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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梁蘊如 - 下一站,幸福 【單】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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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18: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楔子

    他是——任光晞!

    是她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經過六年,他已不復當年那個大男孩的模樣,現在的他,看來成熟冷峻,就連沈睡時,眉宇之間也隱隱透著一股森郁。

    這六年來,他過得可還好?

    雖然與他分別,她仍是不爭氣地注意著關於他的消息,她知道他成了個年輕有為的律師,還有個美麗聰慧的未婚妻。

    「你很幸福,對吧?」

    梁慕橙呢喃地問,眷戀地凝望著躺在床上的男人,這六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已經學會了心如止水,不可能再起波瀾。

    但當這樣看著他時,她的心,不由得加速了跳動的韻律。

    不曉得他醒來後,第一句話會對她說什麼?當年與他分手,他暴跳如雷,她在他眼裡看見濃濃的恨意,如今,他依然恨她嗎?或者已船過水無痕?

    她希望能與他和平相處,多希望能像從前最甜蜜的時候一樣,跟他快樂地談天說笑……

    一聲細微的擾動驚醒了梁慕橙的思緒,她用力咬唇,看著任光晞緩緩睜開狹長深邃的眼,默然直視她。

    她心韻如擂鼓,鼓起所有的勇氣綻開微笑。「嗨,光晞。」

    他瞇起眼,微微蹙眉。「你是誰?」

    「什麼?!」她愕然,不敢相信。

    「你是誰?我在什麼地方?」他問話的口氣,好冷淡,看著她的眼神,毫無一絲溫情或留戀。

    他不記得她!

    梁慕橙頓時感到胸口冰冷,全身輕顫。

    沒想到多年來她一直牽掛在心的男人,竟然,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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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19: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站 貴公子與便當妹‧邂逅

漁市場。漁市場。

搬完一箱又一箱魚貨後,梁慕橙立刻衝到老闆面前。「老闆,昨天跟你訂的貨,你沒忘吧?」

「當然啦。」老闆笑咪咪。「你要的野生石斑,我特地留了一條最好的給你。」

「老闆說算我員工價,所以剛好是兩千塊對吧?」說著,梁慕橙從隨身包裡掏出錢來,想給老闆,他卻搖搖頭。

「你在我這兒打工殺魚,做事認真,這兩千塊,就當額外給你的工作獎金好了。」

「真的嗎?」梁慕橙眼眸一亮。「謝謝老闆,謝謝!」她不停道謝,小心翼翼地把兩千塊鈔票放回包包裡,這下普考的報名費有著落了,真是太好了。

她開心地從老闆口中接過一袋活魚,匆忙拔腿就跑,為了讓魚保持鮮度,她必須在一小時內趕回學校餐廳。

奔到公車站時,公車剛好來了,她俐落地跳上車,找到最後一排避開陽光的位子坐下。

她抱著一袋魚,免不了散發出陣陣魚腥味,附近的乘客紛紛投來嫌棄的一瞥,她已經習慣了,渾不在意,逕自拿出英文參考書,複習單字。

公車靠站,一群小朋友嘻嘻哈哈地上車,亂七八糟地哼著某個曲調,梁慕橙一怔,聽出那旋律正是『G弦之歌』,是她小時候最愛彈的曲子,也是爸爸最愛聽的曲子。

她不覺發愣,聽著聽著,手指在參考書上輕敲起來,假裝自己正彈著琴,在一排黑白琴鍵上變魔法…

還彈什麼啊?你爸就是把你給寵壞了!年紀小小什麼都不缺,他已經死了,死了!只留下一屁股債給我,你以後就跟我一樣一無所有,什麼都沒有!聽懂了嗎?聽懂了嗎?沒有鋼琴,沒有生日派對,什麼都沒有!沒有鋼琴,沒有生日派對,什麼都沒有!

小阿姨歇斯底里的怒罵驀地在她腦海迴響,她停下動作,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這雙手,雖然比小時候更修長,卻已不再細嫩,手指上滿佈著凍傷的細痕。

這是一雙配不上鋼琴的手,從很久很久以前,她便認命地放棄了彈琴的夢想,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梁慕橙咬了咬牙,逼自己回神繼續背單字,什麼夢想與回憶都是徒然,現在對她而言,考上普考才是最重要的。

嘰——

公車忽地一陣晃動,司機急促地踩煞車,車內所有乘客東倒西歪,梁慕橙也不禁失手,眼睜睜地看著魚袋滑出去——

※※※※※※※※

「給我下車!」

一輛光鮮亮麗的跑車,放肆地停在路中央,擋住後頭公車的去路,而車上一對俊男美女,絲毫不管這行為對他人造成的不便,逕自你來我往地爭吵。

「為什麼要我下車?」美女嬌聲抗議。「你是吃醋嗎?好,為了你,我可以把以前的戰利品全丟了!」說著,她卸下名牌耳環及鑽表,連腳上的高跟鞋也一併脫下。「這樣可以了吧?其他男人送的東西,我都不要了,你可以不用吃醋了吧?」

「誰說我吃醋了?」俊男冷笑,斜眼睨人的眼神很惡質。「我是給你機會,離開全世界最爛的男人,那就是我,任光晞!下車!」

美女愕然,見他來真的,立刻換一張臉,委屈地撒嬌。「光晞,別這樣對我,我是真的喜歡你。」

「好,那我給你十秒鐘時間,掉一滴心痛的眼淚來看看,證明你有多喜歡我。」俊男嘲諷地出考題。

美女拚命眨眼,偏偏淚腺很乾,怎樣都擠不出傷心的眼淚,她忽地惱了。「任光晞,你在耍我嗎?我告訴你,不管你怎麼說,我絕對不跟你分手!」

不會吧?有必要這樣賴定他嗎?

任光晞又好氣又好笑,明明他就是個舉世無雙的爛人,這些女人幹嘛一個個非巴著他不放?他嘲諷地扯唇,正想發話,一陣惱人的腥味驀地衝鼻襲來,他嫌惡地皺眉,眸光一轉,只見跑車前不知何時站了個年輕女孩,長得算有幾分姿色,清秀可愛,可惜打扮樸素又土氣,懷裡還抱著一袋煞風景的臭魚。

她正是梁慕橙。「先生,我不想打斷你們對話,不過能不能請你暫時把車開到一邊,讓公車能開走?」她一副正氣凜然的表情。

任光晞冷哼。「抱歉,是她想談,我並不想。」語落,他瀟灑地躍過車門,隨手將鑰匙丟給身後的張艾莉。「車我不要了,就當分手費吧。」

他想走,慕橙卻不讓步。

「先生你不能走,你這樣還是沒解決問題,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一樣,有空把時間花在賭氣、談戀愛、妨礙別人,拜託把車開走,後面已經塞車了!」

哪來的正義使者?

任光晞挑眉,見慕橙一臉認真嚴肅,壞心頓起,忍不住想逗她。「小姐,你知道嗎?愛管閒事是會出事的,比如說,讓一個男人對她產生興趣。」說著,他邪邪地靠近慕橙。

慕橙直覺往後退。

張艾莉看出男友正在對別的女孩調情,更火大,也跟著下車,朝慕橙凶巴巴地嗆。「拜託!人家談戀愛,你多管什麼閒事?滾開啦!」

「應該滾開的是你吧?」

公車上一堆三姑六婆旁觀任光晞與張艾莉的霸道無理,禁不住出聲駁斥。

「這兩個年輕人,真不是款!那個小姐,別跟他們說這麼多,一巴掌給它下去啦,真是肖仔!」一群人鼓噪地要慕橙拿出正義的魄力。

但慕橙怎可能無故打人?正猶豫著,反倒是任光晞笑笑地在她耳畔低語。「小姐,你很有guts,我欣賞你,不過這樣很難讓我有台階下,這樣吧,你就算幫我個忙如何?」

「什麼忙?」慕橙疑惑。

任光晞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推她上跑車,然後從張艾莉手中搶回車鑰匙,替她插進鑰匙孔。「哪,你想要這輛車離開這裡,就自己開吧。」

「可是我不會開啊。」

「很簡單,我教你。」他語氣溫柔。「先一腳踩煞車,一腳踏油門,然後發動引擎……對,就是這樣。」

慕橙照他的指示,一一動作,等她發現不對勁時,跑車已猛然往後退,撞上公車——


這傢伙,真是壞透了!居然騙她倒車撞公車。

慕橙起煩悶,眼看袋裡的活魚已病懨懨地苟延殘喘,更所自己太無知,才會被那個可惡的男人耍著玩。

他這麼做究竟有什麼好處?大夥一起鬧上警局,很好玩嗎?

問題是,他好像真的覺得很好玩,吊兒郎當地翹著雙腿,面對警察的質問,一臉的漫不在乎。

「我說,警察先生,你問我這麼多幹嘛、開車的可是哪位正義小姐,她撞壞了我的車子,我應該有權利叫她賠償吧?」

什麼?還要她賠錢

慕橙簡直目瞪口呆。「明明是你要我開車的......」

「我想想啊。」光晞不理她。「保險桿、烤漆、內裝......起碼要幾十萬吧。」

「先生,你別鬧了。」慕橙又氣又急,不想與神經病撒破臉,免得事情更難收拾,只好好言相權。「請你跟名警察說實話,是你要我倒車的。」

「我又不是白癡,這樣講保險公司不會賠我耶。」

「拜託你別玩了,我只剩十五分鐘把這條魚送回。」她心急地望向擱在桌上的活石斑,不料光晞注意到她的視線,竟然一把將魚抓過來,朝垃圾桶射了個漂亮的弧線。

慕橙震驚,終於忍無可忍「你這個自私、目中無人的精神病!你的人生一定沒有在乎的事,所以才能這麼無所謂的傷害別人!我告訴你,真正告訴你被傷害的是你自己,是你在自甘墮落,把自己當垃圾,往垃圾桶裡丟!」

好一篇長篇大論,罵的精彩,罵得好啊!

光晞刻意忽視胸口異樣的緊窒,囂張地鼓掌。「賓果!我就是垃圾,從八歲那年沒了老爸後,便得了PTSD,童年創作心理障礙,懂吧?我就是無法控制我的情緒,愛惹事生非,自甘墮落,像個垃圾一樣活著,這樣你滿意了吧?」

慕橙愕然,他那麼小便失去爸爸?那不是和她一樣嗎?

她有些亂,正不知該說什麼,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施施然走進警局。

「又想給我一個新挑戰是吧,光晞。」他似笑非笑。「公共危險?衝撞公車、這種安全我還真沒辦過。」

看見他,光晞臉色一變,但不一會,又恢復欠扁的神情。「其實林大律師你不用出現,我自己也可以搞定的,你替我瞎掰的哪個童年創作心理障礙,你全背下來了,不信你問問這個女人,剛剛是不是被我唬住了。」

他是唬她的?慕橙蹩眉。

「不承認自己有病,也是病徵之一,我這裡有任先生的醫生開的證明。」小林律師像是習慣了他口出驚人之言,表情鎮定,朝警察遞出一份文明。「很抱歉,我的當事人有情緒管理的問題,目前仍在接受治療,所以由我全權代理他處理法律方面的手續。」

警察接過醫生證明,不悅地掃一眼。「林律師,不管怎麼,還是請你勸勸任先生,三不五時鬧到警局來,說實話我們也很頭大,要不是看在他是聖德大學董事長兒子的份上......」

「是,我很明白,各位辛苦了。」小林律師俐落的截斷警察的抱怨。

原來他就是聖德大學董事長那個無法無天的兒子。

弄明白光晞的身份後,慕橙轉頭望向他,眼裡多了幾分不屑。

光晞頓時懊惱「看什麼看?」

「沒事。」她冷淡地別過眸,懶得跟她多說,反正從此以後兩人各不相干,沒必要與這種人多所牽扯。

※※※※※※※※※※※※※※※※

「慕橙,你說你今天撞車了,怎樣,沒事吧?」

聖德大學學生餐廳,下午休息時間,一個年輕男孩喳呼地衝進來。

慕橙正在廚房幫忙小阿姨洗碗,聽見這熟悉的嗓音,愣了愣,洗淨雙手,在圍裙上擦乾,一面走出來。

來人是花拓也,慕橙的好朋友,目前就讀於聖德大學園藝第,生平最是惜花憐花,更以保護慕橙為己任。

「拓也,你怎麼來了?」她驚訝地問,兩人不是剛剛講過電話嗎?

「我來看你啊!」花拓也放下抱在懷裡的盆花,激動地揪住慕橙臂膀,審視她全身上下。「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很好。」慕橙微笑,安撫地推他坐下。「沒受傷,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花拓也鬆了一口氣。「你知道,我剛剛聽你在電話說你撞車,有多緊張。」她擔憂地望著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去開車撞公車。」

「還不是遇到一個神經病,被他耍的。」提起早上飛來的橫禍,慕橙一向性情溫和,也不免有氣,那個花花公子不但騙她撞車,還害她平白損失了一條新鮮活石斑,不得已必須再買一條,好向小阿姨跟阿財叔交代。

「神經病?到底是誰?我去找他算賬!」花熱得快也悻悻然地握拳頭,誰敢找慕橙麻煩,就是跟他過不去。

「算了,已經過去了。」慕橙搖頭,不想好友增招惹那個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反正我以後不可能再跟那人有什麼交集了,這次就當我倒霉好了。」

「唉,慕橙,你這人就是心太軟。」拓也歎息,看著慕橙的眼,藏不住仰慕。

她不是心軟,只是不想找麻煩。

慕橙苦笑。「可惜早上那一鬧,反了跟你從圖書館借出來的那本,活用英文文法能也搞丟了,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頂多我買一本賠給學校就好了,無所謂。」

「可是......」

「慕橙!你這個丫頭要偷懶到什麼時候。還不快過來幫忙?」小阿姨尖銳的嗓音從廚房傳出來。

慕橙一驚。「抱歉,拓也,不能跟你多聊了,謝謝你來看我。」

「等一等!」拓也見她轉身要走,急忙喊住她,巴巴地抱起桌上開得燦爛的盆花,遞給她。「這花送你。」

「好漂亮!」慕橙接過。「這是桔梗吧?花語是什麼?」

「嗯,是、是永不變心,為你、守候。」拓也結結巴巴地回答,若有深意。

可惜慕橙沒聽懂出來,只是欣喜地道謝,朝他揮揮手,嫣然一笑。

拓也伸手護胸,只覺那甜美的笑容像一枝箭,正中他愛的紅心。

  ?
一枚飛鏢破空射出,正中標靶紅心

幾個圍觀的大學生起哄鼓掌。

「真不愧是我們聖德大學的太子爺,厲害,厲害!」一群人拍光晞馬屁。

他漠然聽著,繼續射飛鏢,夜店裡音樂搖滾,熱鬧非凡,他的心卻空虛靜寂,一片荒涼。

他獨自啃噬寂寞,直到兩個死當阿健跟jacko簇擁著將一個畏首畏尾的宅男推上來。

「幫你報仇的人,就是他了。」阿健介紹。

宅男看意氣風發的光晞,自歎不如,推推黑框眼鏡。「謝、謝謝你,任同學。」

「哪,願賭服輸。」jacko掏出一疊鈔票,遞給光晞。「一周內搞定張艾莉,算你行!」

光晞冷哼地接過鈔票。「早知道我就賭大點,難度比騙一個三歲小孩還低,什麼國貿系的校花、搞得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他若有所思地瞥向宅男,後者接收他視線,羞愧地低頭。「建議你以後談戀愛,挑漂亮的可以,不要想得到她們的心,因為她們沒有!知道嗎?不要再當笨凱子讓人削!」他將一袋張艾莉留下的戰利品倒在宅男面前。「哪,這些拿去網賣一賣,能回收多少是多少,卡債繳一繳,不夠的就當這次教訓的學費咯。」

「是,謝謝。」宅男將自己一時昏頭獻出的戰利品一一收回懷裡,靜悄悄地離去。

「好了,讓我們恭喜光晞又成功解決一個魔婦。」jacko喧囂地吹口哨。「接下來的目標是......?」

「算了,我不興趣了。」光晞意興全無,忽然覺得這樣的打賭遊戲有夠無聊,尤其想起今日在警局,無端被一個自以為是正義使者的笨女孩罵垃圾,更加覺得無聊透頂。「我不想玩了。」

「天哪!遊戲才正要精彩,你怎麼能退出?」jacko哇哇叫。「你知道嗎?這次的目標可是很有挑戰性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假仙女,拽得很,全校男生都要不到她電話,要她簡直比大黃蜂打敗密卡登還難......」

管他誰打敗誰、他又不是變形金剛!

光晞譏笑地撇唇,正想拒絕,阿健忽地將手機湊上來,讓他看目標的照片。

「你瞧瞧,這假仙女,長得還不賴吧?」

光晞驚愕地瞪著照片,這女孩,不就是早上在警局裡罵他垃圾的那一個嗎?

這下事情可有趣了。他瞇起眼,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冷笑。

※※※※※※※※※※※※

午餐時分,餐廳最忙碌的時候,阿財叔負責在廚房炒菜,小阿姨來回送菜,慕橙則是負責為前來用餐的大學生們打菜。

三人分工合作,齊心為餐廳打拚,其中慕橙等於是餐廳的活招牌,她年輕漂亮,氣質又好,每回一站在餐檯前,便吸引一群男學生蜂擁而上。

她很清楚大部份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但為了餐廳生意,只能盡力擺出清甜禮貌的笑容,為大家服務。

「原來你就是最近在學校掀起旋風的便當妹啊。」一道滿是嘲弄得聲嗓,在她面前落下。

她愕然揚眸,迎向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是任光晞!這個有錢太子爺怎麼會來這種窮酸學生餐廳用餐?

「你來這裡幹嘛?」她警戒地收斂笑顏。

「怎麼?我家開的餐廳,我不能來嘛?」他說話的口氣總是那麼惹人厭。

慕橙蹙眉,撇頭不理他,為其他同學打菜。

光晞見她態度倨傲,劍眉一擰。「哎,這家餐廳的服務態度真的太差了,我從進來到現在都沒人招呼,看來應該換一家廠商來做。」他若有所指地感歎。

慕橙身子一僵,很明白他話中含意。

小阿姨跟阿財叔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家餐廳的經營權,可不能毀在她手上。

她僵硬地回過頭,強迫自己微笑。「請問任公子要吃點什麼?我們餐廳的牛肉麵跟蝦仁炒飯都很受歡迎,還是你想來一份午間套餐?」

「我才不吃這種地方的東西。」他跩跩地鄙夷。

她忍氣。「那請問你來餐廳做什麼?」

「我來,只是想親自通知你一聲。」他傾上前,不顧週遭同學好奇的注目,輕狂地撂話:「明天跟我出去約會!」

「什麼!?」她震住。

「聽不懂國語嗎?我要你跟我約會。」

這算什麼?這傢伙以為他是誰啊?

慕橙眼眸點亮怒火:「也許任大公子時間很多,用不完,可我不一樣,我很忙,明天還要工作,沒空……」

「活用英文文法。」他慢條斯理地吐出幾個字。

她愣了愣,驀地恍然。「我的書!在你那裡,對吧?」

「我查過了,那本書是一個叫花拓也的人幫你借的,今年都22歲了才混進我們學校園藝系,還是體育報送加權了三十幾分才進來的,他擅自幫非本校學生租借圖書,你覺得他會不會明天就被學校開除了?」

這算是威脅嗎?慕橙握拳,恨恨地咬唇。這可惡的傢伙既然是董事長的獨生子,的確有可能利用特權做出肆意開除同學那種惡劣的行徑。

「所以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聳聳肩,表面笑得溫暖無害,眼神卻冷冽凍人。「明天中午十二點,餐廳門口見,一分鐘都不許讓我等。」


太子爺所謂的約會,竟是帶她來到冰上曲棍球場,看他率領一群隊員練球。

什麼嘛。

慕橙暗暗在心底抱怨,他帥歸帥,有必要愛現到強迫不相干的女孩看他耍帥嗎?也不曉得他到底安什麼心,莫名其妙宣佈要跟她約會,在校園裡吹皺一池八卦春水,也把她小阿姨愛慕虛榮的心撩撥起來。

「加油!慕橙,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我跟你阿財叔下半輩子就靠你了。」

一早,小阿姨便樂呵呵地拉她起床,為她精心打扮,還硬逼她換上這件細肩帶無袖的洋裝,害她在這冰球場裡冷得發顫。

到底要練到什麼時候啊?

慕橙頻頻看表,只想快點結束約會好拿回拓也借她的書,她不耐煩地抬眸,正巧瞥見他從對手棍下抄球,俐落地過人,一桿將球掃進球門。

球場裡頓時響起熱情的歡呼,女同學們擠在看台上,為他叫好。

奇怪,這跩兮兮的傢伙,是哪裡帥啊?

慕橙實在不懂為何這間大學的女同學都那麼愛慕光晞,只見他摘下防護面罩,朝看台送出勝利的飛吻,瞬間又擄獲無數顆芳心。

慕橙翻白眼,目光與光晞相接,他似乎對她的不以為然很氣惱,臉色一變。

裁判吹哨音,比賽繼續,光晞朝Jacko比了個手勢,Jacko會意,刷刷地滑過冰面,奮力往他身上一撞。

他毫不抵抗,應聲倒地。

怎麼回事?球場裡驚呼聲此起彼落,慕橙見光晞遲遲不起身,也不禁有點小擔心,起身張望。

練習中止,隊員們攙扶光晞離場,觀戰的同學們也紛紛做鳥獸散,只留慕橙一個人呆呆坐在看台上。

現在該怎麼辦?他受傷了嗎?沒事吧?她是不是該去休息室看看情況?

正遲疑著,一件外套從她身後罩落,溫暖她發顫的身子,她愕然回眸,迎向光晞俊朗的臉龐。

「你……不是受傷了嗎?」

他聳聳肩,遞給她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我可不像我的車那麼脆弱,只不過撞一下,進廠維修三天還沒好。」

他故意提及那輛跑車,該不會又想要她賠償吧?

