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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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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北斗七星]萬夫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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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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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0:57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五章 草原王子

  
  寒風掠過草原,山丘頂上的騎兵軍旗與山下近衛軍的軍旗迎風飛舞,獵獵作響。

  時間點點滴滴地流逝,兩軍之間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文森特只覺得捏著劍柄的手心濕濕的。戰爭,一觸即發。

  猛然間,近衛軍方陣裡響起一陣悠長的號聲,蕭特聽到號聲,心裡一鬆,他知道這是撤退的信號。整齊的腳步聲響起,隱隱傳到山坡上,近衛軍前隊變後隊,雖退不亂,保持著整齊的隊形,緩緩向東方退去。

  文森特微微一笑:「克倫威爾能屈能伸,果然是將帥之才。」

  切尼微微點頭:「他將會是咱們強勁的對手。」

  山坡上,其餘眾人面面相覷,臉上猶帶著絕處逢生,不敢相信的表情。待到近衛軍慢慢走遠,人群終於爆出了歡呼聲。蕭特按捺住滿心的歡喜,瞟了巍恩一眼:「你怎麼知道會有救兵?」

  巍恩含笑不答,站起身來:「去迎接咱們的救命恩人吧。」

  騎旅仍然保持著方纔的陣勢,遙遙注視著還沒有完全退去的近衛軍,不多時,一隊騎兵從坡下馳出。

  巍恩與蕭特並肩站立,等待著援軍的光臨。很快,騎兵奔到二人不遠出,騎士們紛紛下馬,一位年輕的騎士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年輕騎士來到二人面前,先是手捂胸前,微微一躬,然後抬頭微笑道:「歡迎巍恩先生,克瑞斯特閣下光臨大草原。」

  蕭特看清年輕騎士的面孔,心裡「嗯」了一聲。原來,這位年輕騎士便是前天晚上他們救下的那位受傷的騎士。

  「感謝您的救援,穆勒王子殿下。」巍恩施禮回答。

  蕭特與年輕騎士同時一驚,蕭特臉上露出費解的表情,騎士則定定地看著巍恩,半晌方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巍恩微笑道:「哦,我本來只是懷疑,剛剛才能確定。」

  「請您務必告訴我其中的緣由。」

  「對。」蕭特道:「為什麼你能預測到這位先生會率領騎兵及時趕來增援,我很想知道你的依據。」

  文森特與切尼這時也慢慢走到巍恩的身後,聽了三人的對話,切尼心裡大吃一驚。

  「好吧,那我就說說看。」巍恩道。

  「那天晚上,當您第一次提起死難的三十同伴時,臉上的表情雖然悲痛,卻沒有十分地難過,對於他們的犧牲也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彷彿為了保護您的安全,他們的犧牲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當時我就在想,這位騎士的身份不簡單,否則您年紀輕輕,那三十名騎士為什麼一定要拚死保護您的安全呢?」

  「有道理。」騎士略一思索,點頭道。

  「隨後,我讓人照顧您的座騎。令人奇異的是,您雖然滿身傷痕,馬卻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而且看上去精神不錯,和您的身體狀況大不相同,照理說,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看看我們的馬,幾乎沒有一匹倖免受傷。」

  切尼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微微點頭。「這能說明什麼?」騎士微笑地問道。

  「一開始,我還沒有明白為什麼,但經過這兩天的事情,我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為什麼?」

  「首先,因為某種原因,您與您的部下首先遭到了鳥群的攻擊,動物在您身上留下的撕咬傷痕,其實並不是狼群造成的,而是鳥群造成的,只是當時天色已黑,沒有仔細檢查你身上的傷痕到底是何種動物留下的,何況,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又能想到小鳥會變得如此瘋狂?」頓了一頓:「而且,縱橫草原的穆勒鐵騎,連草原狼群都對付不了,這好像聽上去不太可能。」

  騎士慢慢收斂笑容,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顯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過了半天方道:「你接著說。」

  「如果您確實遭到了鳥群的襲擊,而座騎卻奇跡般地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那就說明,您在逃離的途中換過馬。」

  騎士靜靜地看著巍恩,緩緩道:「不錯。我是中途換過馬。」

  「這茫茫草原,一路上我們沒有看到任何供人補給的地方,你能換馬的地方,想必是你們的秘密驛站。不過,既然你已經到了秘密驛站,為什麼不在那裡休息,卻反而要星夜趕到到我們的車隊呢?」

  「答案只有一個,你想看看我們究竟是什麼人,或者是想要證實我們的身份,但是時間不等人,所以縱使受了傷,你也要來到車隊。」

  大家聽著巍恩等人的對話,都慢慢地圍了上來,文森特忍不住道:「證實我們的身份?」

  巍恩看了看文森特:「作為草原的王者,想必消息十分靈通。我們和克倫威爾的追兵一進草原,穆勒王便知道了,於是便派出了您前來打探情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您與您的手下遭遇了鳥群,或許真得是因為信鴿的原因,您帶著人前去探察,結果被發現後,遭到鳥群襲擊,一番搏鬥後,只有您突圍出了戰場。」

  「這個時候,你雖然受了傷,但是已經知道了克倫威爾和鳥群都是針對我們而來的,而且即將要展開進攻,由於時間緊迫,你必須要查明我們到底是什麼人,才好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蕭特道:「就算如此,可是穆勒王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咱們的身份?」

  巍恩手指輕輕撫著下頜:「不是咱們。是你。」

  蕭特一愣。巍恩轉頭道:「如果我沒猜錯,王都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穆勒大王那裡,所以大王很重視,並派出了王子親自前往探察,由於蕭特一直在車中休息,沒有露面,所以您只能進入到車隊裡瞭解情況。」

  蕭特「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年輕騎士「哈哈」一笑,伸出了大拇指。

  巍恩繼續道:「第二天清晨,已經瞭解清楚的您匆匆離去,雖然拿了我們給你的糧水,卻只是半天的食量,這說明,您此去路程大概只用半天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看了看眾人,巍恩微笑道:「所以,如果穆勒大王會派出援軍的話,此刻便應該是他們趕到的時間。」

  眾人齊齊「哦」了一聲,明白了剛才巍恩臨敵時的輕鬆源於何處。

蕭特站在巍恩的側後方,看到他侃侃而談,瑩瑩的目光中一片柔和,既有欣喜,亦有自豪。

  騎士頜首微笑:「不愧是巍恩先生,事情分析的如此清晰準確,如同親眼看見得一般。不過,您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呢?」

  「知道您的身份其實不難。首先,那天晚上您雖然換了衣服和馬匹,卻忘了更換馬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那馬鞍不但質地名貴不凡,而且勒肚的皮帶上刻著「V.I」的字樣。當時我就想,它會不會是草原王子(VEDLTINFANTE)的縮寫呢?」

  騎士呵呵一笑:「對於我們這些長在馬背上的人來說,熟悉的馬鞍如同是戰士的寶劍、商人的算盤,除非遺失或損壞,否則是不會輕易更換的。」

  「其次,剛才您離陣而出的時候,經過兩旁的騎兵時,他們都舉起馬刀,立在面目之前。」頓了一頓,巍恩轉頭看著切尼道:「我曾聽切尼先生提起過,草原騎兵向上司行軍禮時會把馬刀立在腰側,而不是面前,這說明您的身份想必要更高一些。於是,我就冒昧地猜測您的身份是一位王子殿下。」

  騎士拊掌大笑:「太棒了。不錯,巍恩先生,我就是穆勒族的二王子,桑結。」

  切尼聽著巍恩的敘述,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巍恩所說的事情他也觀察到了,卻沒有把他們穿成一條線去思考,待到巍恩解釋明白,他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親王殿下對他另眼想看,這位年輕人果然有他出色的一面,只是輕易不展現出來罷了。

  桑結王子報出自己的身份,眾人自然要恭敬施禮,蕭特卻不必如此,因為穆勒王雖然是掌管三郡草原的貴族王爵,但級別還比不上范德親王。

  果然,桑結王子客套一番後,主動向蕭特施禮,眾人寒暄幾句,桑結對著蕭特道:「父王已經知道王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和親王閣下一直是好友,便責令我來全權保護您在草原上的安全。這次我一時大意,險些耽誤了大事,讓您路上受驚了,真是抱歉。」

  「您不必這麼客氣,援助之恩,蕭特永世銘記。」蕭特微笑道。

  桑結看了看已經退到遠方,只剩下一條黑線的皇家近衛軍,道:「蕭特閣下,此地仍是險地,不宜久留,你們收拾一下,一起回我們的宿營地吧。」

  蕭特點頭,正要答應,巍恩忽然插口道:「不行。」

  眾人一愣,目光轉向巍恩:「為何不行?」

  「因為克倫威爾可能已經猜到了你們的身份,肯定會帶著軍隊捲土重來。」

  桑結道:「不會吧。我剛才是把自己說成是馬賊紅狼的。」

  「從方才近衛軍的表現來看,克倫威爾是一位治兵有方,頭腦清楚的指揮官,這種人是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語的。何況您剛才自稱是草原紅狼的時候,他的騎兵回答是不管你們是誰,都要承擔嚴重的後果。可見,克倫威爾已經懷疑您的來歷了。」

  桑結臉上露出一絲驚容,沉吟著沒有說話。

  蕭特思考片刻,道:「巍恩說得有道理。現在你們隱匿了真實身份,他實力稍遜,暫且退去,一旦他重整大軍來到你們的部落要人,你們若是不允,那他就有出兵的理由了。」

  桑結抬頭,望著蕭特:「您的意思……」

  「桑結先生,我很感激你在關鍵時刻救了我們,但我不能把戰火引到你們的族人身上,那樣就太自私了。請您轉告穆勒王殿下,我們稍事休整,便會盡快離開草原,請他放心。」

  桑結遲疑道:「這樣是不是太危險了?」

  「應該不會。」巍恩答道:「克倫威爾雖然厲害,手下卻沒有騎兵部隊,我們一路急行,他們是追不上我們的。」

  「那些瘋狂的飛鳥怎麼辦?一旦被他們纏上,只怕寸步難行。」

  巍恩抬頭看了看,只見頭頂的天空上仍盤旋著兩隻游鳶,想了想,道:「文森特,你吹一下角笛,看看能不能驅走能兩支飛鳥。」

  文森特含著角笛,胸膛運勁,爆出了一聲高亢洪亮的脆響,響聲傳至半空,那兩支游鳶如中雷噬,雙翅劇烈地顫抖了幾下,倉惶地向東方逸去。

  巍恩一笑:「趕走他們的飛鳥哨兵,我們就不怕敵人發現我們的行蹤了。」

  桑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好厲害。難怪克倫威爾會親自追下來,巍恩先生,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當下,桑結不再堅持,贈給了車隊十餘匹駿馬,並派出了兩個騎兵做為嚮導。車隊等到前往扎木合買馬的騎士會合後,不再耽擱,繼續向西進發。有了草原駿馬和穆勒騎兵,車隊不但行進的速度大大加快,而且消息靈通,不虞補給,再也沒有遭受任何攻擊。

  十五天後,草原漸漸稀疏,宏偉的西回山脈漸漸映入眼簾,眾人心裡明白,約克郡已經不遠了。這天午後,文森特策馬來到巍恩身邊:「嚮導說過了今晚,明天咱們就會進入約克郡了。巍恩,回到該雅小鎮,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沒想好。再說了,不知道約克郡的辛格伯爵會是什麼態度,咱們能不能安全抵達該雅小鎮還是個問號。」

  「辛格不是問題。」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二人回頭一看,正是蕭特。他身體痊癒後,便一直騎馬趕路。

  「辛格的夫人是父親的堂侄女,關係一直很親近。否則辛格上次生日,我也不必親自前往祝壽了。」

  文森特點了點頭:「那就好。」

  巍恩蹙眉道:「不過,我心裡擔心的倒不是這件事。」

  蕭特一怔:「那是什麼?」

  「如果那位飛鳥召喚師真是王族的法師,那王族為什麼會幫助克倫威爾呢?按理說,他應該是兩不相幫,坐收漁利才對啊。」

  「我也想不明白。」文森特道:「王族已經銷聲匿跡幾十年,突然冒出了一個法師,是什麼原因?」

  「也許,那個召喚師並不是王族的法師。」蕭特思考地道。

  巍恩看了文森特一眼:「那芬妮的角笛又如何解釋呢?是不是王族的法師,文森特你最清楚吧。」

  文森特沉默半晌,長歎一聲:「是的,那人應該是王族的召喚師。」

  蕭特本想問問文森特確定的理由,看到他黯然的臉色,知他有難言之隱,略一凝思,不再說話。

  巍恩看著遠山凹凸起伏的筋脈,緩緩道:「我想,那位王族的法師遲早還會和咱們碰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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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1:12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六章 扼住恐懼的咽喉

  
  正如蕭特所言,車隊離開草原,進入約克郡後,沒有出現異常的情況,辛格伯爵似乎對車隊的到來毫不知情,而蕭特一行也沒有張揚,盡量隱蔽自己的行蹤,目標直奔該雅小鎮。

  草原那邊,穆勒王傳來消息,克倫威爾幾日之後果然便率領大軍前來「拜訪」,結果不言而喻,克倫威爾一番刺探未果後,只得訕訕而去,不久便退出了草原,據說回王都去了。

  眾人得到這個好消息,上下一片歡欣。一直縈繞在眾人心頭的困擾終於暫時褪去,就連刻板嚴肅的切尼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天下午,車隊登上一個緩坡,巍恩與文森特走在隊伍的前頭,站在坡頂往下望去,只見層層的山巒腳下靜靜地矗立著一座村鎮,裊裊的炊煙正緩緩升起,一條小河從中穿過,雖然是隆冬時節,河面結著冰,卻絲毫不減寧靜的村鎮與潔淨的河流互相襯托出的自然與和諧。

  文森特眼中流露出一片暖意,悠悠道:「不容易啊,終於又回來了。」

  巍恩心中也生出感慨,歎道:「繞了這麼一大圈,又回到了昔日的起點,人生,真是難以揣測。」

  文森特微微一笑:「巍恩,你回來只是休整一下,真正的挑戰,恐怕還在後面呢。」

  兩位患難與共的好朋友互相看了看,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鼓勵與笑意,頓了一頓,二人齊聲大笑,巍恩奮力一抽馬鞭,馬兒一聲嘶鳴,向坡下奔去。

  蕭特緩緩策馬來到巍恩方才站立的地方,凝視著坡下二人迅疾的身影,目光裡蘊涵著複雜的神色,似乎有著自己的心事。

  到了傍晚,伴著清脆的鈴鐺聲,車隊終於進入了該雅小鎮,寧靜的村鎮頓時轟動了起來。所有的村民幾乎都走出家門相迎,在迎接的人群中,巍恩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既有原來小鎮合唱團的成員,也有薩拉門托古堡夏士蘭的族人,每張臉龐上都洋溢著驚喜與真摯的笑容,那份熱情,簡直令外面的冰天雪地為之融化。

  若拉下了馬,逕直撲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父親的懷抱。與上次分別時相比,鎮長圖爾好像又蒼老了幾分,臉上紋路縱橫,風霜之色愈發地明顯。看到自己的女兒,他勉強保持著鎮靜,摟著她的肩膀低聲安慰。

  望著簇擁在面前的人群,巍恩心中五味雜陳,感動與惶恐在心中不斷交替。要知道,現在的他並不是衣錦還鄉的貴族,而是一個被王命追緝的犯人。

  來到老鎮長的面前,巍恩的臉色有些窘迫,圖爾看到他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回來就好,其它的以後再說。」

  巍恩剛想說話,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側頭一瞧,正是夏士蘭。比起在羅德島上,他的面色好了許多,雖然仍顯蒼白,但卻已經不見了碧藍的顏色。

  夏士蘭微笑道:「兄弟,你總算回來了。」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聲調,巍恩聽了心中一暖,卻說不出話來。

