十四歲。再說我見到齊莫謀之前十年已經脫離少年期了。」
  「我們見得太多了。」狄警官說:「女人真不容易猜年齡。經常我們突擊一個酒吧,十三,
十四歲的女孩子在裏面喝酒,她們都自稱二十歲了,誰也沒有權利來管她們愛做什麼了。」
  「你說得不錯」善樓說:「拿這位小姐來說,她也許自己說十九或超過二十歲了,但是誰知
道。守泰,你看她多少歲?」
  「喔」狄警官說:「最多看她個十八歲吧,我幾乎可以確定的。」
  「但是,她自己說不止這個年齡呀。」善樓說。
  「當然,她要說大一點,那是因為我們正在查這件事呀。男人佔她們便宜,她們越來越精
,所以––」
  雪薇說:「有機會,我就吐你們兩個一臉口水。」
  善樓大笑道:「怪不得大家不敢討論女人的年齡。守泰,再過十年,你要是少看這個女人五
歲,她會滿臉春光,給你大大的微笑。但是小女孩就是不能提起她小來,她要做大姐。」
  雪薇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喉嚨裏咕嚕了一下。
  善樓說:「對不起,雪薇。我沒聽清楚妳說什麼。但是最好不是我想像中聽到的那句話,那
句話太粗了。」
  哈雪薇緊閉了嘴唇,坐著不吭氣。
  警官又開了五分鐘左右車,慢慢靠邊在齊莫謀家門口停下。
  狄警官問:「準備怎麼樣?所有人都進去嗎?」
  「一起進去。」善樓做決定。
  我們全離開汽車,鴨子一樣無秩序地經過人行道,走向房子。
  宓善樓按房子的門鈴。
  過不多久,齊莫謀出來開門。
  「警察。」善樓說:「我們要和你談談––」
  齊莫謀經過人群看到站到後面的我,他搶著說:「這把戲要玩多久?這是今天第二次––這
個說謊狗娘養的帶警察來這裏了。我說過,我一輩子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從來沒有?」善樓問。
  「一輩子,從來沒有。」
  「連第一次警察帶我來,你也沒見到我?」我問。
  「你自以為聰明的小傢伙,你壞蛋,你死不服氣的––」齊莫謀自己突然停下來。
  善樓說:「對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言來,你對他的認識倒是蠻多的。你看看這位年輕女
士。你認識她嗎?」
  狄警官把哈雪薇推向前面。她一直像我一樣,躲在後面。
  「我告訴過你們」雪薇說:「我祗––」
  狄警官從後面把手臂撓過她脖子,搗住她嘴巴說:「閉嘴,現在是姓齊的講話,妳給我們休
息休息。」
  「我––我想這是哈小姐。」齊莫謀說。眨眨他的眼:「這裏我看不太清楚。好像是––」
  「沒關係。」善樓說:「我們反正要進去,裏面燈光亮得多。」
  善樓推開他向前進。狄警官把手移下來牢牢牽住哈雪薇的手臂。
  我開始要走進門去,突然在階梯最上一層顛躓了一下,一隻膝蓋跪下,試著想平衡自己,
側身倒了下來,隻手抱住著地的膝蓋,呻吟起來。
  「起來,起來」善樓回頭叫道:「跟我們進來,唐諾。」
  我用一隻膝蓋撐著地,爬過去依著門廊柱子上爬滿的常春藤乾嘔起來。
  齊莫謀高聲說:「我有權知道你們闖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起來!」善樓怒聲吼說:「快點站起來,唐諾。你耽誤一分鐘,這傢伙就多一分鐘來想。」
  「不行,我想吐,我控制不住。」我說。
  「我看他是裝的。」狄警官說;「他在製造機會讓姓齊的多想一想。」
  姓齊的說:「我為什麼要機會多想一想?」
  善樓用力把齊莫謀拉進屋子,說道:「老狄,把雪薇帶進來,回頭來你再來帶唐諾好了。」
  他們匆匆都進入屋子去。我伸手找到我藏在長春藤裏的玉菩薩。把玉菩薩塞進上衣口袋,
我笨手笨腳的半爬進門去。
  狄警官回出來,垂手伸進我腋下,幫助我站直,用膝蓋向我背部脊椎骨頂了一下。「進去