慕橙不愉地蹙眉,還來不及說話,光晞忽地衝她眨眨眼。「趁現在球場沒人,要不要玩玩?」

「嘎?」她一愣。「玩什麼?」

光晞神秘地勾唇,拉她進球場,彎身替她穿上曲棍球鞋。

「我們叫這玩意兒『球刀』。」他笑著解釋。「哪,你站起來,試試看。」

「我不行啦,我不會溜冰。」她推拒。

「學就會了。」他不由分說地牽著她的手滑上冰面,她怕摔倒,只好緊緊抓著他。「可以了嗎?我要放手了喔。」

明知她重心很不穩,他卻壞心眼地聲明要鬆手。

「不要,不可以!」她直覺搖頭。

「哇,我沒聽錯吧?」他可惡地挑眉。「梁小姐這是在求我不要放手嗎?我是不介意牽你的手啦,不過……」

聽不得他揶揄,她賭氣地用力推開他,但很快便遭報應,嬌軀一晃,差點滑倒,幸而他及時伸手攬住她纖腰。

「乖乖的,不要動。」曖昧的低語吹拂耳畔。

她一陣顫慄,暗自祈禱自己耳根別不爭氣地發紅,努力板起臉,擺出潑辣的模樣。「任光晞,你到底想怎樣?你強迫我跟你約會,就是打算這樣欺負我嗎?」

「這怎能算是欺負?」他涼涼地笑。「我是好心想教你溜冰。」

「我沒興趣學!」慕橙反駁,掙扎地想甩開他的手,他卻反手將她轉個圈,從她背後緊抱著她。

「其實我是想跟你道歉,便當妹。」他似笑非笑地澄清。

他說什麼?慕橙愣住,看不見他的表情,再加上兩人姿勢親暱,更心神不寧。

「我跟你道歉,你的魚、你的時間、你的清白,對不起。」他嗓音沙啞,語氣聽起來很真誠。

她不禁心跳加速。「如果……你是真心想道歉,就放開我。」

他聞言,果然放開她。

她站在原地,傻傻地看他如大鵬展翅,從容地在冰上滑行,然後一個淩厲的衝刺,凝定在她面前。

她被那樣的極速嚇到,想起他方纔還跟隊員激烈地衝撞。「你……不覺得這種運動很危險嗎?你不怕嗎?」

「是有一點職業傷害沒錯,不過這正是我喜歡曲棍球的地方。」他拾起一顆冰球,遞給她。「只有在被撞擊、被傷害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是真正地活著,其他時候,跟死了沒兩樣。」

為什麼?慕橙心口一震,為什麼他會這樣想?他是認真的嗎?

她迷惑地注視光晞,明明說著教人傷心的話,嘴角卻勾著那麼懶散的笑,好似一切都無所謂。

記得在警局裡,他曾提起自己有童年創傷心理障礙——那真的只是玩笑嗎?

「你知道巴哈馬?有一次他在宮廷演奏,他的大提琴被人動了手腳,除了G弦,其他的弦都斷了,所有人都等著他出糗。」她喃喃說起故事。

他奇怪地挑眉:「所以呢?那又怎樣?」

「後來巴哈就只用那一條G弦,即興演奏了一首詠歎調,那首曲子,就是現在很有名的『G弦之歌』。」

G弦之歌?聽到這曲目,光晞眼神瞬間暗下,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無緣無故,幹嘛說這無聊的故事?」

「這是我爸告訴我的。」不知為何,她就是很想與他分享。慕橙惆悵地輕歎。「就算在最困難的時候,只要我們有心,依然可以演奏出最動人的樂章,人生也一樣。」

什麼意思?他陰鬱地瞪她。

「所以就算你有時候覺得很難過,很痛苦,也千萬不要說剛剛那種話。」她對他微笑,笑得那麼清談,那麼溫柔。

光晞倏地心弦揪緊,這一刻,忽然懷疑自己是否該繼續玩這種毫無意義的打賭遊戲,但不過數秒,他便壓下異樣的情緒。

反正他的人生,本來就毫無意義……

一念及此,他心一狠,冷聲下令:「閉上眼睛!」

「為什麼?」慕橙不明所以。

他不解釋,下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滑到她面前,伸手遮住她雙眼,傾身吻住她的唇——

第二站 心跳的聲音‧G弦之歌
  ?
他在做什麼?

慕橙震撼,手上的冰球落了地,敲出清脆聲音,她腦海一片空白,唯有雙唇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溫度,一個冰涼的吻,卻滾燙了她的胸房。

她心跳加速,臉頰漸漸渲染一片霞暈,直到一聲響亮的口哨驚醒了她。

她愣然轉頭,只見一個大男生站在球場旁邊,手上拿著台相機,顯然已經拍下剛剛那一幕。

「了不起!光晞,真有你的。」JACKO鼓掌吹口哨。「不到一天,就親到這個高傲便當妹了。」

「這是……怎麼回事?」慕橙心亂如麻,望向光晞,他神情凜然,不發一語。

「還不懂嗎?便當妹。」JACKO得意洋洋的笑。「光晞跟我們打賭,一天之內親到你,他果然做到了。」

這麼說,他是為了打賭才吻她的囉?原來他今天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遊戲。

慕橙心涼,好不容易對這花花公子產生的一絲好感,剎時化為烏有,她恨自己,方才竟還有一瞬間陶醉於那不懷好意的親吻......

「這麼說,我們是彼此彼此囉。」她努力自唇間逼出最冰冷的嗓音。

「什麼意思?」光晞眼色一沉。

「真巧啊,其實我也跟別的同學打賭了,賭學校的太子爺一個月內就會來約我,一個禮拜我們就會親吻。」她揚臉望他,櫻唇變著,眼裡卻毫無笑意。「如果我贏了的話,他們願意買一個月的學生餐廳飯票,我真該謝謝你,讓我做成這麼一大筆生意。」

光晞聞言,臉色大變,半晌,嘴角勾起冷笑。「我早該知道,一個每天洗菜切魚醃雞肉的便當妹怎麼可能聽過巴哈?就為了那麼一點點錢,你就這樣出賣自己,不覺得自己很下賤嗎?」

他不屑的諷刺,傷了慕橙,她死命握著拳,不讓他看出自己的脆弱。

「那你呢?因為生活無聊就跟同學玩這種打賭遊戲,有錢又怎樣?」你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很沒意思嗎?她犀利的反擊。

光晞狂怒,一時卻不知如何反駁。

慕橙高傲地揚起頭。「總之我們都是玩咖,誰也不欠誰,剛剛只是嘴唇跟嘴唇的接觸而已,你也不必太在意。」她脫下冰鞋,擲向他。「遊戲到此為止,再玩下去就沒意思了。」

語落,她灑脫的轉身離去。

光晞瞪視她挻直的背影,眼神陰晴不定。「梁慕橙,遊戲結束沒,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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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19:3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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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早回來?跟董事長兒子的約會怎樣?」一回到家,小阿姨便追著慕橙問。

慕橙不說話滿腔屈辱仍在胸口鬱鬱,她默默地來到浴室,開水龍頭洗臉,卻洗不去光晞在她唇上留下的味道。

「你怎麼不吭聲?到底怎樣啊?我知道了,該不會是你惹毛了人家鬧得不歡而散吧?你這笨丫頭!人家可是有錢公子哥呢,你就讓他一下會怎樣?跟他撒撒嬌啊!男人就吃這一套,你不懂嗎?」

對!她是不懂,不懂一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子為何要戲弄她這種稚草女。

她咬唇。「小阿姨,你別說了,總之我跟那個任光晞以後不會再見了。」

「什麼?」聽她如此撤清,小阿姨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你以為我今天幹嘛精心幫你打扮?幹嘛費那麼多功夫?還不就想幫你釣到一個金龜婿。好讓我們一家三口下半輩子生活好過點,你這丫頭,居然還不識相地得罪人家,明天給我去道歉!」

「我不要。」慕橙倔強地拒絕

「你不要?」小阿姨簡直快氣瘋。「人家董事長兒子一句話就能讓我們捲鋪蓋走路耶,你巴結他都來不及了,耍什麼脾氣?你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小公主嗎?人家少爺就算讓你陪他睡覺,你還得給他說謝謝......」

「好了好了,麗霞,你就少說兩句吧。」一旁的阿財叔見兩人鬧僵了,過來相勸。「我們雖然窮,也還是有志氣的,怎麼能平白把女兒送給別人玩弄?這樣豈不是太可惜......不,我的意思是,這樣慕橙太可憐了。」說著賊溜溜的雙眼在慕橙窈窕的身段上轉了一圈。

感受到那若有深意的目光,慕橙好不自在,想起這兩年阿財叔偶爾會偷窺自己沐浴,不禁全身起雞皮疙瘩。

「她可憐?我才可憐吧!」小阿姨忿忿不平。「當年她老爸就這麼死了,把這個拖油瓶丟給我,我可是沒嫌棄,辛辛苦苦地把她拉拔長大,結果你看看,她是怎麼對我的?」

慕橙聞言,心頭痛楚。「我會報答你的,小阿姨。」

「報答?怎麼報答?」小阿姨諷刺。「你該不會還在做小時候的春秋大夢,以為自己能成為鋼琴家吧?」

「我沒有。」慕橙臉色發白,下意識的掐了掐自己粗糙的雙手,她很清楚,自己已不配擁有彈琴的夢想。「等我考上了普考以後,我會賺錢養你。」

「考什麼普考?你現在明明就有機會報答我,只要你肯用心服侍那個有錢公子哥......」

「我出去走一走!」慕橙再也聽不下去了,急著逃離這個家。

「你去哪兒?我話還沒說完呢!」小阿姨尖叫。「給我站住!」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阿財叔好言相勸。「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趴趴走很危險。我去找她......」


慕橙離開後,光晞和其他球隊成員繼續練球,他手握曲棍,在冰上來回衝撞,狠勁逼人,隊友們都快被他嚇壞了,終於,JACKO撐不住跪地求饒。

「拜託,休息一下吧,光晞。」他氣喘吁吁。「我可沒你這麼好體力,約會完還能練球。」

「對啊,至少休息五分鐘吧,隊長。」其他隊友也同聲求饒。

「別偷懶了,忘了我們下禮拜跟G大還有一場練習賽嗎?快給我起來練球!」光晞毫不留情的下令。

真要操死他們才甘願啊?

大夥兒面面相覷,好衷怨。「隊長......」

「一群沒用的傢伙,給我起來!」光晞暴躁的揮桿,一顆冰球直直朝一排賴皮倒地的隊友們衝去。

大夥兒駭然驚呼,深怕被球擊中,一個個狼狽地正想躲開時,一道影子驀地快速閃過,漂亮地接住冰球。

誰啊?眾人傻眼,愣愣地瞪著莫名其妙閃進球場的人影,更不可思義的是,居然是在個女孩,穿著冰鞋,身上卻沒帶任何護具。

「你是誰?」光晞厲聲質問。「憑什麼闖進我們的球場?」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個隊長欺負自己的隊員。」女孩搶聲。「有本事的話,就從我手中把球搶過去啊!」

哪來的瘋女人?

光晞心情更糟了,懶得跟她廢話,飛奔過去,在她將球擊入球門前,搶先一步截走。

女孩似是被他撞到了,不支倒地,一臉痛苦。

光晞不耐的摘下面罩。「現在你知道冰上曲棍球場有多危險了吧?以後別隨便闖進來。」說著,他伸手想拉起她。

豈料她是裝的,趁勢站起來截走冰球,直奔終點,帥氣得分,還勝利的大聲歡呼。

光晞火大、「喂,你這瘋女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你知不知道非本校學生闖進校隊練習場地,我隨時可以請警衛趕你出去?」

「呸,好沒風度!」女孩聽了,只是聳聳肩。「告訴你,我雖然現在還不是聖德的學生,可是很快就會是了。」她若有所指的望著球場旁。

光晞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自己的母親方德容跟一個陌生男子並肩站著。

「那是我爸。」女孩笑吟吟的介紹。「她是來跟校長商量我轉學的事。」她頓了頓。「我是何以茜,隊長大人貴姓大名?」

光晞憋唇。「等你轉進這間學校,就會知道了。」

「是嗎?」何以茜小肖,優雅的滑向自己的父親。

「覺得這裡怎樣?」何董寵愛的默默女兒的頭。

「還可以啦,那個隊長球技還挺不錯的,只是禮貌尚待加強。」

「是嗎?」何董轉頭望向方德容,笑了笑。「我這孩子從不輕易稱讚人的,看來你這兒子很令她印象深刻呢。」

方德容笑而不語,目光若有所思的凝定在兒子身上。

※※※※ ※※※※

為了聖德堂,你跟以茜交往吧!

開什麼玩笑?!那個可惡的老太婆把自己的兒子當成什麼了?牛郎嗎?

光晞殺氣騰騰的踩下油門,跑車在深夜的街頭狂飆。

被那個演技一流的便當妹耍得團團轉就罷了,連自己的老媽也參一腳,說什麼學校發生了點財務危機,若是無法說服何董放寬貸款期限,拿來抵押的聖德堂只好雙手奉送於人。

「幸好何董的女兒好像對你挺有興趣的,如果你能討她歡心,說不定她老爸會願意給我們一點方便。」

這是方德容的論點。

他聽了,只想狠狠咒罵,如此冷血無情的女人,不配為人妻,也不配為人母,他才不聽她的話,從父親離開的那一天,他便發誓永遠憎恨她。

可偏偏,她狡猾的拿聖德堂來要挾他,她明知他什麼都不在乎,就是不能失去聖德堂,因為那裡,充滿了他童年時最美好的回憶。

那裡,是屬於他跟父親的聖地......

「Shit!」光晞忍不住飆髒話,累積了一天的情緒瀕臨爆發,他用力咬牙,驀地感覺腦子一陣劇烈疼痛。

有頭痛了,該死的毛病到底要纏他到什麼時候?

他又惱又恨,開車來到學校側門,溜進聖德堂,室內空蕩蕩的,一架鋼琴在月色裡泛著幽光,他看著那架琴,不禁出神。

爸爸,彈琴給我聽,好不好?彈那首「G弦之歌」!

好啊,等你學會溜直排輪,我就彈給你聽。

等著瞧吧,我馬上就學會了......

「爸。」光晞撫著光亮的琴身,喃喃呼喚,喉嚨噙著酸楚,頭更痛了,痛到他幾乎無法承受。

他顫抖的從口袋裡搜出隨身攜帶的藥盒,抓了兩顆藥吞下,然後在一排座椅躺下,孤單的等疼痛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半夢半醒間,他迷迷糊糊的聽見了琴聲,那是G弦之歌,是最令他懷念也最傷心的曲調。

是爸爸嗎?他終於在夢裡看到他了嗎?

爸,我好想你,你知道嗎?好想再見到你,好想跟你一起溜直排輪,我現在不但溜得很好,還是冰上曲棍球隊的隊長,可厲害呢,你不誇獎我都不行......

「爸。」光晞迷濛的自夢裡醒來,眼角彷彿還殘留著淚痕,他坐起身,一時茫然。

溫柔的琴音依然在他耳畔迴盪,他愣了好片刻,這才驚覺這不是夢,是真實,有人正在聖德堂裡彈琴,而那個人,不是他父親。


「是誰准你碰那台琴的?」

憤怒的咆哮,震動了室內的氣流,也震撼了慕橙,她愕然停下手,望向朝她怒吼的光晞。

怎會這麼巧,在這裡遇上他?

「說話啊!是誰准你進來的?」他看起來很生氣,黑眸點亮懾人的怒火。

慕橙頓時手足無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很想彈鋼琴,只是很想重溫兒時的歡樂,她知道那已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她只要幾分鐘,幾分鐘就好,讓她有機會品嚐一點點幸福的滋味。「我馬上就離開。」

「你給我站住!」光晞粗魯的扯著她的肩膀。「你把聖德大學當成什麼地方了?書可以隨便借?鋼琴可以隨便彈?任何地方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對不起。」

「道歉有用的話,就不必叫警察了。」他怒斥。「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用你那雙手,玷污了這台鋼琴,就算賠上你自己都不夠!」

玷污?他有必要說的這麼難聽嗎?

慕橙咬唇。「那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我走?」

「要怎麼做?」他嘲諷的哼。「很簡單啊,那我們來完成你的賭注吧,你不是跟人家賭一個月內跟我上床嗎?好,來吧,把衣服脫了!」

「什麼?」她震驚。

「你聽不懂嗎?」他冷笑。「我要你脫衣服,只要脫了我就放你走。」

她不敢置信的瞪他,氣得全身發顫。「就算學校是你家開的,你也沒權利這樣侮辱人吧?」

「既然知道學校是我家開的,勸你乖乖聽話。」他臉色陰沉。「否者我看不敢肯定,明天學校餐廳的老闆會不會換人......」

「夠了。」慕橙打斷他,很清楚這囂張的太子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我知道你想整我,只要脫了你就放我走是嗎?」

他鬆開她,倚在鋼琴旁,悠閒地望著她,而她強忍屈辱,雙手顫抖的抓住衣襟。

「脫啊!」他冷酷的催促。「別再我面前裝清純了,你不是說自己是玩咖嗎?」

她咬緊牙關,揚起臉,眼眸瑩瑩閃爍淚光。

他一怔。

「你真的很可惡,任光晞。」她恨恨的指控。「等我脫了,請你告訴我,當你看著一個人,為了生活,必須在一個男人面前這樣作踐自己,有多好玩?」

控訴的言語震撼了光晞,他瞪著慕橙,看著她一顆一顆緩緩解開的鈕扣,心頭五味雜陳。

「你要我脫,我就脫,你要懲罰我,就拿我家餐廳威脅我,我沒話說,可你要不要想一想,你這樣欺負一個女生,究竟哪裡好玩了?很光榮嗎?值得炫耀嗎?你......」她倏地哽咽,說不出話來。

光晞頓時煩躁。這女生幹嘛裝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他又為何要同情她,為何忽然覺得自己很惡質,惡質到人神共憤的地步?

他深呼吸,收拾滿腔怒氣。「算了,別說了,我沒興趣了!」


她欲置若罔聞,繼續解鈕扣,看著她的眼,像看著某種低劣的野獸,那麼厭惡,那麼不屑。

他驀地懊惱,氣她,更氣自己。「我說不要再脫了!你沒聽見嗎?」

他粗暴的扯住她的手,而她任由他抓著,看著他,想起阿財叔看自己的眼神,令她噁心。「是不是你們男人都一樣,喜歡用這種方法欺負人?」

「什麼意思?」光晞警覺。「你是說還有別人這樣對你嗎?是誰?」

慕橙不語,咬牙忍淚,光晞皺眉瞪她,兩人沉默對峙,誰也沒注意到,窗外有人正在偷看,直到門口傳來巡邏警衛的呼喊。

「是誰在那裡?」

窗外的男人一凜,轉身就逃,一面撂話:「那邊有兩個同學在脫衣服親熱啦,你還不趕快去抓他們?」

慕橙聽見這嗓音,悚然一震。「阿財叔?」

阿財叔?誰啊?光晞想問,可警衛已追過來,他念頭一閃,拉著慕橙就往鋼琴後躲,警衛逮不到偷窺的男人,進聖德堂裡用手電筒照了照,發現沒人,碎碎念著離去。

兩人躲在裡頭,聽見門外傳來的落鎖聲音,愕然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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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躲那麼遠?怕我吃了你嗎?」

警衛離開後,慕橙便用力甩開光晞的手,一個人蜷縮在最角落,光晞見她全身警備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不禁揚聲嘲弄。

「放心啦,我對你這種便當妹一點興趣都沒有,剛剛是鬧著玩的。」

鬧著她玩?這可恨的花花公子稱呼這種惡劣的舉動只是鬧著她玩?

慕橙揪攏胸前衣襟,厭惡的瞪光晞。

光晞縱然氣惱她的眼神,卻也明白是自己罪有應得,誰教他方纔那樣欺負這個女孩?他暗暗歎息。

「好吧,算我不對,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道歉?真的假的?慕橙憋唇,想起他在冰球場也說要對她道歉,結果卻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走她的初吻......她想著,更恨了,目光灼灼,身子卻止不住輕顫。

光晞看出她仍驚懼著,心一軟,想安慰她,說出口卻沒好話。

「你小心點,這裡晚上可是會鬧鬼呢,到時候鬼纏上你,我可沒辦法救你。」

「什麼......什麼鬼?」她總算開口,氣惱的駁斥。「你這人怎麼這麼惡劣?到現在還要騙人。」

「我沒騙你,這裡是真的有鬼。」他漫不在乎的走近她,在距離她幾步之處停下。「其實這裡很多年以前,死過一個小男孩。」

「什麼?」她愣住。

他沒看她驚愕的表情,逕自搬開一箱雜物。「你看這裡,不是有一道刮痕嗎?這就是那個小男孩留下的。」

慕橙憋向地上的刮痕,不解的皺眉。「為什麼會有這種刮痕?」

光晞沒立刻回答,看著刮痕,彷彿看著久遠以前的回憶。「很久以前,聖德大學有個音樂系的教授,經常帶他的兒子到這裡玩,彈琴給他聽,也教他溜直排輪,但是有一次,他冷不防放開手,結果他兒子重心不穩,跌倒在地,直排輪的螺絲,就在這裡刮出痕跡。」

「後來呢?」慕橙望著他,不明白他的神情為何會忽然顯得哀傷。

「後來那個爸爸,用同樣的方式離開了兒子,他沒問兒子願不願意,也不管兒子會不會跌倒受傷,就那樣放開手。那時候,小男孩才八歲,就已經嗜到被遺棄的痛苦。」


賓果!我就是垃圾,從八歲那年沒了老爸後,便得了PTSD,童年創傷心理障礙,懂吧?

慕橙怔忡,腦海迴盪著光晞曾在警局裡叫囂的話,他說他八歲就沒了爸爸,而那個小男孩,也是八歲那年被遺棄,難道......

「之後小男孩就翹掉啦,聽說很多人半夜都會看到他在這裡溜直排輪,問他為什麼,他會說,因為想問他那死老爸,幹嘛無緣無故放開他的手?怎麼樣?可怕吧?有沒有嚇到?」他有恢復玩世不恭的表情,似真似假的恐嚇她。

可她,卻在他眼裡,依稀看見某種潛藏的傷痛。

「我爸爸也曾經對我放手。」她沙啞的揚聲。

他一愣、

「我學腳踏車的時候,是我爸教我的,他也曾經偷偷放過手,我會嚇到,會生氣,甚至跌倒,可我爸爸說,他是為了讓我學會獨立,放開我的手,他也很捨不得,可我必須學著自己站起來。」

「你......跟我說這些幹嘛?」他窘迫。

「我只是在想,說不定那個爸爸有什麼苦衷,才會放開小男孩的手,小男孩應該知道,跌倒以後要學著自己站起來,而不是賴在地上怨天尤人。」

她這意思是諷刺他只會耍賴嗎?

光晞胸口怒火頓燒,猛然瞪嚮慕橙,她不避不閃,勇敢直視他。「每個人都有跌倒的時候,可不懂得自己爬起來的人,是懦夫。」

懦夫!她膽敢如此嘲笑他!