  由於來的匆忙,一時間圖爾也來不及為眾人準備食物,於是各家紛紛拿出一部分糧食蔬菜,作為巍恩等人今夜的晚餐。

  晚餐簡單卻不寒酸,吃完晚飯後,除了夏士蘭以外,族人們紛紛散去,切尼去安排車隊的休整事宜,其他人則聚在圖爾的家裡,向老鎮長詳細敘述了一遍最近的情況。當聽到那神秘的鳥禽召喚法師時,大家的臉色凝重了起來,圖爾與夏士蘭均面沉如水,竟比起剛才聽到巍恩遭到王廷追殺時尤甚幾分。

  過了好一會兒,圖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王族又露面了?看來外面的世界又要不太平了。」

  巍恩道:「圖爾大叔,王族為什麼會幫著王廷的軍隊?我又沒得罪王族,他們幹嗎和我過不去?」

  圖爾搖搖頭:「我也不明白。」

  若拉嘴一撅:「王族的人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地,憑什麼要攻擊我們。」

  圖爾歎息道:「王族的人一向如此,他們對待其它的生命向來毫不在乎,凡事只要符合他們的利益就行。」

  眾人議論紛紛,均對王族這種惟利是圖,毫無人性的行為表示憤怒。圖爾沉默了下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隨著夜色漸深,大家逐漸露出睏意,圖爾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道:「先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商量。」

  巍恩走在後面,他出了房間,來到院子中間,一股冷風撲面而來,風勢雖然料峭,卻令人神智一清。蒼白的月光傾瀉在院中的空地上,映著巍恩孤單的身影,一絲悲涼慢慢瀰漫在空氣中。

  巍恩抬頭,看到了天空的圓月。

  「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巍恩回身,看到蕭特站在屋簷下,陰影中隱隱可以看到一襲白衣。

  「蕭特,我怎麼覺得你有時候說話娘娘腔?」巍恩笑道。

  蕭特走出陰影,來到巍恩的身邊,皺眉道:「什麼意思?」

  「要是我,就會說今晚的月亮還真圓。只有姑娘們才會經常用好字來形容一件東西。」

  蕭特嘴角輕輕一撇:「你這人有時候精明得厲害,有時候卻又笨得像個蟊夫。」

  巍恩呵呵一笑,不以為忤地道:「外邊很冷,你趕緊去睡吧。」

  蕭特瞥了他一眼:「怎麼?嫌我煩了?」

  「沒,我這不是關心你嗎?」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趕我走?」

  「好吧,你既然這麼說,那就別走了。等下我困了,你也睡我旁邊。」

  蕭特臉色微微一紅,急忙轉頭道:「別胡說。」

  巍恩嘿嘿笑了笑,道:「別害怕,我只是說說而已。萬一你打呼嚕怎麼辦?我睡覺很輕的。」

  蕭特「哼」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話。倆人沉默片刻,巍恩看著蕭特曲線柔和的側臉,試探地道:「沒生氣吧?」

  蕭特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忽然道:「巍恩,我想問你一個事。」

  巍恩愣了愣:「你想問什麼?你要是問我日後的計劃,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還沒有什麼具體的打算。」

  
 蕭特搖頭道:「不是這件事……」話沒有說完,他看上去有些猶豫。
  巍恩望著蕭特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今天怎麼了?幹嗎吞吞吐吐的?」

  蕭特瞟了一眼巍恩,剛要說話。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鐘聲,鐘聲穿過透明的月光,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更顯得悠揚。

  巍恩聞聲回頭,側耳傾聽,鐘聲響了12下,才裊裊散去。巍恩微喟道:「已經是子夜了。」

  「蕭特,你困不睏,趕緊去……」一邊說著,巍恩一邊轉頭對蕭特說話,話沒說完,他臉上的微笑便凝固在了臉上。

  月光下,蕭特平日裡兩顆晶瑩明亮的眸子突然之間變得空洞如乾涸的旱井,臉色如雪一般蒼白,方纔的表情蕩然無存,臉上覆蓋了一層木然,還夾雜了一絲驚懼。

  「蕭特,你怎麼了?」巍恩吃驚地問道。

  蕭特沒有回答,他癡癡地瞪著遠方,目光穿過院牆,迎上剛才鐘聲傳來的方向,口中唸唸有詞,似乎還帶著某種奇異的旋律。

  「寒冬的圓月下,

  冰雪凝結出衰亡之花。

  伴隨著來自煉獄的12聲索魂音符,

  人們將從暫時的歡樂中跌入悲哀與絕望的深淵。

  閃光的鐮刀是死神的象徵,

  一聲聲烏鴉的哀鳴,象徵

  是對摯愛之人的最後致禮。

  遠離紛擾,回到生命的始端吧,

  今夜,我們說永別。」

  巍恩聽了心中一驚:「這是什麼歌曲,為什麼聽上去像葬禮上的訃歌?」稍稍凝神,他急聲道:「蕭特,你怎麼了?」

  聽到巍恩焦急的召喚,蕭特死水一般的眼神稍稍泛起了一點漣漪。他轉動目光,看到巍恩,頓了一下,死水忽然活了起來,眨眼間,兩道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順著潔白的臉頰流了下來。

  「親愛的巍恩,你知道嗎?你是我一生心中最重要的人。」蕭特輕輕柔聲道,溫柔如月如水。巍恩一怔,正要說話,猛然間,一陣嘶啞的鳥啼從身後傳了過來。他駭然回頭,看到了一副景象。

  一副充滿死亡氣息的景象。

  明亮的圓月下,一條健碩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牆頭上,他一身黑衣,就連面孔也籠罩在黑色的頭罩下,左肩肩膀上,停留著一直同樣烏黑的烏鴉,烏鴉的眼中透著兩點邪惡而閃亮的光芒,正死死地盯著巍恩。皎潔的月光下,這一人一鳥身上淡淡飄散著腐敗的氣味,恍惚如來自地下的死亡使者。

  巍恩屏住了呼吸,心跳似乎在剎那間停止了跳動。

  黑衣人右手抬起,指尖衝著巍恩一點,烏鴉桀桀一笑,雙翅猛地撲動幾下,黑色的身軀離開了主人的肩頭,向巍恩俯衝過來。

  眨眼之間,烏鴉便已衝到了巍恩的近前,尖尖的前喙略略彎曲,如鐮刀的鋒刃,刃芒上一點綠光隱隱閃現。

  巍恩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本能地舉起胳膊,卻不知道應該護在哪裡。突然,一縷疾風擦過,一個人影在生死寸間躍過了他的身際,雙臂遠遠張開,擋在了他的身前。

  那是蕭特。巍恩的瞳孔猛地擴大,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不要!」

  烏鴉如黑色的閃電,一鍥而入,尖喙重重地啄在蕭特的左胸,蕭特嗓子裡響起一聲呻吟,向後倒下,倒在了巍恩的懷裡。烏鴉一擊便退,在半空中盤旋了一圈,黑衣人淡漠地看著跪在地上,抱著蕭特的巍恩,正要發出再次攻擊的命令。院子的房屋裡突然傳來切尼的暴喝:「什麼人!」

  緊接著,房屋中的燈火次第燃起,喧嘩擾碎了寧靜。黑衣人眼中閃過凶芒,一捲身上的黑袍,消失在牆頭。烏鴉跟在黑衣人的身後,向遠處飛去,在夜月的天空中留下了一道似哭似笑的鳴叫。

  蕭特躺在巍恩的懷裡,一道黑線迅速冒出,向他的脖頸處延伸。巍恩大驚:「有毒!」

  心思電轉,巍恩伸出手,開始撕扯蕭特的衣服。蕭特的意識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之中,猶是如此,當巍恩的手探上他的胸口,他氣若游絲地道:「不要。」

  巍恩沒有理睬他的反對,左手扯開他的外衣,探手進去,正摸索著解開他的裡衣,突然,巍恩一怔,手如觸電般猛地收回,臉上露出了古怪之極的表情。這時,黑線已經爬到了蕭特鎖骨之間的位置。巍恩兩眼冒火,咬了咬牙,撩開蕭特的衣服,露出一片雪白。白皙光滑的肌膚上,烏鴉的啄痕如雪原中的一處污痕,刺眼而醒目。巍恩顧不上其它,一低頭,準備吮吸傷口。

  「不可!」一個沉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正是聞聲趕來的切尼。

  切尼迅速地觀察了一眼傷口,臉上頓時露出驚容,他左手探出,急速地在蕭特的脖子上一陣揉捏,右手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塞進了蕭特的嘴裡。

  巍恩見是切尼,心中微感輕鬆,悄悄掩上蕭特的衣服,急切地看著切尼:「怎麼樣?要不要緊?」

  切尼掃了他一眼,目光中既有憤怒,亦有驚訝,半天方道:「好厲害的毒!」

  巍恩心中一涼,他低下頭,發現蕭特也在盯著他。二人的視線相遇,巍恩柔聲道:「沒事,只是一點輕傷,很快就會好的。」蕭特唇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臻首輕搖,忽然輕聲道:「父親說過,誰能扼住恐懼的咽喉,誰就能改變命運的結局!」

  巍恩臉上露出慘笑:「難道你早就知道這個結局?」

  蕭特沉默著,臉上的神情出奇地平靜,凝視巍恩的目光中,溫柔中隱隱含著一絲羞意。突然,她的眼睛閉上了。

  「蕭特!」巍恩狂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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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七章 爭執

  
  老鎮長圖爾從蕭特的臥室裡走了出來,外面正在焦急等候的眾人一下子圍了過來,紛紛詢問蕭特的情況。圖爾坐到一張椅子裡,慢慢地沉吟道:「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不過情況卻很棘手。」

  若拉端來一杯熱茶:「爸,你趕緊說說吧。」

  圖爾接過茶杯,長歎一聲:「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今夜襲擊蕭特的刺客就是路上追殺你們的王族召喚師。」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

  「蕭特的傷並不要緊,調養幾日便無大礙。關鍵是她身上的毒……」

  文森特道:「大叔,以您的閱歷也解不了毒嗎?」

  圖爾搖頭道:「這毒叫做『狂心病」,毒性十分厲害,我只能延緩它的發作,但要解決它,我實在無能為力。」

  若拉不解道:「爸爸,什麼是狂心病?」

  「狂心病的毒菌是太陽鳥王族從野鳥身體上提煉的一種毒液,此毒對鳥無害,對其它生物卻有致命的殺傷力,所以王族昔日常把這毒液抹在鳥喙上,使它變成了一件非常厲害的攻擊武器。狂心病毒進入血液內,就會隨著血液向頭部流動,你們看到的那條黑線就是病毒的徵象,一旦黑線抵達至眉心,中毒之人便會發狂至死,死狀極為痛苦。」

  眾人面面相覷,暗自咋舌。切尼沉聲道:「圖爾先生,請問蕭特少爺還有多少時間?」

  圖爾考慮了一會兒,緩緩道:「我能做得全都做了,最快二十天,最慢一個月,蕭特的病毒便會發作。」

  切尼「噌」地轉身,向屋外走去。文森特急忙道:「切尼,你幹嘛去?」

  「去找那個該死的召喚法師,只有他的身上才會有解藥。」

  「你去哪裡找?」

  「不知道。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少爺死。」

  文森特面沉如水,不再說話,切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圖爾看了眼文森特,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巍恩走向蕭特的臥室。

  卡門問道:「老鎮長,那我們怎麼辦呢?」

  圖爾道:「我們現在只有兩條路,一個是等候。」

  「等候?」

  「是的。那個法師既然是來襲擊巍恩的,那他肯定還會找機會再次出手,我們多加防備,也許能擒下他,從他身上找出解藥。」

  「那我們豈不是太被動了?要是他半個月不來,蕭特不是就沒救了。」若拉道。

  卡門道:「第二個辦法呢?」

  「第二個?」圖爾抬頭掃了一眼文森特,緩緩道:「是找到王族其它的法師,通過他們的手來救蕭特。」

  「王族不是覆滅了嗎?去哪裡找他們?」若拉奇怪道。

  卡門沉思道:「就算能找到他們,他們也未必會幫忙吧。」

  圖爾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忽然,文森特開口說道:「也許能。」

  眾人吃了一驚,卡門注視著文森特,他臉上陰沉中似乎夾著一絲痛苦與猶豫,彷彿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做了這個決定。

  巍恩推開房門,走進了臥室。床上,蕭特安靜地躺在那裡,雙手擺在被子外面,蒼白的臉沒有分毫的血色,一道蜿蜒的黑線隱隱出沒在她的脖子上,猶如一道令人噁心的蚯蚓。

  巍恩心中一陣絞痛,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苦頭啊,本因為到了小鎮能好好休息幾天,沒想到,轉瞬之間,讓人心碎的劇變接踵而至。

  慢慢坐到床邊,巍恩凝視著蕭特的臉龐,縱然是在病中,她的臉頰依然帶著令人心醉的安詳與寧靜,就是間或的蹙眉,也讓人油然而生憐惜之心.

  巍恩低下頭,看到蕭特被外修長白皙的右手,剎那間,他憶起了那夜他們相識不久,在斯坦福促膝夜談的情景,記得當時也是這雙漂亮的手,為他斟滿了酒杯,送來了關心、理解與溫馨。

  彈指一揮,那個記憶深刻的仲夏之夜似乎早已遠遠離去,這隻手的主人在今夜也走到了死亡的邊緣,而他偏偏才剛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份情誼,命運是何等的殘酷!

  望著床上的知心好友,一時間,和蕭特交往的點點滴滴都湧上了心頭,他想起他們一起去購買騎士裝時的歡笑與爭執、想起離開裡約堡、前往羅德島時她送來的防寒衣服和句句叮囑,還有更多……巍恩埋下頭顱,心裡痛苦地吶喊:蕭特,你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要死,也應該讓我走在前面啊。

  門聲一響,一個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巍恩,收拾一下,我們出發。」

  巍恩猛地抬頭,眼角里含著閃光:「去哪?」

  「去救蕭特。」文森特沉聲道。看了看巍恩:「兄弟,好男兒流血不流淚。」

  巍恩起身,直視文森特:「無論流什麼,只要能救回蕭特,我都願意!」

  ※※※※※※※※※※※※※※※

  天色一亮,文森特便駕著一輛簫府的馬車離開了小鎮,巍恩與切尼騎著馬護在馬車左右。蕭特安靜地躺著馬車裡,車窗被遮蓋得嚴嚴實實,擋住了外面的光線,據老圖爾講,中了狂心病毒的人,會十分懼怕光。

  切尼本想多帶幾名騎士護衛,被文森特拒絕了,此去吉凶未卜,多幾個人起不了太多的作用,還可能會白白的犧牲,切尼明白文森特的意思,便派了幾個騎士們回東三郡報信,自己則堅持隨行。

  出了小鎮,馬車徑直向西,直入西回山脈,路途難走,三人無心說話,一路默默前行。到了傍晚,巍恩想起昨夜蕭特受傷前所吟唱的歌曲,那旋律十分特殊,令他印象深刻,不覺哼出了聲。

  走在前面的切尼忽然一勒馬韁,回頭看著巍恩,驚訝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明日之歌的?」

  「明日之歌?」巍恩一驚,他想起來,蕭特正是憑著她的明日之歌,才發現了克倫威爾的皇家近衛軍。

  切尼打量了巍恩幾眼,歎了口氣:「少爺對你真是沒說的。」

  巍恩搖頭道:「蕭特並沒有傳授我什麼明日之歌,我只是簡單的模仿了一下。」

  切尼回過頭,繼續趕路不再說話。巍恩策馬趕了上去,問道:「切尼,明日之歌到底是什麼,你能不能給我說說?」

  切尼思考了一會兒,道:「好吧,告訴你也無妨。」

「明日之歌其實就是一種預言術,」切尼開門見山地道:「施術人能在施法後預知到一些關於未來的片斷,這些片斷會以一種特殊的旋律方式出現,旋律的內容是預言事件發生時的一些描述,少爺稱它們為預言的條件。」
  巍恩驚道:「難怪那夜刺客還未出現前,蕭特就似乎已經察覺了什麼,原來她已經通過預言術猜到會發生變故。」

