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723|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默嬋]獨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2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7-29 13:55: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文案:

一句女人還是當秘書的好
徹底惹毛了她不打緊
這隻沙豬竟還是「拿錯行李箱事件」的主角
瞧他抱著失而復得的行李箱又抱又親
她真沒想到他竟也為她取了個「34C小姐」的花名
直把她氣得胃穿孔送進醫院!
一個是對人沒興趣的戀物癖,一個是喜歡碎碎唸的潔癖女
兩個怪ㄎㄚ交手沒幾次就擦出愛的火花
他第一次有將人當成收藏品的衝動
但是一向沒有安全感的她
真的能接受「一個怪人」的愛嗎?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5 您發表的小說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5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2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7-29 13:5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喂!你搞清楚,我們是交換行李,又不是約會,你沒事約那麼高級的地方,想坑人啊?」

  「拜託!小姐,你是沒見識過真正的高級吧?」

  「對!我就是『莊腳俗』,你要怎樣?!」

  「莊腳俗」是什麼東西?他不懂,但一點也不想問她。

  「你講理一點好不好?」

  「我很講理!哪有人選在來來大飯店換行李的?」來來大飯店!開水都要錢的地方,他少爺有錢到處灑,她可沒有。

  「那裡已經是我能想到最折衷的地點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他不加理會,門把馬上被旋開,門拉開一縫,特助探身進來,以嘴形告知他有訪客。他指指貼在耳朵的話筒,要特助請客人先到會客室等候。

  特助得令,門再度合上,偌大的辦公室只聽見話筒那方的女聲。

  「那附近的台北車站想見是太不高級,才入不了您的眼。」

  發火地揚高唇角,她拿過同事送來的文件,隨意瀏覽了下,然後蓋了章,合上文件夾,朝同事微笑一下,將文件遞還。

  同事回以微笑,轉身離開,一方小小的辦公室隔間,只剩下那少爺的聲音。

  「你在諷刺我。」

  「啊,真開心,少爺您聽得出來呀?」原來他還不算太笨。

  「你……」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我怎樣?」

  「好,那你想約在哪裡?」為了那個他用了很久的行李箱,他決定忍。

  「台北車站東三門。」

  「那是哪裡?」

  「少爺您吃過豬肉沒?」這個人一定是白癡。

  「當然吃過。」怎麼突然講到豬肉?

  「那您一定聽過『沒看過豬,也吃過豬肉』這句話吧?」

  「什麼意思?」冷靜、冷靜,她一定又要損他了!

  「走進台北車站,您就不會問人東三門在哪嗎?」

  「小姐,我自認修養不錯,你可別咄咄逼人。」

  可惡的少爺!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拿錯行李,害她受苦受難,還害她現在得受他的白癡所擾!

  「少爺,真抱歉,若是我有什麼得罪的地方,一定是因為你太令人生氣的緣故。」

  嘖!這女人還咬牙切齒咧!也不想想是誰拿錯行李,還敢對他大小聲。

  「哼!」冷哼一聲,他握著話筒的手青筋微冒,「你還想不想要你的行李?」

  要不是他的行李箱在她手上,他才懶得跟她周旋。

  她聞言忍不住又一揚肩。這個男人開始威脅她了!別以為只有他有籌碼,她也有!

  「我想,我的行李價值總合起來,也比不過你的行李箱,再加上裡頭的東西……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想要回行李才是。」別以為她好欺負,威脅這招她也會!

  「很好,我們都想要回自己的行李,那你總該告訴我『台北車站東三門』是什麼地方吧?」他只聽過台北車站,哪時冒出個東三門?他永遠搞不清楚台北市的建設。

  老天!她翻翻白眼。「我畫地圖給你,少爺您有E-mail這種東西吧?」

  「廢話。」沒有E-mail,他的命令與訊息接收會減低一半以上的效能。

  「很好,給我你的電子郵件信箱。」幸好他不是山頂洞人。

  他開口說了一串英文字母,她拿筆記下,這是他們通話以來少見的和平時刻。

  她重複一次自己抄下的電子郵件信箱,「這樣對嗎?」

  「對。」

  「好,那我馬上畫地圖,然後寄給你。」她打算掛電話。

  「等等。」他忙叫。

  「幹嘛?」

  「我們要約什麼時候?」沒有約時間,到時又要打一次電話,他又得氣死自己一次。

  「三天後的晚上七點。」那時她事情應該忙完了。

  「好。」他在紙上記下。

  「還有事嗎?」

  「沒有。」

  「那到時見。」她爽快地掛斷電話。

  他則因為「享受」到「第一次」被人掛電話的感覺,而久久無法回神。

  ※    ※     ※

  一切都源自於行李箱的品牌。

  他的行李箱是正品;她的則是路邊攤隨意挑中的便宜貨。

  不同的價格卻有著差不多的外型,差別僅在於她行李箱上的mark比他的多了一撇。

  本來沒有交集的兩人,因為她抽中大獎,坐頭等艙到加拿大旅遊,然後到美國紐約省親;他則是到加拿大探親後再飛紐約談生意,兩人的行李箱恰巧放在同一個地方,又不幸地拿錯行李,於是造就了兩人的苦難生活。

  當辛芥藍到飯店check- in進了房間,打開行李後,臉都綠了。

  她看見的不是自己的行李,而是一堆男性衣物,懷疑自己看錯的她,還死命地揉了N下眼睛,結果眼睛都揉紅了也不見那堆男性衣物消失。

  她同飯店的人抱怨了許久,才知道原來自己一下飛機就拿錯了行李。

  連忙趕到機場,辛芥藍才發現拿錯行李的那位先生早已不知去向。

  辛芥藍沒有想過這種倒楣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開始盤算旅費,發現假若她再花額外的錢買衣服,她連到機場的車費都成問題。

  因此她只好一邊詛咒那個拿錯行李的可惡男人,一邊含淚穿上他的上衣(褲子太長不能利用),使用他的盥洗用具,將行李箱裡一切能用的東西用盡,打算撐個七天,到紐約就得救了。

  哪知禍不單行,辛芥藍在加拿大的第三天遇上大風雪,沒有多餘預算的她只能可憐地穿著過大的西裝外套,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度過可悲的加拿大之旅。

  所幸她是自助旅行,不然她還得忍受同行旅客的竊語。

  原本她打算將行李箱就地丟棄,反正不是她的,但後來她發覺這個行李箱主人用的、穿的都相當高級。

  這個男人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的ARMANI,可見是其熱愛者,連牙刷和牙膏都是高級貨。

  稟持著「勤儉」的原則,辛芥藍還是將它扛到紐約已婚兄長的家中,希望兄長或其友人,有人穿得下這三套西裝。

  可惜的是,西裝外套的內裡繡了F,J.I,三個英文字母顯示這三套亞曼尼極受主人重視,因而繡上了名字代表專屬之意:而且這個男人的身材跟辛芥藍的兄長和友人都不符合,她等於白扛了。

  於是,她決定將裡頭的東西全賣掉,就在她倒出所有的行李時,卻發現了行李箱附贈的名牌。

  辛芥藍很想殺人,這代表以她「勤儉,誠實」的原則,她必須將行李箱送回那位F先生手裡;代表她得將行李箱裡的東西整理好,更代表她不能賣掉裡頭的東西,賺一筆外快。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辛芥藍火冒三丈地想殺人。

  只是她沒想到,回到台灣跟這位F先生通了電話後,發現他才是最大的問題。

  「Jasmine,你怎麼一臉猙獰,誰惹你啦?」一名同事走過辛芥藍身邊,見她掛了電話盯著電腦螢光幕發呆,不由得問。

  「嗯?啊?沒有,只是在想事情。」辛芥藍開了小畫家,瞪著左邊顯示的工具列,在腦中畫著草圖。

  「哦,對了,一會兒有客戶要過來洽談,麻煩你準備一下茶水,好嗎?」

  「好啊。」辛芥藍答允。

  同事左右張望,見沒人注意他們,才低聲問:「聽說我們公司頭兒最近有一些動作,是真的嗎?」

  辛芥藍聞言揚眼看向同事,手裡的滑鼠拉出幾條線,成了街道。

  「什麼動作?」辛芥藍反問。

  「我前些天去跑業務,聽到他們經理說咱們頭兒最近似乎跟寰宇集團的人有一些來往,是不是公司發生什麼事?」

  「我只是個秘書,怎麼可能會知道?我什麼都沒聽說,你消息還比我靈通。」辛芥藍馬上畫好地圖,叫出outlook,鍵入適才記下的E- mail,標示需要回條,按下傳送鍵。

  「拜託,那家公司的經理跟我是兄弟,什麼事都會先告知我一聲。」

  「哦。」回頭得提醒總經理動作別太明顯,省得還沒談成之際,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未裁先走光,到時公司只剩一個空殼,總經理拿什麼籌碼跟對方談?

  辛芥藍盤算著,同事見她沒什麼反應,不由得急了。「Jasmine,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什麼?」辛芥藍開始過濾上午累積的電子郵件,留下需要請示的,再將行程表傳送到PDA裡。

  「Jasmine,這份文件拜託你上送。」另一位同事急急地送來一份文件,「是急件,麻煩你。」

  誰都知道這時候是頭兒睡午覺的時間,沒有人敢進去吵他,除了五年前他破格錄用的秘書辛芥藍之外。

  「好。」辛芥藍翻了下文件的標題,確認是急件後,頷首答應。

  「謝謝。」那位同事看了眼拿著咖啡杯站在辛芥藍桌旁的同事,也打聲招呼。

  他回以微笑,待那同事離開後,又追問起辛芥藍:「Jasmine,如果有什麼消息,記得跟我說啊,同是一家公司的員工,上頭要是有什麼事,可別讓我們這些下屬先死啊!」

  他說的不無道理,但她是總經理秘書,即使有消息傳出,她也不能像他這樣到處問。

  「你這麼害怕?」即便明瞭事實真相,辛芥藍也不能讓消息提早曝光。

  「當然害怕,我更怕的是『那個』。」他一臉怕怕地說。「現在經濟不景氣,很多公司都實行『那個』,我們公司雖然不大,可是萬一有個什麼,不難保……」

  「你是指裁員?」辛芥藍一提到這個關鍵字眼,原本拉長耳朵偷聽的同事們莫不變了臉色。

  「噓!現在一聽到那兩個字就讓人全身發冷,你別這麼坦白說出來好不好?」

  「我們公司又沒有要裁員,何必那麼緊張?」辛芥藍邊整理桌面邊說。「而且咱們公司有沒有營運上的問題,你這個做業務的不是最清楚嗎?」

  真是的,她只是個秘書,為什麼要問她?辛芥藍在心底碎念,但表面上仍維持著一貫地面無表情。

  可惜她的面無表情向來沒有什麼退魔的功效。

  「防患未然啊,這是我畢業後第一份工作,總是希望能留久一點,我們公司又不像日本有不裁員政策。」

  「所以我們更該努力工作呀!」

  「話是沒錯啦……」

  「別擔心,經濟不景氣,但以你的才能,一定可以……」辛芥藍抱起文件,朝他微微一笑,匆地唇邊的笑痕全數逸去,視線定在他的咖啡杯邊緣。

  氣氛倏匆凝滯,他喝咖啡暍到一半,察覺辛芥藍的目光鎖定在他身上,忙吞下口中的咖啡。「Jasmine?」

  「林先生,請你不要拿著咖啡杯到處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不打緊,為什麼讓咖啡灑出來?灑出來也就算了,為什麼要灑在我桌子上?」

  「呃?」他被辛芥藍突然爆發的脾氣嚇到,不知如何反應。

  辛芥藍眸光銳利,抱緊懷中的文件,顧不得同事們驚訝的目光,深吸口氣又道:「你還不把滴下去的咖啡擦掉,想等它乾了嗎?」

  「呃……哦……好。」他連忙喝光咖啡,然後到休息間去拿抹布。

  辛芥藍咬住下唇,為自己失去控制感到些許窘然,但她對他沒有任何歉意,他離開工作崗位到她這兒來打探消息就是個錯誤,只是她的「火氣」在她趕人之前已先行爆發。

  林姓同事擦完地板,面子丟盡地回到座位上。偌大的辦公室裡,恢復原有的忙碌。

  辛芥藍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後,不等回應即開門進去。

  ※    ※    ※

  「總經理,有急件。」辛芥藍直闖辦公室旁的休息間,裡頭應有盡有,最顯眼的是一張king size的大床。

  上頭橫陳著一名熟睡的男子。

  辛芥藍盯著床上的男人,輕喚:「總經理。」

  沒有反應。

  「總經理?」辛芥藍走近床頭,他依然沒有反應。

  「總經理,總經理!」辛芥藍開始用吼叫的,但仍不見他有任何的回應。

  辛芥藍皺起眉頭,歎口氣,只得撂下狠話。「姓水的,你再不起來,看我怎麼對付你。」

  此話一出,原本「熟睡」的總經理馬上睜開眼,涎著笑容坐起身,望著辛芥藍。

  「有必要這麼勞師動眾嗎?不過睡個午覺而已,表妹。」水泱奇打個哈欠,陪笑道。

  「是沒必要,只是我很煩,為了你沒事下的那個『總經理午睡只准秘書打擾』的命令,害得我在公司名譽受損,而且變成你和員工們之間的傳聲筒,這筆帳我沒跟你算,你少給我嘻皮笑臉。」辛芥藍與水泱奇兩人的關係是一表八千里,除了旁系血親,還有姻親的連繫,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稱呼對方。

  總之,大略來說,水泱奇是辛芥藍母親的妹妹的丈夫的哥哥的兒子的兒子,他們的血緣關係十分淡泊,而姻親則是緣於她同父異母的兄長娶了水泱奇的堂妹。

  因年齡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們是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兩人同為新加坡華人旺族出身,雖與本家關係不算深厚,不過該受的教育沒有少給。

  「是是是,有什麼急件?」水泱奇推被下床,有型的五官加上身高,與後天培養出來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像個優雅的貴族。

  只是誰會知道平日笑口常開、愛好和平的水泱奇,一談起生意來,可是毫不留情的狠。

  「喏。」辛芥藍將手中的文件全推進他懷裡。「把頭髮梳理一下,三點要去寰宇開會:還有你的西裝睡皺了,一會兒得換過。今晚七點有個服裝晚會,預計九點結束,你可以露一下臉便離開,除非你想泡那些名模……」

  「芥藍,停。」水泱奇真是後悔當初找上辛芥藍來當自己的私人特助兼秘書,她那德行跟他表姊水逸靈一個樣。

  「如果你沒打斷我,我也剛好要停。」辛芥藍微蹙細眉,一雙利眸審視著水泱奇。

  「你能不能給我一些緩衝的時間,別這樣一叫醒我就嘰哩呱啦講一堆話,我會接收不了的。」水泱奇摟住辛芥藍的肩,兩人走出休息間。

  「我沒時間等你的腦袋運轉,公司併讓在即,你再這麼吊兒郎當,遲早被人家吃掉。」辛芥藍扳起臉孔來教訓水泱奇,比他更像總經理。

  瑞新租賃是水泱奇於八年前從前一任董事長手中接下的公司,他將瑞新由小企業帶領至今日於全台灣租賃界排名前五大,可謂領頭功臣,但事業總是有起有落,他們公司本身體系與營運雖然沒有問題,但董事長近年來炒作股票賠掉太多錢,不得已將手中的持股拋售,股權全落人另一集團旗下分營的租賃公司執行長手中。

  此集團便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寰宇集團。

  所以再過不了多久,瑞新租賃將會被併於寰宇旗下,但是寰宇已有相同性質的子公司,恐怕……

  「芥藍,我只是希望你輕鬆一點,這五年你幫我太多,可是我無以回報,只好當小丑讓你笑一笑,沒想到你反倒教訓起我來。」水泱奇當然知道辛芥藍的意思,只是他不希望辛芥藍操太多心。「我們親若兄妹,對你,我當然另有一番對待,放心,我可是公私分明的。」

  「那請你下了班後再對我耍小丑,上班時間我謝絕。」辛芥藍毫不客氣的指責,完全不因他是自己一表十萬八千里的表哥與頂頭上司而稍有輕怠。

  「你真沒有幽默感。」水泱奇笑望小時候同在泥巴裡打滾的表妹,長大後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辛芥藍瞟他一眼,後者笑得更開心。

  「是,秘書大人,我們開始辦公吧!」水泱奇把玩著辛芥藍披肩的微鬈長髮,放開之際,神情一變,嘴角笑意仍在,卻予人冷酷嚴明的感覺。

  突地,他想到什麼似地舉手。「先暫停一下。」

  「嗯?」一打開PDA正要開始做簡報的辛芥藍揚眉詢問。

  「你跟那個F先生的行李箱事件解決了嗎?」水泱奇一如他的名,好奇心一旦生起,非得問出個結果不可。

  「他?」一想起不到一個小時之前的電話交談,辛芥藍的眉頭又糾結起來。

  「對,怎麼樣了?」水泱奇十分好奇的追問。

  「八卦水,給我辦公。」辛芥藍不由分說地打開PDA開始做簡報,不讓水泱奇有空探索那位F先生。

  水泱奇只得按下旺盛的好奇心,收心聽報告。

Rank: 2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7-29 13:58: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封靖江呆了好一會兒,才記得將話筒放回電話上。

  剛剛那女人不是普通的難溝通,三句一槍、五句一棍,沒事幹嘛夾槍帶棍的?

  她受了苦,他不也受了苦?

  誰教她要買跟他一模一樣的行李箱……不,她買的是仿冒品!那個仿冒品哪能跟他的正牌貨比啊!

  尤其是那個行李箱,他從高中時期用到現在,由於堅固耐用又持久,他還替它取了名字叫John。

  他每次出國都少不了John的陪伴,哪知這回去加拿大,竟然會出這種紕漏。

  當他到加拿大妹妹家中打開行李箱預備沐浴,看見那一堆女性的衣物、用品時,所受的刺激絕對高過墜機。

  為什麼John外表沒變,內在卻變得一塌糊塗?

  他新購入的兩套亞曼尼西裝--小黑一號、小灰二號:用了很久的刮鬍刀及隨身物品,為什麼全變成女人的東西?

  為了確認自己沒有作夢,他狠狠地揍了自己一拳,頰上的抽痛告訴他,這不是夢,他的John真的變了樣!