,你這個渾蛋。」他說:「越是緊要關頭,你偏要來這麼一手。」
  「我沒辦法呀。」我含糊地說。
  「進去!」
  「我真的想吐。」
  「吐就吐在這傢伙地毯上好了。管我們屁事。」他說:「走。」
  齊莫謀試著拖延時間。善樓決心不給他任何時間。
  「好了,姓齊的。」善樓說:「你和哈雪薇到底有什麼關係?」
  雪薇說:「莫謀,我告訴他們––」
  又一次狄警官抓住她上臂,用一隻手做著摀她嘴的動作。
  「由我們負責說話。」善樓對雪薇說:「妳再開一次口,今晚讓妳睡到拘留所去。現在,姓
齊的,由你來說話。我們時間不多,不會給你時間說故事。一切要老實說。」
  齊莫謀說:「我認識這位年輕女士,如此而已。我見過她––」
  「你為什麼給她一張一千元錢的支票?照你口氣你們關係不過如此呀。」善樓問。
  齊莫謀眨眨眼睛,敵意地說:「誰說我給她一千元錢的支票?」
  善樓上前一步,把自己臉孔湊到齊莫謀臉前六吋的地方,說道:「我說你給了她一千元支票
!」
  齊莫謀試著給雪薇做個暗示,但是善樓老隔在他們中間。「說」他說:「快說。」
  「她有個朋友需要一千元。」齊說:「這位朋友願意賣一件藝術品給我,我相信可以轉手賣
出去也賺點錢––我可以確定一千元是便宜的。雪薇是中間人,她說一切由她負責,但是我告
訴過她,貨到手,才可以把支票付出去。」
  「貨到她手了嗎?」
  「我不認為如此。至少我沒聽到提起。你要問她才行。」
  「是件什麼藝術品?」善樓問。
  「一件玉器。是玉雕藝術品。照她形容是非常精美的––東方中國的精品。她說她可以一
千元到手。她的朋友願意賣掉,因為她急需錢用。」
  「她有沒有說她朋友是誰?」
  「沒有。」
  「是不是皇甫菲麗?」
  「她沒有提,我也沒有問。」
  「你對於皇甫幼田所有的兩尊玉菩薩有認識嗎?」
  「沒有。」
  「你會不會想到這可能是兩尊玉菩薩當中的一尊。」
  「我的確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我根本沒有見到這玉器。她告訴我她朋友說這玉器在
她家已很久。她朋友決心不要了。她說她朋友急需鈔票;她要一千元,雪薇說可以幫她賣一千
元。」
  「你兜來兜去就是這幾句話,是存心在耗時間,想找更好的故事來搪塞。」善樓說:「你說
,雪薇把錢轉交給她朋友了嗎?」
  「沒有拿到玉器,她不會把錢拿出去的。當然,除非她不肯聽我給她的建議。實在我對她
瞭解也不深。假如她是在戀愛,她當然會犧牲我這個老齊莫謀而保護她男朋友。這種年齡的女
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多久之前給她的一千元支票?記住,我們會去調查的。支票是很容易追查的。」
  「應該是––三四個星期之前的事。」
  兩位警官,四隻眼睛用冷酷執法的眼神盯住了齊莫謀的臉。他們的注意力全在他臉色變化
,說話聲音和水汪汪謙和的眼晴上。周圍發生的任何事,暫時他們都注意不到。
  我溜近辦公桌一步,辦公桌後有一隻印了浮雕花紋的的皮製廢紙簍,簍裏有半滿的廢紙,
我把玉菩薩自口袋摸出,輕落在廢紙簍裏廢紙的上面。
  「就因為她一句話,你就付出一千元來?」善樓說。
  「是的,我信任她的誠實。」
  「你給她這一千元之前,認識她多久了?」
  「不太久,我告訴過你們,我對她認識不深。」
  「有這樣件玉器,她為什麼找你呢?」
  「我正好遇見了她。」
  「你在哪裏遇見她的?」
  他向雪薇看去,希望得到點暗示。善樓抓住他肩頭,把他轉回來。
  「是她來找我的。她聽說我對藝術品有興趣。她問我有沒有興趣化一千元換一件好古董,
很漂亮的玉雕品––」
  「這是你第一次遇到她?」
  「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她。」
  「你告訴她你肯花這筆錢?」