  切尼搖頭道:「預言術雖然神奇,但也只能預知到未來的某些朦朧景象,並不能掌握到預言發生的確切時間和地點。少爺估計當時是發現預言的條件一一開始實現,才感覺到預言即將發生。」歎了一口氣,切尼沉聲道:「可惜,她還是知道得太晚了。」

  巍恩臉色黯然下來,切尼接著道:「咱們進入草原前,少爺要預測克倫威爾的皇家近衛軍,本不用耗費她太多的精神,但她堅持要接著預測你此行的結果,所以才大傷元氣,術後休息了那麼長的時間。」切尼掃了巍恩一眼:「同時預言多個事件,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搞不好就會丟掉性命。」

  巍恩聽完,心中湧起一股熱流,張嘴想說什麼,卻覺得嗓子裡堵著一團空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切尼抬頭看了看天空,陰沉的天空見不到一絲陽光,悵然道:「蕭特少爺十幾歲便出使鹿特丹,在巴斯克王廷舌戰諸臣,最終保住了兩國之間的和平,成為了大陸上最年輕的內閣大臣。那時候,她可是全國上下的天之驕子啊,走到哪裡迎接她的都是鮮花和掌聲,可如今……」切尼猛地低頭,凝視著巍恩,眼光中有了些凶狠:「為了你這麼個無名小子,她落到了這步田地,連生死都不知,我真不知道她這是為什麼!」

  巍恩冷靜地回視著切尼:「蕭特為我受傷,我的心裡更難過。切尼,不要以為只有你重情誼,別人都是狼心狗肺。」

  切尼的馬猛地一頓,他寬闊的方臉一陣抽搐,握著韁繩的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他狠狠地瞪著巍恩,眼裡似乎要冒出火來。巍恩神色不變,淡淡的目光如湖水一般平靜。

  二人的目光對峙著,忽然,前方正在趕車的文森特咳嗽了一聲:「你們兩個別忘了,那個刺客也許就在咱們的附近。」

  切尼聞言,哼了一聲,一揚馬鞭,不再理會巍恩。巍恩聳了聳肩,策馬來到車廂旁邊,他的手伸進車窗,將車簾撩開了一條縫隙,往裡看了一眼:車廂裡,蕭特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巍恩心中一陣絞痛。

  切尼騎馬來到文森特的旁邊,低聲道:「文森特,為什麼要帶著巍恩?」

  文森特看了一眼切尼,沒有回答。切尼繼續道:「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他打又打不得,跑又跑不快,帶著他只會礙手礙腳……」

  文森特打斷了他的話:「切尼,要想救蕭特,非巍恩不可。」

  切尼一怔,思索片刻道:「難道,你想把他作為誘餌,把那個該死的刺客盡快引出來?也對,村子裡人多事雜,反倒不如山裡更清靜,這個主意不錯。」

  文森特淡淡一笑:「切尼,如果是你,你會把自己的兄弟作為誘餌、置於危險之中嗎?」

  切尼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你別問了,如果一切順利,你很快就知道了。」

  切尼臉色一沉,不再發問。

  三人一車繼續前行,簫府的馬車雖然舒適溫暖,但方方正正、又大又高,並不適合在山路上行走,所以他們行進的速度並不算快。到了第二天傍晚,他們駐留在一個山谷裡,文森特在車邊燃起篝火,準備過夜。

  圍坐在篝火周圍,三個人均心事重重,默默的啃著自己的乾糧。過了一會兒,文森特開口問道:「蕭特今天吃東西了嗎?」

  「沒有。」巍恩搖了搖頭,聲音裡滿是苦澀:「他今天就喝了點水。」

  文森特歎氣道:「這麼下去可麻煩,希望他能撐過這幾天。」

  切尼沉聲道:「文森特,我們還要走幾天?」

  「快的話,明天中午咱們就到了。」文森特仰頭觀察著天空:「唉,冬天山路崎嶇難行,咱們的馬車又這麼笨重,要不今天就該到了。希望這兩天別下雪,一旦大雪封山,可就糟糕了。」

  一陣山風呼嘯而過,篝火火苗四下搖曳,切尼只覺得寒風像刀子一般,不但刮得臉生疼,而且還裹著一股寒氣,幾乎能吹到人的骨子裡去。他恨聲道:「這個王族的王八蛋,要是落在我手裡,我非先扒光他,凍上他三天三夜不可!」

  話音剛落,呼嘯的風聲中,傳來了一陣不屑的冷笑。切尼與文森特雙耳一豎,同時回頭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個飄飄蕩蕩的黑影正站在一棵粗壯的樹枝上,雙手抱胸,面孔雖然被帽子遮著,但依稀可見他嘴邊的冷笑。巍恩仔細觀察,忽然低聲道:「就是那晚的刺客!」

  切尼「噌」地從地上躥了起來,雙足一縱,向黑影撲了過去。黑影嘿嘿一笑,冷冷看著切尼快速接近,突然一聲尖嘯,身軀向後一彈,魅影般消失在身後的黑暗裡。

  切尼大吼一聲:「別跑!」,躡著黑影縱入了黑暗之中。文森特叫道:「切尼,不可!」話音未落,眼前已經不見了二人的身影,只能聽到枯草響起密急的簌簌聲,快速向遠方馳遠。

  文森特跺了跺腳:「這個切尼,怎麼今天這麼魯莽?」

  巍恩道:「文森特,那個刺客很詭異,你趕緊追上去,免得切尼上當。」

  文森特看了看巍恩:「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行嗎、」

  巍恩微笑道:「放心吧,我能照顧自己。」

  文森特心思一轉,只得道:「好吧。我追上切尼,就會立刻回來。」

  巍恩點了點頭,文森特不再猶豫,快步奔去。巍恩歎了口氣,寒風吹過,他縮了縮脖子,彎腰往篝火裡添了幾根枯枝。

  突然,他的耳邊響起了一陣難聽的似哭似笑聲,他駭然抬頭,看見旁邊的一棵樹影中,一對火紅的亮點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巍恩手一抖,樹枝掉進了篝火裡,濺起了無數簇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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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1:42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八章 烏鴉的命運

  風聲呼嘯,樹枝亂舞,山中的嶙峋怪石在夜幕的籠罩中猶如猙獰的惡魔,凸現著醜陋而堅硬的姿態。
  文森特與切尼兩人一左一右,緊緊地追在黑衣人的身後,黑衣人身形雖然輕盈,卻始終沒能擺脫二人的追逐,雙方保持著大約十餘米的距離,如同三支出弦的利箭穿裂了寂靜的山夜。

  忽然,黑衣人身形一轉,斜斜地向左上方奔去,文森特看到他的奔走的方向,心中暗喜。他熟悉這裡的地形,不出三百米,黑衣人的前方便是一處斷崖。

  「加把勁,」文森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氣喘吁吁的切尼,他知道,切尼擅長格鬥,奔跑卻不是他的優勢:「他已經跑進絕路了。」

  切尼聞言精神一振:「這傢伙,還真能跑!」

  果然,又跑了幾分鐘,黑衣人腳步猛然一頓,停了下來,他的面前,橫亙著一座黑黝黝的山崖。文森特與切尼迅速奔近,黑衣人忽然道:「慢著!」

  二人放緩腳步,調整呼吸,切尼緩緩拔出腰刀。文森特低聲道:「別著急動手,先看看究竟。」

  「他已經無路可逃,還怕什麼,擒下他再說!」

  「如果他真的是王族的法師,應該對這裡地形不會陌生,也許他是故意要把我們引到這裡來,小心點!」

  切尼略一思索,微微點頭,沒有急於衝上去,又走了幾步,兩人也停止了前進。

  黑衣人似乎微微一笑,接著,他脫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龐:「文森特,我們又見面了。」

  文森特微微一愣,他肯定這是一張陌生的的面容,但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卻聽上去頗為熟悉。

  切尼狐疑地看了文森特一眼:「怎麼,你認識他?」

  文森特皺著雙眉,思考了一會兒,慢慢搖了搖頭。

  黑衣人見狀,冷笑道:「文森特,如此健忘啊。你難道忘了,是你和巍恩親手毀了我的施樂園啊。」

  文森特雙眉一軒,腦海中,一個記憶迅速地清晰了起來,最終與現實完全匹配在了一起:「原來是你!」

  ※※※※※※※※※※※※※※※

  巍恩的冷汗慢慢沁上了額頭,他緊緊捏著短匕,他一步步地往後退去,「砰」地一聲,後背撞上了馬車的堅硬的車壁,巍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眼前的樹枝上,停著一隻黑色的烏鴉,它的羽毛幾乎與夜色溶在了一起,倘若不是那雙黃豆般大小的火紅眼睛,巍恩是很難發現它的。看著巍恩有些狼狽的後退模樣,烏鴉的嗓子裡忽地發出了幾聲沙啞的響聲,似乎在嘲笑巍恩的膽怯。

  巍恩壯了壯膽子,把短匕舉了起來,短刃的鋒芒黯淡無光,微微顫抖。烏鴉看了,抖動了幾下翅膀,彷彿對巍恩的舉動充滿了不屑。

  巍恩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左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情緒漸漸穩定。烏鴉依然定定地瞪著他,一人一鳥對峙著,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呼嘯的山風和篝火燃燒的「噼啪」的聲音清晰可聞。

  巍恩雙眉一皺,左手向後摸索:躲進車裡,也許是現在最好的選擇吧。摸索了一會兒,他的手終於摸到了車門的把手,用力一拉,準備鑽進車裡。烏鴉似乎窺探到了他的心意,剎那間,它雙翅一振,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鳴叫,身體凌空飛起,向巍恩衝來。

  巍恩剛剛轉身,眼角瞥見了烏鴉的動作,他身形一滯,停頓在了車門口,一臉驚駭,似乎呆住了。

  烏鴉破空飛來,轉眼間已經飛到了篝火的上方,尖尖的前喙在火光的掩映下閃爍著碧綠的光芒,死亡的光芒。

  就在這時,馬車的車頂忽然「卡」地一聲輕響,一道暗門一分而開,一名削瘦的男人從車頂上坐了起來,他的臉色如幽靈般蒼白,右臂前伸,手裡握著一張青色的強弓,弓弦上搭著一枝鋒利的羽箭,箭簇上流淌著金屬的冷光,鋒芒直指疾飛而來的烏鴉。

  「嗡」,一聲輕響在弓弦上振蕩,蓄勢已久的利箭猶如一道流星沿著一條直線,裹著無堅不摧的勁風,奏響了今夜的最強音。

  一聲哀鳴,一捧血光,四散的黑色羽毛。

  切尼向文森特問道:「他是誰?」

  文森特一字一頓:「卡特主教。」

  「橡樹教堂的卡特主教?」

  「就是他。」

  切尼一咬牙:「我說他怎麼追得這麼緊,原來是趁機報仇來了。」

  文森特不再說話,向前邁步,雙手緊握,準備發作。

  卡特笑道:「文森特,你別著急動手,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們跑到這裡的原因嗎?」

  文森特搖了搖頭:「你的事情,我一律不感興趣。」

  「難道連你兄弟的生死都不關心?」卡特的臉上帶著一絲譏諷。

  切尼不屑得冷笑一聲:「卡特,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倒要看看除了偷襲暗殺,你還有什麼真本事。」

  卡特面色一變,傲然道:「與你們動手,簡直是玷污了我的雙手。」說完,他雙臂一展,身上的黑色外衣忽然迎風飄展,在他的後背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扇面。

  文森特一聲怒吼,身形猛地加速:「想跑?!」

  卡特一轉身,笑道:「告辭!」話音未落,突然間他臉色巨變,胸口彷彿被無形的鐵錘重重地擊中。一聲呻吟,他踉蹌地後退了兩步,眼鼻與嘴角同時湧出血絲。一霎間,他那英俊的面孔痛苦地扭曲著,宛如地獄的魔鬼,文森特毫不遲疑,疾步趕上,右掌猛地揮出,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後心上,他的掌勢何等兇猛,卡特的胸膛裡頓時響起沉悶的破裂聲。

  卡特頭一揚,一口鮮血噴出,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了下來。他勉強轉身,注視著眼前的文森特,恨聲道:「你們殺了我的烏鴉。」

  切尼與文森特並肩而立,冷冷道:「那個該死的畜生早該碎屍萬段了。」

  卡特的喉嚨「咕咕」響了兩聲,卻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語。身軀向後倒去,隨著石礫滾落的聲音,他摔下了斷崖,在黑衣的包裹中永遠地墜入了山崖的黑暗之中。

  文森特與切尼走到崖邊,向下望去,看不到任何景象。過了一會兒,谷底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文森特喟然一歎:「卡特,你害人不淺,又害得那麼多鳥因你而喪命,今天你也是間接因鳥而丟掉性命,這,就是神的懲罰。」

  

夏士蘭收起弓箭,從車頂上躍了下來,看了一眼巍恩,巍恩坐在車門旁,臉上的汗水清晰可見。夏士蘭微微一笑:「巍恩,你的戲演得不錯啊。」
  巍恩呵呵一笑:「動物和人不同,它們對危險的預知能力比咱們人類強得多,這只烏鴉很有靈性,我要是不扮得逼真些,恐怕騙不過它。」

  夏士蘭點點頭,來到烏鴉的屍體旁邊,彎腰將箭抽了出來,用手巾擦了擦血跡,然後一腳把烏鴉踢得飛了出去。

  巍恩注視著他的行動,忽然道:「夏士蘭,你的箭射得這麼好,那你的族人呢?」

  「有幾個還算不錯。」

  「這幾天你一直躲在車廂的暗格裡,辛苦了。」巍恩接著道。

  夏士蘭轉身道:「還行,跟以前古堡裡的石棺差不多一個感覺,就是方便起來太麻煩……」話沒說完,忽然,「哐」地一聲,車廂裡響起了沉悶的聲音。

  夏士蘭與巍恩對視一眼,均感訝異,巍恩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廂裡,蕭特依然靜靜地躺在簡易床上,沒有變化。巍恩鬆了口氣,目光四下逡巡,當他的視線落在車廂角落的儲衣櫃上,他吃了一驚。

  儲衣櫃的門向外開著,一個嬌小的姑娘屈腿坐在衣櫃裡面,雙手環繞著自己的膝蓋,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巍恩,帶著哭聲道:「叔叔,我好餓。」

  巍恩張大了嘴巴:「芬……芬妮,你怎麼跟著來了?」

  文森特與切尼回到宿營地,文森特第一時間就看見坐在巍恩旁邊的芬妮,此時芬妮正低著小腦袋,手裡捧著一張麵餅津津有味地嚼著,夏士蘭則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文森特也是先吃了一驚,緊接著雙眉一挑,眼睛裡掠過怒意。巍恩手一舉:「先別發火。你聽聽芬妮的解釋。」

  芬妮這才抬起頭來,看見父親氣憤的表情,她的肩膀縮了縮:「爸爸。」

  文森特「哼」了一聲:「說,你怎麼跑來了?」

  「我不是跑來的,我,我一直躲在衣櫃裡。」

  文森特皺眉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嗯。爸爸,這兩天都快把我餓死了。」

  文森特又氣又笑,看著自己的女兒道:「那能怪得了誰?你幹嘛跟著我?」芬妮一向聽話乖巧,這一次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讓文森特也覺得納悶。

  「蕭特叔叔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爸爸和叔叔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然後見到了媽媽。」說到這裡,芬妮的眼睛慢慢湧出淚花:「芬妮也想見媽媽。」