  連夜趕到機場,封靖江只差沒有掀了機場的櫃檯,要他們把John吐出來,可是機場輪班的地勤人員言明沒有耳聞任何人拿錯行李的事。

  於是封靖江過了三天失魂落魄的日子,幸好妹妹家中留有他的衣物,否則他得用那箱女人的東西在加拿大過三天,而且他還得到紐約談生意,能穿女人的衣服去嗎?當然不能。

  因此,他只能在加拿大先買兩套亞曼尼西裝打理門面,其他的東西則由妹妹家中提供。

  他翻找行李箱,不需幾秒即對這個女人的品味與SIZE瞭若指掌:幾件34C的曼黛瑪蓮內衣--飽滿又不過大的CUP、M號的內褲、雜牌絲襪、便宜到極點的棉質衣物、沒聽過品牌的牛仔褲、白人牙刷、黑人牙膏、偏向低價品的大衣與毛衣,名不見經傳的鞋子……

  可是知道那麼多根本沒用!他只知道他的John流落在一個C罩杯的女人手上,卻不知這個女人姓誰名啥。就在他捉狂之前,他找到了這位34C小姐的電話與姓名。

  那位拿錯行李的小姐姓辛,電話是台灣的號碼,他打過好幾次,但都沒有人接,心想或許人仍在國外,於是他決定先談妥生意再回台灣想辦法。

  只是他未曾料想,那位辛小姐會這麼難以應付……

  「執行長,ARI的執行長在線上了。」特助亞瑟.辛克里敲了門後探身進來,輕聲催促。

  「我馬上來。」封靖江一整精神,起身來到門前。

  亞瑟於牆上的隱藏櫃取出西裝外套為封靖江套上,低聲說道:「John找回來沒?』

  於公,亞瑟是封靖江的私人特助,於私,他們是在美國唸書時的好友,自是對封靖江那輕微的戀物癖一清二楚。

  從美國回來的那幾天,封靖江時常魂不守舍,一問之下方知他的John被人拿走,一直沒找回來;幸好他找到拿錯行李的人,只是看他的神色,似乎談得不順利。

  「34C小姐跟我約三天後晚上七點在台北車站東三門見面。」對於時間地點,封靖江自是不會忘卻。「將它記在行程裡,列為最高項目。」

  「是。」亞瑟聞言,取出PDA查看三天後的行程。「執行長,三天後晚上您得與美、韓方面開線上會議。」

  「盡你所能將時間排開。」現在John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執行長,這個專案我們與美、韓方面一直無法有個確切的共識,若是此時抽身,難保美、韓不會聯手吞掉我們,這個時間是三方都同意的,再拖下去,極有可能生變。」

  「錢沒了可以再賺,John沒了,你上哪兒去找一個還我?」封靖江對於John的執著不少於工作。

  有這樣的執行長,他們寰宇集團竟然還能擴張事業版圖到大陸、日韓以及歐美,由虧轉盈?亞瑟忍不住要這樣想著。

  十年前封靖江自賓州大學畢業,即被延攬進寰宇集團,兩年後接掌宙宇集團執行長的位置,那時的宙宇集團只是寰宇集團旗下一個不起眼而且虧損的子集團,行業光環亦不顯著。

  但封靖江上任的八年來,寰宇集團的成長令人刮目相看,寰宇集團底下有租賃公司、企業管理教育機構以及投資公司等目前他正將觸角伸及美韓,為旗下的投資公司拓路。

  亞瑟深覺執行長的運氣與手腕異於常人,當然,他們這些特助與秘書沒日沒夜地發狂工作,也是成功的要點之一。

  只不過,他不敢自居功臣,滿心只希望執行長大人能多負一些責任。

  「你對工作要是有這麼專注就好了。」亞瑟語重心長地說,一邊重排行程,企圖在兩者中間取得平衡。

  他這個特助,遲早會因這個戀物癖頭兒而過勞死。

  「我很專注啊!」封靖江邊走邊接過另一位特助遞過來的文件,快速地瀏覽後,皺起眉頭。「一會兒叫企畫經理來見我。」

  「是。」

  「執行長,ARI的執行長上回許下的諾言生變,是因韓國方面的介入,而我們應變不及,導致資金被韓方搶走百分之五……」第三位特助開始對封靖江報告上回開會時的紀錄。

  「這一次死韓國不會那麼輕易乘虛而入,Willy,特別記下,一會兒會議完後提醒專案小組向我報告,並要他們定期回報進度。」

  「是。」

  爾後,封靖江轉向亞瑟,「亞瑟,我夠專注了吧?」

  「是很專注。」亞瑟只能頷首稱是。

  「那你可不可以把John列為最高項目,然後把跟美韓方面的線上會議延期?」封靖江此話一出,包括亞瑟在內的三位特助只覺習以為常。

  封靖江雖然公私分明,可事關他的「命根子」,他不公私混淆也難。

  「執行長,請您以『公事』為重。」亞瑟眉頭糾得比封靖江還緊。

  特助裡唯有亞瑟敢用這樣的口氣與封靖江說話;而封靖江也只容許亞瑟對他這樣說話。

  「可是John……」封靖江還想討價還價。「我平常連休假也沒有,只是要一小段時間去把John帶回來……」

  亞瑟抿緊唇角,「執行長,會議室到了。」

  「是。」封靖江明白與亞瑟爭論無效後,於會議室前暫佇,他合上眼,馬上又睜開後,神情由適才的自若轉為凌厲,唇邊的笑痕亦由輕鬆淪為冷酷。「一會兒ARI的執行長說的每一句話都得詳實記下,我要這個老狐狸吃下完兜著走。」

  「是。」

  ※     ※    ※

  開完會,封靖江回到辦公室聽取三位特助的簡報,綜合結論,發佈完命令後,他扯開領帶,往後躺進靠椅中,整理著思緒。

  想到三天後不知道能不能在第一時間見到John,他就緊張到胃攪痛,思及John在34C小姐手上不知過得好不好……

  「執行長。」亞瑟敲門進來,身後跟著端著托盤的秘書。

  「麻煩你了。」封靖江在秘書將咖啡和茶放上茶几時向她道謝。

  「哪裡,這是我的本分。」秘書因封靖江的笑容而緋紅雙頰,起身離開。

  「你又不自覺地對人放電了。」亞瑟執起咖啡杯,輕啜一口。

  「有嗎?。我只是禮貌性的道謝而已。」封靖江冰冷的手碰觸染上茶溫的杯子,微微一笑,「一會兒有什麼事嗎?」

  「您三點得與瑞新租賃的總經理會面洽談。」

  封靖江想起來,先前寰宇集團收購了瑞新董事長釋出的股票,再加上一些小戶,使寰宇集團的股票持有率成了瑞新租賃的新東家,預備將他們併入寰宇原有的租賃公司中,這麼一來,就得考慮到兩位總經理,以及企業文化還有員工的問題。

  「他們對於我們集團接手的部分,還有什麼需要商確的嗎?」

  封靖江對於收並的事向來不怎麼喜歡,若非瑞新的董事長窮急亂丟售,他也不會想要。收購容易,接續的動作可不容易,整合的工作做起來可是累人的差事。

  「他應該是來洽談公司員工去留的事。」

  「基本上我不傾向裁員,比較傾向再教育與融合,本來他們公司的體質便沒有問題,只是因為董事的股權轉移,讓我們有機會擴張版圖。」封靖江接過亞瑟遞過來的資料一看,眉頭微揚,「水泱奇……他會不會是『那個』水家的人?」

  封靖江指的是新加坡的水家。

  「他是新加坡人,但不代表他來自那個水家,水氏中沒有他的名字存在。」亞瑟知曉封靖江在想什麼,「不過水家的人口眾多,事業龐大,親戚間的爭奪激烈,這個水泱奇往外發展亦不無可能。」

  「也是,若是瑞新有水家撐腰,他們的董事長也不必這樣拋售持股。」封靖江眼眸一轉,想到什麼似地出了神。

  「執行長?」

  「我這回去美國,才知道新加坡的辛家跟水家都出了一點問題,水家的掌事者近期很有可能換成大女兒水逸靈,而辛家大佬則將長孫辛濟清逐出辛家,本來預期的聯姻似乎因為某些原因生變。水逸靈在美國消失過一陣子,現在回到水家,必定會引起波瀾,而辛家連內部的繼承者都搞不定,近期東南亞的情勢可能會有變化。」

  這種事情在上流社會總是傳得特別快速,不分時地、國籍,只要身在商界,這樣的事總在流傳開後才教媒體知情。

  「總之,待會兒先探探他的底細吧!」一直到昨天為止,他們皆與瑞新的董事長聯絡,到日昨正式決議後,才由總經理水泱奇接手接洽的工作。「多注意一下新加坡的情勢。」

  基本上他們沒有見過面,但在業界裡都聽過對方的名字。

  「是。說到這個,執行長,您三天後的七點將有十五分鐘的時間能帶回John。」亞瑟心知假若不讓封靖江親自拿回John,他這三天一定不得安眠。

  「哦?謝啦。話說回來,你很怕我晚上四、五點時用『Mary』吵你?」封靖江目的得逞,神情鬆懈而自在,反觀亞瑟則充滿了無奈。

  「Mary」是封靖江在美國上大學、與亞瑟同寢室時買的電話,造形古典優雅,只是鈴聲異常詭異。

  一次機緣巧合下,亞瑟幫了封靖江的忙,封靖江便將「Mary」送給了亞瑟,強迫亞瑟要好好照顧「Mary」,於是亞瑟跟著封靖江到台灣打天下時,也將「Mary」帶回來,現在他有兩支電話,一支號碼給其他人用,「Mary」就專門是為封靖江的需求所設。

  所幸封靖江雖然有戀物癖,但做為一個上司,他很少會不分時地勞煩到自己的特助,即使他很依賴手下三位特助,仍會為他們著想,常安排輪休讓他們有時間休息。

  「廢話。」他是不怕封靖江吵他,但是他伯「Mary」的鈴聲會吵到鄰居,到時他的清譽全毀。「我見識過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作風,何況你是我的頂頭上司,我能不屈服嗎?」

  他們交好十多年,若是怕,當初就不會到台灣來了。

  封靖江展開笑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亞瑟也。」

  「我能不能不要這樣的瞭解?」亞瑟苦著俊臉問,這麼多年的同學兼同事兼好友,他們很難不瞭解對方。

  「不能。」封靖江得意地笑著,喝口茶,忍不住皺眉。「這是什麼?」

  「不好喝?」亞瑟問。

  「沒,只是味道很奇怪,像是藍莓。」這是茶還是果汁?有點噁心。

  「會不會是藍莓茶?」亞瑟知道秘書們最近流行喝花果茶,休息室除了咖啡之外,常常瀰漫著花果茶的香味。

  「也許。」什麼都喝的封靖江一口仰盡酸甜液體,隨著那味道在口內發酵,他的眉也愈發地糾結,他拿了水杯直灌,希望能沖去那個味道。「下次記得跟秘書提醒,不要給我花果茶,尤其是這個……藍莓茶。」

  「是。」亞瑟忍住笑,暗記於心。

  「為什麼女孩子喜歡喝這種花花草草的東西呢?要喝的話,去喝中藥不是更有效?女人的心真難理解。」還是他的傢俱跟東西好理解些。

  「執行長,你沒有女朋友,不會瞭解女孩子的心思。」封靖江的生活中一向沒有「女朋友」這一項,女性玩伴倒是不少。

  以前學生時代那幾個女朋友,回到台灣後便自然斷去聯絡。

  「所以才問有個交往八年的女友、已訂婚一年的你啊!」否則他何必浪費唇舌?

  「企畫經理怎麼還沒來?」亞瑟轉移話題。

  「喂!」封靖江嘴角抽搐。

  「執行長,每個人都不一樣,我怎麼回答您?何況這是屬下的私人問題,可以不答的。」亞瑟揚層,笑笑地推拒,知道封靖江亂扯話題。

  「亞瑟好壞,我回去要跟『Mary』訴苦。」封靖江扯動嘴角,若無其事地扔下威脅。

  「別!蘇晚上要來,你別!」亞瑟還期望今天晚上與未婚妻的約會有個浪漫的開始與結束,要是封靖江來攪局,他又得等個大半年才等得到未婚妻了。

  「誰教有人不回答我問題。」封靖江揚開一個惡劣的笑弧,看得亞瑟恨得牙癢癢的。

  「蘇你也認識,要是她知道你這樣威脅她未婚夫……」亞瑟也不是省油的燈。

  「哼。」封靖江奸計未能得逞,只能冷哼一聲,攤開企畫部送上的專案。「這樣不行!退回去叫他們再送一個上來,這麼差的專案,都過不了我這關,誰會想要?」

  「企畫部經理還沒來,你對我說也沒用。」

  「經濟不景氣,反而是我們搶錢的好時機,雖然價位降低,但只要多接幾個專案就補回來了,我手底下的員工絕對不可以因為案子變多,就推出這種爛案子。」封靖江看得愈仔細,捉出的漏洞愈多,臉色愈難看。

  看來企畫經理要慘了。亞瑟心裡想著,但表面不動聲色。

  「別忘了把瑞新的資料看一看,一會兒要談。」亞瑟提醒著,拿著杯子起身。

  「嗯。對了,別忘了替我向蘇問聲好。」封靖江展開笑容時,竟像個大孩子。

  「嗯。」亞瑟好似看見了學生時期的封靖江。「對了,茱莉.柏格來台灣了。」

  「誰啊?」封靖江一時想不起來這個人的身份。

  「你的前女友啦!」亞瑟哭笑不得地幫他「恢復記憶」。

  「哦。」對於這個名字,封靖江已無感覺。

  「聽說她有跟你復合的意思。」亞瑟憂心的警告。「你小心些。」

  「她有意思,我沒意思。」封靖江已經想不起來茱莉的樣子,「放心吧!」

  「嗯。」亞瑟這才安下心。

  亞瑟出去沒多久,秘書即來通報企畫經理來到,封靖江笑容逸去,回到辦公桌後。

  門外走入的是一臉忐忑的企畫經理。

  ※    ※    ※

  「封靖江?」辛芥藍整理著一會兒要簡報的資料,聽見水泱奇提及封靖江這個名字,專注的心思落了個空。

  「對,封靖江。」水泱奇重複,「他算得上是一個傳奇人物。」

  「是嗎?」辛芥藍向來對那些所謂的傳奇人物沒興趣,反而對那些汲汲營營的平凡小人物有所感觸。

  「他很可伯,接掌了寰宇集團後,五年後旗下的子公司便轉虧為盈,安內之後他開始攘外,不少業界的生意都被他搶光了。」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辛芥藍將手裡的文件交給水泱奇,打開PDA開始排行程。

  「我很欣賞他。」

  「你們都很飢不擇食,是該相互欣賞。」辛芥藍漫應。

  「什麼飢不擇食?我們是有選擇的。」水泱奇不滿表妹的反應。

  「是是是,很好,很好。」辛芥藍勉強微笑了下,敷衍附和道。

  「你笑一下好不好?你不笑我很難繼續講下去。」

  「那你就安靜讀簡報。」辛芥藍話說到一半,行動電話響起,「抱歉。」

  她輕聲道歉,看了下來電顯示,發現是國際電話。「辛芥藍,嗯……」

  「誰?」水泱奇看見辛芥藍冷淡的面具破裂,於是用嘴形問。

  辛芥藍抬手要水泱奇稍等。「沒有,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嗯,真的嗎?」

  話筒那端傳來一串急語,辛芥藍倒吸一口氣,咬住下唇,看了水泱奇一眼,眸裡的深意教水泱奇斂起玩笑。

  「怎麼會?可是上回我去時還好好的……」辛芥藍摀住塗有橙色唇蜜的唇,臉色泛青。「嗯,嗯,我知道了,我會跟泱奇說的,嗯,好,好,再聯絡。」

  「發生什麼事?」

  「起耀離家出走,哥懷疑他到台灣來了。」

  辛起耀是辛芥藍兄長辛濟清與水泱奇堂妹水傾染兩人的結晶,今年十二歲,人小鬼大,小小年紀已能與三兩好友從紐約玩到舊金山,再平安玩回家。

  水泱奇皺眉,臉色與辛芥藍同等凝重。「小鬼頭來台灣做什麼?他離家出走做什麼?」

  「聽說是為了抗議我爸要將他帶回新加坡的事。」辛家的繼承人早已內定為辛起耀,是以他未來的責任重大,但他願不願意負責又是一回事,尤其家裡出了一雙叛逆兒女,辛起耀亦不好教養。

  「So?」水泱奇揚眉,「他就離家出走?」

  「好像是到了新加坡的機場,我爸一個不注意,起耀人就不見了。」

  「這小鬼挺強的,我可以想像辛爸的臉。」水泱奇忍住笑,讚許辛起耀。

  「可憐的爸爸,還以為他被人綁架,身邊的保鑣全都被罵到臭頭。」說著說著,辛芥藍也笑了。「他是該有人潑他冷水了,否則他會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該聽他的命令。」

  車子停在寰宇辦公大樓的前面,隔開前座與後座的黑玻璃降下,司機的聲音傳來。「總經理,寰宇集團到了。」

  辛芥藍下車,抬首看著這幢矗立在陽光下的大樓,深吸口氣,想著這大樓裡的領頭將決定瑞新的未來,她不免忐忑了起來。

  「進去吧!」水泱奇的手貼上她的背,給她一個笑容。

  辛芥藍點頭,於水泱奇身後一步之距走著。「總經理,您的髮尾有些亂,您的衣領該整理一下,您的西裝外套該拉平,您的……」

  「放心,一切都會好轉的。」水泱奇安慰著表妹不定的心。

Rank: 2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7-29 13:5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自動感應的水龍頭在封靖江將手伸出去時開啟,他壓擠出一點洗手精開始洗手,然後走到烘手機前將手烘乾。

  就在他走出洗手間時,一道可怕的黑影突然襲來,封靖江反射性地用手臂隔開那身影,但那身影似有防備地閃過,下一刻隨即衝進他懷裡。

  「Lance!Lance!Lance!Lance!」隨著那興奮尖叫的聲音,封靖江確定撲向自己的正是他在美國求學時期曾交往過,但後來因為自己供不起她而分手的茱莉。

  「茱莉?」封靖江皺起眉頭。他們已經分手了,就不該有這麼親密的舉止,他想要推開她,但她力道很大,抱得他呼吸困難。

  「沒想到真的能見到你,Lance,我好想你哦,你想不想我呢?」茱莉是個高挑、身材比例完美的金髮美女,她跟封靖江起碼有五年沒見過面。

  「你來台灣做什麼?」封靖江怎麼也拉不開她的八爪章魚手,只好任她抱著,一邊慶幸這樓層的廁所鮮少有人使用,否則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自己的清譽。

  下午才聽亞瑟說到她,他沒放在心上,想不到隔沒多久就遇上她,而且還是在這麼尷尬的地方。

  「跟Andy談生意,聽他談起你在台灣的生活,所以我就央他帶我來找你。」茱莉畢業後進入美國一家大企業的海外事業部工作,負責亞洲地區。

  「哦……」封靖江在心底咒罵那個與自己同修一門課的同學,寰宇集團的少東--的多嘴。「他人呢?」

  「在你辦公室跟亞瑟聊天,吶,你還沒回答你想不想我呢!」茱莉緊貼著封靖江,不停地扭動著,企圖引起他的反應,然而她身上的Chanel No。5香氣太濃,讓封靖江只想退避三舍。

  「我……我們多久沒見了?」封靖江皺起眉頭,伸手推著她的肩,防止她突然靠上的唇。

  此時,一名女子緩步自遠處的迴廊走來,封靖江的注意力被她引開,只見她長髮盤起,身高不高,但一襲ARMAZI的黑色直紋褲裝拉長她嬌小但勻稱的身子,腳上的高跟鞋踩踏著略為輕快的腳步靠近他們。

  「超過五年,你知道嗎?自從我們分手後,我……」茱莉的話語未竟,封靖江即截斷她的話。

  「有人來了,你先放開我,好不好?」茱莉是個女強人,於情感上,也是絕對的強勢。

  封靖江跟她的分手,一方面是她嫌他的戀物以及當年的清貧,一方面也是他不會輕易對她讓步。

  事隔多年,她依舊未變。

  「你管別人做什麼,先回答我嘛!」

  「我不想你。」半點也沒想到。

  「可是我想你,我想……」茱莉纖長的手指把玩著封靖江的領帶,嬌媚地道。

  封靖江翻翻白眼,明白以茱莉的個性,直來直往只會讓她更想征服他,於是他心生一計,看準時機拉住那名正欲進入女廁的女子。

  「啊!」辛芥藍發出一聲驚呼,想掙開他,卻因這個被外國女人纏抱住的男子的請求眼神而停止。

  「嘿!你何時來的?」封靖江一臉熱絡地問。

  「剛到。」辛芥藍眼角瞄見茱莉滿滿的敵意,有些尷尬。「我不……不打擾你們……」

  「別!」封靖江不想放走唯一的救星,瞄見她的訪客名牌上寫著「Jasmine。」「Jasmine你別誤會,茱莉是我在美國時的朋友。」

  「哦……」她只是來上廁所而已,怎麼就讓她遇到這種事?「有什麼事,等我上完廁所再說好嗎?」

  辛芥藍的目光來回巡視著封靖江與茱莉,大略猜出是什麼緣故,讓封靖江急得亂捉人假裝女友。

  「你是誰?是Lance的誰?」茱莉居高臨下地睨著辛芥藍,覺得她很礙眼。

  「我?我是……」辛芥藍吞吞吐吐地看向封靖江。

  「她是我的女朋友。」封靖江放開她的手,反摟住她的肩,成功擺脫茱莉的纏抱。

  一股淡淡的清香自她身上傳來,令封靖江感覺受創的嗅覺開始平復。

  辛芥藍身子一僵,她不習慣讓沒有關係的男人摟抱,即使是禮貌性的。

  「你有女朋友了?」茱莉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你們交往多久了?她知道你多少事?明明……明明Andy跟我說你還是獨身……感情是空白的……那我……我怎麼辦?」

  「茱莉,我們還是朋友,你知道的。」封靖江安撫地拍拍辛芥藍的肩膀,在她耳邊低道:「抱歉。」

  辛芥藍聞言也只能窘笑,配合地抬頭微笑。「不為我們介紹一下嗎?」

  「哦。」封靖江鬆口氣,「茱莉,Jasmin?」他先是低頭給辛芥藍一個感激的笑容,介紹完才轉向茱莉,「Jasmine,茱莉。」

  「你好。」辛芥藍微勾唇角,朝茱莉伸出的手有些微顫。她想上廁所呀!