  「是的。」
  「你給了她這一千元?」
  「是的。」
  「沒有再要求詳細形容一下玉雕是雕的什麼圖案––你就給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人一千元
錢––算了,姓齊的,這是說不通的。我們知道你們相約外出過。你請她出去不止一次一起吃
晚飯––」
  「那是一千元錢之後的事。」
  「不是之前?」善樓問:「你仔細想一想,因為你馬上會發現,這件事你的情況是非常不利
的。」
  「我想不出來,我給你們弄緊張了。」齊莫謀說:「我––」
  「出去吃飯應該在給一千元錢之前,是嗎?」善樓問。
  「是的。」莫謀說。
  「這才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真的故事了。」
  「我知道她是個藝術模特兒。」齊莫謀說:「我見過她一張畫。我打聽到她姓名,地址––
我去找她。我––其實也沒什麼,我對她有興趣。」
  「對她有興趣,嗯?」善樓說:「有進展嗎?」
  「這是很窘人的問題」莫謀回答。
  雪薇半呼的聲音才自喉頭出來,就給狄警官的手摀上了嘴巴,聲音變成野獸激怒的低吼。
  「我給她一千元。」齊說完他的話。
  「為了那塊玉?」
  「為了那位願意賣件玉器給我的朋友。她說她會把玉器負責交給我。我信任她。我也是利
用這一千元交易,使我們友誼有進步。」
  「多少進步?」
  「很多進步––我相信和玉器的成交有關聯。」
  善樓向狄警官點點頭。狄把摀在雪薇面前的手放下。
  「你狗娘養的騙人精!」哈雪薇向齊莫謀大叫道:「我又不是小孩,你想佔我便宜那是門也
沒有。你說服我,要我從皇甫的收藏裏把玉菩薩拿出來,一千元一尊。是我交給你第一尊之後
,你交給我一千元錢的。我本來可以兩尊一起拿來的,但是皇甫把兩尊分開放,第二尊鎖在保
險箱裏了。」
  「我也要說有意思了。」狄警官說:「太家坐下來,慢慢來,舒服一點。」他自己找了張椅
子坐下。
  「是有意思。」善樓說,臉上露出笑容。
  「這話太虛構了。」齊莫謀嚴肅地說:「既然你們決心來誣陷人,我想我有權立即和我律師
聯絡的。」
  「你反對我們在這裏隨便看看嗎?」
  「看什麼?」
  「看看你有沒有已經拿到一個玉菩薩了。」
  「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這一類東西。」
  「這保險箱如何,打開看看好嗎?」
  「這保險箱是有時間鎖的。明天早上九點鐘之前,我自己也無法打開。這是防止小偷用的
,沒別的意思。」
  「明天早上九點鐘之前我們來等著一起打開看看可以嗎?」
  「我––我可以保證,裏面絕對沒有你講的玉菩薩。」
  「我們看看這裏其他地方,可以嗎?」善樓說。
  「我不反對你隨便看。」齊莫謀說:「我保證你們想歪了。隨便你們搜,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的。」
  善樓移動到辦公桌邊上來。
  「我沒有什麼要藏匿的。」齊說:「但是我知道你們這樣做是不合法的––你們沒有搜索狀
。」
  「我們認為有不少收穫了。守泰,是不是。」善樓說:「把抽屜打開,我們來看一看。」
  「要開你自己開。」齊說:「我再說一次,你沒有搜索狀。」
  「要搜索狀還不容易。」善樓告訴他:「就憑剛才你對我說的,我就可以申請一張。」
  「不見得,我不相信。」
  善樓看著狄警官,眉頭皺在一起。
  狄警官看住著雪薇。
  突然,雪薇從齊莫謀那裏得到了暗示,把嘴唇閉緊一聲不吭。
  「等一下,不要亂,我們先想一想。」善樓說:「小不點說早些時他來過這地方,然後我們
知道他被毒打一頓––他是在找什麼東西––他找錯方向了。他認為雪薇是––再想一想,唐
諾不會這樣笨。他––他是有目的來這裏的。」
  「所以才被修理。」狄說。