  文森特道:「胡說,我們是去找人救你的蕭特叔叔。」

  芬妮搖頭,抽泣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想媽媽,我要見媽媽。」

  文森特歎了一口氣,坐到女兒的身邊,看著她髒兮兮的小臉,還有握著麵餅,顫抖的小手,心中油然升起憐惜之情:「聽話,芬妮,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在你長大之前,她是不能回來見你的。」

  「那你們怎麼能去見她?我要跟著你們一起去。」芬妮嗚嗚地哭出聲來。

  文森特心中氣惱,卻又不捨得再呵斥芬妮,只得道:「芬妮,你不能跟我們去,因為這一次有危險,我照顧不了你的安全。」

  芬妮低著腦袋,過了半天,她忽然低聲道:「媽媽早就死了,對吧?」

  文森特一愣,說不出話來。芬妮道:「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您不是說過有時候我的惡夢會成真嗎?」說到這裡,她猛地抬頭,睜著一雙淚眼婆娑的眼睛,目光中卻飽含著決心:「爸爸,沒有了你,芬妮也不想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你……」文森特被芬妮問得張口結舌:「你這孩子,真是……」

  這時,坐在一旁的巍恩忽然道:「夏士蘭,有個事情我想問你一下。」

  夏士蘭微微一怔:「什麼事情?」

  「這一路上蕭特一直由我照顧,文森特與切尼從未進過車廂。我不會武功,感覺沒有你們敏感,所以沒能發現芬妮,但你一直躲在車廂上,為何沒有發覺芬妮?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文森特抬起頭,盯著夏士蘭,眼神裡有些惱怒。夏士蘭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弓箭,神態並不緊張:「因為我想知道,這位身懷王族血統的女孩躲進車裡,到底想幹什麼?」

  夏士蘭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切尼道:「什麼?她身上有王族的血統?」

  文森特沉聲道:「夏士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文森特,你們進村的當天蕭特便負了傷,情況很亂,所以芬妮當時躲進車裡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兒,我本想跟你們說一下,但很快,我突然發現,這個女孩身上居然有王族的血統,所以我很好奇,就沒有揭穿她的藏匿。」

  切尼凝視著芬妮,半天方道:「你是不是搞錯了?小芬妮的雙耳可並不是尖尖的。」

  夏士蘭淡淡一笑,忽然右手一揮,抹過芬妮的額頭:「你們看看。」

  眾人藉著篝火的光芒仔細一瞧,突然發現芬妮的眉心處多了一點紅印,那紅印雖然不大,卻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光芒形狀宛如微小的鑽石。細看之下,光芒愈發地深邃晶瑩,竟似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幾乎能把人的眼神和心情牢牢地吸引住。

  芬妮在幾個男人目光炯炯的注視下,滿是淚痕的小臉漸漸滲出兩朵嫣紅,不安地道:「叔叔,你們看什麼呢?」

  夏士蘭悠悠道:「這是天心印。文森特,你的女兒身上可有著王族最高貴的血統啊。」

  文森特長歎一聲,道:「也許你說對了。」隨後閉上了嘴,陷入了沉默之中。眾人無言,過了一會兒,切尼突然道:「文森特,我不得不說一句,你不讓芬妮跟你去,那你打算怎麼辦?把她送回該雅小鎮?」

  文森特一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裡山路崎嶇,人跡罕至,除了自己,其他人很容易便迷了路。可是,如果自己送芬妮回去,這一來一回又是好幾天,那留給蕭特的時間就更少了。

  咬了咬牙,他輕輕摟著女兒的肩膀:「芬妮,這一回咱們一起走!」

  芬妮愣了愣,臉上漸漸露出花一樣的笑容:「爸爸,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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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1:55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九章 聖徒的追隨者

  
  隨著芬妮的破涕為笑,幾個男人都覺得鬆了一口氣,氣氛變得輕快了些。巍恩問起方才追逐王族法師的事情,文森特把過程敘述了一遍,巍恩聽完後,吃驚道:「原來是卡特。」

  文森特點了點頭,巍恩奇道:「他不是教會的主教嗎?怎麼又變成了王族的法師?」

  文森特沉默著沒有答話,切尼插口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卡特只是一個伺機報仇的刺客而已,真正的王族法師另有其人。」

  「這種可能性不大。」文森特搖頭道:「卡特之所以會被我擊下山崖,是因為烏鴉被夏士蘭射殺,烏鴉的死,顯然對他的傷害甚大。」

  「不錯。」夏士蘭頜首同意:「低級的召喚法師是無法直接召喚的,必須要依靠某種靈物來完成召喚,一旦法師與靈物建立了心靈聯繫,就意味著彼此要承擔對方所受到的傷害。」

  切尼道:「難怪。這麼說,卡特就是那個一直追殺我們的王族法師無疑。可是,他明明是個教會的主教,怎麼會王族的召喚法術呢?」

  眾人沉默了下來,默默地盯著篝火的火苗,誰也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芬妮輕聲道:「爸爸,我困了。」

  文森特一怔,皺眉道:「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找個睡覺的地方。」

  巍恩抬頭道:「就和蕭特一起睡車裡吧,車裡的地方夠大,芬妮打個地鋪就行了。」說著,他站起身道:「走,芬妮,跟叔叔去睡覺。」

  巍恩帶著芬妮上了馬車,切尼開口道:「夏士蘭,卡特的事情已經了結,你有什麼打算?」

  夏士蘭沉吟道:「反正也來了,我想和你們一起去找王族的法師,也許能做些什麼。」

  切尼點了點頭,夏士蘭忽的眉頭一皺:「對了,卡特已死,你們從他身上找到藥了嗎?」

  「他已經摔下了山崖,天太黑,我們打算明天白天再去找他的屍體。」

  夏士蘭點頭道:「那也好,反正死人跑不了。希望那傢伙身上有藥,這樣蕭特先生就不會有危險了。」

  文森特聽著,心裡歎了一口氣,如果芬妮的夢真是某種徵兆的話,恐怕事情是不會變得那麼簡單的。

  切尼看了看文森特,欲言又止。文森特發覺了他的眼神,道:「切尼,你想說什麼?」

  「嗯。文森特,你老婆怎麼是王族的人?難道你當初離開軍隊就是為了她?」

  文森特沒有回答,過了半天,他方緩緩道:「如果是你,你能怎麼辦?」

  切尼被問得一愣,半晌,他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唉,我只是可惜了,以你的才華和背景……你當初離開軍隊,親王殿下生氣了很久。」

  文森特長長一歎,仰首凝視著夜空,悠悠道:「為了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切尼看著他的表情,搖頭苦笑,不再說話。夏士蘭淡淡道:「你們也早點兒歇息吧,我來放哨。」

  「好吧。咱們兩個小時輪一次崗,你到時候叫我。」文森特站了起來。

  巍恩為芬妮鋪好了被墊,芬妮鑽進了被子,很快睡著了。巍恩坐在一旁,視線移到了蕭特的臉上。

  忽然,蕭特發出一聲輕輕的呻吟,似乎醒了過來。巍恩急忙湊近前去,輕聲道:「怎麼了?」

  「又是晚上了?」車內一片烏黑,沒有光亮,巍恩看不到蕭特的臉色,可是從她的聲音上,他能聽出她的疲累與煎熬:「是的。」巍恩答道。

  「唉。」蕭特輕輕一歎。

  巍恩忍住心裡的難過,問道:「你想喝水嗎?」

  「不用。」自從中毒後,蕭特不但進食極少,而且怕光,怕水,每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昏睡之中,只有到了深夜,才會清醒一會兒。

  巍恩勉強一笑,卻說不出話來。二人陷入了靜默之中,過了半天,蕭特忽然開口道:「你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什麼?」

  「我的身份。」

  「哦。蕭特,對不起,那天我……」

  「沒什麼。」蕭特低聲道:「巍恩,其實,我不叫克瑞斯特,我的真名叫克瑞斯蒂娜(Christina),我的長輩們都叫我蕭娜。」

  「蕭娜,蕭娜,這個名字真好聽,我以後能叫你蕭娜嗎?」巍恩微笑道。

  「如果還有以後,那你就叫吧。」

  聽著蕭特無力的回答,巍恩心裡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蕭娜,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你不會有事的。」

  「我相信你,親愛的巍恩。」蕭特的回答平淡而寧靜。

  巍恩聽完,心裡突然一酸:「蕭娜……」他沒能繼續,因為他的聲音已哽咽。

  「別難過,你在我的身邊,我感覺很好。巍恩,你知道克瑞斯蒂娜的含義嗎?」蕭娜問道。

  「什麼?」

  「克瑞斯蒂娜的含義就是,聖徒(基督)的追隨者。」說完,她伸出左手,輕輕摸索著,終於和巍恩的手握在了一起。

  巍恩坐在蕭特的床邊,緊緊與她的手相握,淚水,終於無聲地滑下:明天,明天我們也許就能找到救你的解藥了,蕭特,你要堅持啊。

  第二天一早,文森特與切尼就出發去尋找卡特的屍體,兩個小時後,二人回到了宿營地,一臉的失落。

  巍恩看了,心裡一沉,走上前去問道:「怎麼樣?」

  文森特搖了搖頭,切尼道:「卡特已經摔成了一個爛柿子。我們找過了,他身體上只有這麼一個玩意兒。」他手一攤,亮出了一件黑色的六角形金屬物件,上面刻著奇怪的花紋。

  「這是什麼?」巍恩皺眉問道。

  「好像是個令牌。」文森特答道。

  「那咱們怎麼辦?」

  「按照原計劃,繼續前進。」

  車隊繼續前進,陰沉的天空沒有陽光,不過幸運的是,沒有下雪。下午時分,車隊沿著一條蜿蜒狹窄的山路走了許久,忽然,文森特一勒馬韁,指著前方道:「轉過前邊的山坳,我們就到了。」

站在山谷的入口,面對著眼前的情景,巍恩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面前,一片花海濃濃地盛開在腳下,雖然不知是什麼花種,卻異常的鮮艷、芬芳。花朵並不高,齊齊地堪能及膝,然而綿延在山谷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土地,整座山谷裡,除了它們以外,再無其他。

  寒風吹過,花兒垂下了嬌艷的頭顱,風,雖然冷列依舊,然而伴隨著淡淡的清香,卻讓人感到了一絲冬日的暖意。四面的山壁陡峭如刀削斧鑿,將這一片花海環繞在其中,花海的中央,依稀豎立著幾塊巨石。眾人一字排開,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風景,就連芬妮也睜大了眼睛,緊緊地抿著小嘴。如果不是頭上陰翳的天空,每個人幾乎都以為他們來到了夢的天堂。

  巍恩愣了半晌,看了一眼文森特,發現他的臉上一樣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奇怪道:「怎麼了,文森特?」

  文森特搖頭表示沒事,巍恩接著道:「那你驚奇什麼呢?」

  「你知道,我每年來掃墓時,這裡並沒有開花,只是一片綠色的植物。沒想到到了冬天,它們反倒開出了花。」

  「它們是王族特有的花種,叫做憶春葵,天氣越寒冷,它們反而會開出鮮艷的花朵來。」一旁的夏士蘭沉聲道。

  巍恩聞言,精神一振:「既然是王族的花,那看來我們來對了地方。」

  夏士蘭微微點頭,文森特神情一肅:「我們走吧。」

  切尼望著前方一條穿越花海,直抵中央的巨石陣的小徑,問道:「少爺怎麼辦?馬車也駛進來?」

  巍恩接口道:「我來背她吧。」

  巍恩鑽進馬車,告訴了蕭特大家的安排。蕭特一聽,頓時神色忸怩,不過身體虛弱的她此刻連走路都十分費力,只得讓巍恩為她套上了一件厚重的黑袍,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然後,巍恩把她背下了馬車。

  眾人沿著一條小徑,隨著文森特,慢慢向花海中央的石陣走去。如果不是巍恩背上負著受傷的蕭特,這裡實在是一處令人心曠神怡,目眩心動的絕妙風景。

  小徑兩旁的花瓣和綠葉與大家擦身而過,陣陣的馨香中,這一路上的勞苦似乎都成了值得的付出。巍恩跟在眾人的身後,一邊走著,一邊為背上的蕭特描述著眼前的景色。

  蕭特趴在巍恩的後背上,喟然道:「要是我能親眼看一看這些景色,那該多好啊。真可惜。」

  巍恩微笑道:「別急,等你病好了,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蕭特輕輕一歎,沒有回答。巍恩心下惻然:「蕭特,你一定會好的。到時候,我就陪著你坐在這片花海裡,聞著花香,數夜空的星星。」

  「真的?」蕭特的聲音裡有了一絲歡欣。

  「當然。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

  蕭特把臉慢慢貼在了巍恩的後背上,摟著他的雙臂用力緊了緊:「謝謝,巍恩。」

  終於,他們來到了花海的中央,巨石的旁邊。

  巍恩仰頭望著,五座高聳的巨石間距均勻地環繞在一座長方形石台的四周,巨石上尖下粗,粗礪的表面上到處留著風化的痕跡,隱隱能見幾縷雕紋。

  眾人邁上石階,來到石台的旁邊。夏士蘭四下觀察,地面上除了飄落的花瓣以外,四周的地面並無其它雜物,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台上,忽然「嗯」了一聲:「台上刻著王族的文字。」

  文森特猛地大聲道:「不能念!」

  夏士蘭奇怪地掃了文森特一眼,閉上了嘴。巍恩仔細看了看,發現石台上面刻滿了奇形怪狀的圖案,和上次在薩拉門托古堡所見的圖案如出一轍,道:「怎麼了?」

  「巍恩,上一次我因為詛咒而險些丟掉性命,就是因為我當時在這念出了其中的部分文字。」

  「你的意思是,這些雕刻的文字就是詛咒?」

  「我想是的。」

  巍恩點點頭,陷入了思考之中。夏士蘭道:「文森特,能不能給我們講一下事情的細節。」

  文森特沉默著,半晌,他摸著芬妮的黑髮,緩緩道:「好吧,我告訴你們。芬妮,我擔心你聽完之後,會很難過。」

  芬妮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明白了文森特的意思:「爸爸,你說吧,我早晚會知道的。」

  文森特一歎:「是啊,你早晚會長大,早晚會知道的。」

  「芬妮的母親,費雯麗,是太陽鳥王族的一位聖女。」文森特開始了自己的講述:「我和她認識的時候,聖戰已經進入了尾聲,王族對大陸的統治已接近崩潰的邊緣。當時費雯麗在一次戰役中受了傷,被我的部隊所俘虜,出於同情心,我照料了她一段時間,沒想到,在這段時間裡,我漸漸和她產生了感情。於是,我倆決定離開軍隊,一起遠走天涯。」

  「就我所知,王族的聖女是不能與普通人發生感情的,否則……」夏士蘭沉聲道。

  文森特看了看夏士蘭,臉色黯然道:「你說的是。可是,我當時並不知道。」

  「然後呢?」巍恩問道。

  「離開軍隊後,我和費雯麗便在約克郡隱姓埋名生活了下來,不久,」文森特看著自己的女兒,眼中的感情既深刻又複雜:「費雯麗懷上了芬妮。」

  「懷上芬妮之後,她本來就很差的健康更是每況愈下,不論我想盡什麼辦法,卻沒有絲毫的效果。終於,在臨分娩前,她告訴我,王族聖女的懷孕便意味著生命的終結。」說到這裡,文森特的臉色如頭頂的天空一般陰沉,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芬妮的眼睛裡泛起了淚花。

  「芬妮出生後,費雯麗便離開了我們父女倆,臨終時,她告訴我,她希望能夠安葬在這裡,因為這裡就是王族的墓地。」

  巍恩道:「所以你每年都要來這裡為她掃墓。」

  「是的。」

  切尼四下看了看,猶豫道:「文森特,恕我冒昧,走了這麼半天,我並沒有看到你妻子的墳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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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2:09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十章 安魂咒