  「你好。」茱莉勉強一笑,握住辛芥藍的手,快速地放開。

  「那我先進去一下,你們先聊。」辛芥藍抬手覆上封靖江置於自己肩上的手,將之移開,帶著微笑走進女廁。

  封靖江在心底記下辛芥藍的容貌與英文名字,想著得要好好謝謝她才行。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嗎?」茱莉懷疑地問。

  「是。」封靖江睜眼說瞎話。

  「我無意破壞你跟她之間的感情,我只是……」茱莉沒去話尾,頹喪地垂下頸子,拿出菸盒與打火機,點了根菸,狠狠吸了一口,神情狼狽。「只是寂寞……」

  「寂寞?」封靖江沒想過會從茱莉口中聽到這個名詞。

  「我什麼都靠著自己擁有了,卻還是覺得寂寞……你一定不瞭解什麼叫作寂寞。」

  「我是不瞭解。」封靖江沒有這種煩惱。

  「真希望我能像你一樣,對『人』不感興趣,Jasmine一定很辛苦。」茱莉苦笑,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

  「辛苦?」封靖江微愣,不明所以。

  「你還是跟那時一樣,不像個正常人。」茱莉捻熄菸,上前抱住封靖江,「祝你幸福。」

  「茱莉。」封靖江拉住轉身欲走離的茱莉。「你來只是為了跟我說我不像個人?」

  「不是。」茱莉搖搖頭,「我想跟你復合,但是在你有女友的情況下,我這麼做只會造成你和她的困擾,雖然我想把你重新搶回來,可我知道,我們還是會分手。」

  「我只能說我們還是朋友,但不會是戀人,你知道的。」

  「嗯。」茱莉擁抱了封靖江一下,「See You。」

  她指的是商場上的再會。

  「See You。」封靖江目送茱莉離去,為茱莉如此輕易放棄感到不可思議,他深吸口氣,感覺No。5的香氣退散,頓覺空氣清新不少。

  門打開的細微聲響讓封靖江轉過身,與探身出來的辛芥藍四目相對。

  「呃。」辛芥藍先是張望四周,不見茱莉才大方現身。

  「剛剛真是多謝你了。」封靖江萬分感謝,若不是她,他可能會被茱莉纏死。

  「不客氣。」寰宇集團真奇怪,上個廁所也能撞見情侶分手。

  「為了答謝你,我請你吃飯?」封靖江誠懇的邀約。

  「呃,不必了。」辛芥藍看眼腕表,察覺自己出來太久,搞不好那個宙宇的總裁已然在坐,她不能讓所有人等她。

  「你幫了我,我很誠心的想道謝,沒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你不必多作解釋,那只是舉手之勞,希望我沒有幫錯人才好。」

  「我跟她很久沒有見面,她這次來台灣主要是為了談生意,次要目的才是我。」

  「分手了?」辛芥藍忍不住問,她看得出封靖江對茱莉無情,而茱莉則像是在誘惑他。

  的確,在廁所前面,要「辦事」很容易。

  「對。」封靖江據實以告,見她盤好的頭髮有幾絡脫離束縛而垂落,不由得伸手替她撩開。

  兩人同時一愣。

  「呃,我得走了,再見。」辛芥藍轉身匆忙離去,封靖江來不及喚住她,只記得她的英文名字以及她身上那股清淡雅致的香氣,還有指間殘留的柔絲觸感。

  「執行長!」特助Willy找了過來。「瑞新租賃的水先生已經到了。」

  「總裁跟柏格小姐呢?」

  「已先行離去。」

  「我知道了。」封靖江和Willy一道走向會議室。「有讓秘書先送上飲料嗎?」

  「我們想到之前她們已經送上了。」Willy推開會議室的門。

  「果然,女人還是當秘書的好。」封靖江喜歡女孩子當秘書的一點在於她們夠細心。

  但他未曾料到,這一句對他而言是讚賞的話語,卻讓在場的某人事後大發脾氣。

  ※    ※    ※

  「去他的青江菜!」辛芥藍顧不得仍在上班時間,在自己的上司跟前發起飄來。

  「誰?」水泱奇莫名其妙。

  「封青江!不就是青江菜嗎?」

  「芥藍,那個字念靖。」水泱奇慶幸自己的中文程度比辛芥藍高,不至於發生叫錯名字的窘境。

  「我管他是靖還是青,總之那棵青江菜該死!他不該對著我說『女人還是當秘書的好』這種話!」

  「芥藍……」水泱奇很久沒看見辛芥藍這樣不顧場合亂發脾氣,一時不知如何安撫她。

  「那棵青江菜憑什麼因為我的性別就否認我身兼特助的資格?開什麼玩笑,要不是我,你的門面能看嗎?你的行程整齊得了嗎?你的一堆女朋友跟生意對像理得清嗎?你那些專案跟生意來往能夠一清二楚嗎?青江菜怎麼能依性別下結論?他有沒有常識跟知識?」辛芥藍一想到那位「傳奇人物」封靖江就怒氣衝天。

  她沒想到封靖江竟然就是她在廁所前面被迫幫助的男人!那時對他的一點好印象全因那句話煙消雲散,早知道讓他被那女人纏死算了!

  她還記得他臂彎的感覺,以及他在耳畔低語的聲音、對自己誠摯的邀約,可是……

  太可惡了!

  「也許是因為男人的步履太大,女人跟不上,所以封先生才會對你一人獨當我的特助兼秘書感到驚奇,沒有什麼……」

  「沒有什麼?你敢說他沒有半絲污辱我的意思?」辛芥藍深覺一路的卒酸奮鬥被人以一句「女人當秘書即可」的話給全盤否決。

  她不否認秘書之職多是女人擔綱,但他不該說的好似女人都只能當秘書,這不但污辱了她,也污辱了她引以為傲的這份工作!況且她不只是秘書,還是水泱奇的特助。

  「芥藍,你先冷靜下來好嗎?」水泱奇的視線隨著她於辦公室內奔走的身子轉著,「你……你小心點,那是我在義賣會上買到的清朝花瓶,小心!拜託,芥藍,不行,你力氣不夠,不要去搬那個……天啊!芥藍,你坐下……來來……你過來坐下……」

  水泱奇為免自己的辦公室被辛芥藍破壞殆盡,只得起身拉她坐到沙發上。

  「沙發該保養了,得記下請人來處理。」

  「你先別管那個,自會有人處理的。」

  「可是牛皮沙發要定期保養才能常保光鮮柔軟……」

  「芥藍、芥藍,看著我。」水泱奇捧住辛芥藍的臉,直視她不停環視辦公室的眼眸,引導她不安分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辛芥藍好一會兒後才凝望水泱奇的眼,圓圓的瞳眸一瞬也不瞬。

  「沒有人說你做得不夠好,你不需要慌張。」水泱奇柔聲安撫不安的表妹。

  「青江菜對不起我。」辛芥藍捉著抹布的右手來回抹著光可監人的茶几。「他不該說那種話,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他怎知我沒有付出過努力。」

  不,是第二次,可是她卻寧願沒有那第一次的會面。她竟然還幫了他,可惡!可惡!可惡!

  後悔莫及的辛芥藍氣憤不已,不知是氣她看錯人,還是氣封靖江那句話。

  「芥藍,你太敏感了,你還記得跟他們見面時,封先生還在辦公室裡跟企畫經理商討事情嗎?」水泱奇思前想後,完全想不起來封靖江何時說過「女人還是當秘書的好」這句話,可辛芥藍卻記得一清二楚,還十分不悅。

  「嗯。」辛芥藍秀氣的眉蹙著,微鬈的披肩長髮跟著右手的動作輕輕晃動。

  「後來他請秘書替我們幾個人加咖啡和茶水,然後向秘書道謝……」

  「就是這個時候!死青江菜看了我一眼後說:『女人還是當秘書的好。』」辛芥藍一想起封靖江當時的眼神,一把火就不受控制地燃燒起來。「可惡,我當特助是犯到他還怎樣?他不看我就沒事了!」

  「呃……」水泱奇腦袋一片空白,他安撫歇斯底里的女人一向是轉身走人,可現下發瘋的是他的表妹,再怎麼樣,他也得陪在她身邊。「也許封先生沒有那個意思。」

  「哼!」辛芥藍餘氣未消。

  「芥藍,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需要因為他人的一兩句話就動搖自己。」水泱奇的手指穿過辛芥藍柔軟微鬈的髮絲裡,笑道。

  「嗯。」辛芥藍終於冷靜下來,一冷卻沸騰的心思,她懊惱地將額頭靠上水泱奇的肩膀,「天啊!我又犯了……我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再犯的,我已經維持了三個星期沒有碎碎念,就連潔癖犯了也沒破功,可是我今天竟然發作了好幾次,我這三星期的優異成績全毀了,我以後還能維持那麼久的紀錄嗎?」

  「芥藍。」水泱奇翻翻白眼,在心裡大叫上帝。

  「都是那個F先生跟青江菜害我的,我被他們兩個人害死了……」

  「芥藍,安靜。」水泱奇頭痛地制止表妹。

  「泱奇,對不起……」意識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辛芥藍克制地閉上嘴。

  「沒關係,只要你下次別再犯潔癖便行。」水泱奇示意辛芥藍看看辦公室。

  辛芥藍雙頰飛上兩朵紅雲,「至少……至少它很乾淨。」

  「是啊,太乾淨了。」水泱奇苦笑著捏捏辛芥藍的臉頰,「你啊!找個男朋友當出氣筒算了。」

  「我身邊的男人不是死會就是親戚,你要我搞婚外情還是亂倫?」辛芥藍吁口長氣歎道。

  「我只希望你能找到喜歡的人,然後幸福。」這是奢望,像他們這種背景的孩子,通常兩情相悅與幸福快樂在他們身上出現的機率是很低的。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像我哥那樣,跟阿水平凡又快樂地過日子,遠離了風暴。」辛芥藍此次去美國,見兄長與妻子恩愛的模樣,不由得心生羨慕,「他們現在最大的煩惱只是兒子離家出走,可是我們即使被本家排拒在外、即使一切都得靠自己,可是一旦發生什麼事,我們都無法避免被捲入家族風暴內。」

  「這是我們的宿命,你無法逃避。」水泱奇近日來不只為瑞新將併入寰宇而煩心,連遠在新加坡的水家繼承人之爭的颱風尾都掃到他身上。

  「反正我是女兒,沒有什麼資格爭權奪利,我比較擔心你。」辛芥藍本就遠離權力中心,她的出身與性別在辛家都不被重視,只有兄長會關心她、照顧她。

  「我?你放心,我情願在台灣當個小總經理,也不願回新加坡做內鬥下的犧牲品。」

  辛家老太爺能默許辛濟清的出走,內定辛起耀為繼承人時,辛家親戚也沒有一人敢吭聲;可水家上下沒有一個出聲便能制止眾人的大人物,是以大家爭奪不休,擁有直系繼承資格的水逸靈與水傾染兩姊妹,一個是大病初癒即將回來接掌水家:一個則早已遠離核心,過著與水家隔絕的生活。

  「那我只好勉為其難的繼續照顧你囉!」辛芥藍瞅著水泱奇,笑顏逐開。

  「是是是,拜託你了。」

  「總經理,這份文件請您過目。」辛芥藍想起適才自宙宇回來後,她不只是因犯病衝進他的辦公室,也是因為有份文件要讓他過目。「對了,大後天我得準時下班。」

  「有事?」

  「是有點事。」辛芥藍微皺起眉,覺得胃重重的,好像塞了很多東西沒有消化,心窩也隱隱發疼,但這些感覺只有一下子,消失速度之快讓她幾乎以為是錯覺。

  「什麼事?」水泱奇察覺她的異狀,邊問邊以眼神關注。

  辛芥藍瞟了水泱奇一眼,「跟F先生換行李回來。」

  「哦?」水泱奇臉上突然發出萬丈光芒。

  「別想。」看出水泱奇想當跟屁蟲的企圖,辛芥藍趕在他開口前堵住他。

  「哦……」水泱奇失望地垂眸。

  「別裝可憐。」

  「嗯,去做事吧,那天特准你準時下班。」水泱奇灑脫地笑笑,拍拍辛芥藍的肩。

  「謝啦。」辛芥藍微笑頷首後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除了過分光潔外,一如往常。

  ※    ※    ※

  「那個芥藍菜對我有莫名的敵意。」封靖江很肯定的說。

  「芥藍菜?」亞瑟一頭霧水地問。

  誰是芥藍菜?

  「就是瑞新總經理的特助兼秘書啊,她的名字不是一種菜嗎?」封靖江對辛芥藍的臉蛋沒有什麼印象,但對她的名字印象很深。

  他困擾了三天,只是這三天他忙昏了頭,直至今日午後得空與亞瑟共進午晚餐,看到餐卓上的蠔油芥藍才想到。

  「三天前的事情你到現在才反應,也未免太晚了吧?」亞瑟揚眉,一邊舉箸夾走一塊糖醋排骨,任由酸甜的風味在口裡散開,讓他陶醉地合上眼睛讚歎。「啊,我實在是太喜歡中國菜了,酸甜的口感恰如其分,排骨軟硬適中……」

  「夠了,你以為在主持美食節目啊!」封靖江夾起芥藍菜沾上蠔油醬送入口中,嚼完入腹後肯定道:「芥藍菜一定對我有敵意。」

  這種感覺不需要觀察,靠著第六感便知,只是他不明白芥藍菜對他的敵意從何而來?他與她不過初次見面,況且他並沒有打算對瑞新做出裁員的舉動,既然如此,她為何對他有敵意?

  封靖江向來不在意「人」對他的看法,但辛芥藍的眼眸像烈火般炙燒而來,讓他很難不介意。還是,他錯將愛慕當成敵意?其實辛芥藍對他有意思,卻被他錯認為是敵意?

  封靖江推翻這個臆測,就算她真的對他有意思,他也不能接受。

  工作職場上的感情糾葛是最難解的,他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是以他寧可相信她對他有敵意。

  「你還在想她?」亞瑟想了想,思及三天前的會面,他覺得水泱奇是隻老狐狸,而辛芥藍則過於不苟言笑。「的確,她的眼神很不尋常。」

  辛芥藍的眼神燃燒著火焰,表面不動聲色,實則波濤洶湧,那眸裡燃的倒真像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我就說她對我有敵意,你還不相信!」封靖江在亞瑟想夾最後一塊糖醋排骨之前,將之夾送入口,「好吃。」

  「廢話,我點的當然好吃。」亞瑟眼巴巴地看著上司吃掉最後一塊糖醋排骨,有些扼腕。「你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什麼事?」

  「我不認識她,那天是第一次見面。」封靖江把整盤芥藍啃光。

  唔,或許該說是第二次會面,稍早在廁所前面,她見證且參與了他與茱莉的復合失敗事件。

  是因為那時他強迫她幫忙所以惹怒了她嗎?還是他沒有實質的道謝所以她生氣了?可那時明明是她自己不要的呀!

  「還是……」亞瑟淺藍的眸色變深,上下打量他,嘴角微撇,欲言又止。

  「怎樣?」封靖江橫眉豎目。

  「你對她的朋友或姊妹做了什麼?」

  「我說了我不認識她。」封靖江皺眉瞪著亞瑟,「我沒事不會去作奸犯科,你給我排的行程滿到連睡眠時間都不夠,我還能做什麼?」

  「是不能。對不起,我錯怪你了。」亞瑟忍住笑意道歉。

  「嘖,你分明要著我玩。」封靖江舀了碗湯喝。

  「誰教你雖然沒有女朋友,但從不缺女性玩伴。」

  「可是我不認識芥藍菜。」封靖江頓了頓,又道:「即使她的朋友、姊妹有可能成為我的女性友人,也不代表我做過什麼違背良心的事。」

  他處理男女關係向來是你情我願、乾淨俐落,但此刻亞瑟說的好像他是榜上有名的十大強姦要犯。

  「我又沒說我不相信,你何必急著解釋?」亞瑟因為糖醋排骨被搶走的不平舒緩了些。

  不過,向來忽視他人目光的封靖江竟會對辛芥藍的注視念念不忘,這背後……或許有些什麼被封靖江忽略的訊息存在。

  「誰知道你會不會假公濟私,乘機報仇?」

  「我是很專業的,即使你惹火了我,我還是你的助理,私怨歸私怨,公事歸公事,放心,執行長。」亞瑟笑道。

  他們結識多年,於公是好搭檔、於私是好友,即使如此,他們卻從未因私交良好而耽誤公事。

  公為公、私是私,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那就好。」封靖江笑開臉,突然想起,「對了,我要你列印的那張地圖,你列印了沒?」

  「在這兒。」亞瑟自西裝外套的暗袋中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張,遞給封靖江。

  「謝啦!」封靖江接過地圖攤開一看,「嗯,34C小姐做事倒挺細心的。」

  她將台北車站附近的道路與指標畫得一清二楚。

  「您去見她時,小心別嚇著人家。」依封靖江只顧物品不顧人的性格,說不定會嚇壞人。

  「我可不打算跟她有所交集,只要『John』平安回來,我管她的生死存亡。」想到再過幾個小時便能與「John」重逢,封靖江便不由自主地拉開笑臉。

  「你能不能多關心一下人?」亞瑟很怕這樣下去,封家會絕後。

  中國人不是講求傳宗接代嗎?怎麼封靖江一點也不著急?

  小心翼翼收妥地圖的封靖江聞言揚眉,「怎麼?嫌我給你的休假不夠多啊?」

  「不,我是指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人定下來。」

  「亞瑟,你怎會如此關心我的感情生活?你以前從不管的。」封靖江防備地瞇起眼來,想自亞瑟漾滿無奈的笑臉中探出一些端倪。

  「你不是中國人嗎?中國人下都注重傳宗接代?怎麼你都三十好幾了,還不結婚生子?」亞瑟純粹好奇。

  「別人我不知道,不過我是孤兒,即使有人收養我,但再怎麼樣,這個姓都是別人給我的,傳也是傳別人的宗,何況我不信任『人』這種多變的生物……」封靖江頓了頓,黑眸散放一抹朦朧的光輝,看得亞瑟頭皮發麻,「還是物品好,像我家的『Kevin』、『Akiko』、『Andy』,還有將要回家的『John』……」

  「Stop!」亞瑟忙制止封靖江談起那堆傢俱物品的事跡。「我瞭解了,你不用再說了。」

  這樣的封靖江,還是不要危害那些黃花閨女的好。亞瑟心灰意冷地想著。

  「亞瑟,你怎麼了?」

  「沒什麼。吃飯吧,六點半得同企管學院新開課的學員們做第一次的談話。」

  「講稿準備好了嗎?」

  這個新成立不久的公司,是除了租賃公司與投資公司外,第三個利多的行業。企業想要教育人才,他們就提供企業內部進修教育的環境、認證與師資,目前各個課程都已開至第二期,前景看好。

  「是的。」

  「我只講十分鐘,再長不只我受不了,學員也受不了。」

  「是。」亞瑟微笑記下。

  「還有,我真的只有十五分鐘可以帶回『John』嗎?」

  「是。」亞瑟的笑容逸去。

  「哦。」封靖江泫然欲泣的低頭。

  「別裝可憐。」亞瑟戳破他的偽裝。

  「我想跟『John』談一會兒心嘛!」

  「不行,你得先搞定美韓兩方,還要把被韓國搶走的資金搶回來。」

  「『John』流落在外,一定沒有被好好的對待……」

  「不行。」

  「亞瑟……」

  「不行!」

Rank: 2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7-29 14:00: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原來台北車站東三門是台北車站裡的一個出口啊!」封靖江撫著下巴,對照著地圖低聲自語。

  「執行長,您只有十五分鐘。」亞瑟在一旁提醒。

  「我知道了啦!」封靖江不耐煩地回叫,邊邁開大步往寫著東三門的門口走。

  這時辛芥藍也拉著行李箱走向東三門,等著F先生的到來。

  「『John』!』

  John?辛芥藍才站定沒多久,只聞一聲如雷貫耳的叫喚,引得在台北車站內穿梭的人潮駐足觀望。

  可能是遇到很久沒見的熟人吧!太過興奮所以……辛芥藍才這麼想,只見一道黑影直朝自己的身邊撲過來,她呆了呆,回過神後發現手上持握的行李箱竟被一個高大的男人給抱入懷中。

  「呃……先生……」辛芥藍微揚眉,不太清楚他在做什麼。

  還沒問出個完整的問句,只見那男人開始對行李箱上下其手。

  她可以理解對喜歡物品愛不釋手的感覺,而且這個行李箱是高級貨,是以他這樣做雖然誇張了些,可是……

  「『John』!噢,『John』,你好不好?34C小姐有沒有欺壓你?她對你好不好?『John』,你不在的這段期間,我好想你……」

  辛芥藍的嘴巴隨著入耳的話語愈張愈大。

  她……她耳朵有沒有問題?她竟然聽見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著行李箱噓寒問暖,簡直……簡直是把行李箱當成人……

  可是……這行李箱是屬於F先生的呀!眼前這個男人……就是F先生?

  為什麼F先生會抱著行李箱,還跟它說話?辛芥藍貧乏的思考延展能力只能想到F先生其實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思及此,她只想拿回自己的行李箱,快速解決這個烏龍事件。

  「辛小姐?」另一名同樣西裝筆挺、手裡拖著一個與她手中一模一樣行李箱的外國男人走近她。

  「是,你是?」辛芥藍目瞪口呆地看著抱著行李箱的男人,好一會兒後才恢復說話的能力,覺得眼前的外國人很面熟,好似最近才見過面。

  「我是他的私人助理……咦?」亞瑟因辛芥藍抬頭而認出她來。「辛小姐!」

  辛芥藍--水泱奇的助理兼秘書,今天吃晚餐時還提到她。

  「辛克里先生?!」辛芥藍也認出了亞瑟,沒想到會在此遇見寰宇集團執行長的特助。「怎麼……」

  她來回看著蹲在地上沒有形象可言的封靖江,頭皮開始因料想到事情的走向而發麻。

  亞瑟率先自驚訝中回復,「辛芥藍小姐,您前些日子是否曾前往加拿大,然後拿錯行李……」

  「F先生?你是F先生?」那個機車男F先生?辛芥藍打斷亞瑟的描述,不敢置信地指著亞瑟驚叫。

  她沒想到那位讓她滿肚子圈圈叉叉的男人竟是……青江菜的助理?!

  「不,我不是。」亞瑟由辛芥藍訝異的驚叫中確認她的身份--34C小姐。嘴角扯出一抹尷尬的弧度,指指跪在地上抱著「John」的上司,「他才是。」

  「嗯?!」辛芥藍睜大眼眸,覷眼身旁的男人,與聽見亞瑟喚出她的名字而抬頭的他四目相對--

  一陣靜寂。

  「青江菜?!」

  「芥藍菜?!」

  兩人互瞪了一會兒,氣氛靜默著--

  「你就是那個說話難聽又難相處的34C小姐?」

  「你就是那個路癡又機車的F先生?」

  ※    ※   ※

  「你說什麼?!」辛芥藍先發制人地揪住封靖江的領帶,口氣火爆地質問。

  原本打算息事寧人、速戰速決的她老早將這個想法丟諸腦後,現下她只想好好發洩這三天的怨氣。

  「我又不是機車,為什麼你要叫我機車?」封靖江訝異的程度不亞於辛芥藍,即使他不太清楚為什麼「機車」這個名詞會出現,但自她的口氣推想,也知那絕不會是稱讚。

  他不免猜想,三天前的會面,她的敵意極可能是由此而來,但拿錯行李又不只是他的錯,她氣焰如此高張,他怎嚥得下這口氣?