光晞氣的掐握拳頭,有股衝動想狠狠痛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她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對他說教?如果她是男人,他早就對她開扁。

可惜她是女的,可惜他就是沒辦法對她出手,不管是她悲傷的眼淚或指責的言語,都那麼準確的落在他心上,擊痛他。

她其實......說的很對,某方面來說,他的確是個懦夫,只會怨天尤人的懦夫,連他自己也討厭自己。

「真是見鬼了。」他低聲詛咒,氣沖沖的轉身走到鋼琴前,右拳發洩似的滾過一排琴鍵,敲出一串不知調的琴音。「再談一次!」

「嘎?」

「我說,再彈一次。」他傲慢的小令。「彈那首G弦之歌。」

「你要我彈琴?」她不敢相信。「你剛剛不是還說我玷污了這台鋼琴?」

「那是因為......」他語窒,抿著唇。

因為這裡有屬於他跟父親的珍貴回憶,所有他才會那麼氣她的擅自闖入吧?她懂的。

慕橙凝視他顯得有些窘迫的表情,心弦剎時牽緊。

「總之我想聽!你到底彈不彈?」他說不出理由,只好表現出盛氣凌人的姿態。

她微微一笑。「好吧,我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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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彈給他聽了,在他無理的命令下,彈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緊皺的眉宇完全舒緩,然後沉沉睡去。

兩人在聖德堂裡窩了一夜,隔天清晨,她在婉轉鳥鳴鐘朦朧睜眼,他已經醒了,正趴在她的身旁,好整以暇的欣賞她睡顏。

她一震,倉皇起身。「你......你想怎樣?」

「幹嘛這麼緊張兮兮的?看看也不可以嗎?」他笑她的驚慌失措。

「有什麼......好看的?」一想到他不知沫沫看了她多久,慕橙粉嫩的臉頰,不禁透出紅暈。

他低聲笑,不再逗她,一蹦起身,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開門。

她愕然瞪視他的動作。「原來你有鑰匙?」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進來的?」

「那你......怎麼不早說?」害她平白無故跟他在這裡共度一夜!

「你又沒問我。」他嬉笑的聳聳肩。「何況我昨天本來就想在這裡過夜。」

「你!」他氣極,卻拿他的無賴沒氣,只能跟在他的身後走出去。

「對了,你以後每天下班後就來這裡彈琴。」他指示。

「為什麼?」她怔住。

「你知道鋼琴不常彈回壞掉吧?雖然你彈得不怎麼樣,但還勉強算可以聽,以後就每晚上來彈給本大爺聽吧。」

「為什麼......我要那麼做?」她傻傻的問,他不可能是戀上她的琴音了吧?

「總之我要你來就來!」覺察她的眼神,光晞惱羞成怒。「你昨天不是跟我說,你喜歡彈琴嗎?本大爺好心給你機會,你敢拒絕?」

這麼說,他其實是想幫她囉?那他就不能好好的說嗎?非要用這麼討人厭的口氣?慕橙無奈,悶不吭聲。

他誤解了她的沉默。「我警告你,不准說不,要是你敢不來,我保證你以後再聖德大學的日子會很難過。」

她白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來總可以了啊?」

「梁幕橙,你敢用這種口氣對本大爺說話!」

「......」她不理他,轉身就走。

「便當妹,你給我站住!」

「......」

「喂,便當妹——」

第三站 校園風暴降臨

沒想到她又有機會彈琴了。

慕橙一面打掃餐廳,一面輕聲哼著歌,想起最近的奇遇,她不禁眉飛色舞。

因為想逃離現實,那一夜,她闖進了聖德堂,偷偷碰觸一台她不該觸碰的鋼琴,被一個傲慢又無理的王子發現,她原以為自己會受到責備,最後,他卻是給了她恩准。

他說,她以後可以每天去彈琴,彈她想彈得曲子。彈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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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19:52 |只看該作者
這對她而言,簡直像夢一樣,她又可以彈琴了,彈琴的時候,她彷彿能回到快樂的童年,暫時忘了殘酷的現實。

她可以做夢,已經有很久很久,她不懂得做夢的滋味了……

慕橙停下擦窗戶的動作,怔忪的望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比起其他同年齡的女孩,鹹的過分粗糙,一看即知是雙受過苦難的手。

多希望自己的手也和其他女孩一樣嬌嫩啊!多希望自己也能跟窗外那些無憂無慮的大學生一樣,開心地上課,玩鬧,混社團,多希望……

「你在發什麼呆?」一道粗厲的嗓聲落下。

她一驚,回過眸,迎向一張黝黑的臉孔,是阿財叔,他正用那對渾濁的小眼睛,掃射她。

「阿財叔,你來了。」她好想躲開那噁心的眼神,「我快擦完窗戶了,等會兒就進廚房幫忙洗菜。」

「不用那麼急,趁你小阿姨去買東西,我們好好聊聊。」阿財叔朝慕橙伸出手,她之舉往後退一步,他臉色一變。「這幾天看你好像挺忙的,下班以後都不見人影,去那裡了?」

「沒有啊,我只是......在準備普考,所以找個安靜的地方唸書。」

「家裡還不夠安靜麼?要天天往外跑?」

「我……」慕橙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不能告訴阿財叔她是去彈琴給任光晞聽吧?

「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你偷偷摸摸在做什麼!」阿財叔冷哼,「女孩子家,好歹留一點給人家探聽。」

這什麼意思?慕橙惶恐,想起那夜在聖德堂依稀聽見阿財叔的聲音,莫非那個在窗外偷窺的人真的是他?

一念及此,她不禁發冷顫,眼看小阿姨不在,只剩自己和阿財叔在還未開門的餐廳獨處,頓覺不,連忙找藉口脫身。

「對了,阿財叔,昨天我們跟學校借的螺絲起子還沒還呢,我拿去還。」語落,她抓起螺絲起子,趁阿財叔還沒意會過來時,匆匆逃離餐廳。

經過操場時,之間人聲鼎沸,學生們圍成一團,唧唧喳喳地頭阿倫,而正中央鶴立雞群的,正是光晞。

怎麼回事?慕橙忍不住好奇,躲在人群後張望。

一個艷麗的女孩正對他說話,慕橙認出她正是哪天在跑車上慘遭光晞拋棄的前女友,張艾莉。

「任光晞,聽說你前幾天接下任務,挑戰學校餐廳那個不識相的便當妹,結果居然失敗了!這件事是真的嗎?」

「你消息到挺靈通的嘛。」光晞沒正面回答。

「這間學校沒有我張艾莉不知道的事。」她自豪的宣稱,頓了頓:「說真的,我很難相信你練一個便當妹都沒辦法搞定。」

「你信不信都無所謂,這是事實。」

「什麼!?」眾人嘩然。

慕橙也愣住,這個高傲的太子爺明明就趁她不備偷走了她的初吻啊,為什麼要說自己任務失敗?


她驚疑不定,目光一轉,剛好對上站在附近的Jacko,Jacko看見她,主動湊過來,壓低嗓門:

「便當妹,挺有一套的嘛。」

「什麼意思?」她不懂。

「你沒看見嗎?光晞為了保護你,寧願假裝自己任務失敗,明明我都拍下照片了說,他卻不肯讓我拿出來當證據。」Jacko嘖嘖有聲。「你知道嗎?這下他會很慘的。」

慕橙心一跳,望向光晞,之間他接過張艾莉遞過來的一雙紅色高跟鞋。

「願賭服輸,既然我任光晞鬥不過那個便當妹,我認了。」語落,他瀟灑地穿上高跟鞋,開始跑操場一圈。

大夥兒尖叫笑鬧,看他糗態畢露。

「任光晞……」慕橙遠遠望著他一拐一拐,笨拙地跑步,眼眸隱隱泛著酸。

這男人真的好矛盾,有時候猖狂得令人氣惱,有時又那麼溫柔體貼。

「加油!任光晞!」

同學們揶揄地位校園王子助威吶喊,而她只是靜靜看著,一顆心怦怦跳。

驀地,他的腳拐了一下,差點跌倒,她的心也跟著提到喉嚨口,然後他有繼續跑,只是步伐變慢了,似乎很痛苦,好不容易逼近重點縣,卻踩空了腳步。

見光晞頹然倒下,慕橙著急地立刻朝他衝去,另一個女孩卻搶先一步。

「任光晞,你怎麼了?還好吧?」

他抬起頭,眼眸突然一瞇。「是你!」

「對,是我,何以茜。」她嫣然一笑。「我看你可能扭傷了,讓我看一下你的腳踝吧。」

「你以為自己是醫生嗎?憑什麼幫我看?」

「我是未來的一聲啊。」她對他的冷漠不以為意,笑著眨眨眼。「對了,順便跟你說一聲,我決定轉學到聖德的醫學系了,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囉。」

她誰啊?跟光晞很熟嗎?

旁觀的同學議論紛紛,慕橙心一沉,不知怎麼地,看見自信滿滿的何以茜,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那女的是寰宇建設的董事長千金。」Jacko不知何時又湊過來。「聽說光晞他媽希望他們兩能交往。」

「幹嘛告訴我這些?」慕橙假裝漠然。

Jacko笑笑。「沒什麼,只是覺得應該提醒你一下而已。」

慕橙咬唇,很明白Jacko話裡的暗示,他是警告她麻雀別想高攀貴公子吧?放心吧,這道理她懂。

她轉身向離開,光晞卻瞥見她了,揚聲喚「梁慕橙!」

她震住,緩緩回頭,同學們也紛紛將訝異的視線投向她。

光晞掙扎地起身,不理會熱心想幫忙的以茜,走向她,手臂掛在她肩上,理所當然地下令,「送我到醫護室。」

情況的發展愈來愈奇妙了,眾人興致勃勃地看好戲,以茜蹙眉,張艾莉則是整個人氣的牙癢癢。

「走啊!你還愣著幹嘛?」光晞才不管別人怎麼看,凶巴巴滴嗆慕橙。

「哦。」


醫護室裡,護士替光晞冰敷腳踝,包紮過後,叮嚀他暫時躺著休息,慕橙留下來照料他,他閉著眼,眉峰蹙隴,似是強忍著某種痛楚。

「腳很痛嗎?」她擔憂地問。

「不是腳痛。」他指指自己額頭。「是這裡。」

「你頭又怎麼了?」她蹙眉,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也發現他有經常性頭痛的毛病。「那怎麼不吃藥?我去倒開水給你。」

「不用了。」他阻止她。「我剛剛好像把藥盒弄丟了。」

「該不會掉在操場上?我去找找看……」

他猛然扣住她手腕,不讓她動。「你坐好。」

「可是……」

「坐著就是了!」他緊抓她的手。

「好吧。」她凝望兩人交握的手,心弦一顫。「那我……哼歌給你聽吧。」

於是,她輕輕哼起G旋之歌的旋律,每回她彈這首曲子給他聽時,不管他頭有多痛,情緒有多焦躁,總會慢慢平靜下來,可惜醫護室裡沒有鋼琴,她只好用哼的,希望他別嫌棄難聽。

才剛這麼像,便聽見他嘟囔:」好難聽。」

什麼嘛。她聽出他嗓音含笑,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微微嘟唇,「那我不唱了。」

「繼續。」他簡短地命令,依然閉著眼。

她只好繼續哼,片刻,他眉宇逐漸舒緩,嘴角隱約揚起笑。

「我就知道,要你陪我來是對的……」他喃喃低語,朦朧入睡。

慕橙安靜地凝視他,有股奇異的衝動,想撫摸他孩子氣的睡顏,時間一分一秒,
無聲的流逝,過了許久,她才恍然警覺自己誤了開張的時間。

「糟了……」

※※※※※※※※

「那個任光晞,該不會看上便當妹了吧?」

煙霧迷濛的PUB,張艾莉約了一群年輕男女狂歡,其中有幾名是G大的曲棍球隊員,跟聖德的校隊是死對頭。

「你說誰是便當妹?」G大的隊長阿諾,好奇地追問,一雙賊眼色瞇瞇地在她身上溜。

「你不認識啦!」張艾莉不耐,對這只粘人的蒼蠅一向沒好臉色。

阿諾頓時大感好沒意思,旁邊一個隊員看了,連忙討好地緩頰。「說到任光晞,我前兩天晚上,剛好撞見他送一個妞回家,長得還挺漂亮。」

「是誰?」張艾莉緊張的問。

「不知道,不過我有拍下他們的照片。」隊員拿出手機。「你們看,是不是很正?任光晞課真會把美眉啊!」

張艾莉瞪著手機照片,雖然有些模糊,她卻一眼認出那女孩正是慕橙,想到自己的前男友竟跟那種沒水準的雜草女交往,她不禁怒火中燒。

「阿諾隊長~~」

阿諾整個人骨頭都酥了。「什麼事?寶貝。」

「有件事,我想請你幫我出口氣。」他將藕臂掛在阿諾肩上。「好不好?」

「當然啦,你說什麼都好,不管上刀山、下油鍋,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你們想幹嘛?為什麼抓我來這裡?」

慕橙戒備地瞪著眼前幾個穿著G大球隊制服的大男孩,她今天下班,本想前往聖德堂,卻在校園側門被這些人逮住,硬拖進冰上曲棍球場。

她手腳都被捆綁,跪在冰上,冷的顫抖,卻仍強裝鎮定。「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又不認識你們。」

「你是梁慕橙,聖德的同學給你取了個『便當妹』的外號,對吧?」

「是又怎樣?」

「那我們沒找錯人了。」領頭的阿諾奸笑。「誰叫你的阿娜答招惹了我的心肝寶貝呢?我們只是想給他一點顏色瞧瞧而已。」

他到底在說什麼?慕橙不解,但當她瞥見盈盈走進球場的張艾莉是,立即恍然大悟。

「便當妹,你好啊。」張艾莉不懷好意地冷笑。「還記得我是誰嗎?」

※※※※※※※※

「你誰啊?李小曼?陶妮妮?」接到張艾莉的電話,光晞只有不耐煩。

傍晚時,他被老媽急Call回家,本來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原來是何董父女來家裡吃飯,為了保住聖德堂,他不得已只好跟何以茜虛與委蛇,已經悶到最高點,偏偏前女友還來添亂。

張艾莉氣炸。「任光晞,你再囂張也只有現在了!」

「哦?」

「你要不要猜猜,現在是誰在曲棍球場等你?她好可憐呢,冷的發抖,像只被一起的小貓一樣,你說如果我讓人用球刀踩過她的手,她好能不能在彈琴?」

「你!」光晞震撼。「你綁架慕橙?」

「給你半小時,記住,只准你一個人來,不然她的手會變成怎樣,我可不敢保證喔。」


「他不會來的。」慕橙強作冷靜地聲明。

「你確定?」張艾莉揚眉。

「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麼,不過任光晞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沒關係的話,他會三更半夜護送你回家?你騙誰啊?」

「總之,他不會來。你們想拿我威脅他,恐怕是找錯人了。」

「他會不會來我們等著瞧,他不來也好,不過如果他真的來了……」張艾莉撇嘴。眼眸閃過妒恨。「我絕對會讓他好看!」

嫉妒的女人發起狠來,果然可怕。慕橙咬唇,一方面為自己的處境擔憂,一方面也怕光晞真的單槍匹馬來救她,這裡可是站著一排彪形大漢等著教訓他呢。

拜託你,光晞,千萬不要來。

她在心裡暗暗祈禱,只顧著他的安危,卻沒想到若是他不來,自己下場可能會很淒慘。

手機鈴聲驀地想起,她一震。

「該不會是任光晞打來的吧?」張艾莉穿著球刀滑到她面前,從她懷裡掏出手機。「任光晞,只剩十分鐘了,你動作還不快一點?想眼睜睜看便當妹慘遭球刀蹂躪嗎?」

「……你是誰?你想對慕橙做什麼?」電話中,傳來拓也焦急的嗓音。

「嘖,礙事的傢伙!」張艾莉狠狠甩開手機。

「是誰……打來的?」慕橙顫聲問,感覺體溫逐漸降低。

「怎麼?你很介意嗎?說到底,你還是很希望他來英雄救美嘛。」

張艾莉打量著慕橙,越看越氣。「真不曉得你這狐狸精是用什麼手段迷惑他的?等會兒他來,我就要他當面看著這些G大球員輪流跟你接吻……」

她話語未落,一隻啤酒瓶倏地破空擲來,準確的擊中阿諾。

「X的!是誰?」阿諾深受撫住臂膀,怒氣勃勃的問。

「是我。」球場入口,傳來一道清朗的嗓音,是光晞,腳下踩球刀,手上握球棍,一派瀟灑從容。

他真的來了……

慕橙望著他,內心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喜是悲。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阿諾,上次練習賽輸給我們。就用這種方式報仇嗎?G大曲棍球隊就這麼沒志氣?」

「你說什麼!?」阿諾氣到眼睛發紅,手一揮「兄弟們,上!」

六個G大隊員蜂擁而上,團團圍住光晞,光晞不看他們,盯著主謀張艾莉。

「這就是你安排的遊戲嗎?張艾莉,你難道不覺得,一個女人在分手後還糾纏不清,很沒格調?」

「你說我沒格調?」張艾莉自尊受損,又羞又惱。「任光晞,你以為現在是誰在控制局面?」說著,她用力甩慕橙一耳光。

光晞臉色一變,眼色倏地陰冷。「你到底想怎樣?張艾莉,有什麼不滿就直接針對我來。」

  ???「怎麼?很心疼嗎」張艾莉妒恨地瞪他。「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既然聖德的校隊在你的帶領下,連續四年完勝G大,想必這次你也不會輸吧?」他一擺手,兩個G大球員會意,將慕橙推進球門。「這次就由你來擔任守門員,只要你能守住G大的攻擊,不讓他們進一顆球,我就放你們走,如何?」

光晞不答腔,見G大球員們一個個全副武裝,自己身上卻沒帶護具,心知肚明,他們是想藉此惡整他。

但不論情勢有多嚴苛,他都要守在慕橙身前,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保護這女孩,只知道他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

「來吧!」他滑到球門前,擺開防守姿勢。

「這麼乾脆?」阿諾挑眉,球棍帶來一顆冰球。「你要知道,我可是吧這顆冰球裡的液體換成鉛,沉甸甸的,萬一被K到,說不定會死人喔。」

「怎麼這樣?」慕橙惶然,好怕光晞因此受傷。「任光晞,你快走,別管我……」

「閉嘴!乖乖看我打球。」

「可是……」

「我說閉嘴!我可沒你想像的那麼弱。」光晞逞強地喝叱,精銳的眼眸直盯著面前一排G大球員。「說好了,擋住六顆球,你們就放慕橙走。」

「等你擋住了再說吧!」阿諾冷笑,球棍利落一掃,冰球朝球門直逼過來。

起初,光晞還勉強能擋住,但冰球太重,加速度驚人,漸漸地他擋不住了,只好用自己的身體當肉盾,痛的跪倒在地。

「任光晞!」慕橙駭然驚呼。

「我沒事。」他勉力撐起身子,還來不及站穩身子,另一顆球又擊來。打的他暈頭轉向。

慕橙心疼不已,衝著G大球員嘶喊:「不要打了!拜託你們不要打了!」

「還沒完呢」有一顆球衝過來,擦過光晞頭部,鮮血自他額頭滑落,滴在冰上,觸目驚心。

「怎麼樣?任光晞,你認輸嗎?」張艾莉笑問。

光晞不語,氣喘吁吁地爬起來。「還有一顆」

「什麼?」張艾莉不敢相信,面色鐵青,恨恨地瞟了慕橙一眼,「為了那個便當妹,你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嗎?」

「少,囉嗦,你們到底,打不打?」光晞懶得跟她多說。

「可惡!」張艾莉抿唇。「給我打!」

最後一顆,阿諾搶著發球,毫不留情地奮力一揮。

會死的,他真的會死......

慕橙淚眼朦朧滴望著光晞搖搖欲墜的背影,他為何這樣保護她?為什麼?

冰球以急速飆來,她心念一動,來不及多想,掙扎地跳起來,推到光晞,趴在他背上,冰球正中她大腿,痛得她悶哼。

  ???所有人都愣住,尤其是光晞,駭然翻過身,檢查她傷勢,看她大腿烏青一大片,莫名的心痛。

「你是白癡嗎?為什麼要替我擋?萬一腿短了怎麼辦?」

她微微一笑,努力睜開痛悼迷濛的眼眸。「不能都是你保護我,我也想......保護你。」

光晞震動,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願意不管一切保護他。

「白癡,你真是夠笨了,受不了。」他低聲責罵,表面嚴厲,其實是難以言喻地感動。

「夠了!這可不是讓你們這對狗男女談情說愛的時候。」張艾莉看不下去。「阿諾,你還站在那兒發什麼呆?給我上......」

「住手!」一個不速之客忽地闖進球場,。「聖德跟G大的球員互相鬥毆,這事傳出去,誰也別想畢業吧?」

「你誰啊?」張艾莉怒氣沖沖的走向來人。「是任光晞的幫手嗎?」

是拓也?慕橙愕然。

「怎麼可能?拓也反駁。「我跟那小子過節可大了。」

「你們有過節?」

「是啊,所以讓我也來參一腳吧。」拓也微笑,說時遲,那時快,趁張艾莉不備,他一個箭步上前,反手鉗制她,講她拖出場外。

「你這傢伙!不想活了嗎?」阿諾發指地嘶喊,見心上人被挾持,焦灼不已。

「如果不想這女人受傷,就放了慕橙!」拓也撂下警告。

「你......」阿諾氣惱。

光晞趁機脫下冰鞋,以冰刀割開綁住慕橙的繩索,兩人互相扶持,踉蹌起身。

「快走!」拓也示意。

慕橙猶豫,擔憂地望他。

他安撫地對她微笑。「我已經叫了校警了,馬上就來,你們先走吧。」

「謝啦。」光晞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牽著慕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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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20:14 |只看該作者
阿諾想追上去,拓也驀地推開張艾莉,抓住他後頸衣領,一個帥氣的旋身,將他壓制在地。

「隊長!」其他幾個G大球員看了,又驚又怒,一擁而上,拓也身手矯捷,意義撂倒。

「你到底是誰?」張艾莉駭然問。

「看不出來嗎?我是慕橙的朋友。」

「朋友?我看你是暗戀人家吧?」張艾莉諷刺。

「你說什麼?」拓也惱火地吼。

「我說你這笨蛋在暗戀梁慕橙!」張艾莉不甘示弱。

拓也聽了,又囧又怒,臉微微發熱。「對啦,我是喜歡慕橙怎樣?從我小二那年被人欺負,她把我扶起來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上她了。」

天啊,不會吧?一見鍾情,還是那麼小的時候?這傢伙也純情過頭了吧?