  
  文森特道:「那是因為她並沒有埋葬在地下。按照我妻子的遺願,我把她的遺體帶到了這裡,放在了這石台之上,她說王族的守護神會在這裡把她的靈魂接走。」

  「然後呢?」切尼問道。

  「費雯麗生前一再強調,不希望我看到她死後漸漸腐爛,變成骷髏的模樣,我尊重她的遺願,很快便離開了山谷,直到第二年她的忌日,我才再次返回到了這裡。」

  巍恩皺眉道:「文森特,你發現沒有,這裡沒有任何遺骸的痕跡,這可不符合常理,難道嫂子的屍體憑空在空氣中蒸發了?」

  「這也是我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事情,所以我每年都要來看看她。有時候,我突然想,也許她並沒有死,」文森特抬頭環視著身邊的五棵石柱,滄桑與感慨油然而出:「也許她只是找個地方去養傷,沒準哪一天,她會突然回到我們父女倆的身邊。」

  芬妮嗚咽的聲音漸漸響亮,她慢慢走到父親身邊,鑽進了他的懷裡,文森特輕輕撫摸著芬妮的頭髮,勉力微笑:「傻孩子,別哭。」

  眾人沉默著,片刻之後,文森特看到巍恩的臉上滲出汗滴,忙來到一根石柱旁邊,在地上鋪上了一塊小毯子,道:「巍恩,你把蕭特放下來,先休息一下。」

  蕭特低聲道:「巍恩,先把我放下來吧。」

  巍恩喘了一口長氣,確實也覺得難以為繼,只得道:「好吧,我休息一下再背你。」

  巍恩走到石柱旁邊,把蕭特放了下來,蕭特倚著石柱坐在小毯上,輕輕喘息。這時,夏士蘭忽然道:「文森特,從你的遭遇來看,我有幾點想法。」

  「你說?」

  「你可能不知道,太陽鳥王族的聖女在王族裡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與顯貴,她是王族所崇拜的神靈在人間的象徵和代表,即便是王族的普通族人,等閒也無法見到她的身影,我有些不明白,她怎麼這麼輕易就被你俘虜了呢?」

  文森特一臉嚴肅:「也許是巧合吧,不過當時她身上有傷。還有嗎?」

  「其次,我不是女人,但是懷孕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意味著從此再也無法和你再一起,這一點我有些無法理解。文森特,你有沒有想過,母愛雖然偉大,但這其中會不會還有其它的原因,使得你的妻子寧可犧牲與你相親相愛的時光,也一定要生出芬妮呢?」

  文森特沉下臉,聲音中摻著一絲憤怒:「夏士蘭,你的懷疑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夏士蘭一歎,道:「文森特,如果我的話語冒犯了你的妻子,我很抱歉,請你諒解。」

  文森特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遠方,眾人沉默了一會兒,切尼開口問道:「文森特,既然這裡是你妻子的埋骨之地,你為什麼帶我們來這裡?」

  「因為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與王族有關係的地方。」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也許只能等待吧。」

  切尼臉上露出急色:「等待?咱們等得起,可是少爺等不起啊。萬一這裡只是一處王族廢棄已久的神廟,我們豈不是白等一場?」

  「切尼,」坐在地上的蕭特忽然低聲道:「你別急,一切順其自然吧。」

  切尼一怔,正要答話,夏士蘭忽然道:「我覺得,這裡並沒有被廢棄。你們看,這五棵石柱風化的情況很嚴重,可是石台周圍卻沒有任何石礫與碎屑,這說明一點,有人經常打掃這裡。」

  「另外,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我們走過來的小徑雖然狹窄,卻不難走。按理說,如果這麼多年只有文森特來過這裡,那憶春葵早就應該把這條小徑覆蓋了,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切尼「嗯」了一聲,點頭道:「你分析的有道理。然後呢?」

  「然後?」夏士蘭微微一笑:「沒有然後。不過,我想文森特堅持要帶巍恩來,肯定會有他的原因吧。」

  眾人的目光轉向文森特,文森特矗立良久,長歎一聲:「你說得對,只有巍恩才能解讀石台上面的安魂咒。」

  「夏士蘭,老實講,你方纔所講的疑慮我也曾經有過,並因此責怪過我的妻子,對此,費雯麗一直沒有解釋。直到臨終前,她才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能解讀憶春花谷的安魂咒,就會有人告訴我她的秘密,她的苦衷。不過她一直強調,安魂咒十分凶險,貿然解讀的話,很可能會遭到詛咒反噬,丟掉性命。這麼多年,我一邊帶著芬妮,一邊苦心研究安魂咒,總算略有小成,雖然還稱不上掌握了王族的文字,但已經識得了安魂咒所囊括的文字。」

  看了一眼巍恩,文森特繼續道:「巍恩,認識了你以後,我覺得芬妮已經長大了,托付給你不會有什麼麻煩,所以決定趁著掃墓的時候,嘗試解讀安魂咒,以解開縈繞在我心中多年的迷。結果,唉,巍恩,你是知道的。」

  巍恩苦笑道:「我說你那時候怎麼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樣子,原來早就心懷鬼胎了。」

  「兄弟,你不知道,這件事對我有著什麼意義,為了這一天,我不知道渡過了多少不眠之夜。

  切尼接口道:「我明白了,只要能解讀安魂咒,就會有人和你聯繫,那人自然是王族的人,而且與聖女有關的人,顯然身份不會很低。」

  「應該是這樣。」文森特點頭道。

  「那你剛才還猶豫什麼?咱們別等了,趕緊行動。」

  文森特凝視著切尼,緩緩道:「切尼,解讀不成,是要死人的。」

  切尼一怔,看了看巍恩,又看了看蕭特,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這時候,蕭特開口道:「巍恩,你來。」

  巍恩走到蕭特的面前,蹲了下來:「什麼事?」

  「我不想說廢話,記住,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就算活下去,也永遠不快樂。」

  巍恩微微一笑,柔聲道:「放心,你不但會活下去,還要還會比以前更快樂。」

  站起身來,巍恩轉身道:「文森特,既然來了,就不必再想其他了。」

  

文森特臉色猶豫,緩緩道:「兄弟……」

  巍恩從行包裡掏出了紙筆,笑道:「既然不能念,你就寫在這上面吧。」

  文森特歎了口氣,不再囉嗦,拿起筆迅速在紙上寫了起來,眾人慢慢的圍在了他的身邊。過了半晌,文森特吁了一口長氣,道:「寫完了,夏士蘭,你看看我譯得對不對。」

  夏士蘭對照石台上所刻的圖案仔細端詳,一一對照,然後道:「從字面來講完全正確,沒問題。」

  巍恩拿起白紙掃了幾眼,皺眉道:「難道這就是安魂咒?」

  白紙上,並沒有巍恩想像中的類似詩句的咒語,只有幾個簡單的字符,它們是:琺、汐、弭、嗽、喇、哆、徠。這幾個字符按照不同的順序組成了若干句子,篇幅約有大半張紙。巍恩在心裡輕輕默念,發現任何一個句子都沒有實際的意義。

  搖了搖頭,他把白紙放在石台上,道:「不明白,這完全只是字符的簡單組合,根本不成句子。」

  文森特臉上露出一絲失望:「連你也看不出來?」

  「我所接觸的咒語都有一定的象徵意義和文字意義,像這樣的咒語,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會不是是咱們組合的順序錯了?」夏士蘭問道。

  巍恩苦笑道:「如果我們錯了,那正確的怎麼組合?七個字符可以排出的組合數目是個天文數字,咱們就是找到世界末日來臨也未必能找得到。除非,我們能找到線索。」

  「線索?」文森特舉目四顧。這時候,坐在石柱旁的蕭特忽然道:「巍恩,巍恩。」

  巍恩走了過去,道:「怎麼了?」

  「我的後背感覺很奇怪,好像有什麼東西。」

  「是不是石柱表面咯著你了?」巍恩一邊說,一邊往後看了看。忽然,他「嗯」了一聲,大聲道:「不對。」

  眾人一驚,紛紛走近,夏士蘭仔細觀察石柱,發現石柱那若隱若現的雕紋並不是刻在表面上的,而是由一些細若米粒的鏤空小孔組成的,這些孔洞十分微小,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石柱的幾段部分上,形成了不規則的圖案。

  切尼心中一動,看了看別的柱子,頓時也驚奇道:「你們快看,別的柱子上也有!」

  五棵石柱上全都刻著鏤空小孔,小孔或多或少,排列出的圖案也絕不雷同,巍恩皺眉道:「這些小孔刻在石柱上,會有什麼作用呢?」

  文森特道:「我以前發現它們的時候,也曾仔細琢磨過,但費了許多時間,也沒有發現它們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巍恩歎氣道:「也許,它們只是起到修飾美化的作用吧。」

  夏士蘭道:「那我們下面怎麼辦?」

  巍恩走回石台,沉聲道:「不管怎麼樣,我先試試。」

  「不行!」文森特道:「這安魂咒十分厲害,一旦念錯將會遭到嚴重的傷害,咱們必須要謹慎行事。」

  切尼道:「巍恩不是化解過你中的詛咒嗎,估計安魂咒對他並不起作用,要不你何必要帶他來這裡?」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生命只有一次,是經不起冒險的。」

  巍恩笑了笑:「老哥,謝謝你。不過有時候,我們為了朋友和親人,這個險是不得不冒的。」說完,他拿起白紙,舉在面前,穩定了一下情緒,將咒語大聲念出:「琺……」

  剎那間,一股陰鬱寒冷的空氣隨著巍恩的聲音迅速瀰漫開來,周圍花海的馨香與芬芳彷彿被斷然隔開,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線立時黯淡了下來,宛如暴風雨到來的前夕。

  巍恩勉力念出了三五個字符,臉色變得雪一般蒼白,眼神裡露出無力的表情,右手一顫,手中的紙飄然落地。文森特雙眉一展,搶上前去,一把拽住巍恩,怒聲道:「停!」

  巍恩身軀一震,停止了頌唸咒語,慘白的臉色稍緩,他看了看文森特,一絲慘笑伴著血絲出現在嘴角。文森特剛要說話,巍恩身體一軟,幾乎癱到在地上,文森特連忙扶著他坐在地上。巍恩雙眼緊閉,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文森特只覺巍恩的皮膚冰涼的如同一塊寒冰,若是常人,恐怕早就堅持不住。

  夏士蘭輕聲道:「文森特,你當時遇到的也是這種情況?」

  「差不多。」文森特點頭道:「不過我當時是念了幾句話後才發覺不對,而且也不像巍恩反應得這麼快速、猛烈。」

  夏士蘭思慮道:「也許是因為巍恩可以使用詛咒的緣故,所以對詛咒的攻擊有更加敏銳的反應,反抗的力度也更強。」

  文森特歎氣道:「希望是如此吧。」

  「巍恩,巍恩,你怎麼樣?」蕭特在一旁輕聲呼喚。

  切尼道:「少爺,巍恩沒能完成咒語,不過看樣子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會兒也許就好了。」

  文森特回頭道:「蕭特,放心吧,有我們在,他不會有什麼危險。」

  蕭特點了點頭:「文森特,謝謝。」

  眾人靜靜地看著巍恩,過了半晌,巍恩緩緩睜開眼睛,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看到眾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他,他勉強一笑:「好厲害的詛咒,換了以前,我可能比文森特輸得更慘。」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可以。方纔我剛唸咒語,就覺得身體一下子被扔進了冰窖裡,四周全是寒冷至極的潮水,那股此起彼伏,綿綿不絕的力量幾乎能立刻把我凍僵。」

  「連你也擋不住那力量的攻擊?」

  「能勉強擋得一時,但時間久了,肯定抗不住。到後來,倘若不是星辰啟示錄留在我身體裡的力量,我險些就守不住心脈,文森特,幸虧你及時把我拉住,要不然,就算我能保住性命,也要重傷。」

  文森特臉色輕鬆了一些:「那就好,要是把你也搭進去,蕭特身上的毒就更沒希望了。」

  切尼煩惱道:「連巍恩也不行,這可怎麼辦?」

  巍恩苦笑:「讓我再看看安魂咒,看看能有什麼頭緒。」

  文森特點頭,低頭尋找方才落在地上的白紙。看了幾眼,他忽然奇怪道:「咦,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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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2:23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十一章 奧德賽之門

  
  巍恩目光逡巡,突然發現芬妮手裡拿著那張紙,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嘴裡似乎還輕輕哼著什麼。文森特雙眉一皺,道:「芬妮……」

  巍恩心裡一動,忙道:「文森特,等一等。」

  文森特奇怪地掃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閉上了嘴巴,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芬妮的身上。看了一會兒,夏士蘭的臉上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芬妮卻沒有發覺眾人的變化,她依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紙上的安魂咒,小嘴一動一動地,顯然在默唸咒詞,念著念著,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激動,寶石般的眸子裡也含著喜悅。

  文森特心裡擔心,道:「芬妮,你要是認識上面的字,可別念出聲音。」

  芬妮抬起頭,向著文森特喊道:「爸爸,是媽媽!」

  文森特聞言一驚:「你說什麼?」

  「這是媽媽給我留下的笛曲。」芬妮舉手晃著白紙,一臉興奮地喊道。

  文森特腦子裡靈光一閃:是啊,這七個字不正是音符嗎?難怪自己念不出來!

  芬妮從脖子上拈出角笛,含在嘴裡,放下手中的紙,紅彤彤的兩腮一鼓,音樂便自她的角笛裡飛出,清脆而婉轉,歡快而深情。

  文森特身形一震,定定地站在原地,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他生命中最快樂也是最悲傷的時光,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溫柔而纏綿的聲音:「文森特,這是我祖母給我留下的角笛,我把我最喜歡的搖籃曲寫在了本子上,如果有一天咱們有了孩子,等孩子長大了,你一定要讓她學會吹搖籃曲。」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個女孩?」

  「女人的直覺啊。」

  「呵呵,千古不移的真理。不過,我不會吹奏樂器,怎麼教她?」

  「你不會找人教她嗎?搖籃曲並不難,將來咱們的孩子肯定像你,非常聰明,學會它不用太費力。」

  「幹嘛找人教?你難道不能親自教她嗎?」

  ………………

  「我現在身體這麼差,也許等不到那一天……」

  「別胡說!」

  「嗯。不過,文森特,請你一定要答應我,如果我真的先走了,等咱們孩子長大了,你要帶著她到我的墳前吹搖籃曲,我想,我肯定能聽得見的。」

  「好吧,好吧。不過,你要好好活著,不許胡思亂想。」

  一絲微笑綻放在如花而蒼白的面龐上:「親愛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讓我無比珍惜,都讓我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可貴。」

  「夏日的池塘,青蛙在叫個不停。

  樹上的知了,總是不知道疲倦。

  汗水倘過額頭和鼻尖,

  誰能再把那團芬香擦過我的臉龐,

  讓我在沉靜中悄然睡去。

  哦!

  母親的懷抱,一生的搖籃。

  冬雪的湖面,一葉輕舟獨自飄蕩。

  窗上的冰花,是童話世界的縮寫。

  寒風吹進衣領的縫隙,

  誰能再把那雙火熱的手敷在我的臉上,

  讓我在溫暖中悄然睡去。

  哦!

  母親的懷抱,一生的搖籃!