  況且打他們開始聯絡,她便一直刁難他,老虎不發威,她拿他是病貓!

  「機車男,你怎麼會知道我的SIZE?你是不是開了我的行李箱,翻了我的衣物?一定是這樣,你這個可惡的小偷……」

  她當時只借用他的上衣跟外套--雖然一度想要拍賣它們,她好歹也有將他們送洗,花了一大筆錢來交換行李,但這個男人卻一點風度也沒有,她的私密全被他看光了!

  「兩位……」一旁的亞瑟想勸和,卻被封靖江的眼神給制止。

  他們兩人的嗓門真大,即使在人潮比較少的東三門,也引起不少注意。

  「我不是小偷,我是為了找尋你的資料才會翻動裡面的東西;我不相信你沒動我的小黑一號跟小灰二號。」

  「那是什麼東西?」有了John,還有小黑一號跟小灰二號啊?

  「我的Armani!」他一會兒定要打開「John」,檢查所有東西的安好與否。

  封靖江原以為他可以趁這十五分鐘與「John」短暫談心,卻沒想到這十五分鐘全用來與辛芥藍爭吵。

  「Armani了不起啊!」她平常的衣物雖然不是名牌,可也有牌子的。雖然不好名牌,但為了上班以及下班後偶爾參加的正式聚會,她還是有好幾套名牌服飾,而好巧不巧,她也是Armani女裝的好用者。

  它那知性冷靜的風格與精準的剪裁正是她性格中所缺乏的一環特質,穿上它們,就像一層盔甲將她容易失控的脾氣給鎖住,護衛著她。

  可現在即使她就穿著Armani,也擋下住沸騰的怒火外洩。

  「是了不起。」小黑-號跟小灰二號是家裡的新成員,他們跟「John」一起失蹤,就像突然少了三個家人一樣,對他而言當然重要。

  辛芥藍倒吸口氣,覺得身體內被怒氣給焚燒翻騰著,尤其以脆弱的胃部所受到的衝擊最大。

  「你這個神經病!」

  「喂,我的『John』被你帶走,我都還沒發飆,你氣個什麼勁啊!你買個跟『John』一樣的行李箱就算了,竟還帶走我的『John』,留下你的仿冒品給我!」

  封靖江抱著「John」,領帶被捉住,讓他一度呼吸困難,所幸他及時站起身,領帶雖仍被揪著,可因身高的差距改變,反而是辛芥藍被帶往他懷裡,但因她一邊與他爭吵,一邊還與胃痛對抗,而渾然未覺。

  「喂,你不要做賊的喊捉賊哦,我還回機場去跟航空公司的人理論,可是他們說你早就不知去向,害我搬了那麼重的行李跑來跑去,我在加拿大多慘,你知不知道?」

  「你慘關我什麼事?本來就是因為你拿錯行李……嗚……」封靖江接下來的話全因辛芥藍用力勒住他的領帶而消音,只見她凶神惡煞地狠瞪他。

  「我拿錯行李?你怎麼能確認不是你先拿錯行李?可惡的爛男人,別什麼過錯都推到我身上!」辛芥藍一想起她在加拿大的悲慘生活,就滿肚子火,這個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的男人又火上添油,分明找死!

  該死的!痛死了!辛芥藍吼完更覺胃揪成一團,纏著封靖江領帶的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芥藍菜小姐,你別一直勒我的脖子。」封靖江皺起眉頭,深覺女人一歇斯底里起來,什麼形象都不顧。

  「你叫我什麼?!」舊恨未消,新仇又添兩筆,辛芥藍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有種再說一次!」

  「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你正在犯下殺人罪。」封靖江快喘不過氣來了,但他沒有扯下辛芥藍的手,任她貼在自己身上,打算等她自己發現兩人的距離有多曖昧。「我不想當被害人,我想你也不願意當現行犯。」

  辛芥藍經他一提,才發現她幾乎是貼在他身上,忙鬆手推開他。「你你你……」

  她手指顫顫地指著他,另一手抱著作怪的胃,臉色蒼白,久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怎樣?」封靖江制止亞瑟插手,嘴角揚起個可惡的笑痕,輕咳幾聲,調整領帶,低頭看著只及自己下巴的辛芥藍。

  他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湊巧,好似自拿錯行李開始,他們的生活也交集糾纏在一起。

  封靖江不喜歡這種無法臆度的巧合。

  辛芥藍胸前的起伏劇烈,胃隱隱絞痛,她花了好大的力氣冷卻平復,胃的不適卻未因此解決,「算了,行李箱還給你,我的呢?」

  「它有名字,叫『John』。」封靖江臉色一變。他最見不得有人對他的東西表現不敬。

  亞瑟抬手看看腕表,七點十三分,再兩分鐘就非走不可;可現下的情況,他沒辦法插入正在氣頭上的兩個人。於是他拿出行動電話,開始調動時間,要另外兩位助理盡量拖時間。

  日後他得小心別讓這兩個人兜在一起,否則正事都會被閒置一旁。

  辛芥藍不想跟個神經病爭論,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隨便叫什麼,我的行李箱呢?」

  她想拿了東西直接到台大醫院掛病號,該死的!胃的翻絞已經不是她能忍受的了……

  她的氣息開始紊亂,抱著胃的手由一手變為雙手,她咬著下唇,額角冒出一顆又一顆的冷汗,直覺得噁心。

  封靖江才要回嘴,卻見辛芥藍一臉痛苦地抱著肚子,他皺起眉頭,「芥藍菜,你的臉色很難看。」

  活像公司倒了,欠債好幾百億、想跳樓一死百了的摸樣。

  辛芥藍揚起濕潤的眼睫,眼前所兒的景物開始分裂成好幾個重疊的影像。

  「我叫辛芥藍……不是芥藍菜……我……嗚……」一股難耐的酸苦腥澀急湧上喉嚨,她壓抑不住地吐了出來,膝蓋一軟,頓失重心的她只能捉住眼前能倚靠的東西。

  「喂!我的小黑……」封靖江的警告言猶在耳,但她已聽不見接續的話語,唯一殘留在她發黑意識裡的,只有身體裡似乎有個地方被掏空,再也填不滿……

  「芥藍菜!」封靖江推著捉住他西裝衣擺,不由分說便狂吐一通的辛芥藍。

  她沒有反應,軟癱的身子被他輕易推開,他臉色大變,顧不得自己被吐了一身,蹲下半抱起她,搖著眉緊蹙、眼眸緊合、臉色刷白、唇無血色的她。「喂,芥藍菜!34C小姐!你別裝死啊!」

  「Lance,她昏過去了。」亞瑟適時提點。

  「看樣子是。」封靖江想也不想的騰空抱起她,「這附近有什麼醫院?」

  「台大。」

  「好,我們先去那兒再回公司。」封靖江神情丕變,從容下令,「別忘了我的『John』。』

  「是。」

  「美韓方面來得及趕上嗎?」封靖江抱著串芥藍上車,吩咐司機開向台大醫院。

  「我已經請Willy與Dean先頂著,不過你知道……」

  「我知道美國與韓國方面的難纏。」封靖江皺眉,脫下西裝外套,「我得先換過衣服……」

  接過亞瑟遞過來的毛巾,他先行擦拭串芥藍那沾上嘔吐物與汗水的臉蛋,以及他身上被她吐到的地方,「她也是穿Armani……」

  粗大的指節輕擦過她的臉頰,封靖江心頭莫名升起一抹怪異的奇妙感覺。

  「需要通知水泱奇來嗎?」

  「也好。」封靖江很快忘卻那種異樣感。

  ※    ※     ※

  光很刺眼。

  明亮到她不知是身在夢裡抑或是清醒的,耳邊有談話的聲音,但她聽不真切,她想叫他們別吵,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急性胃炎,造成的原因有飲食不當,例如暴飲暴食,或是吃下含病源菌的食物或毒物,還有對異種蛋白的過敏性反應,最後是精神壓力和不安所造成。我們做過測試,發現辛小姐可能是由於精神壓力與不安引發的胃炎……」

  「那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她有嘔吐與吐血的情況,需要住院休養幾天。」

  「這樣啊……」

  「表舅,你對姑姑這麼不好啊?」

  「我可沒虐待她。」水泱奇弄亂身邊年約十二、三歲,講話帶有濃厚腔調的男孩的頭髮。「護士小姐,請問住院手續……」

  「辛小姐的住院手續已經有人辦好了。」

  「哦?」

  「好像是送辛小姐來醫院的兩位男士辦的。」

  「哦,謝謝。」水泱奇微笑以對,低頭叮囑:「起耀,你乖乖待在這兒看著你姑姑,表舅去打通電話,別亂跑,知道嗎?」

  要不是為了到機場接辛起耀,水泱奇也不會拖到現在才趕到醫院,不過他想不通為何辛芥藍會同封靖江扯在一起。當他接到封靖江助理亞瑟打來的電話,聽聞亞瑟告知辛芥藍住院的消息,他壓抑下震驚地答允會通知她的家人。

  天知道她在台灣的家人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剛踏上台灣土地的辛起耀。

  說到這個,一會兒得好好盤問辛起耀這三天上哪兒去。水泱奇暗自打算苦。

  「安啦,你快去吧!」才十二歲,還沒變聲,身高已經快160的辛起耀拍拍胸脯保證。

  水泱奇頷首,定出病房去找地方打電話。

  辛起耀坐上床邊的椅子,一揚頭,即見本該沉睡中的辛芥藍張著眼睛瞪著天花板看。

  「哇!鬼啊!」沒有防備的辛起耀驚跳起來。 

  「小耀?」口乾舌燥的辛芥藍因辛起耀的亂叫而拉回縹緲的心思,認出床邊的人是誰後,皺起的眉頭漸漸舒開。

  發現辛芥藍的意識還算清楚,也叫得出他的名字,辛起耀驚魂未定的坐下。「姑,你能不能別這樣嚇人啊!很恐怖耶!」

  才在飛機上看了恐怖片的辛起耀,禁不起在現實上映的驚嚇。

  「你果然來台灣了……」辛芥藍只覺得自己好像死過一次又活回來,連說話都得用盡所有的氣力。

  「姑,你覺得怎麼樣?」辛起耀被辛芥藍有氣無力的聲音勾起憂心,握住她冰冷的手,關心的問。

  「沒力氣,很痛。」辛芥藍不敢稍動,生怕引起更深的痛楚。

  「那你好好休息。」辛起耀為辛芥藍蓋好被子。

  「對了。」辛芥藍緩慢的眨動眼睫。

  「嗯?」辛起耀仍然握著她的手。

  「你媽咪要你打通電話回家報平安,你爸比要你好自為之,如果缺錢就跟姑還有舅借,但別忘了開學之前要回家。」辛芥藍將懸掛於心的叮嚀說完後,便疲累地睡去。

  辛起耀聞言呆了半晌,才哽咽地對著沉睡的辛芥藍道謝。

  「爸比真瞭解我,希望媽咪沒有哭。」

  辛起耀最擔心的莫過於讓母親哭泣,最害怕的莫過於讓父親憂心。可是他必須讓爺爺知道他的決心,他雖然有意接下辛家的事業,但不代表他想要「現在」接掌。也不想想他現在才十二歲,即使已到了該學習繼承人職責的時候,他還想多玩個幾年。他知道自由對他而言是奢望,可他不願意這麼早失去,只有他自己能決定他要捨棄什麼,別人沒有權利幫他決定。

  當水泱奇回來時,辛起耀已趴在床邊睡著了。水泱奇上前輕拍辛起耀,喚醒他。

  「舅?」辛起耀揉著惺忪睡眼。

  「你累了吧?我先載你回去休息。」水泱奇還有公事沒處理完,打算載辛起耀回家,梳洗過後將公事帶來醫院,一邊辦公一邊看顧辛芥藍。

  「那你呢?」辛起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問道。

  「你不必擔心我。對了,你吃過沒?」水泱奇替辛起耀背超隨身的行李,兩人的談話聲漸行漸遠。

  只剩一室清靜。

Rank: 2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7-29 14:0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為什麼要買花?我們只是來還行李箱的吧?」

  封靖江忙了一整天,想著下班後要好好的跟傢俱們談談心,結果亞瑟卻拿了束花塞進他的懷裡,不由分說地連人帶花把他塞進車子裡。

  問明去處的封靖江厭惡地盯著手上那束淡雅的海芋加紫籐。

  他不想見辛芥藍,每次一見她,他就會脫離常軌,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真的很差。但那天辛芥藍那張蒼白無血色的容顏卻不時地浮現眼前,而且他竟因此呼吸困難、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凍結……

  這種可怕的症狀只在他思及辛芥藍時會發生。

  「探望生病的人總得帶點什麼東西吧?」亞瑟知道封靖江的不情願,什麼都替他安排好了。

  「哼,她自己昏倒還吐了我一身,弄髒我的小黑,沒要她賠就算了,現在還要我去探望她?」封靖江眉頭打了好幾個結,就是不舒坦。

  「念在她即將成為你旗下一員的分上,來探望她總行了吧?」

  「那更慘,會讓人以為我對她有特殊待遇。」

  「你別這麼難搞行不行?」亞瑟忍不住賞了封靖江一記拐子,現在是下班時間,他們恢復平等的關係,他想賞他幾個拐子都行。

  「我怕她看到我又吐,那我豈不是害了人家?」封靖江撇撇唇,很不以為然,「反正行李箱寄回去她的公司不就得了?」

  「姓封的,我想打你。」亞瑟深知封靖江對人際關係的幼稚,但他都三十好幾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總有一天他會變成孤單老人,成天只能跟傢俱說話--他現在就是。「身為一名執行長,你實在是不怎麼合格。」

  「我工作上還有可以挑剔的嗎?」封靖江被罵不能還口,否則亞瑟會說更多的話來叨念他,從大學時代就是這樣。

  「沒有,但是執行長,你的人際關係是負分。」

  「我至少打理好了與生意對象的人際關係。」誰會知道商場上能言善道、精明俐落的他,私底下竟有嚴重的戀物癬?

  「那不夠。」亞瑟見過他與辛芥藍的互動後,才發現他的好友於公於私,只有與人的相處互動呈負成長。

  他與未婚妻蘇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們都覺得該是讓封靖江這個EQ低能兒長大的時候了。

  於是他挑了讓封靖江另眼看待,又容易令他失控的辛芥藍,希望他能藉此學習管理好自己的EQ。

  封靖江瞥眼駕駛座上的亞瑟,見他一臉陰驚冷漠的模樣,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決定閉上嘴巴不再說話,省得亞瑟一股火氣上來,他們都成了車下亡魂。

  亞瑟見封靖江不再回嘴,以為他終於聽進自己苦口婆心的「勸告」,很是欣慰地專心開車。

  車子一個轉彎,駛進台大醫院的新大樓前。

  「你先上去吧,我去停車。」

  「喂,亞瑟,我……」封靖江根本不想上去看辛芥藍,但話還沒說完,亞瑟就將車子駛離,一陣風沙呼嘯而過,只留下滿臉錯愕的他。

  封靖江翻翻白眼,只得捧著花束、僵著一張臉,依著記憶尋找辛芥藍的病房。

  病房的門開著,裡頭傳來的談話聲讓他有些遲疑地緩下腳步。但轉念一想,他何必遲疑?反正送完花、還完行李就可以閃人,何需因有人在而猶豫?

  做完心理建設,封靖江大搖大擺的走進病房。

  「辛小姐……」還是禮貌點,省得叫她芥藍菜又讓她胃炎復發,到時倒楣的人還是他。

  封靖江的話尾隱去,與房內的人大眼瞪小眼。

  ※    ※     ※

  「小耀,你姑姑沒有醒嗎?」水泱奇下班後直衝醫院,只見辛芥藍臉色蒼白,依舊沉睡著。

  「她睡了一整天,好像要趁這兩天睡完沒睡飽的覺一樣。」辛起耀自國語日報中抬頭,「這些字好難認,為什麼旁邊會有怪怪的符號?」

  「她有吃東西嗎?」水泱奇瞄了一眼辛起耀手上的報紙,「那是注音符號,不像我們是用拼音的。」

  「嗯,吃了一些,但是沒有很多。」辛起耀接過水泱奇買來的晚餐,拆開包裝,頓時香氣四溢。「這是什麼?」

  「肉羹米粉。」

  「米粉?那是什麼東西?」辛起耀用衛生筷夾起一束細白的粉條,好奇的問。

  「可以吃的東西。你別玩,趁熱吃。」水泱奇催促著辛起耀。

  「哦。」辛起耀吃了兩口,覺得很好吃,開始狂吃。

  「對了,你跟你爸比、媽咪聯絡沒?」

  「嗯,聯絡了,爸比叫我不要給你們添麻煩,就當是放寒假來玩的。」

  「那就好。那老太爺知道你在這兒嗎?」

  「我可是先到越南,接著又轉到泰國,之後再從香港轉機到台灣來的,他得花上好一陣子才能找到我。」辛起耀花了三天擾亂他們的追蹤。

  水泱奇聞言不禁微笑,真不知該為辛家慶辛繼承人這麼精明,還是該為他的搞怪歎息。

  「辛小姐……」房門口傳來一聲叫喚。

  水泱奇與辛起耀兩人的交談因封靖江的到來而停止。

  「水先生。」封靖江沒想到會遇見水泱奇,一時之間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

  心,在一瞬間像被掏光,空洞地讓他不知如何自處。他不明所以的皺起眉,摀住心口,空泛的腦袋挖不出話語來應對。

  不該這樣的,他不該因為這種小事就--失去思考能力,平時他處理更大的事件都未曾像現在一樣失措。

  「封先生,請坐。」水泱奇的訝異只有一會兒,他起身讓封靖江坐上床尾的沙發椅。「這次真是謝謝您與辛克里先生。」

  「呃,不客氣,只是舉手之勞。」封靖江EQ再怎麼低,也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他將手中的花遞出去,「這是送給辛小姐的,祝她早日康復,再見。」

  「謝謝,請稍等。」水泱奇接過花,腳步一移,阻去了封靖江的去路。「既然來了,就坐會兒聊聊吧!」

  「呃,我還有事……」封靖江不知道自己能聊什麼,他對水泱奇乃至辛芥藍都不瞭解,而他也無意得知水泱奇與辛芥藍的關係。

  「封先生,你誤會了。」水泱奇見封靖江神情窘迫的模樣,便知他誤解了一些事。

  「啊?我誤會什麼?」封靖江看向門口,想著亞瑟怎麼還不上來。

  「芥藍是我表妹,我是她在台灣唯一的親人。」水泱奇主動解釋著。

  「哦?」封靖江還以為他們是戀人。不過他們是戀人或是表兄妹根本不關他的事,他只是前來送花,看看辛芥藍狀況如何而已。

  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回應中帶有放鬆的意味,封靖江有些尷尬地坐回原位。

  水泱奇拿著花束和花瓶走向附設的洗臉台,將花束插入花瓶。

  「我叫辛起耀,封叔叔好。」忙著吃肉羹米粉的辛起耀,找了空檔自我介紹兼打招呼。

  「你好。」他也姓辛?打量辛起耀與床上的辛芥藍,發現他們有三分相似。

  「辛芥藍是我姑姑,水泱奇是我表舅。」辛起耀主動解釋他們的關係。



  「吃你的東西。」拿著花瓶走來的水泱奇阻止辛起耀的多嘴,辛起耀吐吐舌,又埋首於米粉中。

  「辛小姐現在情況如何?」

  「得住院修養幾天。」

  「哦。」封靖江點點頭,「我還是先走好了。」

  水泱奇才要出口挽留,辛芥藍的聲音隨即傳來。「你怎麼來了?」

  封靖江看了眼床上卸了妝的清妍佳人。「探望你,順便還你行李箱。」只是行李箱還在亞瑟的後車廂裡。

  「你會這麼好心?」辛芥藍示意辛起耀為她調整床的高度,瞪著封靖江。

  辛芥藍沒想到封靖江會前來探望,她原以為是路人送她進醫院,經水泱奇提起,才知原來是封靖江送她到醫院的。

  她不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以封靖江的態度,以及相見兩次皆不歡而散的情況看來,她實在很難相信他會這麼好心,她猜八成是他的特助亞瑟送她進醫院,而封靖江只是順便附帶的陪客。