見眾人表情怪異,拓也更窘了。「你們那是什麼表情?怎麼樣?有意見嗎?有意見就吭聲啊!」

「你也真笨,還眼巴巴地趕來救她,可惜啊,人家眼中只有那個任光晞,看都不看你一眼。」阿諾捕刀。

「你這傢伙!你知道我是誰嗎?我高中時可是全國空手道大賽的冠軍。敢嗆我?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說著,他把阿諾跟其他好不容易爬起來的G大隊員又一個個打趴在地,一面痛毆,一面碎碎念。「全都是你們這些傢伙害的!要不是你們綁架慕橙,哪有機會讓那個任光晞英雄救美?可惡!要是他們以後越走越近......都趴著做什麼?給我爬起來,本大爺還沒打夠呢!」

冰球館裡,淒厲的哀號聲連綿不絕。


「你頭流血了,去看醫生吧。」

倉皇逃離球場後,慕橙與光晞跳上一輛行徑學校側門的公車,兩人倒在最後一排座位上,喘息不定。

「我沒事。」光晞搖頭。「倒是你,腿還好吧?」

「我沒關係。」

兩人目光相接,都在對方眼裡看見強烈的關懷,氣氛一時有些奇異,光晞首先回神,清清喉嚨。

「剛剛那傢伙,是你朋友?」

「嗯,他叫花拓也。」

「就是那個幫你向圖書館借書的同學?」

「是。」

光晞皺眉。「他一個人對付那些人,不會有事吧?」

「拓也空手道很厲害的,我想應該能應付,而且他說已經叫校警來了。」慕橙低語。「等等我再call他,看情況怎麼樣。」

光晞點頭。「你跟他交情很好嗎?」他狀若漫不經心地問。

「嗯,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是好朋友。」

只是朋友嗎?光晞嘲諷地撇唇,方才在哪個花拓也眼中看見的情愫,可不像是單純的友誼。

「不知道這班公車是到哪裡喔?我去問問。」說著,慕橙想起身。

「不要去。」光晞伸手拉住她。「我有點累了,陪我坐一下,別急著下車。」

「那......好吧。」慕橙坐下,看光晞閉著眼,靠在椅背上,額頭血痕未干。

「好奇怪。」他忽地低聲呢喃。「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覺得很安心。不管是你還是你的琴聲。」

是嗎?慕橙心跳一亂,怔怔地望他。

片刻,他扭動了下,調整坐姿。「沒坐過公車,原來還挺不舒服的。」

「你真的沒坐過公車?」她不相信。哪來的外星人啊?

「我從小就有司機接送。」他解釋,依然閉著眼。「小時候,看別人坐公車,還挺羨慕的,覺得大家都可以自由決定自己要去哪裡,只有我不行。」

因為他生下來就注定是貴公子,走的只能是家人為他鋪好的康莊大道吧?

慕橙悵然尋思,約莫能猜到他的心情,她曾經也是個住豪華坐轎車的小公主,可惜造化弄人。

她深吸口氣,也對他吐露心事。「跟我相反,我小時候好怕坐公車,因為不管再累,我都不敢再車上睡著。」

「為什麼?」他奇怪地睜開眼。

「因為我怕醒來時,只剩我一個人。」她澀澀的苦笑,幽幽敘述父親剛去世時,那段顛沛流離的日子。

那時為了躲父親欠下的債務,小阿姨帶著她東奔西跑,有好幾次,小阿姨都想狠下心,甩開她這個拖油瓶,畢竟她不是小阿姨的親生女兒,只是名義上的繼女。若不是她機靈,恐怕早淪落街頭。

「......後來,我學聰明了,只要上了公車,一定找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只要記住公車路線,就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原來她曾經有過那樣悲傷的過去。

光晞看著他惆悵的側面,胸海忽地激盪一波陌生的清朝,他想保護她,想保護這個堅強又柔弱的女孩。

慕橙察覺他深刻的視線,默默地紅了臉。

光晞笑望她美麗的霞顏。「如果我們早點認識就好了,吶我們就可以一起坐公車,我可以坐在你隔壁的位子,你可以放心地睡著,不用害怕,因為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慕橙一顫,淚胎在眼裡孕育,然後,墜落。

光晞用手指接住吶剔透的淚珠,動情地凝視她,想說什麼,手機卻不解風情地在此刻震響,他歎氣,點閱手機,是以茜還來得簡訊,問他到底上哪兒去了。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我得回家了。」

「喔。」她難掩失落的心情。

他看出來了,溫柔一笑。「明天晚上,在聖德堂等我,不見不散。」

「嗯。」她害羞地點頭。

第四站 讓我保護你……

終於,到了召開校園法庭這一天。

為了表明自己的專業,光唏難得穿上西裝,慕橙巧手為他結領帶。

「資料都帶齊了嗎?」她問。

「沒問題。」

「頭疼藥呢?」

還有什麼呢?慕橙偏頭想,光晞見她的模樣,忍不住憐愛。

「我會贏的。」他柔聲低語,用右拳敲左心房,擺出立誓的姿態。「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

慕橙心弦震顫,正感動時,他又淘氣地補充一句:「畢竟你是我女朋友嘛。」

「你說什麼?」她愣住。他這意思是他們倆算是交往中?不可能!他媽不可能同意的,他們倆的身份,天差地遠。

「嘖,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承認喔。」光晞誤會她的遲疑,逗她。「你說說看,是誰在我每次來時,都緊張兮兮,忙進忙出的?一下幫我按摩,一下有煮飯給我吃?不是我女朋友,幹嗎這麼關心我?」

「那是因為你是為了我在奮鬥啊。」慕橙小小聲地抗議,粉頰生暈。

「總之你就是心疼我,當我女人當定了!」他霸道地下結論。「女人,你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今天晚上要煮你最拿手的牛肉飯給我吃喔。」

「等你……贏了再說吧。」她嬌嗔,急急轉身。「走吧。」

「幹嗎走這麼快啊?」他從身後攬住她頸脖。「害羞了啊?」

「哪、哪有?你別鬧了,放開我,我快不能呼吸了啦。」

「不行,除非你答應給我一個祝福的親吻。」

「我……才不要!你這人怎麼這麼厚臉皮啊?放開我啊。」

「我偏不放,快點親,不然你男友待會兒出庭時氣勢一定很弱,會被笑的。」

光晞堅持纏著不放,慕橙實在沒轍,只好轉過頭,在他臉頰蜻蜓點水,「這樣行了吧?走了啦。」

「這樣就想打發我?好沒誠意!」他抱怨。

「不然你還想怎樣啦?」

「不怎樣。」他嘻嘻笑。「好吧,現在先饒過你,等我打贏了這場官司,你可要認真地回報我。」

「無賴,誰理你啊?」她嬌嗔,心口卻很甜蜜蜜的,一腔情意濃得化不開。

*******

調查庭內,一片鴉雀無聲。

這場模擬官司,由法學院院長擔任法官,校董們則是陪審團,方德榮為保持中立,跟小林律師坐在台下看辯論過程,何董也來了,他是受趕回美國辦轉學手續的女兒托付,前來觀賞她看中的男人的第一場法庭辯論。

另外,還有黑壓壓一群同學,好奇地擠滿場內,看留級生任光晞與高材生許方國精彩的交鋒。

一開始,雙方各自傳喚證人。

光晞傳了慕橙在魚市場打工的老闆,說明她是個勤勞又負責的女孩,決不會為了錢出賣自己。

許方國則傳了魚店老闆娘,說她老公曾有一次私自送給慕橙一條野生石斑。

「我是看梁小姐老實,才讓她來工作耶,結果她居然誘惑我家那個老不休,送她一條石斑魚,兩千塊耶!好家在你們學校發生這種事,不然我都不曉得她這麼會勾引男人。」

現場嘩然,光晞神色寧定,察看老闆娘的資料。「你在漁業工會當會計?」

「是啊。」老闆娘點頭。

「那過年或節日會領獎金吧?」

「嘿啊,那又怎樣?」

「根據老闆跟梁小姐的證詞,那條魚是老闆堅持不收錢,當作是給梁小姐工作獎金,如果照你的邏輯,你領年終獎金,我也可以說是你勾引工會老闆囉?」

老闆娘語塞,無法反駁,光晞成功打勝第一仗。

「接下來我要傳喚證人花拓也。」光晞宣佈,取出一片光碟。「花先生,請說明這片光碟的來歷。」

「這是張艾莉燒給我的。」拓也冷靜地回答。「裡面有這陣子她派人監視梁慕橙所拍下的畫面。」

什麼!?全場震驚,坐在台下的張艾莉也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各位請看。」光晞播放光碟,投影螢幕上現出張艾莉派G大球員綁架慕橙到冰球場的畫面,以及傳送給全校同學那兩張不堪入目的照片。「很明顯,由於張艾莉對梁小姐的私怨,才會故意在校內散播流言,抹黑梁小姐的清白。」

「你亂說!」張艾莉起身抗議。「我才沒那麼做!而且如果是我做的,我怎麼會笨到燒給花拓也你看?」

「因為你以為我想報復慕橙。」拓也板著臉。「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愛不到他就要毀了他,所以當我接近你,跟你訴苦時,你就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我。」

原來是中了美男計啊!

同學們幸災樂禍地望向張艾莉,她羞得只想鑽進洞裡,實在坐不住,只好面色慘白地離開。

「就算照片是張艾莉散播的,也不能證明梁小姐沒有援交。」許方國反駁,傳喚兩個同學,指證曾經見光晞與慕橙一早想偕從聖德堂走出來,顯然是在裡頭共度一夜。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驚呼,方德容失望地抿唇,何董一臉怒意。

接著,許方國又請阿財作證。

「就是那天沒錯,我看慕橙那麼晚了一個人跑出去,當心她有危險,想把她叫回來,沒想到她竟然跟任光晞約在聖德堂,慕橙還在他面前脫衣服……他們兩個也不知道這樣鬼鬼祟祟多久了,我承認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被她勾引,她說只要我給她錢,怎麼對她都行,就像任光晞一樣……」

胡說!慕橙開言,臉色發白,氣得全身發顫。光晞明白她的激動,安撫地朝她瞥去一眼,示意一切由自己來辦。「關於這點,既然我是當事人之一,就由我來說明吧。

他嗓音嘹亮,目光鎮定地環顧眾人。「那天晚上我在聖德堂睡覺,梁小姐進來彈琴,吵到我,我一時克制不住脾氣,罵她一頓,她不但不怕,反過來教訓我,所以我才惱羞成怒,威脅她脫衣服給我看,不然我就逼校方關掉她家餐廳。各位應該都曉得,我任光晞過去時什麼德行,從進這所大學開始,我一向就在校園內橫行霸道,仗著自己的身份,欺壓別的同學,梁小姐迫於無奈。」

這是怎麼回事?同學們面面相覷,沒想到高傲的任光晞竟會當眾自我指責,校董們也很驚訝,方德容神情緊繃。

「我是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可梁小姐卻讓我明白,這樣的我很低級,很不入流,她的眼淚與責備讓我大夢初醒,明白自己是個多爛的人,所以我後來阻止她了,不讓她脫下去。那天,我們是因為警衛把門反鎖,才不得已在聖德堂過夜的,什麼事也沒發生。」光晞頓了頓,掃視一張張不敢置信的臉孔,最後,滿懷柔情地落在慕橙身上:「這是第一次,我任光晞想要為某個人成為一個好男人,我想讓她看我認真的一面,我想證明自己可以保護她——如果她是那種為了錢可以出賣自己的女孩,我任光晞會笨到喜歡她嗎?」


哇~~這簡直就是當眾告白了嘛!

有同學在台下吹口哨,甚至有女同學感動地拍手,慕橙伸手掩唇,幾乎忍不住嗚咽,心湖泛開喜悅的漣漪。

許方國見情況不妙,急著挽回頹勢。「就算……就是你喜歡這女的又怎樣?說不定只是你被愛情沖昏頭了,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在你面前裝可憐呢?」

這倒也是。旁聽的同學又動搖了。

「你才認識梁慕橙幾天?能瞭解她多深?連跟她一起住了那麼多年的繼母,都說是她勾引自己的繼父……「

「不是那樣的!「一道清銳的嗓音打斷許方國,拓也奔進來,遞給光晞一疊照片。」這是剛才林阿姨交給我的,她說她不能指證自己的丈夫,只能給你這個。「

光晞接過照片,眼神一亮,呈給法官。「審判長,我這裡有新的物證。「

法官與陪審團們看照片,第一張是慕橙穿高中制服,彎腰擦桌子,焦點在翹圓的臀部,第二張焦點在豐滿的胸口,第三張露出一截內衣肩帶,甚至有一張是浴室的偷窺照,她只圍著浴巾……

「這些是林阿姨從家裡衣櫃裡找到的,是誰偷拍的,很明顯。」拓也瞪阿財。

無數道鄙夷的視線集中在阿財身上,他壓力超大,不覺羞愧地低頭。

「請問案發當晚,你為什麼會出現在聖德堂?」光晞質問。

「嘎?」阿財愣住。「我、我……」

「因為你知道我晚上跟她約在聖德堂見面,又看到我傳給她的簡訊,說我會晚到,所以才刻意跟蹤她的吧?你老婆提供的這些照片,再加上張艾莉手下拍到你跟梁小姐拉拉扯扯的那一張,都說明了事你窺覬梁小姐,想對她用強,而她是為了反抗你……你不僅有犯案動機,更有犯罪事實!」

「我、我……那又怎樣?」阿財崩潰,想不到餐廳關門,老婆又背叛自己,以後也不知何去何從,忍不住歇斯底里地狂吼。「我養了那死丫頭十二年,在她身上花多少錢,她報答我也是應該的,不是嗎?我養大的女人,我高興怎麼用,就怎麼用,誰也管不著……」

一記有力的拳頭,重擊他的臉,堵回他毫無廉恥的發言。

湊他的人事光晞,滿面厭惡,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同學們也都紛紛起身,歡呼叫好。

法庭頓時陷入混亂。

第五站 轉乘 到離你最遠的地方……

他近乎絕望地瞪著那溫婉又包容的笑顏。「我喜歡你,
光晞,真的很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她真摯的告白,每句字句,都像最強力的磁鐵,牽引他的心。他投降了,用一個又一個激吻堵住她的唇。「不要說了,不准說……」)

經過陪審團商議,一致決定慕橙無罪,更認為她是受害者,一切責任應該由其繼父周進財承擔。

這樣的結果,合乎眾人期待,同學們都為光晞鼓掌,道賀聲不絕於耳,說他是留級生打敗高材生,令人刮目相看。

「謝謝你。」慕橙好不容易抓到空檔,對光晞表達謝意。

光晞搖搖頭、「最後幫了你的,不是我,也不是拓也,是你自己,是你的孝心感動了你小阿姨,她才願意主動提供那些照片,證明你的清白——所以,謝謝你自己吧。」他頓了頓,淘氣地朝她一眨眼。「不過如果你要請我吃牛肉飯,外帶一個誠意十足的吻,我當然是不會反對啦。」

「呿。」她嬌羞地白他一眼。

接下來,他們便沒機會再說話了,光晞又被同學團團包圍,一夥人嘰嘰喳喳的,吵得他有些頭痛,他勉強應付,片刻,忽地瞥見不遠處,何董正面色凝重地跟母親說著什麼。

他心知不妙,找了個借口離開,走向倆人。

「……方校長,你兒子居然在調查庭上當眾表達對另一個女孩的愛慕之意,明顯是在玩弄我們家以茜,既然這樣,關於暫延貸款期限這件事我們也別談了,聖德堂我要定了,你就等拆除大典時,前來觀禮吧。」

什麼?何董要拆聖德堂?

光晞凜然,在腦海迅速玩味情勢後,果斷地揚起笑。「何叔,你有看過律師的法袍嗎?」

何董一愣,轉過頭望他,方德容也同時望向兒子。

「我當然看過。」

「那就對啦,律師的法袍是黑白相間的,也就是說律師這行業啊,上了法庭就是『黑白講』,只要能打贏官司,什麼鬼話都能天花亂墜地說出來。「

「所以呢?」何董不解他的用意。

「何叔,虧你一世英明,難道看不出我只是為了勝訴才演那一齣戲嗎?」

何董皺眉沉吟。「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那個女孩?」

光晞搖頭,彷彿覺得他這話可笑。「何叔,你也太小看我的眼光了吧?那種沒品味的土妹,我怎麼可能中意?」

何董深沉地盯著他,半響,像是接受他的解釋,點點頭。「那最好了,你要記住,我只有以茜這個寶女兒,可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她那麼聰明又漂亮,誰捨得欺負她啊?」光晞笑了。

方德容凝視兒子,也跟著何董一起笑了,但眼神卻隱隱閃過銳利的鋒芒。

三人笑得各懷鬼胎,誰都沒注意到慕橙站在一旁,怔怔地瞪著這一幕。

何以茜聰明又漂亮,她只是個沒品味的土妹?

她用力咬唇,胸口一陣陣抽痛,幾乎不能呼吸。

拓也站在她身邊,也把光晞跟何董的對話聽在耳裡,臉色大變。「可惡!那傢伙竟敢玩弄你?看我怎麼教訓他!」說著,他就要衝上前。

慕橙連忙拉住他。「算了,拓也。」

「可是任光晞他……」

慕橙搖頭,光晞曾說過的話在腦海迴響。

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

「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才會那樣說。」她幽幽低語,眼神堅定。「我相信他。」

*****

擺平何董後,光晞環顧四周,找不到慕橙,猜想她應該是回家先煮牛肉飯等自己了,胸口甜甜的,迫不及待便想趕去找她。

他來到愛車前,剛掏出車鑰匙,方德容忽地現身,一把搶去。

「這麼急著去哪兒?該不會是想去找那個便當妹吧?」

「是又怎樣?」光晞不耐,搶回鑰匙。

方德容惱了,厲聲斥責:「你為什麼好的不學,偏偏學你爸感情用事?」

光晞一愣,沒料到母親竟會主動提起父親。

「你應該還記得吧?就是從小拋棄你,最後在外頭死得很淒慘的那個人!」

「住口!」光晞狂怒。「你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說爸爸?」

「你知道你爸失敗在哪裡嗎?」方德容冷硬地板著臉。「就是感情用事!以他的才華,只要肯安分守己,我會讓他在教育界發光發熱,他偏要追求什麼音樂夢想,過那種不切實際的生活!你現在也想走跟他相同的路嗎?拋棄對你的人生有幫助的以茜,去愛一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便當妹?」

「對,我是喜歡慕橙我想跟她在一起!所以我你想怎樣?像當年逼走爸一樣,也把我逼走嗎?」光晞咆哮,所有對母親的埋怨與恨意,都在此刻宣洩。

方德容緊緊咬牙,明知兒子會恨自己,仍堅持要說:「我是為你好,光晞,你還太年輕,不知道什麼是對自己最好的……」

「誰說我不知道?」光晞打斷母親。「至少我很清楚,我絕對不想成為一個跟你樣唯利是圖、毫無感情的人!這世上不是只有錢重要而已,你懂嗎?」

方德容僵住,在兒子眼裡看見恨意,以及更令她心碎的,鄙夷與不屑。

為何他不懂?虛無縹緲的愛情最後只會令他遍體鱗傷。「光晞……」

「夠了!我懶得跟你這種沒有心的人多說。「光晞忿忿地開車門,彎腰鑽進車廂,一陣劇烈的頭痛驀地襲來,他眼前一黑,痛得暈去。

方德容震驚地看著兒子倒在自己面前,一時不知所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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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那樣說你了,你還為他煮什麼牛肉飯啊?」

拓也跟慕橙回借住的公寓,看她在廚房裡忙碌的倩影,愈看愈心疼,也更不爽,忍不住開口抱怨。

「別生氣了,拓也,不管怎樣,這次他總是幫我一個大忙啊。」慕橙微笑,清澈的水眸看不出一絲埋怨。「你也一樣,拓也,所以你也留下來一起吃吧。」

「我當然會留下來。」拓也不愉地撇嘴,他還等著見那說一套做一套的負心漢一面呢,問問他究竟打算拿慕橙怎麼辦?

可是兩人等了又等。從傍晚等到深夜,就是等不到光晞人影,打電話給他,手機也關機。

「該不會出事了吧?」慕橙很擔心。

「你放心啦,那種禍害,肯定會遺留千年。」拓也說風涼話。

慕橙蹙眉。

「好啦好啦,算我說錯話了。」拓也歎氣,縱使對任光晞滿腹怨言,他依然捨不得慕橙憂心。「我想他應該有什麼事絆住了吧?你別想太多。」

「要不你先吃吧?」慕橙不想拓也陪自己一起餓肚子。

「那你呢?」

「我再等等。」

他能讓她一個人等嗎?拓也暗暗歎息,為什麼心愛的人就是不愛他?他真想為自己默哀三分鐘。

他看著慕橙的側面,想起小學時第一次見到她,當時他還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總是受人欺負,而她,是偶然來他們村裡玩的小公主,像陶瓷娃娃一般,美得叫人屏息。

村裡每個男孩都想盡辦法接近她,只有他從來不敢多看她一眼,某天,幾個野孩子故意踢她最心愛的噴花,為了保護那些花苗,他拼了,卻被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他好恨自己,連幾盆花都守不住。可她卻主動伸手扶起他,還讚他勇敢。

那天,愛神的箭射中他,幼小的心靈從此住進一個純善的天使,他努力鍛煉身體,勤學空手道,發誓再見到她時,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終於又與她相遇了,可她卻只把他當好朋友,現在還愛上了一個花花公子——難道他,永遠只能在一旁默默守護她嗎?

「拓也,你吃吧。」慕橙端來一盤熱過的牛肉飯,遞給他。「別餓壞了。」

他接過,完全沒心情吃,癡癡地看著她,終於下定決心。「慕橙,你聽我說。」

「什麼?」

「這輩子,我永遠會是你最好的朋友,任何時候,只要你一通電話,我隨傳隨到。」他立誓般地發表宣言,神情帶著股執著的傻勁。

慕橙怔望著他,領會他話中深意,感動地笑了。「謝謝你,拓也。」

*****

隔天早上,光晞依然沒現身,倒是Jacko來了,收拾屬於光晞的衣物。

「光晞人呢?他為什麼不來?」慕橙追問。

「他不會來了。」Jacko宣佈。

慕橙心一緊。「為什麼?」

「你還不懂嗎?」慕橙咬唇,想到昨天偷聽到的對話。「他現在……跟何以茜在一起嗎?」

「你知道就好了。」Jacko歎息。「每個女人都以為能改變光晞,每個女人最後下場也都很淒涼,只有何以茜,她可是有億萬身家的女繼承人,光晞是注定跟她在一起了,你死心吧。」

慕橙怔住,良久,才沙啞地揚嗓:「我從沒想過……能跟光晞在一起。」

「什麼?」Jacko愣住。

慕橙澀澀地擠出苦笑。「我知道的,我跟他身份差太多,不可能在一起。」在方德容在校長室裡指控她的那一天起,她便有預感,遲早自己必須從他的人生中退出。「我只是想,能跟他多坐一站也好,也許這段時間,我們會看見很美麗很美麗的風景。」

「什麼意思?」Jacko不懂。

慕橙沒解釋。「總之,我很清楚他幸福的終點站不會是我。」她惆悵地低語,瞥向廚房瓦斯爐上的那鍋牛肉飯,深吸口氣。「我只想再見他一面。」

Jacko翻白眼。「你是不是沒聽懂我剛剛說什麼?光晞玩膩了,遊戲結束了!」

冷酷的言語入落石,一字一句,重擊慕橙胸口,她強忍住疼痛,堅定地直視Jacko。「你不必擔心,我不是想纏著他不放,只是想當面謝謝他為我做的這一切。

Jacko拿她沒轍。「算了,隨便你,別說我沒警告過你!』

*****

她幹嗎非堅持見他不可?