  搖籃曲裊裊地迴響在文森特的耳邊,聽著這熟悉的旋律環繞在石台邊,盤旋在石階上,穿越過花海,飄散向山谷與雪峰,文森特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雯麗,雯麗,我帶著咱們的孩子來了,她正在吹你最喜歡的搖籃曲,雯麗,你可否能聽得見?」

  幾個男人怔怔地呆在原地,凝望著眼前的這位小姑娘,美妙與舒緩緩緩流淌過眾人的心間,他們的身體不再像石柱一樣僵直,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多日來的疲憊與緊張彷彿在音樂的洗刷下慢慢褪去,留下的是久違的輕鬆。

  芬妮靜靜地站在五根石柱的中間,微微低頭,專注地吹著潔白的角笛,水一般的笛曲幽幽如窗外的月光,透明得像冰一樣純潔,寧靜得像夜一樣悠揚。她的黑髮在蹦跳的音符中隨風飄舞,掠過她明亮的眸子,白皙的臉龐,遍佈四周的憶春葵被她的笛聲所吸引,輕輕搖曳著,猶如輕舞的風之精靈。夏士蘭舉目四顧,方才巍恩頌念安魂咒時所瀰漫的壓抑與陰翳此時卻無絲毫動靜,五根蒼老卻不殘破的石柱猶如五位久歷滄桑的長者,靜靜地側耳傾聽著這位純真的小姑娘所吟唱的高貴之曲、生命之曲,一切都變得如此的自然與和諧,讓人絕難相信就在十幾分鐘前,這裡的氣氛還充滿了殺伐與死亡的氣息。

  巍恩從地上費力地爬了起來,走到文森特的手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真正的答案也許就來自咱們的小芬妮啊。」

  文森特沒有回頭,他突然舉手,在眼角處擦了擦,卻沒有說話。

  笛聲悠悠散去,芬妮吐出角笛,臉上寫滿了燦爛的微笑:「爸爸,我吹完了。」

  「好,好孩子。」文森特的眼裡滿是暖意,微笑著答道。

  芬妮剛要說話,忽然,一陣「嗡嗡」的輕聲慢慢在四周響起,聲音雖輕,卻含著一股奇妙的韻律,芬妮「啊」了一聲,她聽了出來,這聲音隱約便是她方才吹奏的搖籃曲。眾人環顧著四周,一股音樂的溪流圍繞著五根石柱緩緩流淌著,節奏雖然緩慢,聲調卻似乎在慢慢變強,重複的正是搖籃曲。

  夏士蘭雙眉一展,驚聲道:「這是王族的留音石!難怪石柱上會有孔洞,這樣五根留音石就能形成共鳴,互相傳音了!」

  石柱發出的聲音逐漸變強,漸漸把眾人包圍在其中,切尼凝目看去,忽然發現樂聲似乎繞著石柱布下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四周的憶春葵漸漸顯得模糊,身邊則變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除了自己的朋友和石台以外,與外界再無聯繫,芬妮上下左右看著,一臉興奮之色,文森特走去握住了她的小手,巍恩則走到蕭特的身邊,抱起她輕盈的身子,柔聲道:「蕭特,我們有希望了。」

  蕭特摟住巍恩的脖子,虛弱地道:「巍恩,巍恩,有你在我的身邊,真好。」

  隨著聲音不斷地加強,眾人恍惚覺得,石柱開始旋轉起來,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四周漸漸失去光明,彼此再也看不情對方的面孔,切尼與夏士蘭慢慢靠近,芬妮緊緊握著父親的大手,蕭特貼在巍恩的胸膛上,等待最後的變化。

  一道強音響起,寧靜的夜瞬間降臨,沒了聲音,沒了影像。


 巍恩閉著眼睛,周圍沒有聲音,也沒有打擾,猶如再次回到母親的襁褓中,雖然一切如同半真半幻的夢境,卻可以感覺到溫暖和安全。

  蕭特緊緊地貼在自己的懷裡,均勻的呼吸如同熟睡一般,儘管看不到她的面容,卻能體會到她此刻平和的心情。巍恩身體漸漸放鬆,意識也開始變得慢慢迷糊。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來了?」

  巍恩心裡一驚,急忙抬頭一看,發現一位金髮飄揚的女郎正矗立在前方不遠處的虛空中,盈盈的身軀淡淡地閃著光亮,在無盡的黑暗中更顯出異常的美麗與神秘。

  「加布林?你,你怎麼在這裡?」

  加布林依舊是那副不帶表情的面容,淡淡道:「這裡是時間的洪流,巍恩,你比我預計的來得快一些。」

  「時間的洪流?」巍恩一驚:「我不是在花谷的石陣裡嗎?怎麼跑到了這裡?」

  「你們正在通過王族的奧德賽之門,那是時間洪流的一道支流。」

  巍恩四下看了看,忽然發現懷中的蕭特也不見了蹤影,心裡吃驚,加布林道:「你不用急,他們沒事。我只是把你的精神暫時引導到了這裡來。」

  巍恩心裡略感輕鬆,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叫時間的洪流?」

  「這裡是神創造的空間通道,利用這個通道,可以往返神所創造的各個空間,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宇宙。」

  「噢,」巍恩目光四處逡巡,周圍寂靜無聲,視線所及處,只是無邊的黑暗:「這裡可夠安靜的,沒覺得有什麼洪流的樣子。」

  「沒有參照物,你自然感覺不到時間的移動速度。其實,這裡只能容納純粹的精神體,任何有形的實體,包括你們人類的肉體,如果來到這裡,會在瞬間腐朽,連粉末都留不下。」加布林平靜地道。

  巍恩暗自咋舌,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幹嘛讓我來這裡?」

  「不是我讓你來。只有神的力量才能把你帶到時間洪流裡來。能來到這裡,是你宿命的決定。」

  「宿命的決定?」

  「巍恩,我以前跟你講過,在我所遇到的有資格成為我的贖罪嚮導的人裡,不是所有人都能領會最終詛咒的。事實上,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才能走到最後那一步,而這些人必然會因為機緣與我在這裡相聚,只是早晚的問題。」

  「你說過。」巍恩點頭道:「不過,最終詛咒到底是什麼,羊皮捲上毫無記載,讓我怎麼修煉?」

  加布林沉思了一會兒,慢慢道:「好吧,你能來到這兒,說明神已經有了安排,是告訴你的時候了。詛咒,秉承了神的光輝與力量,而最終詛咒,是你唯一一次能夠借用神的力量,創造出的屬於自己的詛咒。」

  巍恩大吃一驚:「我能夠創造自己的詛咒?」

  「你現在還不能。但只要來過這兒,經過時間洪流的洗禮後,你的精神就會得到全面的強化。屆時,你將會有機會創造出強悍無比、驚天動地的最終詛咒,進而化身為我的嚮導,告知我贖罪的啟示。」

  巍恩驚訝地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愣愣地注視著加布林。

  「你難道不明白嗎?」加布林看著巍恩木瓜一樣的神色,臉上終於露出了一些氣惱的表情。

  「我大概明白了。」巍恩撓了撓腦袋,回答道。

  「巍恩,在這之前,我必須要告訴你,創造出什麼樣的詛咒,你的最終詛咒用在什麼地方,都將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考驗。如果你抗拒不了詛咒的誘惑,借用神的力量達到一己之利,那你將永遠成為不了我的嚮導,而我,也將要繼續等下去。」

  巍恩沉重地點了點頭,忽然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

  「我想知道,成為你的贖罪嚮導,對我有什麼好處?」

  加布林秀麗的雙眉慢慢挑起,冷冷道:「你說什麼?」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幹嘛要辛辛苦苦地拯救你?你雖是一個天使,但卻有求於我,憑什麼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認定我就一定會幫你?」巍恩嘿嘿冷笑。

  加布林臉色有點發白:「誰說我總是高高在上了?難道我沒幫過你?!」

  「你是幫過我。」巍恩臉色猛地一整:「準確地講,你是救過我的性命。可是,你救我的動機是什麼?還不是為了你自己!當我的朋友處於危難時,你幾時曾伸出過援手?」

  加布林憤怒地看著巍恩,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然被氣得不輕。

  「比如誅情,如果你肯,難道你救不了她?」巍恩沉聲問道。

  「它只是一個低等生命而已,我沒必要為了救它暴露自己的蹤跡。」

  「那也是生命!何況,眾生平等,哪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巍恩的眸子裡射出悲哀與怒火交織在一起的凌厲目光:「在你的心目裡,你最關心的只有你自己,其餘的都不值一提。黑天使加布林,你雖然一副絕美的軀殼,可是骨子裡,你的靈魂自私而醜陋!」

  「胡說!」加布林圓睜雙眼,怒吼出聲。

  「你知道你為什麼墮落嗎?難道經歷這麼長的輪迴你還不明白,神祇是因為你的驕傲和不馴而懲罰你嗎?你錯了,是因為你的自私,你的冷漠!」

  「我是神的天使,為什麼要同情你們卑微的人類?我的使命,只是侍奉神而已!」加布林聲嘶力竭地嚷道。

  「神是什麼?」巍恩忽然問道。

  加布林一怔,沒有回答,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複雜問題。

  「對於人類來說,神是一種信念,一個化身,他代表了全世界所有生命中最高貴、最永恆的情結,那就是博愛。而你,永遠是一個站在遠處冷漠的旁觀者,永遠不會付出自己的真心!」

  加布林渾身一震,再也說不出話來。

  「一個只愛自己,不愛他人的生命如何能夠為神服務呢?醒醒吧,墮天使,如果你不去改變自己的內心,別人怎麼可能幫你改變呢?」巍恩靜靜地看著加布林,聲音中有了一絲柔和。加布林怔怔地立在那裡,臉龐微垂,金髮掠過她的臉頰,一動不動。

  巍恩歎了一口氣:「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幫助你贖罪,但前提是你自己能真正明白問題出在哪裡。現在,請送我回奧德賽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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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2:45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十二章 雲空上的神殿

  
  蕭特從睡夢中悠悠醒來,沉默了幾秒鐘,她忽然低聲道:「巍恩,巍恩,你在哪裡?」

  「我在這兒。」一個平和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

  蕭特輕輕吁了一口氣,道:「我們在哪裡?」

  巍恩頓了一頓,道:「這裡沒有陽光,你自己看吧。」說著,他掀開了蕭特頭上的罩帽。

  這是一間方形的大廳,大廳面積很大,四周沒有窗戶,只有一座從外面鎖住的石門;廳內又黑又暗,空氣中淡淡漂浮著發霉的氣味,牆壁上有幾根燃燒著的火燭,透過火燭微弱的光亮,依稀可以看到刻在石壁上的複雜圖案,地上滿是塵土,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夏士蘭與切尼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的燭火下,仔細觀察著牆上的圖案。

  蕭特雙眼瞇了瞇,許久沒有接觸到光線,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看了看四周,她才發現巍恩正蹲在自己的身邊,眼光中滿是關心與擔憂之色,他的身後站著文森特與芬妮。「感覺怎麼樣?」巍恩問道。

  蕭特勉強一笑,慘白的臉上昔日的神采幾乎蕩然無存,只有一雙眸子,還保留著一些生機。巍恩看著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在心裡歎了口氣。指了指側後方,道:「我們是從那裡出來的。」

  蕭特順著巍恩的手一看,只見五根與花谷幾乎一摸一樣的石柱矗立在石廳的中央,只是這邊的石柱稍細稍矮,柱底已經染上了青苔。

  「它叫奧德賽之門,」巍恩輕聲道:「文森特說,奧德賽在王族語言裡的意思就是通往外界的橋樑,奧德賽之門則是一座傳說之門。」

  「傳說之門?」

  「是的。傳說奧德賽之門的兩端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這邊是我們人類生活的世界,另一邊則是王族所居住的空間。」

  「王族的世界?那是什麼?」

  「王族的人管那叫做天空之城——龐貝。」

  蕭特與巍恩又談了幾句,很快又昏昏睡去,巍恩歎口氣,對文森特道:「蕭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看來情況不妙。」

  文森特點頭道:「不錯,咱們得抓緊出去。」

  這時候,夏士蘭走來道:「我已經檢查過了大門。這大門是石製的,很沉重,人力難以打開,估計外面有什麼機關,可以閉合廳門。」

  巍恩一怔:「那咱們豈不是要困在這裡?」

  「這倒未必。」切尼也回到了眾人之間:「我已經檢查過了,牆上的蠟燭靠燈油燃燒,想必是按時灌入的,現在已經所剩無幾,沒準很快就會有人來補充燈油。」

  文森特臉色一鬆:「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就等一等吧。」

  突然,芬妮「呃」了一聲,道:「哎呀,我差點把這個給忘了。爸爸,這是鎮長爺爺讓我轉交給你的。」她從懷裡掏了掏,小心地拿出一隻小布袋,遞給了自己的父親。文森特心裡奇怪,接過布袋,打開一看,臉上立刻露出了驚訝。切尼道:「什麼東西?」

  文森特翻轉布袋,把袋中之物倒在了手心裡,正是一枚玉指環,晶瑩剔透的顏色頓時給幽暗的空間帶來了一絲光亮。巍恩雙眉一軒:「星辰啟示錄!」

  文森特點了點頭,接著又抖了抖布袋,一個紙卷掉了出來。解開繫著紙卷的紅線,攤開它,文森特發現是一封信箋。他迅速地讀了一遍,臉上露出感慨的神情,久久沒有說話。

  巍恩等人湊了過去,只見信上寫道:

  文森特:

  這一路你辛苦了,請原諒我沒有揭穿芬妮悄悄跟著你們的事情。雖然你們此去也許會很危險,但我卻有種強烈的預感,你們此次進山不光是要解開蕭特身上的毒,而且幾十年一直困在我們這群人身上的枷鎖與迷惑也將會得到徹底的解決。文森特,請原諒這個自私的老人吧,為了我的族人未來的自由與幸福,我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如果芬妮出了什麼意外,我會以我這條老命向你謝罪。

  孩子,自從你來到小鎮的第一天,雖然你並不是我們一族的血脈,但是我知道你和芬妮都與王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你的出現絕不是偶然的,也許神在冥冥中自有他的意圖和安排。當你救回巍恩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位相貌普通的小伙子卻會給我們死水一般的生活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然而,隨著時間的發展,我漸漸意識到如果說幾十年的糾纏一直懸而未決的話,也許最後的答案將會由你和巍恩來書寫。

  年輕人啊,我真羨慕你們的好時光,我更高興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們即將書寫不朽的傳奇,我堅信奇跡會在信念中誕生,而你們則是明日的英雄。請帶上這枚星辰啟示錄,它不但能為你們帶來幸運,而且極有可能會成為你們旅程的一枚鑰匙,一種證明。就讓我這個老頭子,在山腳下默默地為你們祈禱吧,神將與忠貞者同在。

  圖爾

  文森特臉色沉重,常常地歎了一口氣,將星辰啟示錄與書信重新塞回到布袋中,放進了懷裡。巍恩喟然道:「這是一位睿智而責任心極強的老人。」文森特正要答話,忽然夏士蘭低聲道:「別出聲,我好像聽到了腳步聲。」

  ※※※※※※※※※※※※※※※

  王都裡約堡。

  麥卡錫一拍桌子,怒聲道:「什麼?阿昆塔已經死了?」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道:「阿昆塔跟著巍恩等人進了西回山脈便再無消息,我們的人在山裡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山谷裡找到了他的屍體。」

  「什麼?他去了西回山脈?」麥卡錫臉色一變:「他進山裡幹嘛去了?」

  「目前還不清楚。」

  麥卡錫大怒:「廢物,都是一群廢物,壞了我的大事。」他臉上的肥肉不住震顫著,雙目射出毒蛇一般的凶光。

  「主教大人,不過由於辛格伯爵辦事不力,故意頹唐,太后已經命令克倫威爾率軍親自前往約克郡捉拿巍恩。相信巍恩只要一露面,必然會被立即擒拿。」

  「你懂個屁!不長腦袋的東西,我要的是他死!這點道理你們都不懂。」說到這裡,麥卡錫重重一揮手:「滾下去吧。」

  黑衣人狼狽地退了下去。麥卡錫摸著自己的下頜,心中有些不安:西回山脈,這個巍恩,為什麼別處不逃,偏偏逃向那裡?