  「送你來只是舉手之勞。」封靖江見辛芥藍雖然口氣虛軟、臉色蒼白,可那雙黑眸裡依然盈漾著敵意。

  封靖江只覺得自己被好心搭救的狗反咬一口,痛是痛,倒是沒什麼感覺;只是辛芥藍的眼神讓他倍受威脅,他還未分析清楚適才自己的反應,見著辛芥藍只有更加混亂。

  「是哦,真是謝謝你。」辛芥藍語帶諷刺的道謝。

  「別謝,該算的還是要算。」封靖江冷冷一笑,不想因此失控,卻發現情緒開始掙離自己所能掌控的範圍。

  水泱奇和辛起耀兩人見苗頭不對,便閃到一旁看著以眼神較勁的辛芥藍與封靖江,只覺原就微冷的病房溫度霎時降了十度。

  「算什麼?我行李箱都還給你了,真要說起來,是你欠我才是。」

  「別忘了你吐了我一身,小黑的清洗費用你得付。」本來他想當被狗咬一口就算了,可是辛芥藍的態度讓他很難不介意。

  「小黑?」辛芥藍受夠了他為物品取名字的怪癖,「別告訴我那也是你的Armani?」

  「沒錯。」封靖江驕傲地揚高下巴。

  辛芥藍翻翻白眼,「我不想理你,你……」

  她別過臉,看見床旁置物櫃上的花束時神情一柔,轉眸瞟向封靖江,料定花是他送來,因此道:「謝謝。」

  「啊?!」她怎麼先是對他凶又跟他道謝?封靖江被辛芥藍驟變的態度給弄糊塗了。「你跟我道謝?」他有沒聽錯?封靖江轉向一旁隔岸觀火的水泱奇與辛起耀尋求肯定,他們同時點頭。

  「嗯。」辛芥藍的火氣被海芋帶走,她微揚唇角,「謝謝你的花。」

  封靖江從來不知道女人這麼好騙,一束花就得到她的笑容,他身邊交往的女伴都要見到亮眼的珠寶或是高價禮物才肯展露笑顏,可辛芥藍竟然……

  封靖江發覺自己的心竟因此悸動不已。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他神色微恙地摀住狂跳不已的心口,忍不住皺起眉頭。「你的道謝來得真不容易。」

  要聽她一聲道謝還得先莫名其妙被敵視、然後被吐一身、再大吵一架後才如願。

  「你若是不這麼欠罵又欠揍,我會一直很有禮貌。」辛芥藍唇畔的笑意逸去。

  她跟他前輩子一定是互砍而死,這輩子才有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我哪裡惹到你?」封靖江自認與辛芥藍沒有什麼瓜葛,除了他即將購併也門公司以及那件拿錯對方行李的烏龍事件。

  「全身上下、裡裡外外。」辛芥藍從封靖江說了那句「女人還是當秘書的好」就懷恨在心,早在心底認定他是隻沙豬。

  她生長的環境裡除了兄長外,每一個男人都是沙豬,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只需理家就好。

  可當女人們持了家,男人們卻不常回家,而且不准女人過問,只准自己過問女人。

  以情為鏈、以愛為鎖,以傳統的名義扣壓女人的例子她看得太多太多,發現從來只有女人遵守這些「守則」,卻不見男人依行。

  封靖江揚眉。「我不曾侵犯過你吧?」

  女人總是來去一陣風,快到讓他顯得反應慢一拍,她們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想捉也只能捉到她們殘留的影子。

  他不是個對「人」很靈敏的人,所以對於辛芥藍百轉的心思並不能理解,更不能體會。

  「什麼意思?」辛芥藍皺眉,胃又隱隱作痛。

  「意思是……我沒有在言語上或肢體上侵犯過你吧?為什麼你老像剌蝟一樣,在別人動作之前,就先伸出你的刺來傷人呢?」封靖江不否認他被刺得莫名其妙。

  「你敢說你沒有在言語上侵犯過我?」辛芥藍盈滿怒火的眸子陰惻惻地瞇起,一把火在體內延燒至四肢百骸,尤其胃更像三度灼傷一樣疼痛。

  水泱奇和辛起耀看情勢不對勁,想要開口圓場,卻找不到機會,無助的兩人生怕一腳踏進戰場,便因踩到地雷而死無全屍,因此遲遲不敢行動。

  「我沒有。」封靖江從不在公事上開玩笑,而與辛芥藍的接觸除了行李交換外,都只是公事上的交談。

  「機車F男,你明明叫我34C小姐,還敢說沒有在言語上侵犯我!」該死又沒神經的青江菜!

  「那只是一個稱呼,何況你的身材很標準……」封靖江話還沒說完,嘴就被水泱奇的手摀住。

  封靖江被水泱奇強行架離病房,自始至終都沒能說完整段話。

  「姑,別生氣,氣了又胃痛,多不值得啊!」辛起耀則留在病房裡安撫情緒波動劇烈,導致胃又發痛的辛芥藍。

  「別讓我再見到青江菜,否則哪天一定會被他氣到氣絕身亡。」辛芥藍痛到冷汗直冒、喘息不已。

  「姑,這樣好嗎?」辛起耀擰了條毛巾擦擦辛芥藍臉上的汗水。

  「什麼好不好?」

  「我覺得封叔叔好可憐,當你的出氣筒。」辛起耀「冒死」勸諫。

  辛芥藍聞言一愣,「我……我有嗎?」

  她只知道每次跟封靖江見面,說到最後都被他惹毛,然後失去理智,但最後的報應都在自己身上。

  「嗯……」辛起耀狀似沉吟思考,可頭卻猛點。

  「我很過分嗎?」辛芥藍抱苦肚子躺回床上,盯著與兄長一個模子出產的辛起耀。

  「其實還好,如果姑看過凡恩叔叔跟絃歌姨兩人的相處情況,會發現你對封叔叔只是小case,可是……」

  「嗯?」

  「可是凡恩叔叔跟絃歌姨是夫妻呀……」辛起耀話尾逸去,慧黠的眼不住溜轉,口吻絕對的無辜。

  「呃。」辛芥藍因辛起耀的一席話開始自省。她的怒氣像陣疾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有時候引爆點只是一句話或是一個眼神,但發洩完也就沒事了。

  只是……封靖江會不會出現得太湊巧了?這幾次惹怒她的人都是他,她發洩的對象也是他,所以……他是活該倒楣吧!

  想是這麼想,辛芥藍也知自己對封靖江少了對一般人的容忍力,失序掌控的場面唯有在面對他時才會發生。她腦裡雖然百轉千折,可最後她的理智凌駕其上,替代那些情感居多的心緒做了個結論--她得跟封靖江道歉。

  思及此,辛芥藍的胃又開始絞痛。莫名地,她就是不想對他俯首稱臣。

  「小耀……」辛芥藍伸手抱住辛起耀。

  「嗯?」辛起耀乖乖的扮演寵物的角色。

  「tranquilizer……」辛芥藍突然念出個單字。

  「tfanquilizer……?」辛起耀抬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姑,你突然念鎮定劑做什麼?」

  「沒有。」辛芥藍合上眼,鬆開手。「不知道為什麼,心緒一直無法平靜。」

  一想起封靖江,她便像急需鎮定劑般的焦躁易怒。

  「嗯?」辛起耀盯著辛芥藍蒼白的病容。「姑,你會不會是壓力太大了?」

  「我無時無刻都壓力大。」辛芥藍勉強一笑。所以她不適合從商,只適合輔佐。

  「我以後接掌辛家,第一個一定找舅跟你回家幫我。」辛起耀握拳立誓。

  「哈哈。」辛芥藍苦笑,「小耀長大後要記得才好。」

  「我記性很好的,姑不要忘記才是。」辛起耀此時就像個普通的小學生,天真又可愛。

  「對了!」辛起耀突然大叫一聲。

  「小耀,你發什麼神經?」

  「我終於想起來了,姑!」辛起耀雙目發光,一臉興奮、躍躍欲試地捉著辛芥藍的手。

  「想起什麼?」辛芥藍頭皮發麻地問,辛起耀的模樣像是見到待宰獵物的豺狼虎豹。

  「封靖江,他不就是那個寰宇集團的執行長,前些日子還上了雜誌封面的Lance Feng嗎?』

  「我只知道他是寰宇集團的執行長。」辛芥藍不知道他還上過雜誌封面。

  「姑,我要他!」辛起耀眼裡燃起熊熊的火焰,旺盛得讓辛芥藍退避三舍。

  「小耀,你這麼早就發現自己的性向了?!你爸知不知道?你媽呢?知道嗎?」辛芥藍完全想錯方向,緊張地反捉著辛起耀的手,「告訴姑姑,你發現多久了?有沒有男朋友或是心儀的人?有沒有做好安全措施?你是哪一方?」

  「姑姑,你在說什麼啊?我才十二歲,腦袋裝不了那麼多性事。」辛起耀「純情」地紅了臉,「我是說我想要封靖江來幫我。」

  「呃?!」辛芥藍蒼白的臉頰染上一抹嫣紅,「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

  「是啊,不然姑以為我在說什麼?」辛起耀嘴角噙笑地問。

  「沒什麼。你想要他過去辛家幫你,得等你長大。」辛芥藍看著辛起耀的眼神不再像是看個孩子。

  「我知道,可是我必須從現在開始建立我的人脈,我可不想一入主辛家就被吃得死死的。」

  「小耀。」辛芥藍感到有點啼笑皆非,胃痛因對辛起耀的疼惜而遺忘。「如果你不願意,你可以跟你爸比說的。」

  「我沒有不願意,我小時候的心願就是要賺很多錢,再以錢滾錢,現在有辛家給我當靠山,有什麼不好?只是在我願意接掌之前,我寧願先磨練幾年,培養屬於我的團隊,再將辛家變成我的……」辛起耀陡然止言,展露笑容,「這是我的理想,誰知道爺爺那老頭會突然來美國把我捉回新加坡,幸好我早有防備,不然我現在不會在這兒。」

  「小耀,你還是像個十二歲的孩子比較好。」辛芥藍覺得自己好似在跟一個同齡的男人說話,可在眼前的明明是個男孩。「你在台灣的期間,不准你像個大人。」

  辛起耀盯著辛芥藍好一會兒,才道:「在我變回小孩子之前,我要請姑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

  「幫我延攬封叔叔。」

  「什麼?!」辛芥藍的腦袋回路秀逗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封叔叔雖是宙字的執行長,可宙宇附屬在寰宇之下,總有一天,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他會被取代。我在這種事發生之前先行延攬,給他更好的payment與authority,有何不可?」

  「可是他終究與辛家無關,你給他再多的東西,他仍是你的僱員,那與現在的情況有何不同?」辛芥藍同意辛起耀的說法,可實行上仍有困難。

  「這點姑放心,我已經想好讓封叔叔留在辛家的方法了。」辛起耀神秘莫測地一笑,撲回床畔,「姑,台灣真是美食的天堂,連舅買的一小碗肉羹米粉都好吃到不行,住在台灣真好。」這小子轉移話題的速度比光速還快。

  辛芥藍看著一開口即停不了的辛起耀,不難想像他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樣的人。奇怪的是,看著辛起耀,她竟然開始想像封靖江在這個年歲的時候在做些什麼?

  她甩甩頭,將這個奇怪思想甩出腦海,然而下一個冒出的念頭竟是如何幫辛起耀拉攏封靖江。

  她真是……唔……胃又痛了。

  辛芥藍只覺自己流年不利,才會認識封靖江這個瘟神。她現在只祈禱自己出院後別再跟他接觸,否則她的氣質肯定被他氣光。

Rank: 2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7-29 14:01: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同樣的想法根植在封靖江的心底,怎麼也拔除不了。

  「水先生,我真佩服你能跟她共事如此之久。」封靖江真覺得水泱奇是個耐性十足的男人。

  「封先生不介意的話,就喚我泱奇吧!」水泱奇不習慣下了班還跟人先生來先生去的。

  「那你也喚我靖江吧!泱奇。」封靖江拍拍水泱奇的肩,像個初識的友人,而不是未來的上司。

  「芥藍的個性比較敏感,她已經很克制了。」水泱奇面不改色的說著謊言,事實上,他沒有見過辛芥藍發過如此大的脾氣。

  但他不知封靖江做了什麼,讓辛芥藍見他一次便失控一次,基本上,水泱奇比較傾向於站在看戲的立場。

  「那樣叫克制?一名員工假若像她一樣亂發脾氣,於公於私都不是好事,她要學會更加自制,否則被人從背後捅一刀也不自知。」封靖江很正經、誠懇地「勸」道。「泱奇,我個人很欣賞你的行事作風以及人品,但是你有這樣一個助理兼秘書,竟然還沒被鬥倒,更讓我佩服萬分。」

  此番「勸說」,聽進水泱奇耳裡,成了「訓示」。

  水泱奇一愣,盯著封靖江看了良久,才理會封靖江的為人有可能是……水泱奇忍住笑,但笑意關不住地漾於嘴角揚起的弧度。

  「靖江,你……」

  「嗯?」封靖江揚眉,不很明瞭水泱奇那似笑非笑、語意不明的叫喚。

  「你平常說話就這樣?」水泱奇想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

  「很奇怪嗎?」封靖江揚眉反問。

  「不,只是你的口氣聽起來像教訓,不太像勸說。」水泱奇直言。

  「我是在勸你--很認真的規勸,不是在教訓你,現在下了班,沒有必要頂著權責說話。」封靖江認真的說,「況且我平常講話就是這個樣子。」

  他只有在對心愛的東西說話時才會變聲調,連跟亞瑟說話亦是正經八百,只有一個例外--面對辛芥藍時。

  「你一定常被誤會。」

  「我不太清楚,倒是挺多人跟我說過話後,常常斷了聯絡。」封靖江沒有深思過自己說話的口吻,反正亞瑟與他的養父母及兄弟姊妹都很習慣。

  「你私底下跟工作時不太一樣。」水泱奇下了結論。

  「是不一樣。」封靖江私底下不太理人。

  「你真的是太有趣了。」水泱奇忍不住大笑出聲。

  水泱奇能想像亞瑟為封靖江擔了多少心,如同他為辛芥藍擔心一般。

  「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天,封靖江真是商界奇人啊!他這種過度認真與有話直說的尖銳個性,竟然還沒被拉下台,實在是奇跡。

  「呃……泱奇,我能在自己成為笑柄之前,知道我為什麼會成為笑柄嗎?」封靖江不明白為何水泱奇在瞪著他好一會兒後,突然說他很有趣?

  「咳!不好意思,我一時忍不住……恕我冒昧,你私底下跟朋友談話也是如此嗎?」水泱奇邊忍住笑意邊問,態度自然而親和,完全不將封靖江當成上司。

  「我朋友總是說我過度認真,不過我自己並不覺得。」封靖江亦不將水泱奇當下屬,下班之後的時間,他們的地位是平等的。

  他只是喜愛物大於人,所以他的朋友很少,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

  「Lance。」亞瑟拖著行李箱出現,見著水泱奇時,有些訝異他的出現,更對封靖江同他一道聊天感到訝異,但他仍禮貌地朝他頷首打招呼,「水先生。」

  「叫我泱奇。」水泱奇堅持,「芥藍是我的表妹,她在台灣只有我一個親人。」

  對於水泱奇主動的解釋與平易近人,亞瑟還以微笑。「我還以為泱奇與辛小姐是Couple。」

  他們若是一對,那他也就不好讓封靖江拿辛芥藍當對象,練習如何提升EQ,以及自古以來最為神秘難解的情感。

  「我跟她從小一塊長大,搞不好還穿過同一條褲子呢!」水泱奇對辛芥藍的兄妹之情溢於言表。

  「對了,亞瑟拉著個行李箱是預備出差嗎?」水泱奇的注意力馬上集中到亞瑟手中那個引人注目的行李箱。

  「這個行李箱是辛小姐的,昨天過於混亂,結果忘了將行李箱還給她。」亞瑟解釋著。

  「哦?你們哪位是……F先生?」水泱奇又想笑了,他此刻才覺得「巧合」這事件竟是如此的精巧奧妙。

  「是路癡又機車的F先生吧?」提起這事兒,封靖江的眉頭微蹙。

  水泱奇忍不住爆笑出聲,笑聲在寂靜的走廊回聲不斷。「抱歉,芥藍在加拿大經歷了有生以來最艱苦的旅行,所以她對拿錯行李一事頗有怨言。」

  「是很有怨言吧。」怨到吐了他一身,把他的小黑弄髒。

  「Lance,你自己還不是叫人家34C小姐。」亞瑟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埋怨。

  「那只是代稱,誰教她把我的『John』拿走。少了『John』我輾轉難眠,出國期間沒一天睡好……」

  「好了、好了,別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你的『John』,拜託。」亞瑟制止封靖江。

  「這兒只有我們三個人。」封靖江說。

  「無妨,我不介意。」水泱奇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反正辛芥藍在私底下也罵封靖江罵得很凶,他們兩個算扯平。

  「你有沒有把花送給人家?」刻意姍姍來遲的亞瑟故意讓封靖江與辛芥藍多接觸,希望藉由兩人一見面即「天崩地裂」的情形,來增進封靖江的EQ。

  「送了,還被反咬好幾口。」封靖江一想起辛芥藍,再好的心情也馬上沉落谷底。

  「咳。」水泱奇忍俊不住,爆笑出聲,「你們兩個實在是天生一對。」

  「誰跟她是天生一對啊!」封靖江心想他才沒那麼倒楣跟芥藍菜配成一對,他們碰面只會吵翻天。

  已習慣封靖江思考方式的水泱奇不以為意地笑道:「看到你與芥藍相處的情形,我想我能放心回新加坡去了。」

  聞言,封靖江與亞瑟交換一個眼神,同時想到水家的內鬥。

  ※     ※     ※

  這是怎麼一回事?

  辛芥藍的頭隱隱作痛,奢望眼前的一切全是泡影。

  水泱奇沒有丟下她一個人回新加坡,她沒有被授權全權處理併購的事情,也沒有站在會議室做簡報。

  水泱奇更沒有可惡地請封靖江來「看顧」她。這都是夢,而且是惡夢!

  奢想終歸奢想,辛芥藍即使在心裡念過N回、祈禱過N次,事實仍擺在眼前,不容更動。

  「由於貴集團旗下的租賃公司是為百貨型的租賃,而瑞新偏向大型交通工具的租賃,因此要將瑞新併入寰宇租賃,估計會發生以下的幾個問題……」辛芥藍將投影片放入投影機中,讓條列出的要項放大投射於白布上,給與會的人員看個清楚。

  封靖江坐於主位,聆聽辛芥藍的報告,觀察著在座人們的反應,與亞瑟不時低聲交談、交換意見。

  「……以上是我們統計過後做出的分析報告,給貴集團的資料中有瑞新租賃近五年來的財務報表、員工統計、出租貨品以及維護的統計、出租退租的客戶比率報告書,請過目。」辛芥藍做了結語,朝在座的人一個鞠躬後回座。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謝謝你們。」封靖江翻閱過報告書後宣佈。「辛秘書請留步。」

  辛芥藍將手邊的東西收拾好,等著會議室剩下他們三人才起身。

  「還有問題嗎,封先生?」辛芥藍甫出院即接手這麼龐大的事務,承受的壓力讓她才出院就開始吞胃藥度日

  「一會兒一道用午餐。」封靖江盯著辛芥藍即使上妝也掩不住的蒼白面容,忍不住皺眉。

  她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才出院第二天,便有本事將自己弄得隨時可能倒下、再被送回醫院的鬼樣。怪不得水泱奇會放心不下這個表妹,她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一名員工若是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如何能長久為公司效命?他可不要一名只能短期僱用的員工。

  事業需要長期經營,即使再有能力,身體不健康就什麼也不必談。

  「不用了,我……」跟封靖江一道用餐,她不胃痛到吐血才怪!為了她的健康著想,辛芥藍決定拒絕。

  「這是命令。」

  「我還不是你公司的員工。」意即她能拒絕他的命令。

  「很好,但是你還是得跟我去吃午餐。」封靖江十分堅持。「要不是泱奇拜託我照顧你、不讓你的胃炎復發,我也不會想要同你用餐。」

  封靖江此話一出,一旁的亞瑟只想掐住他的脖子死命搖晃,而辛芥藍則挑高修飾過的秀眉,抿直唇瓣,很克制地不濫發脾氣。

  封靖江實話實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點認知他有,否則辛芥藍周邊方圓一百公尺以內對他而言是地雷區,他寧願撞牆也不願意靠近她。只因一與她接觸,他的自律神經就會失調,開始陷入混亂狀態。

  辛芥藍的眼眸隨著封靖江的話語愈沉愈深,塗了芋紫色唇膏的唇角微微抽動。「青江菜,我想我自己用餐會比面對著你吃來得好些,我不想因為跟你吃飯而胃炎發作。」

  「芥藍菜,你不得不跟我去吃。」

  「為什麼?青、江、菜。」辛芥藍毫不示弱的反擊。

  「因為我得盯著你用餐才能放心。」封靖江一旦決定一件事,十輛車也拖不回他。「這樣我才能對泱奇有交代。」

  表哥,你可害慘我了!沒事將我托給青江菜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跟青江菜一見面就像三世結仇的仇人會互咬嗎?辛芥藍咬牙切齒地詛咒遠在新加坡、被捲入家族內鬥的水泱奇。