接到Jacko的傳話,光晞心神不寧,在醫院病房內焦躁地踱步,然後,他實在控制不住滿腔的憤忿,恨恨地槌牆。

他不會去見她的,再也不會見她,她最好死了這條心,認清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過往雲煙。

他不會見她了,沒勇氣再多看她一眼,他很清楚,他一定會捨不得……

光晞沿著牆滑落坐地,頭埋在雙膝間,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很無助,就像當年得知父親拋下他時那般無助。「慕橙,算我求你,你遠離我吧,遠離我的人生。」

他的人生,真是一團糟,從以前到現在,都不受他控制,就連未來茫茫。

窗外傳來淅瀝瀝的雨聲,狂風敲打著玻璃窗,光晞聽著,迷惘地抬起頭。

世界在下雨,他的心也在下雨,還有個傻女孩,此刻正站在濛濛煙雨裡,執著地等待他。

她說,不見不散,她會等到他來為止。

她真傻,笨透了……

「笨蛋,別等了。」他喃喃低語。

****

她一定要等,等到他來為止。

慕橙獨自矗立在學校側門的公交站,大雨滂沱,席捲整個城市,就算她躲在簷下,還是躲不過雨的侵襲,一身濕透。

她很冷,懷中抱著失溫的燉牛肉盅,不停顫抖。

一輛輛公車來了又走,在黑夜裡奔馳,她偶爾會羨慕地用眸光追隨公車的尾巴,猜想車上的人會坐到哪一站。

他們的下一站,回事幸福嗎?她的下一站,又在哪裡?

小阿姨因為對阿財叔太失望,不辭而別,她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家了,光晞也不肯見她。

她知道,自己從此以後,真的是一個人了,一個人也沒關係,她夠堅強,熬得過的,她只想在離開前,見光晞最後一面。

只想跟他再坐一次公車,一站都好,她要告訴他,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希望他過得幸福。

會來吧?他會來吧?如果他不來怎麼辦?

慕橙一凜,拒絕讓自己深思這個可能性,反正無論如何,她等定他了。

夜色深沉,過了午夜,公車停駛了,街頭一片荒涼,只有細雨伴著她,她開始感到絕望,眼眸濕潤,也不知是雨是淚。

忽地,一把傘撐過來,替她擋去無情風雨。

她揚起頭,眨眨酸澀的眼,看見一張糾結著複雜情緒的臉孔,是光晞,他終於來了,她終於見到他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千言萬語在心口纏綿,最後,吐落得卻是這樣一句——

「光晞,牛肉飯。」

他動也不動,夜色太深太濃,她看不起他眼底的思緒,只看到他握著傘柄的手也跟著她一樣輕顫著。

「你不吃嗎?」她笑著流淚,獻寶似地捧高保溫盅。「很好吃喔。」

他瞪她,咬緊牙關。「笨蛋,笨蛋……」

****

「簡單一句話,我不想玩了。」

兩人回到Jacko家的公寓,在客廳對峙,光晞冷淡地宣佈,臉上毫無表情。

慕橙凝睇他,柔腸百結,雖然他神色漠然,但她看得出他必然隱瞞著什麼,一定有某種原因令他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相信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只是這好感,或許不足以令他下定決心跟她攜手走下去。

但無所謂,她也從來沒奢求過能一直伴在他身邊。

「其實我有東西要送給你。」她從包包裡取出一個小方盒。「這是我前幾天就買好的,本來想等你吃完牛肉飯給你的。」

光晞看她打開盒子,裡頭躺著一隻皮製手環,設計簡單大方,頗有格調。

她拉過他的手,主動為他戴上,他想拒絕,不知怎地,卻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環扣住自己手腕,就像她,扣住他的心。

「這個算是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希望你偶爾……偶爾會想起我。」她揚起臉,對他甜甜地笑,笑裡,隱隱透著心酸。

光晞一震,心裡驀地加速。「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嗎?我有必要對你念念不忘嗎?這鬼玩意我才不想要!」他粗聲吼。

「因為沒品位嗎?」她淡淡地問。

他一愣。「什麼?」

「奇怪,我一直以為自己品味還不錯的。」她呢喃,依然笑著。

他別過頭,不敢看她笑容。「這跟你的品位沒關係!」

「那跟什麼有關係呢?」她凝定他。「為什麼你會忽然不想見我?就算你……不喜歡我,難道我們連朋友也不能做嗎?」

他啞然無言,眼神瞬息萬變。

她看著,更確定他有苦衷。「光晞,你是不是喜歡何以茜?」

他聽問,眉峰一挑,不可思議地瞪她。

「如果你喜歡她,我祝福你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你……說什麼?」

「我是真心的,我希望你幸福。」她看著他的眼,好透明,透明到令他心痛。

他皺眉,嗓音更粗了。「你幹嗎這樣?我對你這麼糟!」

「才不,你對我超好的,你很體貼,很溫柔。」

簡直見鬼!他聽不下去,猛然攫住她肩膀,恨不能搖醒她的癡心。「你給我看清楚了,梁慕橙,我任光晞根本就是個爛咖,爛到不能再爛!女人在我眼裡都是玩物,高興時就打個炮砲,不高興就甩掉,你以為我喜歡何以茜?哈!我才不喜歡她,要不是看著她家裡有錢,她早被我踢到一邊了!我就是這種人,愛情算什麼?金錢最重要!」

「不要這麼說自己。」她蹙眉。「你明明不是這種人,為什麼要作賤自己?」

「你又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他咄咄逼人地咆哮。

她卻一點都不害怕,仍是用那般惆悵又眷戀的眼神看著他。「我相信自己這陣子看到的,任光晞絕對不是一個只重錢不重感情的人,如果你真的無情,就不會那麼思念你爸爸,也不會為了替我證明清白,沒日沒夜地鑽研法律,你是個認真的好男人,不要輕蔑自己。」

光晞語窒,心亂如麻,到底要怎樣她才肯聽他的?「你憑什麼對我說教?我告訴你,我就是個壞蛋,你以為我幹嗎對你好?還不是為了上你?你想感謝我,好啊,那就別拿見鬼的牛肉飯敷衍我!」語落,他將她壓倒在沙發,不顧一切地解她衣扣。

一顆、兩顆……她一動也不動。

「怎麼?怕了吧?」他冷笑,眼神陰鬱。「我告訴你,男人心裡想的其實都一樣!說什麼愛?我們只想要……」

「那就要我吧。」她忽地柔聲低語。

「什麼!?」他震住。

她伸手勾住他肩頭,拉下他的臉。「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柔軟的櫻唇,輕輕地啄吻他,這回換他定格了,僵在半空中。

她吻了好一會兒,才放開他,手指深情款款地撫摸他的唇緣。

「你瘋了嗎?」他啞聲問。

「你不是說你對我好,就是為了上我嗎?」她微微地笑。

他近乎絕望地瞪著溫婉又包容的笑顏。「你……神經病!」

「我喜歡你,光晞真的很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她真摯地告白,每個字句,都像是最強的磁鐵,牽引他的心。

他投降了,用一個又一個激吻堵住她的唇。「不要說了,不准說……」

窗外,依然下著冷冷的雨,窗內,卻是溫暖火熱,春光浪漫——

****

一夜纏綿。

清晨,慕橙在麻雀的喧鬧聲中醒來,在她身邊的光晞仍沉睡著,眉宇放鬆,像正做著好夢。

她靜靜凝睇他睡顏,有點害羞,卻有更多的甜蜜。

昨夜的她,好大膽,竟主動將女性的貞潔獻給他,可她不後悔,因為她的初夜,是跟自己愛的人一起過。

她覺得很幸福,縱使這幸福可能很短暫,但已經足夠了。

她傾過身,愛戀地以手指描繪愛人的眉宇,然後在他眉頭點下深情的一吻,才躡手躡腳地下床。

在他醒來前,她可得把燉牛肉熱一熱,讓他享受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她進廚房忙碌,洗米煮飯,加熱牛肉,想了想,又煮了一壺濃郁的咖啡。

正打算回房叫醒他,門鈴卻響了,她愣了愣,前去開門,站在門外的竟是方德容。

「梁小姐。」方德容似乎早料到會見到她,神態很冷靜。「光晞在這裡嗎?」

「是,他……他在。」慕橙慌張,手足無措。「可是他還在睡……」

「那正好,我們談談。」方德容示意她跟自己到屋外。

慕橙遲疑數秒,還是跟出去了,兩個女人來到公寓屋頂,方德容打量她,目光深沉,不知想些什麼。

慕橙更慌了,感覺自己似乎被看透了,想到光晞的母親一定把她看成那種不知自愛的女孩,她不由得一陣難過。

「梁小姐,可以請你離開光晞嗎?」許久,方德容終於開口,嗓音冷冽,「你要多少分手費,儘管開口。」

慕橙怔住,情況比她想像得還糟,光晞母親不知認為她不自愛,甚至以為她貪錢。

她咬牙,挺直背脊。「伯母……方校長,你誤會了,我並不想要錢。」

「你的意思是你不肯離開光晞嗎?」方德容臉色一變,「我坦白說好了,梁小姐,你配不上我們家光晞,他跟你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因為……何以茜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錯,就是以茜。」方德容凜眉。「你應該知道,以茜是環宇建設何董的掌上明珠,不論人品家世,都是一流的,光晞需要的是這樣的伴侶,至於你,你身世那麼複雜,又只有高中畢業,你能給光晞什麼?你跟他在一起,只會拖累他。」

「可是,我喜歡他。」慕橙小小聲地說,她是一無所有,但她愛他啊!難道她連愛一個人,也不行嗎?

「你們年輕人,動補動就把什麼喜歡啊,愛啊掛在嘴邊,但你們懂什麼?」方德容不屑地哼。「愛情能當飯吃嗎?愛情能幫光晞保住他最珍惜的聖德堂嗎?」

慕橙一愣。「這跟聖德堂有什麼關係?」

「我就坦白告訴你吧,聖德大學最近財務周轉出了點問題,如果何董不答應展延貸款期限,學校用來抵押的土地就會被收回。」

「那塊地就是聖德堂所在的位置嗎?」

「不錯。」

原來如此,慕橙懂了,原來光晞是為了保住聖德堂才決定跟何以茜交往,不是因為他真的看重金錢,而是因為聖德堂裡,充滿他與父親之間的珍貴回憶。

「聖德堂對光晞來說,很重要。」她喃喃。

「你也知道?」方德容揚眉。「既然這樣,你應該瞭解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聖德堂,雖然我是不懂他為什麼那麼固執啦,他脾氣簡直跟他老爸一模一樣。」

慕橙鼓起勇氣問:「請問他爸到底為什麼要離開?」

「他沒告訴你嗎?」方德容冷笑。「是我趕走他爸的。」

慕橙震撼。「為什麼?」

「因為他令我失望!」方德容別過頭,眺望遠方。「他如果肯乖乖聽我的,我會給他所有最好的一切,名聲、財富、地位,他要什麼有什麼,偏偏他只想著他的音樂夢。」

慕橙觀察方德容的側面,雖然她言語刻薄,但神情似是藏著某種哀怨。「你很愛光晞的爸爸把?「

方德容聞言,強烈一震,扭頭瞪她。「誰說我愛他了?愛情跟夢想這些虛無的玩意,我一點都不相信!只有他爸才會傻到去追求,還瞞著我在聖德堂裡跟別的女人搞外遇……」她倏地頓住,像是不相信自己脫口說出什麼,臉色忽青忽白。

光晞他爸……搞外遇?慕橙驚愕不已。

半響,方德容狼狽地回過神。「我警告你別跟光晞說這些。」

「所以說,他不知道囉?」慕橙若有所悟,明明是光晞父親犯了錯,方德容卻絕口不提,寧願讓兒子恨自己,也不願破壞兒子心中的慈父形象。

不愧是母子倆,都是一樣的啊,都那麼愛口是心非。

「總之,請你遠離我兒子,你只會妨礙他的人生。」方德容嚴厲地強調。

慕橙悵然,許久,輕輕頷首。「你放心,我不會讓光晞為難的。」

****

光晞醒來,枕邊卻空無人影。

慕橙呢?他警醒地下床,找遍室內,只見餐桌上熱騰騰地擱著牛肉飯,她卻杳無芳蹤。

是出門買東西了嗎?

他疑惑,坐在餐桌前,嗅著肉香,不禁食指大動,狼吞虎嚥地吃飯,真的很好吃。

嗑完一盤牛肉飯,他心滿意足地放下湯匙,喝口水,出神片刻。

或許,他該跟慕橙說實話,告訴她,他其實也很愛她,只是不希望連累她,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確定,是否還有未來。

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慕橙的告白在光晞耳畔迴響,他胸口一緊3,撫弄她送自己的手環。

或許愛情可以克服所有困難,或許只要有他在身邊相伴,他便可以戰勝病魔,他是否哦該給自己一個機會……

「你醒啦?」慕橙輕快的嗓音落下。

光晞回頭,看她從門口走進來。「你去哪裡了?居然丟下我一個人!他表面責備,話裡卻隱含撒嬌之意。

「喔,我剛請拓也幫我拿行李下去。「她滿不在乎地回應。

「拿行李?為什麼?「

「我要走了。「她笑笑宣佈。

「你要走?走去哪裡?」他心跳乍停,猛然跳起身,抓住她臂膀,急迫地問。

「跟拓也回花田村。」她淡淡地答,一字一句都敲在他心口。「我小阿姨不辭而別了,我總不能回去跟阿財叔住,剛好拓也他家願意收留我。」

「為什麼要跟拓也走?」光晞焦躁。「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啊!我會照顧你、」

「你連自己都顧不好,怎麼照顧我?」她反問。

他愣住。

「你媽都告訴我了,聖德遇到財務危機,你連聖德堂都快保不住了,還想保我?」她搖頭。「我可不想跟我小阿姨一樣,跟著一個會讓自己吃苦的男人。」

「你、你說什麼?」光晞不敢相信。「就因為我家快破產,所以你要離開我?」

「別說得一副是我拋棄你的樣子。」她失笑。「昨天可是你自己跟我說,遊戲結束了,你不想再見到我了。」

光晞胸口一悶。「那是因為……」

「因為怎樣?」

他陰鬱地瞪她。「好,就算我曾經說遊戲結束,可昨天晚上你不是說喜歡我嗎?還把自己身體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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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21:08 |只看該作者
「所以我已經報答你了啊。」慕橙狀似無奈地歎息。「我承認自己是喜歡你,可生活有多現實,沒人比我更清楚,你是個公子哥,如果你家倒了,我看你連怎樣賺錢都不會吧?我可不想到時候還要多養一個人。」

光晞臉色一變,大受刺激。「你……昨天還說我是個認真的好男人。」

「認真不代表會賺錢啊!你享慣榮華富貴了,貧窮的日子你捱不起的。」

這麼說,她是看扁他了,看扁他這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招架不住經濟的壓迫,光晞又恨又惱。「你這女人,不准你瞧不起我,我可以去考律師執照,我會考上,會當律師賺很多錢!」

「那就等你考上再說吧.『慕橙背起包包,翩然轉身,」我先走了。「

「梁慕橙,你給我站住!「他驚吼。

慕橙身子一凝,似有些遲疑,但不過數秒,她便甩甩頭,毅然走出大門。

光晞駭然瞠視她背影,她怎能如此決絕?「梁慕橙!「他憤恨地舉步,想追出去,腦部忽又劇烈疼痛,天旋地轉。

他頹然跪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自己的世界。

****

「你真的決定這樣做?」

拓也在樓下等慕橙,見她上車時,臉色雪白,眼眶泛紅,不禁心痛,慕橙不回答,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眸。

「我怕你有一天會後悔。」拓也感歎。

慕橙梗咽,淚水無聲地滑落。「他沒有追上了,這就證明他的想法跟我一樣。」

「什麼想法?」

他的幸福,不在她這一站。

第六站 花田村的救星

六年後。

遠方的天空,山峰的稜線席捲著粉白的流雲,飛鳥掠過鄉間小徑,細瘦的腳尖,踩過一片繽紛花海。

花海裡,一道窈窕的倩影若隱若現,戴著手套的手,忙碌地翻掘泥土。

她從海的這岸走到那岸,像嚴父,挑剔著每個孩子的成長,更像慈母,溫柔地呵護沒一株花莖。

她從早忙到晚,一刻不得閒,她的成就與喜悅,便是看著一朵朵盛開的花顏。

忽地,他感覺皮膚有點癢,脫下手套搔了搔,然後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離鋼琴愈走愈遠,再也抓不住她小時候的夢想,可她卻得到了另一樣更加彌足珍貴的寶貝……

「所以,我現在很幸福。」她喃喃自語,唇畔勾著淺笑,「你呢?」

清風徐徐,吹開一波花浪,浪花拍打她心岸,她揚起臉,感受這寧馨的一刻。

這是大自然的回應吧?告訴她,他過得很幸福。

****

「他變了。」

一個男人走進辦公室,將一本雜誌丟在女人辦公桌上。

女人結果雜誌,默默地看封面聳動的標題,以及照片上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他西裝革履,眼神很犀利,薄峻的嘴角噙著冷酷。

「他居然替一個性侵犯者辯護,這就是你想要的嗎?」男人質問。

「他不是普通的性侵犯,他時國會議員。」

「德容……」

「夠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方德容揮手駁回摯友的建言。「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才是光晞應該走的人生軌道,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這場官司能打贏,他的名氣肯定會更上一層樓,到時候政商名流都會搶著來找他辯護。」

「不錯,他時會愈來愈有名,可這真的是他出自本心的選擇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得。」小林歎息。「這個虛假的人生都是你替他建構的,是你說服他相信自己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走你想要他走的路。」

「我是他媽,我是為他好!」方德容有些惱了。「更何況我看不出光晞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他現在跟我關係很好。」

「因為他現在都聽你的話啊。」小林蹙眉,還想再說什麼,方德容以一記冷淡地眼神阻止他。

「你有時間說這些沒有營養的鬼話,不如幫我勸勸光晞跟以茜早點完婚,這兩個孩子都說還年輕,事業為重,也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天。」

所以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嗎?小林微笑,正欲開口,手機鈴聲忽然想起,他接電話,聽對方講了片刻,表情大變。

「怎麼了?」方德容好奇地問。

「是我一個法官朋友打來的。」小林掛下電話,猶豫地解釋。「他說光晞剛在法庭上公然痛毆自己的當事人。」

「什麼!?」方德容震驚。

****

「就說了沒什麼,只是被法官判了社會服務令300小時而已,光晞不耐地環顧餐桌上眾人。

這頓晚餐,吃得他心情大不爽,從一坐上餐桌,老媽。以茜、何叔、小林,每個人輪流轟炸他,都問他為何會在法庭上做出那種衝動的蠢事。

以茜還不悅聲稱,她最討厭胡亂使用暴力的人。

「你知道自己打的是誰挨罵?他可是國會議員!「方德容厲聲強調。

「那又怎樣?」他滿不在乎。「反正官司我替他打贏了啊,說起來他也該感謝我。」

「光晞,你……」

「好了好了。」何董笑著當和事老。「其實光晞這回被罰去花田村做社會服務也不錯啊,剛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光晞挑眉。

「總之就是一樁土地糾紛,明明說好了要賣給環宇建設,結果其中幾個村民居然反悔了,你去幫我說服他們。」何董將重責大任托付給未來女婿。

「那有什麼?」光晞爽快地接下任務,不過是幾個無知的村民,他肯定兩三下就搞定。「交給我吧,何叔。」

「我就知道可以信任你。」何董呵呵笑,望向女兒。「好了,以茜,你也別生氣了,幫光晞倒杯酒。」

「要我倒酒可以。」以茜直視光晞。「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後不准再隨便出手打人了,我可不想嫁給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

「知道了,親愛的。」光晞笑著捏捏未婚妻的臉,以茜不依地睨他一眼,為他斟酒。他舉杯飲,嘴角還勾著笑,胸口卻瞬間沉悶,視線落下,鎖定扣住手腕的皮手環。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當庭痛毆當事人?只是當法官宣判他勝訴後,那個議員竟笑著對他說——

「其實那女人本來就欠我,我高興怎麼用就在呢麼用,真不曉得她在激動什麼?幸好有你幫我擺平這一切。」

就是這句話,讓他無端燒起三把火,忍不住痛揍那個不知廉恥的議員。

究竟為什麼,他會這麼生氣呢?他是在不懂……

****

「所以我們現在怎麼辦?這地非賣不可嗎?」

花田村,一群村民聚在花姨開的卡拉OK店,鬧哄哄地討論最近什麼困擾大夥兒的土地糾紛案。

「還不都怪村長那不肖孫子彬仔!」一個村民忿忿然地咒罵,「居然偷村長的地契隨便出去賣,雖然村長家是地主,但我們都是佃農啊!要賣土地也得經過我們同意,萬一未來地主取消我們的租約,那我們要靠什麼討生活?」

「就是咩。」另一個村民跟著讚聲。「我們一定要請政府的租佃委員會來跟地主調解……對了,不是說有個公設辯護律師會過來嗎?怎麼還不來?