  「這一點是沒問題的。」善樓告訴他:「一切才合理。」
  「我不知道你講的事。這些事和我沒關係。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齊莫謀說。
  「有兩個警官把這個人帶到這裏來過?」善樓問。
  「是的。」
  「你告訴過他們,你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是的。」
  「所以」善樓對狄警官說:「他知道他免不了牽進去了。他爭取到了一個到一個半小時時間
。看來在這個地方,我們是找不到任何有罪證據了。」
  「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會找到什麼東西的。不過不是因為你所形容的我把東西清理掉了,而
是本來就沒有東西。」齊莫謀說。
  善樓在辦公室踱步看著。
  齊莫謀,現在對自己立場已經清楚了,說道:「沒有搜索狀是不行的,警官。」
  「我可以打電話進去,請人送搜索狀來。我們兩個人會等在這裏,不准你動任何東西。」
善樓說。
  齊莫謀說:「電話在桌子上,借給你打,免費。憑你現有的資料,我不相信你申請得到搜索
狀。」
  善樓一腳把廢紙簍踢到外面來說道:「呀,我最近走路真不小心,時常踢倒東西。」又加一
句道:「噢,看來自從你知道有人在找你麻煩之後,你清理了不少檔案,是嗎?」
  他向下看這些撕碎了的信件,團皺了的信封,突然,有件東西吸引了他眼神。他伸手進廢
紙簍,在裏面撈了一圈,抓住了玉菩薩,拿上來,他說:「嗯嘿,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齊莫謀凝視著玉菩薩,有如見到了鬼。
  「栽贓!」他大叫道:「栽贓!是你帶進來的。這是你們帶進來栽在那裏的!這––」
  他的聲音慢慢小成無聲。
  「有意思」善樓說:「你說這是栽贓?你可以向法官去說––我敢和你打賭,這是皇甫家失
竊的玉菩薩。」
  雪薇突然站起來。「你這個騙人的渾蛋!」她尖叫道:「你告訴我已經處理掉了。你在電話
說所有證據都消除掉了––」
  「閉嘴!」齊莫謀大叫。聲音裏充滿了狠毒,雪薇嚇得突然真的閉嘴。
  「沒有關係了。」善樓向他們兩個笑笑說:「我們不須要你們說話了。你們在搞什麼鬼,我
們都知道了。」
  善樓拿起電話,做個謝謝剛才齊莫謀邀請免費打電話的表情,撥通總局。「我是宓善樓警
官。」他說:「我現在在卡爾頓道六二八六,一個叫齊莫謀的家裏。我認為這傢伙是個收贓者–
–我們已經在他廢紙簍裏發現了一尊玉菩薩。是一個翡翠玉雕,額頭有顆紅寶石的。我相信是
皇甫收藏中失竊的那一尊。
  「狄守泰和我在一起。我要就近的巡邏車立即來支援把這地方封起來。我自己立刻要回來
。我要帶回一個叫雪薇的女郎和另外一個姓賴的私家偵探。玉菩薩鑑定是贓物後我要立即申請
搜索狀。我要請你們通知皇甫太太,隨時準備認贓––你都記下來了?好,一切準備好。我要
這地方完全封死,直到我拿了搜素狀回來搜。我相信我們破了皇甫謀殺案,也破了皇甫失竊案
。」
  善樓轉向狄警官說:「我再出去用車上無線電呼叫附近的警車,看那一輛先來。你指定個警
察看住這傢伙,必要時可以用手銬銬住他,也可以用持有贓物名義收押他,當然最好是等玉菩
薩給皇甫太太看過再辦這一手。主要是叫警察看住他,眼睛也不眨的看住他,免得他搞鬼。」
  齊莫謀,瞼都變綠了。「皇甫謀殺案。」他說:「老天!」
  善樓對雪薇說:「妳跟我回去,妹子。」
  他把大拇指向我一翹,說道:「賴,我們外面等。守泰,裏面交給你。一二分鐘之內支援應
該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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