  當她見到封靖江將行李箱還給她後又出現在醫院時,不由得大驚失色,可那時她尚不知道更大的打擊等在後頭--

  封靖江之所以出現是因為她那一表八千里的表哥,竟然將她「托付」給封靖江「照顧」。

  頓時她只覺青天霹靂,正要大加反對,只見辛起耀也陣前倒戈,她一人孤立無援,只能含淚接受這個不堪的事實。

  原本以為出院便能自由,沒想到封靖江連出院後都要插手管她的飲食作息。

  「你跟我表哥交情何時好到可以托孤了?」辛芥藍不想失控,但封靖江總讓她瀕臨失控邊緣。

  「托你的福。」封靖江將報告書和文件拿給亞瑟,起身扶托住辛芥藍的手肘,朝她微勾唇角,「我們走吧,我已經請亞瑟訂好位了。」

  辛芥藍被封靖江半拖半拉的牽在身側,回頭看亞瑟,眸裡滿是哀怨。

  亞瑟回報的竟是強忍笑意的回視。

  「叫他也沒用。」封靖江沒有發現自己的眉頭因辛芥藍向亞瑟求救而皺起,只覺心頭不太舒坦。

  「難不成叫你啊?我寧願跟木頭求救也不想求你。在醫院裡就算了,出院後你也要管我吃住,這樣未免太超過了……嗚……」辛芥藍叨念到一半,頭被封靖江大手一撈往他的胸膛塞去,接續的話語因此全成了語焉不詳的單音,最後她因氣力敵不過封靖江,只能放棄爭論,換得呼吸的空間。

  封靖江因耳朵得到清靜而微笑起來,完全沒有放開辛芥藍的意思,身高氣力皆不及他的她,也只能依著這個巨大的枴杖移動。

  只見亞瑟在身後憋笑憋得很痛苦。

  ※    ※     ※

  「我要素炒青江菜、洋菇青江菜、草菇青江菜……蓮花豆腐怎麼做的?」

  「我們使用木棉豆腐、玉米、紅蘿蔔還有青江菜……」

  「那我要這道。」

  「是。兩位先生呢?」服務生看眼辛芥藍,見她來勢洶洶,不敢多問。

  「蠔油芥藍、芥藍牛肉。」封靖江光聽辛芥藍點了一堆青江菜,也知她對自己的觀感,於是也點了兩道有芥藍菜相伴的菜餚。

  辛芥藍聞言,面無表情,眼眸閃過兩道光芒。

  「麻煩你將他們兩位點的菜統統取消,我們要合菜,外加一盤乾炒牛河。」亞瑟看眼互瞪無言的兩人,負起點菜的責任。

  「再加一份滑雞粥。」封靖江分神加點。

  服務生看著亞瑟,亞瑟點頭,他才將之記上。

  「先生,這是我們店裡港式小點的菜單,您可以參考看看。」服務生看準亞瑟是安全的避風港,於是站到亞瑟身邊,遠離那一男一女圈出的戰場。

  「好的。」亞瑟瀏覽過菜單,問也不問便勾選了一堆小點心,將菜單交給服務生。「麻煩你。」

  「謝謝,請稍等。」

  服務生離去後,換另一位服務生前來替他們倒茶。

  「兩位互瞪這麼久,眼睛不累嗎?我們是出來吃飯,不是來互咬的。」亞瑟啜口茉莉香片,見封靖江和辛芥藍依然瞪著對方,只得打著圓場。

  「亞瑟,你評評理,哪有人不是素食主義者,卻點了一堆青江菜?」封靖江率先發難。

  「你還不是點了芥藍菜,分明就是挾怨報復。」辛芥藍橫了封靖江一眼,出口諷刺。

  「你還敢說!我為了不辜負泱奇的托付,才會盯著你用餐,不然你以為我愛管你啊?」封靖江才不會沒事自找麻煩。

  「你跟我表哥何時這麼好來著?你們才因公事見過幾次面,我才不相信他托你照顧我。」托亞瑟照顧還比較能讓她採信。反正她就是不肯接受水泱奇會將她推入「火坑」這個事實。

  「托你的福,那天在醫院,我們變成朋友,也明白了你的怪癖,所以我不會怪你情緒失控。」封靖江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樣,讓辛芥藍揚高眉毛。

  「我的什麼怪癖?」辛芥藍突感口乾舌燥,拿起盛有茉莉香片的杯子就想灌下,卻被封靖江阻止。「你幹什麼?」

  「你空腹喝茶,有沒有搞錯?」封靖江召來侍者,「麻煩給我們三壺溫水。」

  她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得到這個結論的封靖江壓不下心頭湧現的窒息感,他覺得自己生病了,而病因就是辛芥藍。

  「空腹喝茶不行嗎?」她以為只有咖啡不能空腹時喝。

  「你的胃爛成那樣,茶也不能空腹喝。」看出辛芥藍的疑惑,封靖江難得和緩的解釋。

  「我的胃……」辛芥藍有氣難平、有口難言,卻不得不承認封靖江說的對,只能放下杯子,微慍地拿起服務生送上來的溫水,邊喝邊喃喃低語:「我又不是故意要把胃搞壞,只是工作一忙就沒有食慾、不想吃東西,加上有時候案子很急,忙過頭就乾脆不吃。我也想好好照顧自己的胃啊,可是它偏偏就不好,我有什麼辦法……」

  「芥藍菜。」

  「我已經很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性,可是壓抑久了還是會……」

  「芥藍菜。」

  「嗯?」辛芥藍碎碎念到一半被打斷,她揚睫望入封靖江黝深的黑眸,這才發現他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你幹嘛這麼靠近我?」

  封靖江大手撫上辛芥藍的額,另一手貼上自己的,似在測量她的體溫。

  「青江菜,你在做什麼?」辛芥藍想拍掉封靖江的手,卻因他認真的表情而緩下動作。

  她呼吸到的空氣全是他身上清冽沉透的Armani男香,一時之間,她的心隨著微妙的香氣起了變化。

  也許是香味的關係,更可能是青江菜態度的轉變,總之,她在醫院被他盯了兩天,出院後又落入他的監控,她發現自己竟然開始習慣見到他,習慣跟他莫名其妙的爭執,與被他強迫吃下食物。

  才三天,這樣的慣性很可怕。

  辛芥藍不想習慣這樣的生活模式,只是目前看來,在水泱奇自新加坡回來之前,這樣的模式不會有所改變。

  她不要被一個會替自己的行李箱取名字的男人監控啊!

  「很好,你沒發燒。」封靖江扶著辛芥藍的臉左右轉看,「挺清醒的。」

  辛芥藍被封靖江怪異的舉動搞得碎碎念的心情全無,眼角瞄見餐廳其他客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這兒來,不禁全身一僵。

  「青江菜,請你放開我,別人都在看。」

  「你自己都管不好了,還管別人。」封靖江檢視完後才放開她。

  「你到底在做什麼?最好一字一句給我解釋清楚。」辛芥藍完全弄不懂封靖江適才的舉止,心中一氣,手便自動揪上他的領帶。

  「你剛剛在自言自語。」封靖江大手覆上辛芥藍扯著自己領帶的小手,想要拉開她的手,但聞到她身上輕微的香味時他微怔。「你連香水也是用Armani。」

  「我用什麼香水關你什麼事?」辛芥藍臉一紅,鼻間又嗅到封靖江身上的香味,淡冽的芳香讓她心律不整。她鬆開手,掙開傾覆於她手上的大手,強自鎮定定說:「我才沒有自言自語。」

  「你自言自語了有五分鐘之久。」

  「我才沒有。」辛芥藍否認。

  「亞瑟,你也聽見了吧?」封靖江不理她,尋求第三者的支持。

  已吃掉桌上大半菜餚的亞瑟壓根兒不理他們,封靖江一見亞瑟將菜幾乎吃光,隨即加入戰局,兩個大男人開始搶東西吃,辛芥藍呆在一旁,無言以對。

  突地,一碗香噴噴、冒著熱氣的粥遞到辛芥藍面前,她看看粥,再看看將粥遞過來的封靖江,不知所措。

  「吃吧,你才剛出院,不適合吃大魚大肉,清粥小菜比較溫和。」封靖江為她加點了粥。

  說著,他眼明手快地搶先夾走最後一顆鳳梨蝦球,亞瑟沒有搶到,只得朝小籠包跟腸粉進攻。

  辛芥藍咬住下唇,拿著湯匙舀粥散熱,視線因熱氣氤氳而迷離。她鮮少接受來自不相干的人的善意,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這麼好心?害我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真奇怪,就算是泱奇的托付,你的態度也別變得那麼快呀,讓我不知該用什麼態度應對你,我很容易回報別人的一點好,可是你明明很討人厭……」

  「喂,芥藍菜。」老天,才一個不注意,她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就該一直維持討人厭的姿態呀!我不能因為你態度轉變就……就軟化討厭你的態度,即使你是我的上司……不,未來的上司……但是裁減人員是必要的措施……」

  「芥藍菜,你又在自言自語了,不舒服要說,我好送你去醫院。」封靖江的手握住辛芥藍拿著湯匙不停翻攪熱粥的手,再次成功喚回她的思緒。

  「啊?」辛芥藍低頭看著封靖江握住自己的手,腦袋漸漸被他手心的溫度給融化,無法思考。「去醫院做什麼?」

  她才剛出院,為什麼又要回醫院?

  「芥藍菜。」

  「嗯?」辛芥藍抬頭看著封靖江認真而關切的臉色。

  「你需不需要去看醫生?」封靖江嚴肅的問。

  「看你的大頭!」辛芥藍自由的另一隻手掄拳捶他,「死青江菜!放開我,我要吃飯!」

  封靖江躲過她的攻擊,依言放開她,「沒事就快吃,下午我忙的很,沒時問跟你磨。」

  「是誰硬拉我來吃飯的?做賊的喊捉賊……」辛芥藍喝口滑雞粥,鮮滑的口感讓她終於安靜下來。

  封靖江見辛芥藍不再吵鬧,才吁了口氣,眼角餘光就瞥見亞瑟興味正濃的注視。他皺起眉頭,吃掉最後一口飯。

Rank: 2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7-29 14:0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的EQ指數提高了耶!」亞瑟很是開心地在車上宣佈。

  「噗!」正在喝水的封靖江一口氣卡住,口裡的水噴出來,弄濕身上的衣服,並連續的重咳。「咳咳咳--」

  「你還好吧,執行長?」亞瑟拿了紙巾給封靖江,他瞥了眼亞瑟,壓抑不住地猛咳嗽。

  「你……咳……說什麼……咳咳咳……」封靖江拿了水緩慢地暍著,終於減輕了咳嗽的現象。

  「我說……」亞瑟把封靖江手裡的礦泉水瓶放回它應在的位置。「你今天晚上要去找Jasmine嗎?」

  「我十二點才下班,她應該睡了吧?」辛芥藍住院時,他可以在晚餐時間盯她,可現在她出了院,就沒有那麼方便。「有起耀這孩子在,應該沒問題。」

  「說到起耀,他不太像個十二歲的孩子。」亞瑟覺得辛起耀靈活得過分,真不知他父母如何教導他的。

  「是嗎?」封靖江漫應,「我只知道他很黏我。」

  辛起耀對封靖江的熱絡活像他們上輩子即結識,今生是來續緣似的。

  「是啊。」亞瑟想起那個景況,不由得笑了,「沒想到你還挺有孩子緣的。」

  「那種感覺很奇怪,你知道嗎?我寧願回家面對我那些心愛的物品,也不願意面對一個活生生、溫暖的孩子……」封靖江很難形容內心的感受,但是他肯定自己不喜歡那種奇異感。

  話語突地頓去,封靖江瞪著自己的雙手,將掌心翻攤於上,發愣的眼眸像是從未見過自己的一雙手。

  「Lance?」亞瑟輕喚。

  「嗯?」封靖江翻轉著手,湊近鼻下嗅了嗅,聞出一抹不同於自身古龍水的淺淡清雅,那是辛芥藍身上的味道。

  想起她身上的香味,連帶地想起她臉頰與手的觸感,活生生、柔軟有溫度……芥藍菜也是個人,而且是個女人啊!

  猛然意識到這點的封靖江出神凝思。

  那淡雅的香氣像無形的空氣,貼著他的皮膚,明明看不到也摸不到,卻不容他忽視。

  辛芥藍不只是他叨念著的芥藍菜、不只是瑞新租賃總經理的秘書兼特助……嘖,他在想什麼啊!

  「Lancc,您沒事吧?」亞瑟的聲音像自很遠的地方傳來,但終究將陷落迷惘心緒的封靖江喚回。

  「嗯?怎麼了?」封靖江下意識地藏起自己的雙手,抬頭看向亞瑟。

  「你在做什麼?」亞瑟關注地探問。

  「沒什麼。」封靖江僵直地揚起嘴角,拙劣的掩飾著自己的失態。

  他不喜歡失控,偏偏最近遇到的事都讓他失控;他不喜歡人,偏偏最近認識一堆人;似乎自從「John」失而復得後,他的生活開始有了變化。

  「告訴我下午的行程。」封靖江甩甩頭,將心頭突然掀起的驚濤駭浪強制壓下,任其表面平靜,卻對其下的暗潮洶湧不予理會。

  「是。」亞瑟深思的眸光於封靖江臉上打轉一圈後,才取出PDA報告行程。

  聽著亞瑟報告那些預料之中、掌控之下的行程,封靖江突然覺得安心起來。這才是他的生活,白天在商界戰場廝殺,下班後回到有珍愛物品的居所,跟它們說話、照顧它們……

  過這種生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呼……」吁出一口長氣,封靖江十指於口鼻前交疊,那抹未曾消褪的香氣再次竄進他的鼻息,令他再一次感受心神的混亂,而他竟無力釐清。

  「過兩天美國一家我們投資的公司要召開股東大會,已先行通知我們將以視訊連線的方式參與……」

  「等等。」

  「嗯?」

  「通知他們我將親自到場開會。」他必須到一個沒有辛芥藍的地方,去思考一下自己是怎麼回事。

  「可是執行長,這個會為期三天,您的行程半年前已定……」

  「我不管,這次去開會,可以順道探視其他投資的公司營運以及敲定與美國的秘密會談,上回韓國擺了我們一道,這回我們毋需再留情。」封靖江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亞瑟便看出些端倪,只能依言行事。

  「是。」輕歎口氣,亞瑟認命地開始打電話調度行程。

  香味縈繞不散,封靖江已分不清楚他聞到的是自己身上的味道或是辛芥藍的香氣,一如他被攪亂的平靜心湖。

  「執行長,那Jasmine怎麼辦?」亞瑟刻意提醒他最想忘卻的部分。

  封靖江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認為該怎麼辦?」

  「小的不知。」

  「別開玩笑。」

  「執行長似乎坐立不安。」知道封靖江的不安與焦慮,亞瑟含笑道。

  「我是坐立不安,因為……」封靖江頓了頓,煩躁地捉捉頭,「我不知道,太奇怪了。」

  「哪裡奇怪?」亞瑟追問。

  封靖江哀怨地看了亞瑟一眼,一張有型的臉孔教苦惱侵佔,「我頭很痛,不會講。」

  「嗯哼。」亞瑟輕應一聲,末再詢問。

  「亞瑟,你和蘇……是怎麼回事?」許久,封靖江再次發問。

  「我們很好啊!除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每次見面都在床上度過之外,其餘一概正常。」

  「這樣叫正常?!」亞瑟當他是三歲小孩啊!

  「其實像我和蘇聚少離多,平時只能靠E-mail和電話聯絡,沒有堅定的意志與認定是很難走下去的,即使她偶爾出軌,我也能原諒。」

  「我是問,你和蘇是怎麼認定對方的?」

  亞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道:「被雷打到。」

  「亞瑟.辛克里。」封靖江的口氣充滿危險。

  亞瑟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你會知道就是她,就是她可以跟你共度一生,其他人都不行。這種情況有點像裝了避雷針,仍是被雷打中一樣,很難解釋,也很難用科學方法分析。」

  「哦……」封靖江漫應一聲,陷入深沉思考,從他變幻不定的神情看來,他的迷惘還未找到出口。

  亞瑟很是欣慰地看著封靖江茫然的模樣--他總算開始像個人了。

  ※     ※     ※

  辛芥藍抬起埋首於文件中的頭,聽到「喀」的一聲輕響,後頸馬上有一股鈍痛蔓延。

  「啊。」辛芥藍低叫一聲,嗓音飽含倦意。她緩慢地轉動頸子,又是「喀」的一聲,方才的不適稍稍解除,然而鈍痛卻仍殘留。

  她按住肩動了動,垂著頭兒,逸出一聲輕歎。

  「十二點了……」辛芥藍皺起眉頭,看著腕表顯示的時間,環視空蕩蕩的辦公室,不知不覺競只剩下她一人。她端正坐姿,統整著桌上凌亂的文件,將之一一分類,預備隔日上班之時交予因封靖江出差而前來支援處理並讓事宜的特助Dean。

  Armani的香氣自腕間散出,隨著手的動作飄繞於鼻息間,她不由得想起另一個與她使用相同牌子香水的男人,即使香味與名稱皆不相同,但當她想起那個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氣時,內心依然蠢動。

  那個男人在她出院第三天便前往美國出差開會,為期一周。本以為她就此自由,沒想到那個男人嫌電話費不用錢似的,每天照三餐外加消夜打電話給她,就為了問她是否有正常用餐。

  他快逼瘋她了!

  即使沒見面、即使他遠在美國,可他卻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的生活,這種恐怖的緊迫盯人法,都只是因為他受了她那不負責任的表哥之托!

  她該對他吼句「不自由,毋寧死!」的名言,但她竟然遲遲未行動……

  分明他只是一個為行李箱取名字、因為水泱奇的托付而天天打國際電話的笨蛋,可是,兩天沒接到他的奪命連環Call,心底突覺一陣奇異的搔癢。

  「他已經兩天沒有打電話來了,我耳根清淨了兩天,可是……』辛芥藍停止整理文件的動作,眼眸無焦距地凝視遠方。

  明明才見沒幾次面、認識沒多久;明明每次見面都以吵架收場,卻在他莫名其妙沒打電話來後,感覺悵然所失。

  「我現在該做的事不是發呆,而是整理文件。」辛芥藍低聲自語,繼續工作,然而很快的她又再次停下動作,盯著電話發愣。

  辛芥藍發現自己竟然想他比想那遠在新加坡水深火熱沒良心的表哥多。

  「大概是他的惡形惡狀深烙我心,才會這樣吧……」辛芥藍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思想找了個藉口。「就是這樣,一定是反作用,我才會一直想他。」

  她不想承認封靖江已在自己的生活中佔有一席之地,如此快速的佔有率讓她心慌意亂,甚至害怕,以往她的生活單純,心思僅繫於公司、自己的小公寓、新加坡的老家和紐約的兄長,可是……青江菜的出現打亂了她原有的規律,讓她不知如何自處,好似自拿錯行李後,便開始了一連串脫軌事件,至今仍未回復,她的生活好像會一直這麼傾斜下去,再也回不到原狀似的。

  「我不該一直想他,這樣是不對的……」

  刺耳鈴聲突兀地響起劃破寂靜,讓陷入沉思的辛芥藍驚跳起來,無數個念頭閃過腦袋,都是一些她今天只吃了早餐、空腹喝了一大壺咖啡、吞了兩顆胃藥……等等的「危險事跡」。

  不停作響的電話鈴聲再次叫醒她,她先是反射性地拿起桌上話筒,卻發現話筒裡的聲音呈未通話狀態,但電話的鈴聲仍然響個不停,於是她翻動自己的皮包,找出手機。

  手機螢幕上沒有Show出任何號碼,但來人實在太有耐心了,害得辛芥藍不接都覺得不好意思,才要按下通話鍵,鈴聲突然停止。

  「唉。」辛芥藍的歎息未停,鈴聲又起,這回只響丁兩聲她即接起,「喂?」

  「你搞什麼鬼?那麼久才接電話。」話筒那頭傳來缺席兩天的男人的聲音。

  「你哪位啊,是不是打錯了?」辛芥藍聽出他的聲音,沒好氣的回道,高懸心頭的大石卻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安放,唇角無意識地微揚,連回話的聲音都與這兩天的無精打采迥異。

  「芥藍菜,你忘性可真大。」封靖江的聲音在話筒那端聽來有些不真切。

  「哦,原來是青江菜啊,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辛芥藍不記得自己跟他說過。

  「泱奇說的。這兩天如何,有沒有按時吃飯?」封靖江開始問起例行公事。

  「你不怕我騙你嗎?」辛芥藍邊說邊火速整理好文件,收拾桌面,預備離開公司。

  「我聽得出來你有沒有說謊,看來你這兩天沒有好好吃飯哦!」

  「你怎麼知道我沒好好吃飯?」辛芥藍與前來巡邏的警衛打了聲招呼,鎖上辦公室的門,按下電梯鈕。

  「因為你到了十二點還在辦公室,不是嗎?」封靖江低笑出聲。

  「你怎麼知道?」加班對她而言是常有的事,只是遠在美國的封靖江連這點都知道,也未免太神了。

  「我有千里眼。」封靖江的笑意逸去,正聲道:「你是不是又吞胃藥度日,一天只有吃早餐,還空腹喝咖啡?」她就不能一天沒人盯著然後正常進食嗎?

  「我就算真的吞胃藥度日也不關你的事。」被一語道中的辛芥藍紅了雙頰,她定出電梯,朝留守的警衛頷首,警衛便開了大門讓她出去。

  手機那端靜寂無聲,辛芥藍因而停頓腳步,「喂?青江菜,你還在嗎?」

  沒有回應,她只聽見風聲與偶爾經過的車聲。

  辛芥藍心跳停頓一秒,「青江菜?」

  仍是沒有回應,這讓她皺起眉頭,「喂,你別嚇我,這樣不好玩……」

  話尾隱去,她睜大眼眸,直盯著對面馬路,數度懷疑自己的眼睛花了。

  站在對街的……不正是她以為在美國的封靖江嗎?