這是村長出來宣佈:「剛剛委員會打電話給我,律師明天就來。」

「太好了,這下花田村有救了!」單純的村民們聽見有救兵來,登時歡聲雷動,大家喜洋洋的,都覺得未來看到了希望。

「花姨,這下你也可以安心了吧?」村裡的媒婆抓住老闆娘花姨,「土地的事情搞定以後,接下來該為你兒子找門親事了,要不要我安排相親?」

「安排什麼相親啊?」另一個三姑六婆聽見了,不以為然地插嘴。「人家花姨的兒子早就有意中人了,你別亂來。「

「誰說的?」花姨神色凜然。「我們拓也純情得很,哪來的意中人?」

「花姨,你是認真還是裝傻?拓也天天粘著那個梁慕橙,全村都知道。」

「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花姨拍桌怒斥。「我們花家的兒媳婦身家可一定要清清白白,怎麼可以要那種來路不明的未婚媽媽?」

「媽,你說什麼?說曹操,曹操就到,花拓也抱著一袋肥料走出來。」不准你這樣侮辱慕橙。「

「慕橙慕橙,你整天開口閉口就提她!」花姨氣惱。「真不曉得哪個狐狸精是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

「她不是狐狸精,是我的好朋友。」拓也義正言辭地聲明。「以後你再這麼說她,就別管你兒子翻臉無情。」

「你、你這不孝子!」花姨氣炸。

拓也不理會母親的怒意,獨自轉身走人。「我去送肥料給慕橙。」

****

奇怪,最近花田好像不太對勁,花朵根部經常莫名其妙潰爛,連她的皮膚也異常過敏。

該不會水質出了什麼問題吧?慕橙停下工作,怔望自己微微泛紅的手。

「慕橙,我來了!」一道精神颯爽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笑著回過頭。「拓也,怎麼忽然來了?」

「我送肥料給你,在車上。」拓也指指聽在路邊的小貨車。

「好,我等下算錢給你。」

「不用了,我們是朋友,計較這些做什麼?」

「那可不行,還是得明算賬,不然花姨會生氣的。」

「她哪天不生氣才是奇跡!」提到母親,拓也便想起方纔她侮辱慕橙的言語,眉頭皺攏。

慕橙看他的表情,猜他大概又為了自己跟母親爭吵,悄然歎息。「拓也,你別老是為了我跟你媽吵,這樣我會良心不安的。」

「是她太過分,老是跟村裡一些三姑六婆說你的壞話。」拓也為她抱不平。

「沒關係,我無所謂的,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慕橙很坦然,從六年前來到花田村,她便成了村民們嚼舌根的焦點,已經習慣了。「畢竟這裡民風純樸,是很難接受一個未婚生子的女人。」

「未婚生子又怎樣?你礙著誰了嗎?拓也還是很氣。

「好了,別氣了。「慕橙微笑勸他。

她溫雅恬靜的笑容,如一束春水,瞬間澆熄拓也胸口灼燒的怒焰,他癡望她,半響,才找回說話的聲音。「時間差不多了,我順便載你到幼稚園接小樂吧。」

「對哦。」慕橙拍拍手,盈盈起身。「我們走吧。」

****

「小樂,聽說你沒有爸爸?」

剛轉學來的糖糖,用那柔軟嬌綿的嗓音,好奇地問小樂。

小樂好喜歡她的聲音,也喜歡她粉嫩嫩像玫瑰般的紅臉蛋,他將一條薄被批在自己肩上,逞強地在心儀小女生的面前扮超人。

「誰手我沒有爸爸?我爸可厲害呢,他是外星人。」他驕傲地宣佈。

「外星人?」糖糖不解。「那是什麼?」

「就是從外太空來的人啊,他們不住在地球。」小樂興致勃勃地解釋。「我媽說,我爸結束在地球上的任務了,所以回家鄉去了。」

「那意思是他以後永遠不再回來了嗎?」小女生純真地問。

小樂一窒。「才不是呢!他一定會再回來,我爸總有一天會來看我。」

「總有一天?是哪一天啊?」另一個小男孩花轟經過,惡意地嘲笑。「就老實說你爸爸不要你了咩,還外星人呢!這世上根本沒有外星人,騙誰啊?」

「誰說沒有?明明就有!」

「那在哪裡?你證明給我看啊。」花轟嗆聲。

小樂怒了,從小到大,他最恨人家笑自己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他不是沒有爸爸,只是爸爸回去外星球了,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懂?

「怎樣?你說不出話來了吧?小樂說謊,小樂是大騙子,最愛說謊了。」

「我沒騙人,我說得都是真的……」

「小樂大騙子,羞羞羞,不要臉。」

「我不是大騙子,我沒說謊!」小樂氣極,伸手推了花轟一把,兩個小男生頓時扭打成一團。

慕橙來時,剛好撞見這一幕,急忙拉開來年各個小孩。「都給我住手,不准打架!」

「媽咪。」小樂見到媽媽,好委屈。「花轟我騙人,可是我沒有,爸爸是外星人,對不對?我沒有說謊,對不對?」他急切地尋求母親保證。

慕橙一怔,原來兒子又為了這種事跟別人槓上,她心疼地撫摸小樂臉頰,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對,小樂沒說謊,小樂最乖了。」

「看,我媽咪都這麼說了。」小樂神氣兮兮地轉向花轟。

花轟扮鬼臉。「你媽咪跟你一樣,都是說謊精,我媽媽說,她如果不是騙男人,就是被男人騙……」

「你這小鬼!說什麼?」拓也在一旁聽得怒火中燒,作勢打他。

「好了,拓也。」慕橙連忙喝止他。「只是個孩子嘛,何必計較呢?」她淡淡微笑,牽起小樂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

晚上,小樂洗過澡,乖巧地坐在床上,讓媽咪替他吹頭髮。

他半閉眼睛,一面享受媽咪溫暖的指觸,一面又確認地問:「媽咪,我真的外星人的小孩,對不對?」

「當然嘍。」慕橙毫不遲疑地回應。「不然你以為我幹嗎每天替你注射能量水晶?因為你跟其他普通的地球小孩不一樣啊,小樂是最特別最特別的孩子。」說著,她親親小樂的臉頰,他癢得呵呵笑。

「好了,頭髮吹乾了,該注射能量水晶囉。」

「喔,YA!」小樂歡呼,其他孩子看見針筒都是驚嚇不已,只有他萬分期待母親替他注射,因為這可是他是外星人小孩的最佳證明。

「會有點痛,忍一忍。」慕橙照例要叮嚀。

「我才不怕痛呢。「小樂嘟嘴,伸出手臂。」我最勇敢了。「

「對啊,你最勇敢。「慕橙笑著捏捏他小鼻子,拿沾了酒精的棉花擦了擦,熟練地將針頭打進去。

小樂眉尖一抽,卻堅強地咬住唇,不喊一聲痛。

真乖的孩子,打完針,慕橙憐愛地摸摸兒子的頭,心下不覺有些歉疚。

都怪她懷孕時太不小心,罹患了妊娠糖尿而不自知,導致小樂一出生便因為胰島素分泌過多,必須切除一半胰臟,從此他終生都得施打胰島素來保命。

為了哄他乖乖打針,她編出一個外星人爸爸的故事,說這是能量水晶,為了戰鬥,每個外星勇士都得定期施打。

小樂年紀小,輕易便相信了她的說辭,不但不再怕打針,還以每天打針為榮。

但孩子終究會長大,這樣的故事能哄他多久呢?只希望他發現真相那天,不要怨她這個母親說謊。

因為謊言,不一定是出自惡意,有時是為了愛……

「媽咪,再說一次爸爸的故事給我聽吧。」小樂央求。「說你們是怎麼遇到的。」

慕橙恍惚地微笑,點點頭,幽幽地說起說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媽媽啊,第一次看見你爸爸是在公車上,他長得高高壯壯的,那時候脾氣可壞了……」

****

靠!這什麼鬼地方?

光晞憤慨地環顧週遭,鄉間道路上,除了兩旁一望無際的花田,啥也沒有,沒車,沒人,一看即知事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他怎麼會被派到這種鳥地方做什麼見鬼的社會服務啊?真是倒霉透了。更倒霉的是,他新買的敞篷跑車居然在路上拋錨了,他檢查不出個所以然,手機沒電,沒法Call道路救援,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烈日當頭照,曬得他頭暈,汗如雨下,衝鼻襲來的陣陣花香更是令他呼吸困難,喘不過氣。

自從六年前一場腦部手術後,他不僅失去了過去的回憶,連呼吸系統也不知出了什麼毛病,忽然對花粉產生過敏,於是每天春天,他都過得很不舒服。今天更衰了,竟被派到這花山花海到處都是該死的花的花田村。

是懲罰,絕對是老天爺給的懲罰!

他暗暗詛咒,戴起墨鏡,開始找附近的公用電話。

****

「媽咪,媽咪!」小樂一雙小手巴在公車窗戶邊,頭探出窗外,興奮地叫喊。「那邊有一輛好奇怪的車喔。」

「小心點。」慕橙連忙拉回兒子。「媽咪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頭不可以伸出窗外,很危險。」

「可是媽咪,那輛車真的很怪耶,沒有蓋子,會不會是外星人開的車啊?」

外星人?慕橙一凜,也跟著望向窗外,一輛敞篷車停在路上,像是拋錨了,一個身材高壯的男子原本背對公車,發現公車經過,奔跑著追上來,可惜公車已加速離去。

慕橙看不清男人的長相,有些猶豫,該不該請司機停下來幫他忙,但想到今天村子裡開歡迎會迎接新來的公設律師,她答應要幫忙佈置會場,要是遲到了,恐怕又會招來村民閒言閒語。

為了小樂,她不能冒險得罪任何人,她希望他能在這裡平安快樂的長大。

「小樂坐好,那不是外星人的車子,只是普通的跑車。」她哄兒子坐下。

「才不是,那一定是外星人。」小樂堅持。「而且媽咪有看見剛剛那個人身上穿的衣服嗎?好炫喔,好特別。」

那只是他比一般村民懂得打扮而已,想必是哪個都市人來鄉間度假,不小心迷路了吧?

慕橙笑笑地搖頭,但為了安撫兒子,只好隨口應和幾句,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終於來到歡迎會現場。

村長見到她,急忙迎上來。「慕橙,你來了太好了,剛剛大家商量,說你是咱們村里長得最漂亮的,等下就由你負責向新來的律師先生獻花吧。」

「好啊。」慕橙點頭,只要能跟村民們和樂相處,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律師先生來了嗎?」

「還沒呢。」村長看表。「哪,你先過來這邊幫忙。」

「小樂,媽咪先去忙了,你在這裡好好待著,不許亂跑。」慕橙叮嚀兒子。

「喔。」小樂點頭,依稀看見人群裡閃過糖糖嬌小的身影,連忙追過去,但原來是他看錯了,他百無聊賴地在會場裡閒晃,不小心撞到花姨。「對不起。」

花姨見是他,眼底閃過一絲嫌惡,臉色卻漫開笑。「是小樂啊,好久不見了。」

「是,花姨好。」小樂很有禮貌。

「我們家拓也是不是還常去找你媽媽?」

「嗯,他昨天還跟媽咪來接我放學。」

「是嗎?」花姨皺眉,蹲下來握住小樂肩膀,又笑開。「小樂,記不記得以前花姨跟你說什麼?」

「記得啊。」小樂乖巧地覆誦。「拓也哥哥是小樂的兄弟,不可以當爸爸。」

「沒錯,就是這樣。」花姨讚他。「小樂真乖,這棒棒糖給你,下次花姨再買玩具給你。」

「謝謝花姨。」小樂開心地接過棒棒糖。「對了,拓也哥哥呢?」

「他啊,去找村長那個不孝孫彬仔去了!死彬仔自從偷了地契後,就不見人影,丟下這爛攤子給我們全村收拾,真是夭壽喔!」花姨碎碎念。

「喔,這樣啊。」小樂似懂非懂,找不到「麻吉」陪自己玩,只好無趣地舔著棒棒糖,忽地,他看見村長跳上一輛老舊的拖車,說要去接車子在路上拋錨的律師,他大感好奇,跟著就跳進車裡,躲在後車廂。

拖車搖搖晃晃,顛簸著來到目的地,停下,小樂探出頭,映入眼底的正是他方才在路上發現的外星人跑車。

是外星人耶!

他蹦蹦跳跳地下車,仔細端詳戴墨鏡,穿白西裝,正跟村長大聲抱怨的外星人叔叔——哇,他就跟媽咪形容的爸爸一模一樣,又高又壯,脾氣又壞,該不會所有外星人都是這樣吧?

他不禁伸出小手,努力扯外星人叔叔的褲管。

誰啊?光晞不耐地低下頭。

「叔叔,叔叔,你從哪個星球來的?你有沒有見過小樂的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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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21:27 |只看該作者
這小鬼是打哪裡冒出來的啊?

光晞跟村長坐上拖車,小樂硬生生地擠入兩人之間,拉著光晞問長問短,問題光怪陸離,千奇百怪。

起先,他還耐著性子回答。「小鬼,我說了我不是外星人,我的母星瑟吉歐地球好嗎?」

「真的不是嗎?可是你的眼鏡,你身上的衣服,還有……」小樂指指拖車後頭拉住的敞篷車。「你的車,都跟我們花田村的不一樣耶。」

那是因為你們全村都土,當然沒見過這麼時髦的玩意。

光晞很想如此回答他,但考慮到村長就在隔壁,勉強忍住。「總之,我不是外星人,也沒見過你爸爸。」

「真的嗎?」蹙眉,好失望。他轉轉靈動的大眼睛,忽然發現光晞手上的皮手環。「好炫喔,這個事秘密通信器,對吧?你們是不是都用這個來互相聯絡啊?」

什麼秘密通信器?光晞翻白眼。「這只是普通手環。」

「才怪,媽咪跟我說這是秘密通信器,她還畫圖給我看,就跟這個長得一模一樣。」小樂堅持。「媽咪書這裡頭藏了記憶卡,可以幫助外星人跟故鄉的親人朋友聯絡。」

這是啥見鬼的天方夜譚?莫名其妙的小鬼,想必也有個莫名其妙的老媽。

光晞卸下手環,慎重強調。「你看清楚,這就只是個普通手環,沒有記憶卡,沒有秘密,很普通,OK?」

小樂接過手環,左瞧右看,果然看不出什麼,他不死心,用力想扳開手環。

「喂!你做什麼?」光晞嚇一跳,連忙將手環搶回來。「不准亂動。」

「看吧,叔叔這麼緊張,一定有問題。」小樂意味深刻地望他,發表人小鬼大的感言。「這裡頭藏在秘密,對不對?」

「才不是!」光晞倔氣地反駁,對自己居然跟一個小鬼認真爭論,又氣惱,又無奈。「只是這個手環對我很重要。」

「為什麼?」

「因為……」光晞愣住,對啊,為什麼呢?其實他對這隻手環的來歷毫無印象,只知道這是他開刀醒來後,以茜幫忙他戴上的,但就連以茜,也不曉得手環的意義。

只是,每當他瞧著這手環,心口便會漲滿某種懷念而哀傷的感覺,彷彿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個很重要的人。

「總之,你不准碰!」他將手環收進西裝內袋,遠離小樂虎視眈眈的視線。

「可是……」小樂還想說什麼,村長拍拍他的頭。

「好了,小樂,別吵律師叔叔了,你媽要是知道你這麼不乖,會生氣的。」

「好吧。」小樂嘟著嘴,聽話地坐好,可一雙大眼睛,仍是滴溜溜地在光晞身上來回打轉,光晞被他看得好不自在。

真麻煩,他拿小鬼最沒轍了,雖然他未婚妻是小兒科醫生,整天跟孩子相處,他卻一點也沒感染她的母愛。

好不容易抵達會場,光晞急忙跳下車,躲開小樂。

*****

「小樂,你去哪裡了?」慕橙在會場找不到兒子,急了好半天,總算見到小樂從門口興沖沖地跑進來,送了口氣,一把抱住他。「知不知道媽咪好擔心?」

「媽咪,我見到外星人叔叔了,他手上有戴你說得那種通信器。」小樂快樂地宣佈自己方纔的奇遇。

什麼啊?慕橙摸不著頭腦,正想問清楚,村長來了,將一束捧花遞給她。

「快,慕橙,律師先生來了,待會兒就由你上台獻花。」

「是,村長,交給我吧。」慕橙起身接過捧花。

村長上台,抓起麥克風。「Test,,test。」清清喉嚨,「呃,花田村的先生女士,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婆婆媽媽、弟弟妹妹大家好,我是村長,今天要來給各位介紹我們村子裡新來的律師,他可是了不起的任務呢,從台北來的……」

一串落落長,毫無意義的發言,村民們聽得好不厭煩,一個個伸長脖子,只想看清坐在講台後那張椅子上的是何方神聖,可惜村長跟村民代表,一排人黑壓壓,剛巧擋住重要人物。

「好啦,村長,你別囉嗦了,快請律師先生上來啦!」有村民發出正義之聲。

「那好吧,我們現在就請律師先生跟我們說幾句話。」村長一面宣佈一面朝慕橙招手。

慕橙會意,擠過人群,盈盈上台,將捧花送給村長身旁的男人。

「靠!這什麼?」男人咒罵,頻頻打噴嚏。「你們把會場弄得滿坑滿谷都是花,是想害死我嗎?」

這粗魯的嗓音,聽來似曾相識。

慕橙怔住,緩緩揚起眸,映入眼底的,是一張曾在她夢裡百折千回的俊顏,那麼熟悉,那麼令人心痛。

「光……晞?」

「不行,我受不了了……」光晞打了個超級大的噴嚏,跟著捧住急速縮緊的胸口,一時氣息不順,什麼頹然往前倒,正巧靠進慕橙懷裡。

她展臂托住他,驚慌失措。「光晞!」

****

怎麼會是他?竟然是他!

慕橙望著躺在沙發的光晞,心內百感交集。

他方才在會場暈倒,引起一陣騷動,村民們暫且將他安置在村長辦公室,推派她代表照顧他。

於是,她正好有機會,可以好好觀察這個久違的男人。

他似乎變了,不復當年大男孩的模樣。現在的他,看來成熟許多。

以前他睡著時,神情是放鬆的,現在他即使睡了,眉峰仍是微微糾結著,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陰鬱。

為何顯得陰鬱?難道這些年來,他過得不快樂嗎?他有成功的事業,有聰慧美麗的未婚妻,照理說,應該很幸福啊。

「你很幸福,對吧?」她輕輕地問,就像每一回她獨自呢喃,期盼能聽到他肯定的回應。

她希望他幸福……

他驀地動了動身子,眼睫緩緩揚起。

她屏住氣息,心韻加速,近乎慌亂地等待他清醒。他醒過來看見她,第一句話會說什麼呢?他應該不會……還恨著她吧?

拜託不要恨她,千萬不要。

他終於完全睜開眼,清銳的眸光射向她,宛若兩把利箭,直接穿透她心口——

「你是誰?」

第七站 嫉妒的味道
??
??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兩人重逢的場景,
或許是猶有遺恨,或許是針鋒相對,或許兩人會相對無言,然後惘然察覺,從前的愛與恨,都已如過往雲煙。

或許兩人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做朋友,或許只能彼此道珍重,從此形同陌路。

她懷想過各種可能,但從未想過,他竟會忘了她……他是真的忘了嗎?或許是故意氣她?

「你……不記得我了?」慕橙傻傻地問,神智仍處在恍惚中。

「你誰啊?我幹嗎記得你?」光晞答得很無情。「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躺在這兒?」

「這裡是村長辦公室,你剛剛在台上,忽然暈過去了。」

「我暈了?」光晞擰眉,真不中用,小小花粉症就折磨得他昏頭轉向,他冷漠地打量週遭,想到自己得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待上好一陣子就覺得懊惱。銳利的目光回到面前的女人身上,他怔了怔,沒想到鄉下地方也有如此容色清麗的村姑。「你是誰?」他又問一次,言語如落石,再度擊痛慕橙胸口。

她澀澀地苦笑:「我姓梁,梁慕橙。」

「梁小姐。」他傲慢地頷首,好似皇帝點臣下的姿態,「你們村長呢?叫他來見我。」

她瞪他,一動不動。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我要見你們村長。」

「——」

「梁小姐,梁慕橙!」

她驀地一震,當他連名帶姓喊她時,一時之間,她彷彿又看見從前的他了,但不是,如今他看她的眼神毫無當年的戲虐或深情,只有冷淡。

他果真不記得她了,究竟發生什麼事?

「怎麼都不吭聲?鄉下人都這麼沒禮貌嗎?」他不悅地叨念。

他自己才沒禮貌呢。慕橙蹙眉,不愧是任光晞,還是跟從前一樣粗率無情。

她正想發話,村長推門走進來。「慕橙,律師先生醒了嗎?」

「嗯,醒了。」慕橙起身讓開。「他剛好想找你。」

「村長,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我看這什麼歡迎會的,就免了吧。」光晞趁勢提出,本來就懶得跟這些無知村民搞聯誼,現在正好婉拒。

「是啊,是啊,其實我們也這麼想。」村長討好地搓手。「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多休息比較好,剛剛我們商量過了,這村子小,也沒什麼旅館之類的,剛好慕橙家還有空房,就請你暫時住她那邊吧,她廚藝好,也能為你打理三餐。」

「村長,你說什麼?」慕橙驚愕。「我家雖然有空房間,可是……」

「慕橙!」村長聽出她口氣不情願,責備地瞪她一眼。「律師先生可是我們村裡的貴客,我們應該要盡心招待他。」

「可是……」為什麼是她來負責招待?

「怎麼?你怕我白吃白住嗎?」光晞旁觀她推拒的態度,心下頗不是滋味。「放心,我會付錢的,就這麼辦吧。」

*****

為了表達自己願意為村裡事物盡心盡力的意願,慕橙只好接下村長交付的重任,招待這位特地從城裡屈就來他們花田村「救苦救難」的貴人大律師。

她打掃乾淨客房,親自鋪好被褥,把這個家唯一一台電風扇搬進來,又檢查過所有日常用品,自認一切準備完善,但光晞看了,仍是百般挑剔。

「這什麼?榻榻米?你們連張床都沒有嗎?居然要我睡地上?還有,這裡沒裝冷氣嗎?那晚上睡覺豈不熱死?」

「這裡晚上很涼,電風扇就很足夠了。」

「浴室呢?」

「在那邊。」她指向窗外離開主屋約莫十幾米的一間小小鐵皮屋。

「什麼?那間是浴室?」光晞一臉嫌棄。

慕橙翻白眼。「放心,裡面有燈有水,我也打掃得很乾淨,不會熏死你的。」

天哪,我究竟是來到什麼鬼地方了?