  

腳步聲漸漸接近,透過石門的縫隙,巍恩等人仍能聽到腳步在空蕩的空間中所傳出的回音。眾人臉上露出緊張之色,屏住了呼吸,芬妮的小手緊緊握住了文森特的手,手心裡滲出了汗水。

  腳步聲越來越響亮,終於來到了石門前,切尼低聲道:「聽腳步聲,有四個人。」文森特與夏士蘭互視一眼,握緊了拳頭,文森特看了看巍恩,又看了看芬妮,巍恩背著蕭特,目光迎上文森特,點頭表示明白,把芬妮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腳步聲一停,四周靜了下來,依稀能聽見門外有火把燃燒的「噼啪」之聲。片刻之後,機括的轉動聲響起,石門隨即發出一陣「咯啦」的刺耳聲音,緩緩向兩邊分開,火光穿過越來越大的門縫,射了進來。

  文森特、夏士蘭與切尼迎上前去,做最後的戰鬥準備。

  門口處,站著四個人,兩前兩後,均是武士裝扮,後面的二人舉著火把。「文森特先生,芬妮小姐,歡迎來到聖城,我們等你們很久了。」前面的一個人突然開口說到,聲音清脆動聽,帶著熱情與欣喜。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文森特剛要邁開步子,聞言頓時停在了原地,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你們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巍恩藉著火光,向四人看去,只見前面的兩個人一男一女,身上穿著明亮鮮艷的甲冑,甲冑外則披著一層白紗,斜斜地從肩頭的金色圓釘順沿展開,掩住了部分前胸,掛在了腰邊,看上去威嚴而不失優雅。男子身穿天青色的甲冑,面容劍眉星目,氣質瀟灑倜儻,乃是一位極英俊的男子;女子則穿著粉紅色的甲冑,皮膚白皙明淨,身材勻稱高挑,臉上淡淡的可愛微笑足以令每一個男人魂牽夢繞。

  忽然,巍恩心裡微微一驚,他看到了這對俊男美女身上的一個共同點,就是那對向兩旁尖尖刺出的雙耳:看來,自己這回終於遇到了傳說中的王族之人。

  「我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我們也一直期盼著與您和您女兒的會面呢。」

  巍恩心思一轉,輕聲道:「文森特,你不是說過,一旦我們解讀出安魂咒,就會有人來聯繫你嗎?何況咱們通過奧德賽之門來到龐貝,不可能不被察覺的。」

  文森特輕輕點頭,美女武士瑩瑩的眼光一轉,落在了巍恩的身上,嘴角又是一笑:「歡迎巍恩先生也一起來到聖城。」

  巍恩一張嘴,驚道:「啊,你們怎麼也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文森特只怕是永遠也來不到這裡了吧?這麼出色的人,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呢?」

  巍恩歎了口氣,喃喃道:「看來你們的消息還真靈通。」

  這是那名王族男子沉聲道:「好了。我們奉大祭祀之命,前來迎接各位的到來。現在,請幾位離開這裡隨我走吧。」

  「我們去哪?」芬妮突然問道。

  「去神殿,那裡,露西婭祭祀正在等候你們。」說完,他轉身率先離去。文森特與夏士蘭互相望了一眼,點了點頭,於是眾人跟著四位王族武士,向外走去。

  出了方纔的石廳,是一條黝黑狹長的甬道,甬道兩旁的牆壁上零星地燃燒著燈燭,彼此間隔頗遠,眾人一路走去,發現每個燈燭下面,都是一個岔道口。

  芬妮好奇地往一個岔道裡看了看,發現裡面似乎有個房間,房間並沒關門,從裡面隱隱透出藍色的光芒,顯得有幾分陰森和詭異。芬妮吸了口涼氣,道:「阿姨,怎麼裡面會有藍光啊?」

  美女武士抿嘴一笑:「因為那裡燃燒的是長明燈,所以是藍色的。」

  「長明燈是什麼?」芬妮好奇地問道。

  「長明燈放在靈堂,專門用來守護和陪伴已經長眠的亡靈。」

  「亡靈?天哪,這裡是墳墓嗎?」

  「不是,我們王族沒有墳墓。不過也差不多,你們從亡者之門而來,自然要穿越靈堂,才能進入聖城。」

  「只有靈堂,沒有墳墓,那屍體怎麼處理?」巍恩禁不住問道。

  「王族的生命來源於太陽的火焰,自然要消弭於火焰之中。靈堂裡擺放是亡者的靈灰,以便在忌日時紀念。」男武士忽然插口,沉聲作答。

  巍恩點了點頭,心道這一點王族倒是很開明,既節省資源,還省得出什麼殭屍、吸血鬼。

  「那……」芬妮欲言又止。

  「你要問什麼,小芬妮?」美女武士瞄了她一眼,微笑問道。

  「那,我媽媽的靈灰是不是也在這裡?」芬妮小聲問道。

  文森特身體微微一顫,腳步慢了下來。女武士沉吟了半天,一聲輕歎:「芬妮,你母親是什麼身份,她的靈灰怎麼會在這裡呢?」

  芬妮一聽,眼神發怔,咬著嘴唇,慢慢流出了眼淚。文森特只覺得胸膛裡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抱起自己的孩子,輕輕抹去了她臉上的珠淚。

  「很抱歉,文森特先生。」女武士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文森特微微搖頭:「我希望見完你們的祭祀後,我能去她的靈前祭奠。」

  「會有這個機會的。」女武士回答道。

  眾人不再說話,各懷心事,默默前行。又走了一陣,甬道漸漸到了盡頭,一座大門慢慢呈現在眾人眼前。

  「你們去開門。」男武士一邊命令自己的同伴,一邊轉身對著眾人道:「各位,外邊風大,小心了。」

  巍恩摟緊後背上的蕭特,說到:「文森特,蕭特頭上的帽子紮緊了嗎?」

  文森特伸手一探,道:「沒問題。」

  靈堂的大門緩緩拉開,一陣疾風呼嘯著捲了進來,眾人頭髮四散飛揚,巍恩半垂著腦袋,隨著眾人的身後,邁出了大門。夏士蘭走出靈堂,抬頭望去,猛然間,他被眼前蔚然壯觀的的夜景驚住了,他胸口一陣熱血翻騰,喃喃自語道:「這,就是天空之城!」

  風捲三百里,月明五千年。

  蒼月如鉤,雲海若浪,站在靈堂的廣場前,放眼望去,一座座高低不等、或遠或近的柱狀山峰矗立在浩瀚的夜空下,猶如一枚枚刺破天穹的銳矛,險峻中而不失清秀,肅穆中更蘊涵壯闊;朵朵皓雲,泛著月光的淺白,凝塑成多姿的形態,緩緩漂浮在空中,它們或是懸在山腰,或是罩在峰頂,為這片逶迤雋麗的群峰更增添了幾分柔和,幾分生動。

  每座山峰的頂端,都聳立著一幢黑壓壓的建築物,它們大都沉默燈火希寥的黑暗中。雖然看不起它們的外貌,但它們盤踞在雲海深處,宛如一位位歷經滄桑的遠古巨人,望上去既驕傲自負,卻又有些顧影自憐。

  遠處的天際,在群峰的頂端,一座高高的山峰上,卻燈火通明,在漫漫長空中,璀璨如群星。女武士對著它遙空一指,道:「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納瓦爾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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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3:08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十三章 六翅狂徒

  
  文森特轉頭問道:「咱們怎麼過去?難道飛過去?」

  女武士微微一笑:「當然不是,納西亞祭祀已經派出了『塔克希』,它們正在等候你們。」說完,她的纖纖玉指往前一指,道:「就在那裡。」

  文森特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廣場邊緣似乎停留著一輛馬車,馬車的前面有兩團龐大的黑影,雖然隔的較遠看不清它們的外貌,但從月光反射出的光芒,文森特似乎看到了一大片銀色的羽毛。

  「怎麼,是兩隻大鳥?難道是由它們拉車,把我們送過去?」文森特問道。

  「正是,咱們過去吧,塔克希已經等候多時了。」

  眾人向塔克希走去,巍恩背著蕭特,心裡暗自嘀咕:「塔克希,聽上去有點意思,怎麼像是輛黑車在這趴活呢?」

  來到塔克希近前,眾人發現原來這是一輛可以容納多人坐下的掛蓬車廂,車廂兩邊各有兩個轱轆,那兩隻銀色巨鳥則栓在車廂的前方,顯然是篷車的座駕。夏士蘭環顧四周,只見馬車停在一個平台上,平台之外延伸出一條十幾米的跑道,跑道的盡頭雲霧瀰漫,似乎已是懸崖的邊際。

  男武士向手執火把的同伴說了兩句,二人點頭,躬身施禮後轉身離去。武士轉身拉開車門說道:「各位,請上車。」

  眾人面面相覷,切尼忍不住道:「就靠它們倆能把這麼多人送上天去?」

  女武士微笑道:「塔克希可是神殿迎接貴賓的最高禮遇,普通的王族都沒有機會坐上去,你們放心吧,不會有危險的。」

  「請上車。」男武士又重複了一遍。

  夏士蘭第一個上了車,微笑道:「我相信以王族的驕傲,不會在這件事上開玩笑的。」巍恩也跟著上了車,道:「無論如何咱們也得走一趟,蕭特不能等了。」於是眾人紛紛上了車。

  男武士關上了車門,道:「車座兩旁有腰帶,請大家綁縛在腰上,務必繫緊。」大家依言行事。文森特為芬妮綁緊了腰帶,巍恩對蕭特如法炮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男女武士各自檢查眾人的腰帶,確保安全無事。最後,二人走到巨鳥的身邊,男武士高聲道:「各位,我們要起行了。」

  芬妮驚訝道:「阿姨,你不上車跟我們一起走嗎?」女武士回頭一笑:「我們是沒有資格乘坐塔克希的,我會在旁邊陪著你。」

  芬妮歪了歪頭,沒明白什麼意思,還沒等到她再次說話,男武士拍了拍巨鳥的軀幹,巨鳥發出一聲洪亮的鳴叫,車輪沿著跑道動了起來。

  篷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十幾米的跑道轉瞬即至,待到跑道的盡頭,兩隻銀鳥已經飛離了地面,懸崖與雲霧清晰可見,就在眼前。

  「呼」地一聲,篷車離開了地面,穿進了霧氣瀰漫的虛空之中,眾人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彷彿要從座位上飄了起來,幸虧腰上的腰帶,把他們固定在了座位上。芬妮「啊」地驚叫出聲,其餘諸人雖然沒有出聲,但從雪白的臉色上看,也都嚇了一跳。巍恩摟緊了蕭特的肩膀,眼睛不禁閉了起來。

  呼嘯的風聲入耳,靈堂所在的山峰越來越小,漸漸為雲霧所掩。銀鳥撲展雙翼,凌空飛翔,身姿充滿了動感的美妙,速度也不急不徐。然而塔克希並沒有因為飛鳥的速度而掉了下去,相反,除了剛離開懸崖時能感受到一些來自地面的扯動和震顫外,此刻身處無邊無涯的高空,眾人卻反而覺得平穩了許多,臉上漸漸恢復血色,巍恩也睜開了眼睛。

  芬妮忽然想起方才女武士的話,探頭向前輕聲叫道:「阿姨,你在哪?」

  「我在這裡。」女武士的聲音從篷車的側後方傳來。

  眾人吃了一驚,向後望去,只見這兩名王族武士正隨在車後,他們身軀平伸,後背上各自伸出了三對青色與紅色的翅膀,雙翅上下飛舞,撥動著空氣,隨風翱翔,姿態極是從容寫意。

  「六翅狂徒!」夏士蘭腦海中電光一閃,一個令他又怕又敬的名字脫口而出。女武士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王奴能記得我們。」

  夏士蘭臉色一驚,似乎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急忙轉過頭去。巍恩看在眼裡,沒有說話。

  芬妮目不轉睛地盯著女武士閃著奇異光亮的三對翅膀,驚訝地問道:「你的翅膀藏在哪了?剛才我怎麼沒看見。」

  「小芬妮,這可是秘密,不能隨便說喲。」

  「你們是天使嗎?為什麼會有翅膀?」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普通的王族一員。」

  巍恩忽然接口道:「芬妮,有翅膀會飛的,不見得都是天使,有時候也可能是鳥人。」

  「鳥人,嗯,有道理。」芬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女武士看了眼巍恩,「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坐在夏士蘭身邊的切尼趁著兩邊風聲貫耳,低聲問道:「六翅狂徒是什麼東西?」

  夏士蘭,低聲一歎:「那是王族最瘋狂,最彪悍,最冷血的精銳戰士,王族的天下一大半都是他們打出來的。別看他們表面客氣,一旦發起威來,那是六親不認,冷酷無情,眨眼之間,就能屠盡整個村莊,所以才得了這麼一個『美名』。」

  「原來如此,這個名字倒真是有些殺氣沖天的味道。」

  夏士蘭偷偷看了一眼男女武士,道:「別說了,要是讓他們聽見,說不定又是一場災難。」

  切尼看了看夏士蘭小心翼翼的表情,心裡有些不以為然,沒想到平時鎮定自若的神箭手遇到王族的人會變成這個樣子。看來王族在他們心目中的影響真是根深蒂固啊。

  文森特忽然問道:「王族先生,我覺得咱們飛行的速度並不快,可否告訴我車子為何沒有往下掉呢?」

  男武士答道:「噢,這個並不複雜,一說你就明白。」

  P.S.開個玩笑,哪位書友能告訴巍恩乘坐的鳥車為什麼叫塔克希嗎?如果知道請留言,我會加精表示謝意。

  
男武士抽出腰畔的一把短劍,劍鋒向下握在手心裡,看了看文森特,忽然把手一鬆。文森特微微一驚,不明白他此舉有何意義。

  然而,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短劍並沒有因為失去了掌控而立即掉了下去,相反卻只是停在半空,然後慢慢漂浮在了空氣之中。這時塔克希繼續前行,文森特皺眉回頭望著,卻沒有看出短劍有絲毫下墜的跡象。

  男武士微微一笑,重新抓回短劍,雙翼抖動,身形加速,追上了塔克希,問道:「明白了嗎?」

  文森特凝思考慮,緩緩道:「難道這裡沒有……」

  「嗯,聖城不同你們人類居住的世界,這裡是沒有下墜的引力的,任何物品一旦進入天空,除非有外力牽引,否則它們將會隨風漂浮。」

  文森特一拍巴掌:「難怪塔克希方才剛剛飛起來的時候,我感覺身體一輕,彷彿要騰空而起,原來是這個原因。哦,不過我們出靈堂的時後站得穩穩的,並不像你說得這種情況。」

  「那是因為每座山峰裡都裝有一塊定星巖。」一旁的女武士含笑接口道:「通過定星巖的力量,在山峰中行走時就會像在你們人類的地面一樣,不會有輕飄飄的感覺。塔克希上也有類似的物質用來保證你們的安全,只是沒有定星巖那麼大的力量罷了。不過,有腰帶的固定,也不會出什麼危險。」

  「原來如此。多謝你的解釋。」

  「不客氣。」女武士嫣然一笑。

  巍恩聽到這裡,心中一鬆:自從進入龐貝後,他就感覺到背上的蕭特輕了許多,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還暗自擔憂,怕是她身染病毒的緣故,原來是重力減弱的原因。若非如此,以他的小身板,就算蕭特再輕,背著她一路行來也幾乎能要了他的老命。

  塔克希在風中繼續前進,方纔還高高聳立的群峰漸漸被甩在了身下,變成了一個個若隱若現的黑點。透過浮雲的間隙,女武士為芬妮介紹著群峰上的風格獨特的建築,態度十分熱情,芬妮則聽得津津有味。