  兩人隔著馬路對望,竟有恍若隔世的震撼。

  ※    ※     ※

  「Long time no see。」封靖江在辛芥藍衝過馬路,來到自己面前時,揚揚手中的手機微笑道。

  「Shit!你裝什麼神、弄什麼鬼啊!」辛芥藍劈頭就是一拳。

  「我才剛下飛機,打電話去你家是起耀接的電話,他說你還沒回家,所以就先來這兒碰碰運氣。」封靖江一身風塵僕僕,看得出經過長途飛行後尚未休息,他揉揉被捶的肩膀苦笑。

  怪異的是辛起耀一接到他的電話,沒有半分的驚奇,反倒先行報出辛芥藍的行蹤;不過他沒多餘心思再想這些突兀的怪異點,他的心思全被眼前的她佔去。

  她分明沒變,仍是那麼凶悍,可是好像又多了點不同,至於不同在哪兒,他真的說不出來,只是心有所感。

  他發現自己開始想像辛芥藍與自己的「愛物」擺在一起的模樣。

  辛芥藍皺起眉頭,「你怎麼不乾脆死在美國算了,何必回來呢?」

  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接近撒嬌,辛芥藍只想發洩這兩天不安的心情。

  「為了泱奇的托付,我不得不打。」封靖江口裡雖如此宣稱,可他看辛芥藍的眼神多了絲異樣,像是在評量有價物品一樣評估著價值。

  辛芥藍聞言揚首看他,在昏暗路燈的照映之下,封靖江一雙黑眸像會發光似地熠熠生輝,瞧得她心慌慌、胃亂攪。

  「你還好吧?」封靖江看見辛芥藍皺起的眉頭,伸手搶過她的公事包,環住她的肩。

  「一整天沒吃東西,現在胃在抗議。」辛芥藍沒有拒絕封靖江的摟抱,呼息微紊。

  「你能不能好好對待自己,別讓人操心?」封靖江將辛芥藍扶進助手座,自己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道:「安全帶扣上,你想吃什麼?我請你。」

  「你不覺得胃藥比較有用嗎?」辛芥藍一邊扣上安全帶,一邊探身拿取被封靖江丟到後座的公事包,自裡頭拿出藥罐,微顫地轉開蓋子,倒出一顆藥錠往口裡送。

  「這不是辦法。」封靖江空出一隻手握住她冰冷柔軟的手,皺起眉頭,一邊注意路況,「你得作息正常才行。」

  「我的工作讓我無法正常。」她沒有拒絕封靖江適時給予的溫暖,覺得他的手撫平了她糾成一團的胃。

  即使他們公司只專於租賃,但由於不少機器外借給歐美國家,因此她還是得替水泱奇注意股匯市的變化。「你有看過你哪一個助理作息正常的嗎?」

  即使租賃業是屬於變動不大的行業,全球經絡的脈動依然衝擊著他們。

  「我自己作息都不正常了。」封靖江踩下煞車等綠燈。「不過他們沒有你的身體差。」

  「你又想說女人還是當秘書好的那句話嗎?」辛芥藍捉緊自己的裙子,敏感地問。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封靖江揚眉,發動車子往此時還在營業的餐廳駛去。

  「我們第二次見面時,貴人。」辛芥藍出乎意料的平靜,她已習慣封靖江的說話模式,亦產生防衛機制,對於他的否認沒有多大的反應。

  「貴人?」他的外號又改了?封靖江對於辛芥藍加諸於自己身上的外號已無感覺。

  「貴人都嘛多忘事,所以你也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自己說了什麼。」

  封靖江只記得辛芥藍那滿是敵意的眼神,不過聰明的他知道如果想要維持和平,最好別再同辛芥藍爭論,否則他們的會面又會在爭吵中結束。

  因此,即使他仍不記得自己說過那句話,也只是含糊地帶過去。

  「港式飲茶?」封靖江指著燈火通明的餐廳輕問。

  「好。」辛芥藍直到被他帶進餐廳、點好菜才突然想起--

  「你不是才下飛機嗎?怎麼會立刻來找我?」辛芥藍不否認當自己見到他時有些開心,只是她不太明白為何見到他時的反應不再是厭惡與困擾。

  「驗收成果,看看你有沒有偷懶。」封靖江一下飛機,沒有多想,就只想著見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才到美國就有想飛回台灣的衝動,明明是自己決定不見她,藉以釐清心中難解的謎團,沒想到卻只是讓心頭那團謎愈解愈亂。

  他想見她,就算跟她見面只會吵架也好,也好過一個人面對飯店的寂寥,那不知由何而生的空洞,即使「John」就在身邊也沒得排解。

  但他人在美國,而且行程已排定,不是說脫身即可脫身,無法立即得見的他,只好天天打電話給她,卻又不知道用什麼理由解釋他的緊迫盯人,只得搬出水泱奇來當擋箭牌,就算招來她不耐煩的應答也好,總之她的聲音撫平了他的躁動,他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

  花了一晚與「John」長談後,他終於明白,原來這叫掛念。

  他第一次對人產生掛念的心情,實在不知如何自處,於是他找了個空檔問了同行的亞瑟,卻被亞瑟笑了好久。

  亞瑟笑著解釋因他的EQ一下子沖太高,讓他想大笑一場,那一刻封靖江只覺自己被嘲弄了無所謂,反正無關痛癢,重要的是他為何會掛念芥藍菜?最後他仍然沒有得到答案,因亞瑟丟給他一句:「這要你自己找到答案,如果你找到了,那就代表你終於是個人了。」

  這番非人話自亞瑟口中吐出,只讓封靖江覺得自己得了個大大的難題。

  亞瑟不願給他解答,他只好自己找,於是他花了兩天密集完成行程,提早一天回來台灣,一下飛機,唯一想見的竟然是辛芥藍。

  他想念她的口不擇言與伶牙俐齒,和每每被他氣紅的容顏,還有那雙燃著火焰的明眸。

  「想知道我有沒有偷懶,就不該兩天沒打電話來。」辛芥藍啜口溫水,這是封靖江特地為她叫的。

  「你說什麼?」封靖江沒有聽清楚她的喃語。

  「沒什麼。」辛芥藍搖頭,「現在你驗收了,滿意你的成果嗎?」

  「不滿意,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再住院。」封靖江一想起當時她死白的容顏,心就一揪。

  「我也不想住院,更不想吃醫院難吃的伙食。」辛芥藍小口小口的喝粥,感覺胃因而舒開,暖意透入血液流向四肢。

  「那就好好照顧自己呀!」封靖江很懷疑辛芥藍平常吃些什麼。

  「在你出現之前我一直都很好,要不是拿錯行李,我也不會每次見你就發脾氣。不過你不見一個星期,我竟然會想念你,這真是天大的怪事,明明你這麼討人厭,我竟然還會……」

  「原來是我害你胃痛加重?」封靖江只聽清楚她說的第一句話,知道她沒有嘲弄的意思,不知為何竟覺得好窩心。

  「怪了。」辛芥藍突然偏首打量坐在對面的封靖江。

  「為什麼這麼看我?」封靖江也喝著粥,察覺辛芥藍的怪異目光,挑眉問道。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具攻擊力了?」這樣的封靖江讓她有些窮於應對。

  「難道你希望我再把你氣到住院?」封靖江啼笑皆非的反問,看著辛芥藍,回想適才她坐在愛車「Akiko」裡的那一幕競無一絲突兀,好似她天生便該坐在他身邊一樣。

  天生?是啊……就像她是「Akiko」另一個主人似的……

  「沒。」辛芥藍不安地拿著湯匙舀粥,一雙秀眉攏起,「只是我們兜在一起該是吵翻天,不該這麼和平的,這樣真的很怪……」

  「怪在哪裡?」此刻所有針對辛芥藍而生的怪異感覺,都被他歸納為想「收納」她為自己「收藏品」的一種渴望。

  他很久沒有這種心情了,自從初出社會對「Akiko」一見鍾情後,他便未再動過凡心,而今事隔多年……

Rank: 2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7-29 14:04: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Akiko是誰?」辛芥藍的問話突然插進封靖江的思緒裡。

  「啊?」他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Akiko,你剛剛口裡叫的名字。」

  「我的愛車,我買了她快十年,性能還是一樣好。」說起Akiko,封靖江瞼上浮現夢幻的笑意。

  「你幫你的車子取名字?」這是辛芥藍繼John後聽見的第二個名字。

  「對。」封靖江點頭。

  「你該不會幫你的東西都取了名字吧?」辛芥藍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頭皮發麻來形容。

  「我親近、鍾愛的東西才會取名字。」封靖江微揚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芥藍菜。」

  「嗯?」辛芥藍沒有聽出封靖江話間的深意,她思索著一個擁有什麼樣癖好的人會替自己的東西取名字。

  「芥藍菜也是。」封靖江強調。

  沒有濃妝與禮服烘托,亦無美麗的燈光與場合陪襯,眼前的辛芥藍是真實活在世界上的人,不是那些每日出入慈善晚會、社交場合的富家女。

  她很真實,能夠觸摸,並非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觀賞活動衣架。

  「哦。」辛芥藍仍沒聽出來,思考良久才問道:「你有戀物癖?」

  「我比較prefer『戀舊』這個名詞。」封靖江不喜歡自辛芥藍口中聽見「戀物癖」一詞,見她綰得整齊的頭髮有幾絲垂落,於是自然地抬手替她撩開。

  「哦……」辛芥藍頷首,沒有拒絕他的動作,「我沒有聽過有關於你有戀物……戀舊這項喜好的新聞。」

  事實上,自辛起耀誇耀過封靖江的「事跡」後,她曾上網查過關於他的新聞,那些週刊雜誌連他的身高、三圍都查得一清二楚,卻唯獨遺漏他的嗜好。

  「很奇怪嗎?」封靖江見辛芥藍怪異的神情,不由得問。

  「原先很難忍受,但現在……嗯……」辛芥藍含糊其詞,刻意不讓封靖江聽得明白,「並讓的事,我們都差不多處理好了,接下來只等向媒體公開。」

  「這得等泱奇回來。」封靖江現在不想談公事,他馬上轉移話題,「泱奇在新加坡如何?」

  「快被煩死了。」辛芥藍三天前才同他通過越洋電話。

  她解開綰著的頭髮,髮絲隨之散落,她輕輕晃頭,將散落的頭髮再次理好重新綰起,動作一氣呵成,讓封靖江看呆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解下她才剛綰好的頭髮,微鬈的髮絲披垂下肩,辛芥藍吃驚地看著他。

  「啊,抱歉,我……」封靖江這才發現自己心隨意動地解開她的頭髮,只因他想再看一次她綰髮的動作。

  「你怎麼了?」辛芥藍伸手向他討回髮飾。

  「沒有,我……」封靖江困窘地將髮飾置於辛芥藍攤開的掌心,兩人無可避免地有肢體上的接觸,同時一震,四目相對,皆無法成言,好似有什麼早已在心底成長茁壯一直未曾發覺,此時察覺,卻辨不出是什麼。

  久久,辛芥藍才輕咳兩聲,拿過髮飾綰好頭髮,接續原來的話題。「由於他表明中立立場,因此兩方人馬都在拉攏他手上的股權,他沒想到自己手上那一丁點持股竟成了董事會中的決策點。」

  那5%的持股還是水傾染脫離水家時轉讓給水泱奇的,他根本不想要,因此也未曾關心過;只是現在支持與反對水逸靈的兩方持股拉距不分上下,水泱奇無辜地被拉進漩渦,至今未能離開。

  封靖江喟歎一聲,他開始有戴著避雷針被雷砸到的感覺了,但他不確定……或者該說,不敢確定。

  「水家在水逸靈不在的這幾年大不如前,她回來掌理,對水家不失為一件好事。』

  封靖江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盯著辛芥藍瞧。辛芥藍是水泱奇的表妹,先前封靖江沒有多想,現下突然想起新加坡有個辛家……

  「也許吧,不過對佔住原有位置、吃肥自己的人來說,水逸靈回來絕不是一件好事。」辛芥藍對水家的內鬥沒興趣,反正他們鬥死,倒讓辛家得利。

  商場便是如此,有人沒落、有人因此得利壯大,瞬息萬變,一旦不變便會被淹汰,然而過度的求變又容易傾倒。

  因此,懂得掌握變與不變的平衡,他們才能生存下來,可惜大多數人一旦陷入某個極端便會走下出來,唯有將之全數毀滅,才有重生的可能。  

  她唯一擔心的人只有水泱奇,生怕他無法全身而退。

  「你倒挺瞭解的。」封靖江試探的問:「你跟泱奇是表兄妹,那你跟水家的關係是?」

  「我跟水家沒有直接的關係。」辛芥藍笑了笑,身為姻親,她只承認水泱奇與水傾染是水家人,其他的人都只是姓水的外家人。「我也是新加坡人,不過我待在台灣跟美國的時間比較多。」

  即使她姓辛,但是她的生活就像個普通人,小時候她為此感到過不平,但長大後反而慶幸自己的平凡。

  那麼,平凡的她,能否渴求愛情的降臨?而當愛情來到時,又是怎樣的景況呢?辛芥藍不知道,她發現自己竟開始胡思亂想。

  「別談我了,你呢?」

  「我?」封靖江指著自己,沒想到辛芥藍對他有興趣,向來她都是對他不假辭令、又凶又罵的。

  「對。」辛芥藍不解他的驚訝。

  「我是華僑,十歲時收養我的養父母全家移民美國,本來沒有孩子的他們,收養了我後突然蹦出弟妹來,不過他們對我還是很好,至少供我上完高中,之後我工作兩年,存夠錢後進大學唸書,一畢業就被網羅到台灣來當執行長。」封靖江快速且精簡的「報告」完自己的經歷。

  「你好幸運。」能有這樣機運的人不多,懂得把握與持續進步的人更少。

  「該感謝我念的學校有很多家世背景顯赫的同學。」他與寰宇集團目前主事的少東在大學裡同修一門課,因而會被相中。

  辛芥藍笑了笑,然後掩嘴打了個哈欠。

  「累了?」封靖江看了下時間,不知不覺間,他們吃丫快一個半小時的消夜,所幸這家餐廳是二十四小時營業。

  「有點。說起來,你該比我更累才是。」辛芥藍沒想到自己竟然和封靖江共度-個半小時的和平時刻。

  這種感覺太怪異了,怪異到她的心跳失速。

  他一回來,她失落的心魂全都歸位,但是,這不是戀愛中的人才有的反應嗎?她跟他又不是戀人,可是她卻對他有這種感覺,這……

  「我有時差。」所以現在他的精神好到不行。

  「對哦。」

  「我送你回去吧。」他拿了帳單,起身來到她身後,替她拉開椅子。

  辛芥藍帶著連自己也不明白的異樣情懷輕輕頷首。

  ※    ※    ※

  車子在辛芥藍的居所前停下,封靖江看向助手座的辛芥藍,發現她早已窩在座位上憨睡。

  她綰起的頭髮微亂,於是他伸手拿下束縛的髮飾,讓她的長髮一傾而下,瞧瞧手中的髮飾,再看看沉睡未醒的她,他將髮飾收進她的手心。

  「芥藍菜,醒醒。」

  沒有反應。

  「芥藍菜,你家到了。」這回他搖搖她的肩。

  只見她嚶嚀一聲,將臉轉向他,依然沒有清醒。

  「芥藍菜,芥藍菜?」封靖江拍拍她的頰,俯首低喚。

  「嗯?」辛芥藍終於揚睫,抬高下巴--

  意外就這麼發生了。一個仰首,一個低首,兩人額碰額,鼻對鼻,雙眸交纏,唇……也相觸。

  電殛般的震撼讓他們呆了、愣了,一時之間忘卻分離,封靖江的手插入她的發問,薄唇離開她柔軟的紅唇。

  辛芥藍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他殘留於唇上的觸感卻像電流般亂竄,電得她七葷八素,瞧不清任何事物。

  下一秒,他的唇又貼了上來,這回她仍是沒有反抗,眼睛瞪得老大,直到他一聲低命:「閉上眼。」她才聽話的合上眼,全心去感受他的親吻。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血液沸騰,四肢酸軟無力,呼吸困難,於是她張嘴想要爭取呼吸空間,卻給了封靖江進犯的機會。

  她揚起顫動的睫羽,覺得口渴,軟弱的手環上他的脖子,希冀自己在被電死之前找個依靠。他的舌纏住她不知反應的舌,又濕又熱的感覺讓她只能癱在椅上,全身無力,腦袋糊成一團。

  「你不會是第一次吧?」封靖江微紊的氣息襲向她的頸子,啄吻著她微張的唇瓣輕問。

  辛芥藍聞言皺起眉頭,小嘴叨絮不休的說著:「你能不能在吻完後說一些讚美我的話語,而不是問我第幾次,我當然是第一次,第一次跟你接吻,還是第一次跟你……嗚……嗯……」

  接續的話語教封靖江的唇封緘,他再次纏住她的小舌,奪去她說話的能力。這回的吻細柔綿長,讓她甘願沉淪滅頂。

  「你你你……」直到他們都換不過氣,心跳失速狂奔,封靖江才肯放過她,她摀住自己的嘴,模糊不清的叫著。

  「我怎樣?」封靖江看著她嫣紅臉頰與凌亂鬈發,心裡盛滿更多的激情。

  「我……你……這個……那個……」辛芥藍眼眸慌張地游移,最後仍是落在封靖江身上,「為什麼要吻我?」

  第一次可以說是意外,第二次便是刻意。

  「我不知道,等我自我檢討完我會告訴你。」封靖江認真無比的宣稱,得到辛芥藍一個拳頭獎賞。

  「你這個白癡!」辛芥藍一拳打不夠,又賞了他一拳,「你就不會說因為燈光美氣氛佳,或是因為我很美有誘惑力,再者也可以說因為你喝醉,下然……不然……」她試圖自被吻到空白的腦袋裡為他的行為找理由。

  「不然?」封靖江勾起唇角,伸手覆上她染上一抹俏紅的臉頰,拇指指腹滑撫著她的唇,感覺掌心下的柔滑肌膚。

  「不然隨便編個理由也好過你說的。」辛芥藍抬手捉握住他撫苦自己臉頰的手,秀眉微蹙。

  「我實話實說。」

  「你在商場上也實話實說嗎?」這個男人只會惹她生氣。

  「不,我會選擇可以說的說,可是你不是我的敵人,我不必對你欺瞞。」封靖江的手掌仍撐持著辛芥藍的後腦勺,黝深的黑眸定定地凝望著她,那份評估的意味更深更濃。

  「你未免也誠實得太過火了!」辛芥藍嘟起被吻腫的小嘴,覺得與封靖江溝通不良。

  這個不經意的嬌俏舉止誘發封靖江眼底深處的想望,於是他揚起個意義不明的笑痕,在辛芥藍解讀出來之前便又吻住她,深刻侵略的熱吻讓她下意識的想退開,然而不論她避至何處,他隨即無聲無息地跟上、纏繞,她無法呼吸,近乎窒息,可卻更加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

  「原來戴避雷針被雷劈中的感覺這麼好。」以前他談的戀愛未深及心房即結束,所以他沒有任何的感覺,然而面對辛芥藍,他頭一次有想要占為已有、獨自霸佔的心情,深切到想將她收進自己的家中,成為收藏品之一。

  「你確定我不確定,告訴你,你再亂發情我就踹掉你的命根子,讓你絕子絕孫。」被吻得喘不過氣來的辛芥藍上氣不接下氣,氣勢薄弱地警告。

  老天!她不知道封靖江這根木頭發情起來有若狂猛巨浪,擋也擋不住,可是更可怕的是她沒有被強迫的感覺,反而有點……享受。

  上帝!聖母瑪莉亞!她會不會是因為從來沒有男人,忙於工作,所以偶來的刺激才會讓她覺得享受?

  辛芥藍無法思考,她對封靖江的感覺原本就亂的可以,現在更像被貓玩亂的毛線球一樣,一場糊塗。

  「也許我真的在發情。」封靖江聞言,很認真的思考過後,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青江菜,你能不能正常一點!」誰來敲敲封靖江,讓他的思考回路不要那麼異於常人!