光晞的表情,很明顯寫著這幾個字,慕橙看了,諷刺地撇唇,不愧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當然他居然有臉強調自己能吃苦呢。

「你哼什麼?」他聽到她不屑的輕哼,眉峰一擰。

「沒什麼,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去煮飯了。」慕橙不理他。

「喂,你……」光晞猛然伸手搭住她肩膀,她剎時激顫。「幹嗎反應這麼大?」他被她嚇了一跳。

對啊,她何必如此激動?慕橙咬唇,只是當他碰她的時候,她竟感覺彷彿有一道電流竄過。

「以後不准隨便碰我。」她倔強的聲稱,不肯讓他看出她心生動搖。

光晞以為她拿自己當色狼,大大不爽。「你這女人,該不會以為我想佔你便宜吧?拜託,我才看不上你這種鄉下村姑。」

「我知道,你未婚妻那麼漂亮。」她口氣微酸。

他一愣,「你知道以茜?」

「任律師最近那麼有名,關於你的花邊消息到處都看得到。」

「沒想到這裡雖然偏僻,資訊也不是挺落後嘛!」光晞似笑非笑。「既然這樣,你應該也知道我最近剛當選雜誌票選的黃金單身漢。」

「那又怎樣?」她語氣冷淡。

「怎樣?你不覺得能招待到我很榮幸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以為她會奢望自己麻雀變鳳凰嗎?慕橙冷笑,「你自己剛才也說了,我只是個鄉下村姑,自知高攀不起你這種貴公子,就算你當一百本雜誌的黃金單身漢,都不關我的事。」

「你!」光晞火大,這女人說話的態度還真令人氣惱,更氣的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在乎。

「沒事的話,我先去準備晚餐了。」她不理氣結的他,逕自走人。

*****

氣歸其,當光晞吃晚飯時,仍不禁讚歎慕橙的好手藝。

他本以為鄉下地方端不出什麼像樣的料理,但餐桌上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而且剛好都是他愛吃的。他大快朵頤,連續添了兩碗飯。

「外星人叔叔,你吃好多喔。」小樂好奇,「是不是餓壞了?你都忘了補充能量水晶嗎?」

「什麼能量水晶?」光晞不解。

「小樂,別說了。」慕橙示意兒子別多話。「這個叔叔不是外星人。」

「真的不是嗎?」小樂嘟嘴。「可是叔叔手上戴著媽咪說的通信器耶。」

什麼?慕橙怔住,他到現在還戴著她送的手環嗎?她望向光晞的手,但他手上什麼都沒有,她頓時感到失落,自嘲自己都不該有任何期待。

「是真的!」小樂強調。「我之前明明有看到,是叔叔收起來了。」

「你兒子話真多。」光晞放下筷子,不懷好意地調侃。「到底是遺傳他老媽還是老爸?」

慕橙一凜,未及答腔,小樂有插嘴。

「我的爸爸是外星人喔,叔叔。」小樂驕傲地宣稱。「他現在回外星球報到區了,等他事情忙完了,就會回來地球找我。」

什麼鬼?光晞揚眉,望嚮慕橙,她大感尷尬。

「小樂,別說了,快吃飯吧。哪,這是你最愛的糖醋排骨,多吃幾塊。」

「喔。」小樂很聽話地努力扒飯,吃得滿嘴都是飯粒,慕橙小樂,拿紙巾溫柔地替她擦擦嘴,又將其中一顆飯粒拈進自己嘴裡。

母子倆旁若無人的互動,看得光晞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他也不知自己在感動什麼,只是他空了大半的記憶庫裡似乎從未曾珍藏過類似的回憶,雖然他跟母親關係算是平和,但總覺得像是隔了一層膜,觸不到彼此。

可慕橙卻會攬過兒子的頭,寵愛地揉他,小樂也會撒嬌地猛親媽咪的臉頰。

這樣的親暱,令光晞不由得羨慕,甚至夜裡經過母子倆房間窗外時,也忍不住駐足聽他們說悄悄話,雖然都是些諸如外星人或能量水晶之類的蠢話,他卻聽得會心一笑。

他神經病啊?

警覺自己失態,光晞在心裡暗咒,匆匆回房睡覺。

隔天,光晞正式開始社會服務,到村長辦公室免費替村民做法律咨詢,除了村民最在意的土地糾紛外,還有不少人排隊等著請他主持公道。比如張三家的孩子偷摘了李四的水果該怎麼辦,王五老是跟老婆吵架,鄰居可不可以告他們妨礙安寧?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無聊問題,光晞簡直被鬧得快發瘋,但為了爭取村民們信任,好幫為了得岳父凡人解決大麻煩,他只好裝出一副正義使者的姿態,秉公處理各項糾紛。

期間,他也聽到不少關於慕橙的閒言閒語,村民們知道他現在寄居她家,有的三姑六婆就「善意」地警告他,千萬別跟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走太近。

「她啊,是六年前來到我們村子裡的,結果不到幾個月肚子就挺起來了,也不曉得是誰的種。」

「本來大家都覺得花姨的兒子又嫌疑,可花姨堅持說不是,也對,如果真是拓也的孩子,早該把慕橙娶回家當媳婦了。」

「我聽說她是去勾引一個大戶人家的兒子,結果人家不肯接受她進門,她只好帶球跑了。」

「可憐,被男人騙了呢。」

「誰被誰騙還不曉得呢!聽說她自己私生活也很不檢點,不然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怎麼會未婚懷孕?真正是敗壞門風,她家裡人一定也覺得丟臉吧?」

「好了,你們這些女人別在那邊亂嚼舌根了。」村長聽見了,出來勸阻。「人家慕橙也沒招惹你們,這幾年還不是認份地種花賣花,養活自己跟兒子?說她不檢點,這些年來,村子裡也有不少男人想娶她當老婆,可除了拓也,你們看過她跟哪個男人親近過嗎?」

「所以才說拓也有問題啊!只有那花姨死都不承認自己兒子迷戀慕橙——」

「好了,別說了!」

精彩的八卦到此為止,但光晞已經聽得夠多了,對收留自己的女房東更多幾分好奇,原來她是未婚媽媽,還跟某個名叫花拓也的男人傳緋聞。

這村姑,挺受歡迎的嘛。

光晞不愉地尋思,胸口堵著股悶氣,化不開。

*****

「小樂,小樂!」慕橙在家裡四處找兒子,遍尋不找,有些擔憂。「這孩子又溜到哪裡去了?」

由於小樂體質特殊,她從小就嚴加管教,不許他跟其他孩子一樣到處跑,只有有時小樂還是會不聽話,偷溜去玩。
「小樂,要注射能量水晶了喔!」她揚聲喊,來到屋外,還是不見人影,然後,他聽見浴室有水聲,鬆一口氣,笑著拉開門。「小樂,原來你在這……」

他驀地頓住,驚駭地瞪大眼。

浴室裡,站著一個全裸的男人,古銅色的肌膚,在水花下閃著炫目的光。

是光晞,他正在沖澡,健碩的身軀宛如希臘雕像,帥氣迷人。

「未婚媽媽的興趣,就是偷看帥哥洗澡嗎?」他揶揄。

慕橙一凜,連忙用力甩上門,雙手握住發燙的臉頰……老天爺!她做了什麼?又看到社麼?她、她、她她她……這下糗大了啦!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光晞推開門,閒閒地走出來,指指下半身圈了一條浴巾。

她驚嚇地轉身背對他。「你、你應該先穿上衣服!」

「你們這個浴室這麼小,我在哪裡放乾淨衣服啊?」

「那你……快點回房!」

「緊張什麼啊?」她越是羞怯,光晞越想逗她。「你別告訴我,你沒看過男人光身子,小孩都生了,裝什麼清純?」

「你……」她快瘋了。「大白天的洗什麼澡?」

「誰叫你們這兒太陽真麼大?房裡又沒冷氣,我不喜歡全身黏著汗的感覺。」

「算……算了,隨便你!」她氣得想走人,他卻一把抓住她臂膀。

她又是敏感地全身一顫,他不禁好笑。「幹嗎?這麼怕我吃了你啊?」

調戲的口吻聽了另她又羞又怒。「不是警告你不准碰我嗎?」

「你以為我想碰你?」光晞臉色一沉,很氣她拿自己當色狼看。「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你不是找小樂嗎?他跟我在一起。」

「什麼?她愕然回頭。」

「媽咪,我在這裡啦。」小樂笑嘻嘻地從浴室裡探出頭啦。「我跟外星人叔叔一起洗澡。」

「你們一起洗澡?」慕橙呆了,見一大一小相互默契地眨眼,心有些酸。「小樂,媽咪不是告訴過你,別老纏著任叔叔。」

「沒關係。」光晞瀟灑地表示不在意。「其實我發現你兒子還挺有趣的。」

小樂有趣?慕橙頓時慌張,不行,她不能讓這男人太接近兒子,不能冒險讓他們培養出感情——「拜託你,以後離小樂遠一點!」

「你說什麼?」光晞變臉。

「你會帶壞我兒子。」她胡亂編理由,急急拉過小樂。「小樂,跟媽咪走。」

「可是……」小樂不情願,他好喜歡這個叔叔呢。

「喂,你這女人怎麼回事?」光晞懊惱。「我是惡魔嗎?還是病毒?你怕我傳染什麼毛病給你兒子?聽說你平常都不准小樂出去玩,你太保護孩子了吧?他現在正是好動的年紀,讓他出去走走有什麼關係?」

慕橙臉色刷白。「你……你什麼都不懂,憑什麼對我訓話?」

「我不是想教訓,只是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與其過度保護兒子,不如訓練他獨立。」

問題是,她非保護小樂不可,否則她很可能會失去他……

慕橙悄悄掐握掌心。「總之,我怎麼教我兒子不必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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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21:43 |只看該作者
可惡!那女人以為他想管嗎?要不是小樂老纏著他,他才懶得多說一句話。

自從與慕橙爭論後,光晞越想越氣,本來他們母子之間怎麼相處時不關他的事,但跟小樂相處了幾天,他漸漸發現其實小樂是個乖巧地孩子,雖然很纏人,但滿腦子天馬行空的幻想倒也挺有趣的,聽小樂說起那個外星人爸爸,他也頗覺興致勃勃,

他當然猜得到,這是慕橙為了哄小孩編出來的故事,但也只有擁有童心的孩子,才會熱切地去相信。

這樣的童心,他已經失去了好久好久了,不知怎地,有時候聽著小樂童言童語,他會忽然有些心痛。

小樂雖擁有滿滿母愛,但仍是極度渴求父愛,或許每個生長在單親家庭的孩子,都會有種難以形容的寂寞吧。

就跟他一樣,他也只有母親,沒有父親,甚至不記得自己的父親是何模樣……父親愛他媽?他們父子之間曾有過任何快樂地回憶嗎?

他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自從六年前那長手術過後,他前半段的人生,便成了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的過去,所有的愛恨嗔癡,都不復記憶。

他只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母親給的,他該遵照她的期望,走她規劃的人生道路,他也必須回報以茜,因為在他最脆弱無助的時候,是她溫柔地照顧他,鼓勵他振作。

六年來,他一直是寂寞的活著,表面意氣風發,心口卻缺了重要的一角,那一角是什麼,他不確定,但偶爾,當他瞥見慕橙用一種惆悵的眼神偷窺自己時,他的心便會不由自主地牽動。

他發現,自己在意這對母子,沒多跟他們相處一天,便多在意一分。

所以,他才忍不住開口勸她別那麼神經兮兮地管著小樂啊!他可是好意,那女人偏偏當驢肝肺,可惡……

「外星人叔叔,你為什麼老皺眉頭?」小樂在一旁天真地問。「你不開心嗎?」

光晞回過神。「我說小樂,你不覺得你每天不是去上學就是待在家裡很無聊嗎?」

「是很無聊。」小樂承認。「不過有時候拓也個個會來陪我玩,而且現在還有外星人叔叔你跟我聊天啊。」

「拓也哥哥?」光晞挑眉,就是梁慕橙的緋聞對象嗎?「你怎麼叫他哥哥?」

「因為他是我麻吉啊!」小樂答得理所當然。

「可是他不是想追你媽咪?」光晞探問。

「怎麼可以?」小樂驚駭。「他是我兄弟,要是跟我媽在一起,就是亂倫耶!」

亂倫?光晞嗤笑,這小鬼哪來的奇奇怪怪想法啊?不過他喜歡,說得好!

他不覺伸手寵愛地揉小樂的頭。「你有時候還挺機靈的。」

「那當然囉。」小樂得意。「因為我是媽咪的孩子嘛。」

那女人嗆歸嗆,孩子倒還真教養得不錯哦,光晞出神片刻。忽地靈光一閃,「對了,小樂,想不想溜直排輪?」之前他整理自己房間時,曾發現一雙塵封的直排輪鞋,他想,自己應該會溜吧。

「想啊,想啊!」小樂猛點頭,他見過幼稚園其他同學溜直排輪,當時就好羨慕。「可是媽咪一定不准我玩。」他洩氣地扁嘴。

「管她的!你媽咪老把你當成弱不禁風的玻璃娃娃,也太誇張了。」說著,光晞拉小了起身。「走,我們現在就去買直排輪,我教你溜。」

****

??小樂不見了!慕橙屋內倉皇尋找,裡裡外外,就是找不到兒子人影。

這孩子又上哪兒去了?她又氣又急,自從光晞住進家裡後,她發現自己似乎老在尋找兒子,有那男人力挺,小樂變得越發貪玩,也不像從前那麼乖巧聽話,偶爾會反抗她。

這會兒,該不會又跟光晞去哪裡鬼混了吧?

「小樂,媽咪不是警告過你很多次嗎?一定要定時注射能量水晶啊。」慕橙焦急地呢喃,眼看天色都快黑了,再也耐不住在家枯等,出門尋找。

****

小樂踩著直排輪,穩穩地向前滑行。

光晞讚賞地點頭,這孩子有慧根,才學一下午,就已經有模有樣了。「小樂,我要放開手了喔。」

「好。」小樂點頭,在他放開手後,一面搖晃,一面勇敢的前進。

「了不起!小樂,你已經差不多學會了。」光晞笑著拍手。

小樂正感得意,忽地感到暈眩,往前撲倒,幸而膝關節跟手肘都戴上了護具,不怎麼疼痛。

光晞以為他只是重心不穩跌倒。「沒關係,你快點站起來。」

「嗯。」小樂掙扎地想起身,暈眩感卻更劇烈了。

「怎麼了?男孩子要勇敢一點啊,自己站起來。」光晞皺眉,走近小樂,這才察覺他全身盜汗,臉色蒼白得不對勁,他心一扯。「小樂,你怎樣?你還好吧?」

「我……」小樂虛弱得說不出話來,在他懷裡昏迷。

「小樂!」光晞大驚,一時手足無措,急忙抱起他衝回家,路上,巧遇匆匆趕來的名稱,他一看這情況,立刻心知肚明。

「給我。」她伸手接過小樂,利落地從包包裡取出針筒,馬上替兒子注射。

光晞愣愣地看著她的舉動。「你在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我在替他打針。」

「為什麼?」

「因為小樂有第一型糖尿病,必須定時施打胰島素!」名稱激動地拉高聲調,焦慮化為憤怒,當光晞的面前爆發。「所以我不是說過,不能讓小樂到處亂跑嗎?還有,他也不能做激烈運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好什麼?你差點害死小樂!」

光晞震撼,直到此刻,才總算明白為何慕橙總是對小樂保護過度,他本以為是單親媽媽的神經兮兮,但母愛背後,原來有如此心酸的緣由。

「你什麼都不懂,只會批評我,要是小樂有個什麼萬一,那我……我一定會……」她驀地頓住,眼眶泛紅,緊緊地將兒子擁在懷裡,彷彿怕失去他。

光晞看著,胸口縮緊。「……對不起。」

慕橙不理他,別過頭,抱起小樂。

「我來吧。」他想幫她。

「不用!」她倔強地拒絕他的好意。「他是我兒子,我自己抱他回家。」

****

也許他應該再次慎重道個歉。

回到家後,光晞旁觀慕橙不眠不休地照顧小樂,很過意不去,但見她態度冷漠,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是他太粗心害小樂病發,但他不是故意的啊,她有必要拿他當仇人看嗎?

他忿忿不平,氣她對自己冷淡以對,想他任光晞這六年來還從不曾跟誰說過對不起,也不曾在哪個女人面前維諾地擠不出半句話,只有她,讓他破例。

算她厲害,算她狠……

手機鈴聲響起,光晞心浮氣躁地接電話。「喂,哪位?」

「怎麼這種口氣?」對方驚訝。「心情不好嗎?」

「是以茜啊。」控制情緒。「你不是去美國參加研討會嗎?怎麼有空打來?」

「我已經回來了啊。」以茜笑。「趁還沒回醫院,打電話跟你聊聊,怎樣?你在花田村過得好嗎?」

「還可以。」光晞揉揉疲倦的眉眼,「你呢?」

「我很好啊,這回去美國,收穫不少呢。」茜跟他分享在美國的趣聞,光晞耐心聽著,偶爾應和幾句。「怎麼聽起來還是一副低落的樣子?是不是我爸托付給你的案子,進行得不順利?」

「你說那樁土地糾紛?放心吧,這些村民很信任我,已經決定把案子委託給我處理,我會想辦法替環宇建設搞定一切,你幫我轉告何叔,要他別擔心。」

「不用我說,我爸一定安心的啦,他最信任你了。」以茜嬌笑。

兩人又聊了片刻,才掛電話,光晞出神數秒,一轉頭,竟看見慕橙站在他房門口,面色凝重。

「原來你來我們花田村,不是為了做社會服務,是來替環宇建設當說客的。」

她都聽見啦?光晞心虛,看她眼神不屑,胸口悶得慌,想解釋,出口的話卻很難聽:「你然呢?你以為我是心甘情願來這鳥地方嗎?」

「卑鄙!」慕橙重重丟下拿來替他換的乾淨被褥。「我告訴你,花田村的人不會同意賣地的,大家都是靠這塊地養活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看你們出爾反爾,一下要賣一下又不賣,只不過是想提高賣地的價錢吧?」他奚落。

她狠狠瞪他。「你以為我們跟你們這種有錢人一樣,專愛玩這種心機嗎?」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犀利地回敬。

「卑鄙,無恥!」她氣急敗壞。「怪不得你之前會為那個性侵犯辯護。就因為對方是國會議員吧?」

「沒錯,就因為他是有錢有勢的國會議員,幫大人物辯護總比幫小人物好。」她瞧不起他,他偏在她面前要強。「怎樣?不行嗎?」

「你……」慕橙好失望,當她從電視上看到報導,還猜想他有什麼苦衷,結果只是單純為了名利……她竟然曾經愛過這種男人!「你走開,馬上滾出我家,這裡不歡迎你!」

「你說什麼?」他面色鐵青。

「我說,我家不歡迎你。」她一字一句地下逐客令。「請你搬出去。」

****

??搬就搬,她以為他希罕嗎?

當天晚上,光晞便收拾行李,開他那輛剛修好的跑車,直奔村長家,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強迫人家清出房間給他住。

村長被他難看的臉色嚇壞了,唯唯諾諾地答應,他睡在刻意為他準備的大床上,卻是翻來覆去,一夜難眠。

那個不識相得女人,真是氣死他了,她憑什麼用哪種鄙夷的口氣責備他,他又為何因此感到受傷?

「任光晞,你瘋了嗎?那種村姑說的話,你就當蒼蠅嗡嗡叫就算了,介意咯什麼勁啊?「他懊惱地自言自語。

問題是,他還真的很介意,她一記批判的眼神,一句責難的言語,他便覺得自己像接受末日審判的罪人,逃不過煉獄之火的折磨。

簡直莫名其妙!

他睡不著,乾脆跳下床,忿惱地踢牆壁,一個晚上咚咚咚咚的,嚇得村長一家人以為惡鬼來敲門。

連續幾天,他到村長辦公室做社會服務,一直是板著張臭臉,嚴肅得令人不敢接近,村民們爭相走避,紛紛決定這不是來咨詢法律問題的好時機。

光晞見眾人躲得遠遠,正和己意,也不搭理人,直到某天傍晚,他聽幾個村民議論颱風快來了,驀然一驚。

「聽說今天深夜可能就會登陸,你家花田采收得怎麼樣了?」

「幸好我多請了幾個臨時工,總算採得差不多了,你家的呢?」

「嗯,我家也是,不過我聽說慕橙好像挺慘的,她給不起工錢,好像都是自己採得。」

「她一個女人家,忙得過來嗎?」

「忙不過來也沒辦法,這種時機,大家都自顧不暇了,誰有空幫她啊?」

村民們碎碎念,光晞皺眉聽著,看窗外陰沉的天色,山雨欲來,心下不覺有些忐忑。

奇怪了,他反目為那女人擔憂啊?她來不及採花,是她家的事,她被迫冒雨工作不正好?他剛好可以大肆嘲弄她一番。

念頭才剛閃過,戶外便開始飄雨,光晞一凜,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

****

糟糕!

慕橙仰頭看天色,眼見雨勢漸驟,心聲不妙預感,但也沒法,只能快馬加鞭採收花朵。

若果拓也在就好了,他一定會想辦法幫她找個臨時工採收,村長的孫子不知道找到沒……

她只能靠自己。

一道陣風捲來,刺痛慕橙臉頰,她緊緊抱住紙箱,不讓狂風蹂躪箱裡剛收成的花朵。

風吹歪了她的身子,她重心不穩,差點跌進花田,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撐住她,將她納入懷裡。

「這種鬼天氣,你還在做什麼?」那人怒斥。

她抬頭,迎向光晞不贊同的臉孔,一時無語。

「走了,跟我回去!」他不由分說地拉她。

「不行,我還沒採完……」

「別採了!大不了認賠。」

他說得簡單!她氣惱地瞪她。「你知不知道我很需要錢?最近還要交小樂的學費。」

「你……」他猶豫了,忽然領悟她肩上扛著多大的經濟重擔。

「放開我。」她趁勢甩開他。「就算剩下的花來不及採收,至少也要蓋上防水塑膠布,能保多少是多少。」

他深沉地盯著她,眼神閃過一絲不忍。「我來幫你。」

「什麼?」她愣住。

「你沒聽懂嗎?我說我要幫你!」他嗆道,睥睨的神態不容許任何拒絕。「塑膠布在哪裡?我去搬過來。」

第八站 心痛‧記憶反撲
??
??深夜,慕橙哄小樂入睡後,見窗外風狂雨驟,想起方才在風雨中與光晞合力保護花田的場面,宛若隔世。

幸虧有他幫忙,若是只有她一個人,說不定早就被風吹走了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總會適時出現,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可她,不該再領受他的恩情了,因為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

慕橙歎息,來到客廳,光晞正低頭察看自己手臂,一見到她,微微一笑。

「小樂睡了嗎?」

「嗯。」她點頭,瞥視他手臂,這才驚覺上頭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你受傷了?」

「沒什麼,一點小傷。」光晞想捲下衣袖。

慕橙不許他掩飾,連忙捧來急救箱,替他處理傷口。「你受傷了怎麼都不說?是社麼時候弄的?」

「就跟你說了沒什麼,我自己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受的傷,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麼深的傷口,怎麼可能沒感覺?她哀怨地白他一眼,她知道這男人只是愛逞強而已,從以前就是這樣。

「倒是你,怎麼手臂也紅紅的?」他擔憂地蹙眉。「這也是傷口嗎?」

「不是的。」她搖頭。「只是最近有些過敏。」

「你沒擦藥嗎?」

「有啊,只是好像沒什麼效。」她歎氣。「你別管我啦,你的傷比較嚴重。」

清理過傷口後,她替他上藥,然後輕柔地捲上繃帶,他不喊一聲疼,動也不動,反倒是她心口疼痛地揪緊,眼眸隱隱刺痛,一顆剔透的淚珠,毫無預警地墜落,恰巧滴在繃帶上。

他看到了,大吃一驚。「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慕橙驚覺失態,慌忙往後退,伸手抹去眼淚。

「你哭了?」光晞凝望她,奇怪自己為何心痛。「你擔心花田嗎?不是不怕災情慘重,損失太大?小樂的學費……很貴嗎?」

他每一句問話,都是不由自主地關懷,她聽得好難受。

「拜託你……不要這麼關心窩。:她嗓音沙啞。

他一愣。「為什麼?」

因為已經過了六年了,因為這六年來,一切都變了,因為他有了未婚妻,最重要的,因為他不記得她了。

慕橙用力咬唇,喉間噙著難以言喻的酸楚。

為什麼,他會不記得她?她想不到,遭人忘卻的滋味竟如此難堪,如此悲哀。

「因為我們……只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所以不要再對她好了,否則當他再度離開時,她會更牽掛他,更捨不得他。

「你是不是還在氣我?」光晞誤解了她的哀傷。「我向你道歉,那天我不該私自帶小樂去溜直排輪,我只是……忽然很想教會他。」

「為什麼?」她怔仲,為什麼偏偏是直排輪?