  「芬妮,咱們剛飛過去的山峰叫做布拉格雪峰,峰頂的建築是蒼桐宮,也是我們住的地方。」

  「阿姨,你講了這麼多山峰和宮殿,可是它們為什麼差不多都黑著燈呢?」

  女武士神情一黯,片刻之後才道:「那是因為裡面沒有人住。」

  「既然沒人住,何必還修得這麼豪華呢?」

  「芬妮,現在雖然沒人住了,可是以前去住著很多人的,只是他們現在死的死,散的散,所以這些宮殿就空下來了。」

  這時候,男武士突然道:「蘭寧,少說兩句吧。」

  女武士蘭寧神情一怔,歎了口氣,不再說話,芬妮也停止了問這問那,全神貫注的看著身邊這難得一見的景色,塔克希上沒了話語聲,只剩下銀鳥撲展巨大的翅膀,迎風飛翔的聲音。

  漸漸地,他們的目的地——納瓦爾神殿進入了視野之中。

  從空中俯瞰,納瓦爾神殿並不是一座單獨的宮殿或者神廟,它是一個石材建築的組合,最外面是一圈厚厚的衛牆,衛牆的四個角落都聳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塑,中間則開闢了一道寬闊的石梯。拾階而上,穿過一座拱形的石門,是一個面積不算很大的平台,平台上散佈著各種建築。雖然並不是對稱式設計,但它們看上去並不雜亂。看得出來,由於設計者的匠心獨運,使得這個建築群在有限的空間裡既沒有擁擠零散,又與裡約堡王宮的對稱式風格迥然不同,顯得活波輕靈、生機勃勃。

  石階穿過平台,繼續蜿蜒而上,最後在山峰的丘頂出戛然而止。文森特仔細看去,與四四方方的衛牆截然相反,丘頂呈現出一個規則的圓形,頂部的邊緣燃燒著一圈燭火,而中心則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長方形建築,雖然文森特從這個角度並無法看清建築的原貌,但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在雲霧的繚繞中,在山脈的襯托中,四平八穩地肅立在龐貝的最高峰,那壯麗磅礡,捨我其誰的王者氣勢已經足以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為之心旌動搖。儘管人類也有這樣輝煌壯觀的建築,但是從空中欣賞到這副景象,除了巍恩以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

  蕭特不能受風,所以依舊裹著厚重的布袍。此刻,她已經從昏睡中醒來,巍恩正在她的耳邊細細描述著眼前的風景。蕭特輕歎道:「要是能自己看上一眼就好了。」

  「會的。」巍恩輕輕摟了一下蕭特瘦削的肩頭:「等見了祭祀,我們求了解藥,治好了你的病,到時候我就是哭著嚷著,一張老臉不要,也要請她在讓咱們再坐一次塔克希,也好彌補你的遺憾。」

  蕭特搖頭道:「別瞎說,人家要是能給咱們解藥,已經不易,咱們怎麼能得寸進尺呢?」

  巍恩笑道:「反正離開時也還要坐塔克希,無非就是多花一點兒時間罷了。」

  蕭特微微一笑,腦袋輕輕靠在巍恩的肩頭上,雙目閉上,囈語道:「巍恩,這兩天,我很開心……」

  蕭特的聲音漸漸變低,終不可聞。巍恩摟著她的肩膀,卻再也無心觀賞風景。疾風掠過他的面頰,吹亂了他的黑髮:王族如此客氣,顯然不會只是招待文森特這個駙馬爺這麼簡單,看來他們一定另有目的。可是,會是什麼原因呢?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文森特與芬妮的背影,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銀鳥牽著塔克希在空中繞行了一圈,眾人從不同的角度領略了神殿的美麗與雄壯。然後銀鳥一聲高鳴,蘭寧雙翅一攏,清聲道:「觀禮已畢,太陽鳥王族尊貴的客人們,歡迎來到神聖的納瓦爾神殿。」

  塔克希緩緩下降,停在了神殿衛牆的不遠處。

  走下塔克希,繞過低首啄弄自己羽毛的銀鳥,巍恩背著蕭特,隨著眾人,來到了納瓦爾神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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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3 19:03:20 |只看該作者
卷三  第十四章 生與死

  
  古老的長階,滄桑的衛牆,殘破的石門和記載了昔日榮耀的雕像。一切映入眼簾的景象,既讓人驚歎這裡曾經的輝煌與繁榮,又讓人唏噓今朝的零落與蕭條。如果在空中俯瞰神殿的時候,能夠感受到它的雄偉與壯觀的話,此刻與它零距離對視的時候,卻使人分外能感受到一個種族的興與衰,一個文明的生與死。

  浮雲時而掩住了彎月,月光時而撥雲而出,在明與暗的交替中,巍恩與大家踏上了通往神殿的長階。

  沿著坑坑窪窪的石階緩緩而上,領路的兩位王族狂徒神情肅穆,一言不發,風聲陣陣,傳入眾人耳中的只有彼此的腳步碾在石礫上的聲音。巍恩舉目四顧,階梯兩旁的石壁上,雕刻著無數美麗而神秘的圖騰,只是歲月無情,它們大多已迷糊了面目,剝離了色彩,剩下的,只有那線條中蘊藏的精神,圖形中瀰漫的崇拜。

  穿過巨大的拱門,眾人沿著石徑走進了平台上的廣場,偌大的廣場亂草滋生,曾經的嘈雜與喧鬧早已消失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中。石徑兩側,一座座建築物在無聲中默默昏睡著,間或的光亮,卻映出了它們暴露在歲月中的筋骨,傷痕纍纍,猶如凋謝的花,衰老的樹。

  廣場上沒有人影,也沒有話語,一切都寂靜得如他們來時的王族靈堂。唯一不同的是,廣場上樹立著若干細長的燈柱,它們均勻地分佈在廣場四周,燈柱上燃著燭火,證明這裡還沒有生機斷絕,變成時光長河中的溺沉之舟。

  走過無聲無息的廣場,再次邁上通往丘頂的階梯,隨著眾人的腳步,丘頂上的燈火越來越近,伴隨著燈火的掩映,一座建築的陰影漸漸浮現出了巨大的輪廓。這時,兩位六翅狂徒停住了腳步,轉身對著眾人道:「尊貴的客人們,我們只能把你們送到這裡了。」說完,兩人一讓,各自站在了石徑的兩側。

  切尼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請繼續前行,露西婭祭祀已經在神殿等候諸位的光臨。」

  文森特等人互相看了看,不再說話,越過兩位王族狂徒,繼續登上丘頂,走過二人的身邊時,芬妮向蘭寧揮了揮手:「阿姨,再見。」蘭寧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輕擺手,目送著眾人漸漸遠去。

  終於,他們登上了丘頂。

  使用任何語言來形容納瓦爾神殿巨人般的恢弘氣度都是多餘的,如同人類歷史上那些史詩般的建築一樣,矗立在聖城最高峰的神殿已經從沒有生命的石頭木材中脫身而出,昇華成了一個種族的象徵,一個信念的寄托;它的本身,已是一個傳奇,再無需語言的讚美,鮮花的修飾。

  神殿正面,十根筆直的大理石巨柱下,站著兩位黑袍女子,前面的一位,皮膚不再光滑,容貌不再秀美,但一雙明亮的眼睛中卻閃著睿智的光芒。她身後的女子雖然遠比她看上去年輕,容貌也十分的端莊,卻完全被掩在了她的光環之後。

  望著這位頭髮已經蒼白的女人,眾人卻彷彿看到了一位傾城傾國的絕世之姿,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緊了幾分,夏士蘭更是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她的風神與氣度已隱隱證明了一點,她,就是這裡的主人,神殿的守護者。

  「你們終於來了,文森特,以及你的朋友。」看著眾人慢慢走近,女子的臉上展現出了親和的笑容。

  「露西婭祭祀?」文森特停住了腳步。

  「我就是。」露西婭含笑道。

  「您好。尊敬的王族祭祀。」文森特躬身施禮,眾人跟著施了一禮。

  露西婭道:「不必多禮,文森特,你能來到這裡,證明費雯麗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她的心血沒有白費。」

  文森特聽到了自己妻子的名字,心頭忽然一陣激動,一時說不出話來。十四年了,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刻,今夜,就是解開他心中所有謎團的時候了。

  巍恩忽然大聲咳嗽了一聲。露西婭晶瑩剔透的眸子一轉,望著巍恩道:「巍恩先生?」

  巍恩愕然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別人施的都是躬身禮,唯有你卻是行注目禮。這麼特立獨行的人,恐怕只有最近在大陸鬧得沸沸揚揚,一國太后居然要派出一隻軍隊來追捕的巍恩先生才能擔當的起吧。」

  巍恩臉上有些尷尬:「露西婭祭祀,並不是我無禮,實在是因為我背著我的朋友,不方便鞠躬彎腰。」

  「沒有關係。」露西婭微微一笑:「巍恩先生剛才為什麼突然咳嗽呢?」

  「是這樣。」巍恩定了定神:「我知道這麼做有些不禮貌,但我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文森特含辛茹苦了這麼多年,總算找到了丈母娘家,想必有一肚子話要傾訴,我只是想,能不能在你們開始敘舊之前,先看一看我朋友的病情,她中了你們王族的瘋心病毒,性命危在旦夕,實在是耗不得了。」

  露西婭聽到巍恩說出「瘋心病」三個字,平靜的臉色居然微微一驚,轉頭道:「南丁,你去照顧一下。」

  站在她身後的女子一點頭:「是。」說完,便走下了階梯,向巍恩走來。

  露西婭道:「南丁是我的弟子,醫術已經出師,你的朋友可以先交給她暫時照料。」

  南丁走到巍恩的身邊,伸手接過了蕭特,道:「巍恩先生,我先帶你的朋友去休息,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通知你。」

  巍恩看著南丁,誠懇地道:「南丁女士,請你一定要治好她,謝謝。」說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南丁俏臉微微一紅,急忙回禮:「你太客氣了,我一定盡力而為。」

  看著南丁抱著蕭特走去,巍恩輕輕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祈禱一切順利。這時,露西婭祭祀開口道:「諸位,請隨我進神殿吧。」

  
眾人跟在露西婭祭祀的身後,邁步走進了神殿,納瓦爾神殿的內部建築結構非常單純,被外部三十根巨柱所包圍的中央牆垣是神殿的核心,它由東西兩部分組成,東部面積很大,是神殿的正廳,露西婭稱它為聖堂。西部較小,是檔案館與休息室。
  穿過甬道,他們來到了神殿的聖堂。聖堂內部左右兩側均樹立著連排的石柱,將聖堂正中所矗立的一座白色的女神雕像襯托的格外高大。四周的牆壁上雕刻著無數形象生動的浮雕,在燭火的掩映下,浮雕上的人物栩栩如生,記載了一個又一個王族光榮的傳說與勝利的故事。

  除了正中的神像和牆壁上的浮雕,聖堂內在無其它的裝飾與擺設,使得整個正廳的空間甚是空曠,連眾人的步履也形成了回聲,迴盪在聖堂高達二十餘米的空間中。露西婭來到雕像之前,轉身注視著眾人道:「諸位,來到這裡,你們此次的旅途已經臨近了終點。」

  大家停住了腳步,巍恩抬頭打量露西婭身後的雕像。雕像塑造了一位寧靜而端莊的女神,她如真人般大小,穿著甲冑,靜靜地佇立在座基上,腳下斜斜地倚著一面圓盾,左手輕抬,伸向前方,玉腕上停著一隻斂翼的飛鷹,飛鷹目光灼灼地盯著遠方。神像雕刻得十分精細,細節處的工整令人驚歎。無論是飛揚的髮梢,修長的手指,還是衣袂的紋路,都清晰可見,纖毫畢現。神像沒有著任何的色彩,簡單樸素的顏色更使得這尊女神像冰清玉潔,傲然不可方物。

  文森特沉聲道:「露西婭祭祀,請問我們此行的終點是什麼?我能否去我夫人的靈前拜祭?」

  「別急。」露西婭微笑道:「文森特,請讓我先為你敘述一個故事。聽完了這個故事,也許你心中的疑竇就會徹底消失。」

  眾人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露西婭不再說話。

  「與天蛇的一戰,我們雖然最後取得了勝利,卻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就連聖女也受了傷。天蛇被逐出大陸後,你們人類緊接著揭竿而起,我們僅存的實力也被徹底粉碎,到了這個時候,別說恢復以往的輝煌,我們就連能否繼續生存下去都成了迫在眉睫的問題。」

  「聖女是我們太陽鳥一族的生機所在,雯麗受傷後,她的法力損失殆盡,無法再擔負聖女的責任。然而她手中的火種必須要延續下去,否則我們一族將會最終滅絕。可是聖女一職歷來由前任聖女與我族篩選出來的男子結合後的女嬰來承接,而連續的兩場戰爭已使我們的壯年男性幾乎都死在了沙場上,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和聖女傳宗接代。」

  切尼忽然問道:「如果生下的是男孩怎麼辦?」

  「聖女的後代必然是女嬰,千百年來,歷來如此,從無破例。」

  文森特「嗯」了一聲:「難怪雯麗剛剛懷孕就能確定肚中的孩子是個女孩,原來是這個道理。」

  露西婭接著道:「萬般無奈下,我們只得挑選人類中的男子作為對象,希望能夠遇到合適的人。」

  文森特冷聲道:「這麼說,雯麗受傷被俘,都是你們設計好的騙局了?」

  「她當時身上確實有傷,不過被你們所俘也是安排好的。」

  文森特「哼」了一聲,聲音裡含著一絲憤怒。

  露西婭望著文森特微微一笑:「文森特,費雯麗對於你的感情是真誠的,這一點你無需懷疑。」

  「那你們為什麼偏偏選上我?」

  「我們並不是特意選中你的,王族男子的篩選標準並不適用於人類,費雯麗與誰發生感情完全來自於她的真心。用你們的話來講,就是緣分。」

  文森特臉色一怔,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費雯麗與你相遇後,感情日漸加深,那個時候,她十分猶豫是完成自己的使命,還是和你廝守下去。要知道,選擇權完全在她自己手裡,別人是控制不了的。」

  文森特默默地盯著女神像,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我。」

  「是的,」露西婭臉色一黯:「為了延續王族的血脈,她最終還是選擇和你生下了孩子,以她當時的身體情況,一旦生產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她不僅是離開了你,而是離開了我們所有人。」

  文森特陰沉著臉,手裡緊緊捏著劍鞘,一言不發。

  露西婭看了一眼芬妮,目光中滿是柔和:「芬妮出生後,雯麗的生命朝不保夕,於是她便讓你把她送回了亡者之門,並和你做出了約定,等到芬妮長大,讓你帶著她在雯麗安眠的地方吹奏搖籃曲,到了那時,我們就知道你帶著孩子來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派人清掃著奧德賽之門周圍的環境,就是等待著你和孩子的到來。」

  文森特低頭看了看芬妮,芬妮一直緊緊地貼在他的身邊。她抬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眼神中含著一絲害怕:「露西婭祭祀,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兒會成為你們的聖女?」

  「如果可以的話。」露西婭答道。

  「絕不!」文森特雙眉劍一般地挑起,怒火從眼睛裡噴出:「你們奪走了我的妻子,現在又想帶走我的孩子,絕不可能!」

  露西婭的臉色卻絲毫沒有波動,靜靜地道:「這一點,我想雯麗會親自說服你吧。」

  「什麼?難道她還活著?」文森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生是死,我現在還無法告訴你,不過,芬妮能否成為聖女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說到這裡,露西婭雙手一攤,向外一揚:「這裡是歷代聖女休息、奉神的聖堂,隱藏著無數太陽鳥一族光輝的歷史和重要的信息,如果你們能夠在這裡找到費雯麗聖女生與死的秘密,一切問題的答案都會迎刃而解。」

  文森特怒道:「露西婭,你到現在還搞什麼玄虛,有這個必要嗎?!」

  「不是我故弄玄虛,文森特,」露西婭搖頭道:「是連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解開這個秘密,只有歷代被認定的聖女才有資格瞭解這個秘密。雯麗在最後的諭示中曾提到:當先知與聖女出現時,方是安特碧麗之冠的甦醒之日。」

  「嗯,」巍恩心道:「這句話,我怎麼聽得這麼耳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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