  「我很正常,亞瑟都說我像個人了。」封靖江揚眉。

  「那你以前是禽獸囉?」

  封靖江默然,好一會兒才笑道:「你想激怒我?」

  「我……」辛芥藍語塞,眼角染上一抹濕潤,為她嬌柔的容顏添上一抹嫵媚。「我不知道……」

  封靖江俯首,辛芥藍張大眼以為他又要吻自己,孰料他竟吮去她眼角的濕意,這個動作比適才的吻更加煽情,令她一度忘了呼吸,直到他的唇離開。

  「我……我得上樓去了,小耀在家……」辛芥藍承受不了封靖江的凝視,別過臉低道。

  「你還好吧?」封靖江察覺自己可能一下子給了太多,讓辛芥藍來不及承接,因而只想逃開。

  「嗯……」她也不確定自己好不好,只知道封靖江的存在能扯動她刻意封閉的情緒開關,再怎麼偽裝,一遇見他就會爆裂。

  「芥藍菜?」封靖江大手一攬,將她攬靠上胸膛,「我無意造成你的困擾,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的感覺。」

  「戴著避雷針被雷劈到?」辛芥藍嗅著封靖江身上淡淡的香味,心頭的巨浪漸漸平息。

  「對。」封靖江順著辛芥藍的亂髮,輕拍她的背。

  「好怪又很亂?」

  「嗯,好怪又很亂,但是不想放開。」封靖江環抱著她,感覺心裡某個地方填滿辛芥藍的名字。

  「那怎麼辦?」辛芥藍小手捉上他胸前的衣服,感覺他的心跳與體溫。

  「我也不知道。」封靖江還是頭一次遇見能讓他情緒失控、行為脫軌的人,比起來,辛芥藍該比他有經驗。

  「你……」辛芥藍抬頭看向封靖江,發現他的迷惘不比她少,她心底某個空白的角落似乎添上了一些色彩,形成一個男人的臉,那張臉,名喚封靖江。「青江菜。」

  「嗯?」他垂眸凝睇,眼裡躍動著不知名的火花。

  「你再吻我一次,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檸檬、草莓的味道好了。」也許,這樣就能確定他們之間那種奇怪又難以解釋的生理與心理現象。

  聽說相愛的兩人接吻會有這兩種味道。即使辛芥藍根本不相信,但病急亂投醫的她,一心只想追究青江菜跟自己的異樣所為何來。

  「你剛剛吃過檸檬和草莓嗎?」封靖江一頭霧水的問。

  他們剛才分明吃了港式飲茶,最後的甜點是芒果布丁,但是他們都喝了茶,連芒果的味道都沒有,哪來的檸檬和草莓味道?

  「死青江菜,你到底吻不吻我?不吻我要上樓洗澡睡……嗚……」辛芥藍的怒語再次被堵住,封靖江恭敬不如從命地依言行事。

  月亮難得在城市上空露了臉,微微傾灑昏黃的光暈。

Rank: 2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7-29 14:05: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說姑啊……」

  「小耀,別坐在那邊,閃開。」

  「哦。」

  「天啊,小耀,為什麼你有本事把家裡弄得像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樣?」

  「哪有那麼嚴重。」

  「沒有才怪!你瞧,這是什麼?」

  「呃……我買回來的電玩外殼。」

  「我可以請問它為什麼會躺在沙發椅上面嗎?」

  「嗯,這個……」

  「還有這個,是什麼?」

  「PS2的搖桿。」

  「為什麼它會在廚房的櫥櫃裡?」

  「呃……姑,你不是在打掃客廳嗎?何時掃到廚房去了?」

  「我高興掃哪裡就掃哪裡。」

  「姑?」

  「幹嘛?」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辛起耀跟著辛芥藍走到廚房,看著她奮力清洗流理台與瓦斯爐的背影,不禁問道。

  「沒有。」辛芥藍動作一頓,出神凝想,好一會兒才否認。

  「可是你跟平常不太一樣。」辛起耀語問的擔憂顯現於臉上。

  「哪裡不一樣?」辛芥藍手拿著菜瓜布,死命刷著流理台的污垢。

  她將頭髮綰起,然後綁了條頭巾,穿著T恤與短褲,圍著圍裙在屋子裡忙進忙出,整個房子已經被打掃了三次,可辛芥藍還是能找出髒污的地方。

  原本有些微潔癖的她這兩天更加變本加厲,好像患了強迫症的病人一樣,放假兩天,全用在打掃上。

  「我們家快變成樣品屋了。」辛起耀環視乾淨得過火的屋子,害他不敢坐下。

  「嗯?呃?這個……」經辛起耀一提醒,辛芥藍才發現她又「犯」了。她低嗚一聲,將菜瓜布和洗潔精歸回原位,解開圍裙,連同一堆衣物放進洗衣機。

  「姑,你有事煩心可以跟我說呀,不必這樣虐待屋子。」辛起耀仍然跟苦辛芥藍到處轉,直到她回到客廳坐上沙發為止。

  「我沒事煩心。」辛芥藍解下頭巾,開了筆記型電腦,叫出檔案想工作,卻盯著螢光幕發呆。

  「沒事煩心你會一直打掃房子哦。」辛起耀雙手交抱胸前,坐入單人沙發中,打量著姑姑近幾天散發的女人味,想著這八成是封靖江的功勞。

  「死小鬼,教你不准像個大人,你什麼不好學,學你舅那樣子幹什麼?」辛芥藍心事被揭開,惱羞成怒。

  「姑啊,你是不是因為uncle Lance才煩心呀!」辛起耀微扯唇角,揚起眉笑問。

  「我……我才沒有因為青江菜煩心,他有什麼資格……」辛芥藍話沒說完,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驚跳起身,像瞪著變種怪物一樣瞪著電話。

  「姑,你不接電話啊?」辛起耀單手支頷,閒閒的問。

  「小耀你替我接,要是找我的說我不在!」辛芥藍起身揪起辛起耀,要他接電話。

  「為什麼?這是你家耶!」辛起耀笑笑的攤手,無辜地拒絕。

  「辛起耀!我是你姑姑,我命令你替我接電話!」辛芥藍拿出長輩的威嚴,指著響個不停的電話命令。

  「對我沒有好處我才不要接。」誰不知道姑姑在躲誰啊!他要是從中阻撓,他的「大計」不就無法實現了嗎?

  辛起耀惡質地看著慌張失措的辛芥藍,她愈慌就代表他的「大計」愈成功。

  「辛起耀--」辛芥藍死命搖著辛起耀,奈何他就是不受威脅,兩人就這麼僵持不下,直到電話鈴聲中斷為止。

  「要是再響你不替我接,我就趕你出去,讓你露宿街頭。」辛芥藍放開辛起耀,又惱又氣的警告。

  「姑,我是無辜的耶,你不能這樣對我!」辛起耀為自己的權益申辯。

  「誰教你現在住在我的屋簷下,我說的話就是法律。」辛芥藍抬高下巴,臉上寫了「我是女王」四個大字。

  「姑--我是你哥哥的兒子耶!你虐待兒童!」辛起耀扁嘴,完全退化成為小孩子。

  「少給我裝無辜,還沒跟你清算你陣前倒戈的事,你倒先指控起我來了。」辛芥藍用食指戳戳辛起耀的額頭,這小子最會善用有利於自己的事物,她要是被他這點把戲給騙了,就枉為他姑姑。

  「我現在最想要的就是uncle Lance了嘛……」辛起耀不依地嘟起嘴,黏在辛芥藍身上撒嬌。

  「青江菜又不是東西,哪容得你這樣要來要去?」辛芥藍不悅地抿唇。封靖江是她的,誰也要不走。

  辛起耀見狀竊笑不已。

  「笑什麼?」辛芥藍皺起眉想推開辛起耀,但他抱得很緊,她推不開他只好讓他抱著。

  「笑你的佔有慾真強,這樣好!我喜歡這樣的人。」辛起耀窩在辛芥藍懷裡,很是開懷。

  「我是你的長輩也是親戚,千萬不要走錯路。」辛芥藍摸摸辛起耀的頭。

  「不是啦!姑姑,我喜歡你也愛你,可是我對太老的女人沒興趣。」

  「欠揍的小鬼。」辛芥藍輕打了下他的背,笑罵。

  門扉突然被開啟,水泱奇的聲音傳來。「真是太謝謝你了,進來坐坐吧?」

  「也好。」另一個不陌生的男聲含笑答允。

  辛芥藍和辛起耀就著擁抱的姿態看向門口,只見該在新加坡的水泱奇拖著行李箱進門,身俊跟著的竟然是封靖江。

  「表舅!」辛起耀興奮的衝向水泱奇,抱住他,「你回來啦!結果如何?精不精采?對這樣的結果爺爺有什麼反應?」

  「停。」水泱奇抱著街上來的辛赳耀,方穩住自己,聽刮他喋喋不休的詢問,連忙叫停。「我餓死了,有沒有東西先給我吃。」

  這兩天他不停的打電話給辛芥藍,想通知她們今天回來,沒想到她手機關機、家裡電話又沒人接,不得已他只好麻煩封靖江去機場接他。

  「廚房有今晚的飯菜,我去熱。」辛芥藍收回與封靖江相望的視線,慌忙地起身躲到廚房去。

  封靖江對辛芥藍明顯逃避的行為感到不悅,將手中的行李箱安置好後跟著衝進廚房。

  「我不在的期間,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好戲?」水泱奇略帶疲倦地拖著辛起耀癱坐到沙發上。

  「嗯。」辛起耀用力的點頭。

  水泱奇拉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辛起耀也回給他一個笑容。「先跟我說新加坡的事,我才告訴你台灣這邊的精采好戲。」

  「你真不可愛。」水泱奇捏捏辛起耀的臉頰。

  「我當然不可愛,我是最帥的呀!」辛起耀雙手擦腰,以童稚依舊的嗓音宣稱著。

  「真噁心,你敢說我不敢聽。」水泱奇搓搓上臂,低頭狀似找尋什麼。

  「舅你在做什麼?」

  「找雞皮疙瘩。」水泱奇的調笑讓辛起耀扁嘴。

  「舅,快說啦……」

  「好,我說,但是你得拿……」他指指傳來細微談話聲的廚房,「他們的事來換。」

  「舅你好奸詐,學我!」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你得記住。」戳戳辛起耀的額頭,水泱奇寵溺地笑了,「這樣吧,你說一件我說一件,如何?」

  「這樣符合公平原則,我接受。」辛起耀拉拉水泱奇的衣袖,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眨巴地望著他。「吶,舅,你先說。」

  水泱奇看他一眼,笑了笑,「好,我先說……」

  ※   ※    ※

  封靖江跟著辛芥藍定進廚房,發現廚房整齊得不像有人使用,見她熟練的熱菜,他突然爆出一句。「你在躲我。」

  「轟」地一聲,排油煙機被打開,辛芥藍肩膀微顫,顯然聽見他說的話,卻假裝沒有聽到。

  封靖江見狀,不以為然的走到她身後,傾身於她耳邊道:「你在怕什麼?」

  他不懂,為何在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情後,她反倒避不見面,若是她對他沒有同樣的感覺,以她的個性,她會斷然拒絕、直截了當的說出口。

  她這番躲避的行為,反倒與她的個性不合。

  辛芥藍縮起肩膀,為難地看著封靖江,「我沒有怕。」

  「那你這兩天為什麼避不見面,又關手機又不接電話?」封靖江已經兩天沒有辛芥藍的消息,若不是辛起耀這個眼線會報告她的情況,他真會忍不住找上門來興師問罪。

  「我……我才沒有避不見面,這兩天放假,我待在家裡大掃除……很忙。」說到最後,辛芥藍的聲音幾乎被排油煙機的聲音蓋過去。

  「一天大掃除三次的確是很忙,忙到沒空接電話。」封靖江環視廚房,雙手交抱,斜倚著流理台,點頭贊同。

  「你在諷刺我嗎?」辛芥藍終於轉頭正眼瞧他,彆扭的問。

  「沒有。」封靖江眸先鎖著她,抬手想碰觸她,但還是忍住。「我不善與人相處,所以若是我有什麼地方做錯,請你告訴我,我會改進,但是不要避不見面,我會不知所措。」

  辛芥藍瞠大眼,敏銳地感覺到封靖江那張撲克瞼底下的慌然,心疼地想要張口說些什麼,但菜剛好熱好,於是她先關掉瓦斯,盛好菜,才面對封靖江。

  結果,兩人相望無語,排油煙機轟轟泎響的聲音是唯一的背景音樂。

  「我……」辛芥藍想說些什麼,但排油煙機的聲音蓋過她的,她輕喟-聲,伸手關掉排油煙機,同一時間,封靖江也伸手想要關掉它,兩人的手相疊,封靖江收指握住她的手不放。

  「芥藍菜。」這原本只是笑稱的名字,現在聽來竟有股無法分離的親密存在其中。

  「嗯?」辛芥藍由著他握著自己的手,仰首迎上他的注視。「我沒有避不見面,我只是需要時間思考。」

  「思考什麼?」封靖江伸手拿下她固定頭髮的蝴蝶夾,替她理好頭髮後又夾回去。

  「思考我們之間的事。」辛芥藍臉頰溫度提升,泛起兩朵紅雲。

  他自然不顯刻意的動作讓辛芥藍有種錯覺,好似他們是鶼鰈情深的夫妻。

  「那有結果了嗎?」封靖江打量著辛芥藍,突然說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啊?嗯。」這種事行動就好了,還需要問嗎?辛芥藍啼笑皆非的點頭。

  得到允准的封靖江將她抱住,力道之大,似乎想將她嵌進體內永不放手。

  「你沒事抱那麼大力做什麼?」她全身的骨頭都快撞在一起開音樂會了,要是再大力一點,說不定還能感受肉擠在一起的滋味。

  「我不喜歡起耀抱著你的方式。」封靖江一進門就看見這對姑侄相擁的畫面,若不是辛起耀才十二歲,他會衝上前去分開他們然後狠揍辛起耀一頓。「我全身的血液先是凍結然後沸騰到快要蒸發,一股怒氣在身體裡亂跑亂竄,很想揍起耀……我……我很奇怪……」

  辛芥藍呆呆的聽著封靖江描述他的心情,感覺到他的無助,手下自覺地環抱住他的背,「青江菜,你在嫉妒?」

  她不肯定,也沒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習慣,她反而很怕封靖江這樣的反應。

  「也許。」封靖江沒有想過自己會「嫉妒」。那是一個他明白意義卻未曾親身經歷的名詞。「我得加以分析……」

  「別再跟我說你要分析過後再告訴我結論,這種東西你無法用科學的方法辨識與預防。」以封靖江的個性,只怕他真會條理分明的寫份報告書呈上--若是她沒有阻止他的話。

  「我不明白。」封靖江不明瞭自己對起耀的反應,他明明知道辛起耀跟辛芥藍是親戚,可是看他們抱在一起卻又很嫉妒。

  「你只要想有人佔著你的『John』或是『Akiko』不放時你的心情,大概就可以體會了吧?」辛芥藍說完,才發現她怎麼教起封靖江來了?

  「哦……原來如此。」封靖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瞭解以後能不能放開我?」辛芥藍輕問。

  「不能。」封靖江環抱著她,力道輕了許多,「你還沒回答我先前的問題。」

  辛芥藍輕聲歎息,「我在想自己對你的感情,也在想如果確定對你的感情之後,是否該讓你知道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會讓原本很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唉,她心情亂到連做家事都不能讓她平靜下來。

  「只要讓我知道我該知道的即可。」封靖江的掌心貼上辛芥藍的臉頰,眼裡只容得下她的身影。

  「唉,你能不能在私底下多運用一些你在商場上的犀利與強勢?」他的反應讓她這兩天避不見面的苦心付諸流水。

  「只要沒有人動到我的東西,我是不會怎麼樣的。」封靖江覺得辛芥藍此刻在他懷裡安然無虞,沒有人會跟他搶她,他便安心。

  「你當我是東西啊!」辛芥藍翻翻白眼。

  他能不能說些正常點的情話啊!這樣讓她既是好氣又是好笑,不知如何反應。

  「你是第一個我想擁有的人。」封靖江想將在他眼中如此特別的她,時時刻刻放在身邊。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愛戴?」辛芥藍斜瞪著封靖江,拳頭癢癢的。

  「如果你想。」

  「去死!」辛芥藍使勁推開他,拿著兩盤熱過的菜上桌,為自己被個怪人喜歡上感到沮喪,也為自己對這個怪人產生感情而頹喪。

  「芥藍菜,你為什麼生氣?」封靖江跟著她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與之相對。

  「我……」望著封靖江專注的眼眸,辛芥藍有口難言。「青江菜。」

  「嗯?」

  「你……呃……喜……呃……」辛芥藍吞吞吐吐、期期艾艾,就是說不出那句關鍵的話語。

  「嗯?」封靖江很認真的等著辛芥藍說完整句話,見她漲紅臉兒,眼帶羞赧,只覺新鮮。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她,心竟因此狂跳不已。

  「有話慢慢說,沒人催你。」他口渴,很想喝水,於是他四下張望,尋找水壺或是飲水機之類的物品。

  「青江菜,你專心點,這樣我怎麼講話啊!」辛芥藍見他分神,忙伸手捧住他的臉頰,固定他的頭,不讓他亂看,強迫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封靖江安靜下來,微笑注視著她。

  「呃……你……我們……那個……你喜……」天啊!他這樣她根本說不出來!她將他的臉轉開,決定放棄。「算了,我不說了。」

  「不急。」封靖江拾手以手背拂過辛芥藍的臉頰,落至她的頸項。「芥藍菜……」

  「嗯?」抬手覆握住他手的辛芥藍輕應。

  「你很寂寞嗎?」她剛剛的神情與茱莉如出一轍。

  莫名地,心頭有個角落開始被黑暗吞噬,眼前一黑,他大驚,視線馬上又恢復清明,失去的溫暖開始回流。

  辛芥藍抬頭看他,靜默一會兒後綻放笑顏,「嗯,因為剛剛看不到你的臉。」

  封靖江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柔軟而溫暖的觸感讓他呼吸一窒,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牽引他隨之舞動。「我就在這兒。」

  「我也在這兒,所以你也別寂寞。」辛芥藍從他微顫的指尖察覺他適才似乎也感受到了寂寞。

  「原來那是寂寞。」封靖江一臉菜色。「你不能讓我寂寞。」

  封靖江清楚知道,有強大能力影響他的人只有辛芥藍,他感受的各種情緒都是由她發動的。

  「通常是男人讓女人寂寞比較多哦。」辛芥藍唇瓣微顫,她很害怕若是和封靖江攜手走下去,愈陷愈深怎麼辦?

  若是她付出一切,可到頭來封靖江棄她若敝屣怎麼辦?她不想變成母親,終日只能等待著父親的垂幸。

  「我不會讓你寂寞,那種滋味不好受。」寂寞簡直像是大黑洞,要將所有的東西吞沒,是種可怕至極的情緒,難怪茱莉會急著想找人陪伴,腦筋動到他身上來。

  「你又知道了?」辛芥藍失笑,她想她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讓封靖江闖入她心房了。

  「就像我所有珍愛的物品全都消失、你也離去,太恐怖了。」封靖江一臉難以置信,光是握辛芥藍的手還不夠,他攬住她的腰,抱她坐上他的腿。

  辛芥藍雙手環住封靖江的脖子,在他的後頸交握,低首凝望。

  「有什麼方法能把你鎖在我身邊不離開我?」

  「你發什麼神經?」辛芥藍看著一臉真切的封靖江。

  「我很認真。」

  「我們兩個八字都還沒撇成,你就在想關住我的方法,我是不是該重新考慮跟你在一起?」

  「不該。我喜愛你的程度就像我喜愛『John』一樣,『John』待在我身邊超過十五年,你也會,而且會比它久。」封靖江簡直無法想像辛芥藍離去的情且尿。

  「青江菜?!」辛芥藍因封靖江突如其來的大力擁抱而低叫。

  她仍處於他那奇異的告白中,沒想到他會突然激動起來。

  雖然他拿自己跟那只行李箱比較,但她知道那是因為他的戀物癖在作祟;雖然不甚滿意,但還能接受。

  「我不放開你。」封靖江深情的目光囚鎖住她,與之眸眼相望。

  辛芥藍心裡一柔,主動親吻他僵硬的薄唇,舔吻他的唇角,封靖江一愣,立即反被動為主動,潛藏的情慾教她的一吻喚醒,他追逐著她欲迎還拒的唇,手也沒閒著的撩起她的T恤……

  「等等!」辛芥藍緊急喊停,小手抵上封靖江的肩頭。

  「怎麼了?」封靖江被她一喊,原本摸上她背的手就真的停貼在她光裸的背上。

  「天……我們在廚房,在廚房耶!」辛芥藍只手遮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廚房旁的餐桌跟封靖江調情。

  「我們是在廚房沒錯。」以周圍的傢俱擺設硬要說成是客廳或是臥房也很勉強。

  「我是進來熱菜給泱奇吃的,怎麼跟你調起情來了?」辛芥藍皺揚起眉。

  「呃……」封靖江也不知道為什麼。

  「而且……」辛芥藍低頭看著自己的穿著,又是一聲慘叫,「天啊!」

  「又怎麼了?」封靖江這回雙手高舉,以示自己的「清白」。

  「我怎麼穿這樣跟你見面?!」辛芥藍羞得雙手掩面,無顏見江東父老。「我應該跟你在燈光美氣氛佳的床上,穿著性感睡衣,然後你會稱讚我,會一臉癡迷的看著我,會百般取悅我……」

  「芥藍菜。」封靖江聞言只想笑。

  「而不是穿著平常的T恤和短褲,全身汗臭。我們的第一次不應該在廚房啊……」辛芥藍根本不想面對「現實」。

  封靖江逸出一聲歎息,拉下辛芥藍掩面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封吻住她叨絮不已的唇兒,吻亂她的心,也吻糊她的思緒……

  廚房外,一大一小作賊似地躡足離開。

  「我肚子好餓。」水泱奇苦著一張臉,廚房現在冒出太多紅心,他要是執意打擾,會遭天譴。

  「舅,你將就點,到便利商店買個飯糰吧。」

  「那哪夠我吃啊!」水泱奇瞟了出主意的外甥一眼,看破他想留下來偷看的企圖。「再加個便當、三明治跟包子好了。」

  「嗯,好。」反正又不是他吃。

  「好什麼,走吧!」水泱奇拎著辛起耀的衣領,拉開門往外走去。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5 10:1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