光晞無語,眼神蘊著複雜的情趣。「其實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他苦澀地坦白。「六年前,我腦瘤開刀,醒來後就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腦瘤?」慕橙驚駭,怪不得他那時會經常性地頭痛,原來是得了腦瘤,所以他不記得她,也是這個原因?「你真的什麼都忘了?」

他點頭。「我在整理房間時,曾經找到一雙直排輪,我想我大概會溜吧?但其實我也不確定,所以那天我才會想帶小樂試試看。」

所以他連自己的父親也忘了嗎?關於聖德堂那段他曾視若珍寶的父子回憶,他也忘了?慕橙凝視光晞,為他心痛。

「從那以後,我好像就過著一種虛假的人生,總覺得自己活得很不真實,我想,說不定時因為我忘了很重要的什麼人或事吧?」光晞悵然低語,從懷裡掏出一隻手環。

慕橙呆住。「這個手環……」

「是開刀前,就戴在我手上的。」光晞解釋。「我怕小樂追著問,所以這幾天一直收著。」他頓了頓,眼眸浮上迷惘。「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這手環我都會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也許這是誰送給我的紀念品吧。」

慕橙聞言,強烈震顫,急忙伸手捂唇,掩住心碎的哽咽。

那手環,正是她送的啊!是她留給他,最後的回憶。她好想告訴他真想,好想好想……可她不能說,說了只會攪亂一池春水,徒增他的痛苦。

她悄然深呼吸,努力平抑激動的情緒。「你應該……很愛你的未婚妻吧?」

他沒立刻回答,兩秒後,點點頭。「我手術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人就是她,也是她陪我度過那段痛苦的日子,你知道嗎?我剛開完刀那時候,不但失憶,連肢體動作都不協調,是以茜陪我做復健、鼓勵我、支持我。」

她能想像,那對好強的他而言,一定是一段很煎熬的時光,而當時伴在他身邊的,不是她,是何以茜。

淚水又在慕橙眼眶中氾濫。但這回,她死命忍住,揚起淺笑。「所以你跟你未婚妻,你們果然是相愛的。」

是的,他和以茜的確彼此相愛,但……

光晞望嚮慕橙,望著她唇畔漾開的,透明的笑,那笑,有股說不出的惆悵,牽動他的心,他忽然感到困惑,胸口空蕩蕩的,莫名的慌。

「你不要想太多。」慕橙柔聲勸他。「其實我也常會想起從前,想起那些沒能實現的夢想,還有不想分開的人……可是,每個人的一生,多多少少都有些遺憾吧?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不管多遺憾,都追補回來。如果我們因為一直懷念過去,沒有好好把握當下,錯過了現在,那未來不是一樣遺憾嗎?她頓了頓,眼神溫柔似水。」你不需要再牽掛過去,重要的是現在,是未來,只要你從現在開始認真的生活,你的人生就是真實的,不是虛假的。「

光晞感動地咀嚼她這番言語。「你相信嗎?這六年來,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說的人。「

「是嗎?」她微笑。

他也笑了。「說也奇怪,這樣跟你聊天,我覺得好放鬆,好安心。」

六年前,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慕橙強忍心酸。「可能是因為你這大律師每天都過得很忙碌吧?難得閒下來,當然會放鬆。」

「或許吧。」他聳聳肩。

慕橙深吸口氣。「光晞,我們可以……當朋友嗎?」

光晞一震,不知怎地,當她喚著他的名時,他感到胸口漫開某種奇異的哀愁。

他淡淡微笑。「那你就是這六年來,我第一個真正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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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8 18:22:00 |只看該作者
?「你跟那傢伙當朋友!?」

颱風過後,拓也擔心慕橙,匆匆趕回花田村,聽說來村裡做社會服務的大律師原來是任光晞,他已經夠驚訝了,又聽說慕橙收留那傢伙住在家裡,更悶。

「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打算跟那傢伙復合嗎?」他質問。

「怎麼可能?」慕橙慎重否認。「光晞他……失去記憶,早就不記得我了,而且他現在也有了未婚妻,他們感情很好。」

「等等,等等!現在在演哪一出啊?我怎麼都聽不懂?」拓也要求詳細解釋。

慕橙只得將來龍去脈,娓娓說給好友聽,拓也聽罷,矯舌不下。

「怎麼又這麼曲折離奇的故事啊?腦瘤?失憶?」他搖頭。「這麼說任光晞完全不記得他以前跟你談過戀愛,還有小樂……」

「他不知道。」慕橙打斷他。「我想,也沒必要告訴他。」

拓也怔住,良久,一聲歎息。「說得也是,他都有未婚妻了,跟他說這些好像也沒意義。」

「所以就麻煩你,假裝不認識他爸,免得他覺得奇怪。」

「放心吧,我不會露出馬腳。」拓也保證,這可不單只是為了免除,也是為了自己,他還抱著一絲希望,盼自己的暗戀有天能開花結果。「對了,小樂呢?我買了遙控車給他。」

「光晞帶他去村長辦公室了,最近他老愛黏著光晞。」慕橙無奈。

拓也皺眉。「你放心讓小樂跟任光晞在一起?你不怕他們感情愈來愈好,到時……」

「我知道,我也想過不讓小樂接近他,可是……」慕橙悵然別過眸,「小樂真的很喜歡他,他們倆在一起,好像真的很開心,我現在只希望,當光晞必須離開時,小樂不會太傷心。」

小樂傷心?拓也想像那畫面,不覺吃味。「放心吧,到時我會好好安慰小樂,保證很快就讓他忘記那傢伙!」

****

原來他就是花拓也。

光晞帶小樂回家,發現屋裡除了慕橙,還多了一個陌生男子,長相很性格,個性很豪爽,小樂見到他,開心的尖叫。直撲他懷裡。

「拓也哥哥,你回來了!」

「呵,好幾天沒見了,小樂肯定很想我吧?」拓也揉小樂的頭。

「我才不是想你呢。」小樂調皮地扮鬼臉。「我是想你答應買給我的遙控車。」

「你這死沒良心的小鬼!就惦記著你的玩具車?」拓也碎碎念。「好,你看我以後還陪不陪你打遊戲?」

「我們是好麻吉耶。你幹嘛跟我計較那麼多?虧你年紀還比較大,羞羞臉。」

「你說什麼?你這小鬼,看我搔你癢~~」

「哈,哈,救命啊!媽咪,拓也哥哥欺負我!」

「好了,你們兩個別鬧了,拓也,麻煩你帶小樂去洗手,等會兒要開飯了。」

「媽咪,你說錯了,這裡是我們家啊,應該是我帶路才對。」

「你這小鬼才幾歲大?想帶我路?哼!」

「我的心智年齡比你大。」

「你懂什麼叫「心智年齡」?」

「比你懂……」

一大一小吵吵鬧鬧。往浴室走去,慕橙好笑地目送兩人背影,回過頭,這才發現光晞站在門口。

「你怎麼杵在那兒?快進來啊。」

「嗯。」光晞進門。「剛剛那男的,就是花拓也吧?」

慕橙一凜。「你則呢麼知道他?」

「我聽村子裡的人提過,聽說你們感情很好。」他意味深刻地低頭。

「嗯,他是我好朋友。」她笑著坦承。「我跟小樂在花田村,多虧他照顧。」

「是嗎?」廣信見她笑盈盈的,忽然感覺不是滋味,三人彷彿一家人般互動的情景,他看了就有氣。「既然這樣,你怎麼不嫁給他?」

「什麼?」慕橙愣住。

「聽說花拓也很中意你,不是嗎?你們怎麼不結婚?」

「我為什麼要跟花拓也結婚?」她窘迫。「我們只是朋友。」

「是因為小樂的關係嗎?」他緊盯她。「因為他介意你帶著一個拖油瓶?」

「說什麼話!」慕橙惱了。「拓也才不是那種人。」

「那你說你為什麼不嫁給他?」光晞也怒了,看不慣她一心維護另一個男人。

她沒好氣地瞪他,不會答。

他腦海靈光一現。「難道你還忘不了小樂的親生爸爸?」

她聞言,臉色刷白,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心情更加複雜。「那傢伙到底是誰?他知道小樂的事嗎?怎麼能讓你一個女人獨自撫養孩子?」

「這些……不關你的事。」她別過頭。

他皺眉,發現她的手在顫抖,心也跟著起伏不定。

****

他怎麼了?何必那麼在意那個女人?她說得對,她跟小樂的親生爸爸有過什麼樣的過去,不關他的事。

但明知無關,他就是放不下,她跟小樂母子倆的形影,就是會在他腦海裡縈繞,佔領他的思緒。

真該死!光晞懊惱地自責,就算他拿慕橙當朋友,也對她在乎過頭了吧?他這樣,簡直就像是對她……心動了。

這太糟糕了!

他決定自己必須冷靜,趁週末時回台北一趟,他想,只要見到以茜,應該就能管住心猿意馬的自己。

以茜適逢值班,要他在何家等他,他直接上二樓,經過書房時,原本想跟未來岳父打聲招呼,卻意外聽見一席對話——

「所以花田村那塊地,現在是任光晞在處理嗎?」問話的是許方國,是寰宇建設的法律顧問,何董對他十分信任。

「嗯,暫時我是交給光晞,趁他現在在那邊做社會服務,爭取村民對他的信任,到時開公聽會時,他會負責說服村民放棄土地所有權。」何解釋。

「他說服村民,村民就會聽嗎?」許方國頗懷疑。

「所有我們才需要多加一道保險啊。上回你不是請人想辦法污染花田村的水源嗎?很快他們就會種不出健康的花啦,到時活不下去,也只好賣地了。」何董奸笑。頓了頓。「不過這件事光晞不知道,還有之前是我們逼著村長孫子偷地契出來賣的事,也千萬別告訴他。」

「他不是何董的未來女婿嗎?怎麼何董這麼不信任他?」許方國諷刺。

「一碼歸一碼,畢竟光晞這孩子脾氣古怪,我還拿定他,還是慎重一點好。」

「你是應該慎重。」光晞鐵青著臉衝進書房,房內兩人見到他,都是大吃一驚。「你到底在做什麼?何叔,你怎麼能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對付花田村的人?」

「光晞,什麼時候來的?」何董笑著迎上來,試圖安撫她。「你聽我說,這件事你可能有點誤會……」

「我沒誤會!我剛剛明明聽見你派人去污染花田村的水源,還騙村長孫子偷地契賣地。」光晞嚴厲地瞪視未來岳父。「何叔,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過分嗎?」

「我太過分?」何董嘲諷地擰眉。「你不也說過,只要能打贏官司,你不介意用什麼手段?你自己也一樣冷血,還好意思指責我?」

「我……」光晞愣住,這六年來,他的確是信奉著鐵血著鐵血準則,可是……

他驀地想起慕橙,想起她是如何在颱風夜冒著風雨保護農田,想起她皮膚紅腫的手臂,以及她一個人獨自養育兒子的辛酸,還得煩惱籌不出學費……

他怎麼忍心奪走她的生計?怎麼能夠助紂為虐?怎能眼睜睜看著她受苦?

一念及此,光晞倏地轉身走人,在樓梯口,碰見剛到家的以茜。

「光晞!」她翩然投進他懷裡。「好想你喔。」

「對不起,以茜,我有點事,得馬上趕回花田村。」他匆匆推開未婚妻,留下她茫然地站在原地。

****

  ?「你的手,讓我看看。」

一回到花田村,光晞立刻要求檢視慕橙的雙手,見她皮膚紅腫,扶起一粒粒小疹子,有事心疼有事懊惱。

「你都沒發現嗎?這很可能是水質污染造成的。」

「是嗎?」慕橙恍然。「難怪,我說最近花根怎麼那麼容易爛掉,原來水源污染了……可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光晞面無表情。「因為這是寰宇建設幹的好事。」

「什麼?」慕橙訝異地望著他。

他皺眉尋思片刻,像是下定決心。「你別擔心,這件事我來搞定。」

他要怎麼搞定?慕橙疑惑,直到數日後,當花田村為土地糾紛案召開公聽會時,她聽見光晞當場宣佈要協助村民控告寰宇建設,這才領悟。

他時候,經過他調查送檢,確認花田村的水質受到污染,而且幕後指使者正是寰宇建設。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代表寰宇建設出席的許方國,起身抗議:「任先生,請你別隨便做不實指控,否則寰宇建設將保留法律追訴的權利。」

「我既然敢公開說,就不怕寰宇來告。」光晞傲然表明。

「你們千萬別相信他的話!」許方國見他神態堅定,心知不妙,轉而挑撥村民。「你們可能不知道,但其實任光晞跟我們董事長的千金有婚約,他等於是何董的準女婿,這樣的人說要幫你們辯護,你們能信任嗎?」

這內幕一爆,村民們更震撼了,沒想到正義使者原來是魔鬼代言人。

「相信我,我會幫你們。」

「不能相信他,他又目的!」

雙方各執一詞,村民們也不曉得該聽誰的話,最後在一片鬧哄哄之下,村長只能宣佈暫時散會。

一場公聽會不散而散,光晞也成為眾矢之的,但他絲毫不以為意,仍是努力與朋友聯繫,蒐集證據,起草訴訟書,同時請拓也幫忙尋找村長孫子的下落,說服他出來當證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慕橙見他為村民們盡心忙碌,很不解。「這跟你當初來花田村的目的不一樣!你不是來幫何董說服村民們賣土地嗎?」

「本來是那樣的,可是他做得太過分了。」光晞面色陰沉。

「可你這樣不會得罪你未來岳父嗎?」

「那也沒辦法。」他聳聳肩。「總之這件事我不能苟同他。」

慕橙怔望他,想起六年前,他也曾為了替她辯護,不惜與自己母親對抗,有事心酸,有事感慨。

「你幹嘛用這種表情看我?」她感動地微笑,令他好不自在。「你以為我是良心發現嗎?才不是那樣。」

「那是怎樣?」她柔聲問。

「我只是……為了你而已。」他不情願地坦承。「老實說,花田村的村民們以後會怎樣,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不希望你會淪落到沒田可以種花,那小樂以後該怎麼辦?」

「所以你是擔心我們母子倆活不下去囉?」

「我只是想,你這個土村姑,大概除了種花以外也沒什麼其他專長了!」他故意用一種很不屑的口氣嗆她,明顯就是想掩飾自己的心軟。

慕橙偷笑,或許幾天前她還會被這樣的他氣到,但現在,她已能看透藏在他傲慢態度後的溫情。

他終究還是六年前,她深愛的那個任光晞——

「謝謝你。」她真誠地道謝。

「謝什麼啊?」他不敢看她。「我餓死了!你這個「民宿老闆娘」還不快點去煮飯給「客人」吃?」

「是,馬上就去。」她盈盈笑了。

****

這是怎麼回事?

以茜站在屋外,驚愕地瞪著屋內和樂融融的情景,他的未婚夫,跟一個女人以及小男孩同桌吃飯,而且還跟他們有說有笑的。

就連跟她在一起,他也很少表現得那麼開心,通常是略帶憂鬱的,心事重重。

而這還不是令她最驚訝的,最可怕的是,她認出那女人正是梁慕橙。

六年前,光晞曾為了她不惜與全校輿論作對。六年後,他又為了她單挑寰宇建設……

難道他們舊情復燃了嗎?光晞該不會已經恢復記憶?

以茜掐緊顫抖的雙手,她聽說光晞與父親撕破臉的事,特地從台北下來探問詳情,不料竟讓她撞見這一幕。她很慌,很焦慮,剎時不知如何是好。

六年前,她明知道慕橙的存在,卻跟方德容一起瞞著光晞,,因為只有這麼做,她才能完全獨佔他。

她喜歡他,欣賞他,從第一次看他打曲棍球,她便迷戀上他那股囂張的狂勁。從不曾那麼強烈地想得到一個人,他的一切喜怒哀樂,她都想分享。

她的自私,終於得到報應了嗎?

以茜僵立在原地,思緒混亂,理不出脈絡,若不是光晞轉頭瞥見她,她說不定要傻傻站在屋外一整晚。

「以茜,你怎麼來了?」他迎出來。「有事嗎?」

「我來……看你,聽村長說你住在這裡。」她呆呆地回話。

「是啊,我暫時住慕……呃,梁小姐這邊,因為這鬼村子連一間民宿也沒有。」

他是不是顯得有些尷尬?他心虛嗎?

以茜定定地直視未婚夫,想確認他是否有絲毫恢復記憶的跡象,卻看不出來——或許,她還有希望。

「光晞,我聽說你打算幫村民控告寰宇建設的事了,爸爸很生氣。」

「我想也是。」光晞自嘲地扯唇。「不過以茜,這次寰宇建設真的做得太過分了,我不能不管。」他試著對未婚妻解釋,但她只是搖搖頭。

「沒關係,我都明白。」她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望他。「我已經決定了,我可以幫你說服爸爸,放棄花田村這塊地。」

對以茜的建議,光晞有些狐疑,這對他而言自然是好消息,不過何董那老狐狸會那麼輕易放手嗎?

「爸爸最疼我,我會說服他的。」以茜看出他的疑慮,許下承諾。

「那太好了。」光晞喜出望外。「那就請你鼎力相助了。」

「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以茜提出條件。

「什麼事?」

「我們馬上結婚,我已經等不及了。」語落,她勾下他肩頭,主動獻上一個纏綿的吻——

****

他要結婚了!

這消息,不是他親口告訴她的,是村民們傳開的消息,聽說何以茜親自對村長表明,她已經說服父親放棄花田村的土地,並且承諾會盡力解決水污染的問題,同時為了向村民們表達歉意,她和未婚夫的婚禮也將向花田村下訂單,採買大量鮮花裝飾會場。

他終於要結婚了。

聽到這消息,慕橙不知自己該喜該悲,只覺得胸口空蕩蕩的,一片荒寂。

村民們逃過一劫,歡天喜地,紛紛感謝光晞,視他為救世主。合力準備歡送會,打算熱熱鬧鬧地送他離開。

全村喜氣洋洋,只有她,像顆被抽走的氣球,虛軟無助,整日飄飄然,不知所以。

「你怎麼了?要振作一點啊!」拓也看出她的心事,一面吃味,一面也為她擔憂。「你這樣子,要怎麼照顧小樂?」

對啊,還有小樂。

慕橙打起精神,她差點忘了,若是知道光晞要離開,小樂肯定會傷心不已。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軟弱了,她必須堅強,負起安慰兒子的責任。

光晞離開前夕,慕橙精心料理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除了小樂指定的燉牛肉飯,還有其他幾道光晞愛吃的菜。

「叔叔,我媽咪做的牛肉飯很好吃喔!你一定要嘗嘗看。」小樂熱情推薦,他還不曉得光晞隔天便要離去。

光晞也不忍跟他道別,只得假裝若無其事地跟他說笑,端起牛肉飯,舀一口進嘴裡,濃郁的滋味在唇腔散開。

「很好吃,對不對?」小樂得意地問。

光晞沒回答,胸口卻異樣地牽動,他總覺得這牛肉飯的味道很熟悉,很令人懷念,彷彿曾經在哪裡嘗過。「這道料理你跟誰學的?」他緊盯慕橙。

「是我媽留下來的食譜。」慕橙迎視他意味深刻的目光,心跳不覺加速,一時感到不安,很怕他聯想起什麼。

但他只是點點頭。「還不錯,挺好吃的。」

「喔。」她莫名地感到失落,明明擔心他想起來,但當他什麼也想不起來時,她又覺得傷感。

她心不在焉,味如嚼蠟地吃完一餐。飯後,光晞邀小樂一起洗澡,然後又送他上床,講床邊故事給他聽。

她在門外窺視,心口甜甜的,也有些酸。

他們這樣子,還真像一對父子倆……

「你兒子很挑呢。」光晞哄小樂上床後,走出來對她笑。「光是念故事還不行,一定還要加動作演出,不然他就不肯睡,我看都是被你寵壞了吧?」

她沒說話,只是揚起臉,淡淡地笑。

兩人目光交會,都是一陣震顫,光晞凝視她,眼底似是藏著千言萬語。

「我明天要回台北了。」良久,他啞聲說。

「嗯。」她點頭,逃避他眼神。「我知道。』

「這個,麻煩你替我交給小樂。「光晞遞出一個小絨盒。

慕橙打開,見盒子裡竟是她送的手環,整個人呆住。

光晞悠悠歎息。「你知道嗎?我跟以茜交往六年,卻一直遲遲不結婚,除了我們兩個工作都忙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害怕。「

「害怕?「她疑惑地揭眸。

「因為我不記得過去,總是怕有有一天,會有來自過去的什麼事或什麼人找上我,所以一直沒去下定決心跟以茜結婚。但是……」他頓了頓,悵然微笑。「你說得對,老實牽掛著過去也不是辦法,我應該學會把握當下……這個手環,就像我遺忘的過去,老實扣著我罵我想我必須放開了。」

所以,是真的結束了。

慕橙握著手環,強忍住哽咽,當年她送這個給光晞時,並沒告訴他,裡頭嵌著一張記憶卡,收藏著屬於他與她的回憶,如今他說要放開……

不過,是應該放開,不只他,她也一樣。

「這個手環就送給小樂吧,就讓他當成通信器,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隨時呼叫我。」

「嗯,沒問題,我會交給他。」

慕橙答應,兩人再次相凝,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出濃濃的眷戀與不捨,但這是不應該的,他們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

光晞抬起手,想撫摸慕橙,卻在即將觸及她臉頰時,遲疑地停住。「你也一樣,慕橙,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Call我。」

「好。」她含淚微笑,輕輕點頭。

但他與她都知道,她不可能Call,從此以後,兩人或許永不會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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