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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狂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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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9 14:23: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文案:

        天殺的死變態!他感再吃她豆腐,她就……就……
  呃,其實她也不能對這個變態男怎樣
  因為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她的衣食父母!
  衝著這一點,她容忍他惡劣的老以捏她的臉為樂趣
  她容忍他任意加重她的工作內容
  但是──讓他搬進她家裡,從早到晚和她膩在一起?
  這就真的真的真的太過分了!
  每天她都在想,世界上若沒有他這號人物該有多愜意
  但當他真的身陷險境,她就是沒辦法坐視不理──
  怎知這個男人翻臉像翻書
  才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轉身就對她冷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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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9 14:24:12 |只看該作者
序幕


 人事異動:

  原【宙宇集團】特助亞瑟.辛克裡,即日起轉任【寰宇集團】副總裁韓行睿特助。

  立即生效。


第一章


  「韓行睿!」

  一聲大叫伴著狂猛的氣勢,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只見一名全身穿著Armani的男人衝進來,打斷每天早晨特助與秘書向副總裁會報的會議。

  「這是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男人怒氣衝天,銳不可擋的突破好幾個圍在辦公桌前的人,將手中的單子大力拍向桌,指著坐在舒適皮椅上正聆聽會報的韓行睿吼著。

  「啊,靖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韓行睿挑眉,揚高嘴角,笑容滿面。

  來人是韓行睿掌理集團的子集團負責人封靖江,兩人平時想見一面就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工作匯整與損益報告會上,以及刻意的相約。

  「少給我打哈哈!這張爛紙是不是你下的命令?」封靖江兩手壓撐於辦公桌,上身壓向另一頭的韓行睿,兇惡的表情讓人以為韓行睿搶了他家,將他所有心愛的物品大搬風。

  韓行睿盯著封靖江兩秒,朝仍在場的特助與秘書們揮手,要他們先行離開。

  等他們魚貫而出後,韓行睿才卸下優雅的微笑,狂笑起來。

  韓行睿皮皮地聳肩,認真的說:「以目前而言,我認為那是最好的安排。」

  「最好的?最好的?」封靖江嘴角抽搐,黑眸燃起熊熊的怒火,「要是給了你,我怎麼辦?你這個天殺的混蛋,從學生時代你就跟我搶,你現在竟然使出這等卑鄙的手段,太過分了!」

  「大學時我是讓你,不然你哪有機會佔住他十年!現在我不過是先借過來應急,這樣你也跟我爭?」韓行睿看著封靖江怒髮衝冠的模樣,語帶笑意。

  好吧,他承認,下這個人事命令有大半是為了看大學時期的同儕好友發火的模樣,但這一點他可不會承認。

  「我一天沒有他都不行!」開什麼玩笑,少了他等於斷了他一條手臂!要是沒有他,他連時間都不知道!

  「你可以找你最愛的芥藍菜幫忙。」韓行睿建議,神情十足戲謔。

  封靖江賞給他一個大白眼外加一拳──打在桌上──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親愛的副總裁,您似乎忘了,前些日子,您將我最最親愛的芥藍菜調去那勞什子的法國,害我們兩地相思!我已經半年沒有見到她了,你還敢在這個時候提起我親愛的芥藍菜?!」

  說到這個他就有氣!他論及婚嫁的女友飛到法國去,歸期未定,他夜夜孤枕難眠也就算了,現在韓行睿竟然要將他的人肉PDA與最佳策士調走?!少了他,他要怎麼活?

  「啊……」韓行睿皺眉故作思考狀,好一會兒才頷首,「對哦,我都忘了這回事。多謝你提醒我,你真是個好朋友。」

  「少來!你到底撤不撤回這張人事異動單?」封靖江捉起被他揉成一團的紙張丟向韓行睿,韓行睿眼明手快的接住。

  「不。」韓行睿拒絕,「你該知道下了命令再收回必須承擔的後果。」

  封靖江的怒氣火速加溫,但他不能對韓行睿做出任何粗暴的行為──只因他尚有自覺此刻他們身處於辦公室。

  天殺的辦公室!

  只要在辦公室內,什麼恩怨都得放一邊,像他剛剛的行為已是違反他們共有的認知,可要不是過於匆促又急切,他也不會這麼做。

  「你明明有那麼多個,我只有三個,人手已經不足了,現在又少一個……快要……那我怎麼辦?」封靖江怒瞪著韓行睿,眸裡焚燒著太多的不甘與不得不贊同「這是最好的安排」的沮喪。

  「唉,就是因為我也缺特助,所以才要調他來,不然我也會跟你一樣呀!」韓行睿垂下嘴角,一臉無辜樣。「要不是我的秘書拐了我的特助,我也不會少一個人──不,是兩個人啊!」

  「那你就該好好管管你的男秘書,叫他不要愛上你的女特助!」封靖江用語粗俗的啐道。「這種辦公室戀情本來就該禁止,要是再多來幾個這種例子,我們是不是得一天到晚徵人?」

  「我怎麼知道女特助抱持著結婚就要辭職的心態?我又怎麼會知道連男秘書也是一結婚就得回鄉下去幫忙種花?他們倒好,手牽手快樂結婚,到鄉下過著與世無爭、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一下子少了兩名助手,我內心的痛你可知道?」韓行睿起身,一手捂著心,一手往上抬,臉朝上,蹙眉,眼眸遙遠,看著不知名的遠方。

  「那你就忍心將痛楚加諸在我身上?」封靖江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否則他絕對要不回他的特助。「你該去別的公司挖角,而不是專掘自家的牆角啊!」

  「兩位……」門口傳來一聲輕喚,但他們都沒發現。

  「偉大的孔子說過:『獨苦苦,不如眾苦苦。』我這也算是發揚中國傳統中心思想……」

  「Nonsense!全是Nonsense!」封靖江詛咒。

  「Andy……Lance……」這回的呼喚仍然沒有人理會,而叫喚的人已顯見不耐。

  「靖江,我命令已下,不能再撤回,你節哀順變呵!」韓行睿瞇眼微笑,深知同學兼多年好友已在失控邊緣,於是善心大發地放過他。

  「睿……靖江……」口吻滲入些許火氣。

  「哼!」這下叫他要到哪裡再找一個跟「他」一樣好用的特助?「不行,我絕對不能將他給你。」

  「我現在也少不了他啊!」

  「變態跟戀物癖!」

  此話一出,兩人立刻停下爭執,看向門口。

  只見他們話題的中心──亞瑟.辛克裡,雙手交抱胸前,站在門口,好整以暇的等他們注意他。

  「亞瑟!」韓行睿與封靖江同聲叫道,像是看到了曙光一般。

  「你們兩位在爭奪我的同時,也該問問我的意見吧?」明明不是該有這種行為的地點,這兩個人就是有本事將任何地方變成戰場。

  仗著與他們兩人超過十年的交情,亞瑟言語之間少了敬畏。

  「可是亞瑟,你本來就跟在我身邊……」

  封靖江話說到一半,被韓行睿打斷,「我現在很需要你啊,亞瑟。」他眼泛水光,只差沒流兩滴淚當裝飾。

  「請問……這三杯咖啡要放在矮桌還是辦公桌?」聲音小小聲地響起,卻猶若平地一響雷,暫時制住辦公室內的吵嘈。

  「請自制。」亞瑟看了他們一眼,在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地瞪對方一眼、住口後,才朝身後輕道:「放在茶几。麻煩你了。」

  「不會。」一名身著套裝,聲音甜美,身材嬌小,五官秀致的秘書端著盛有三杯咖啡的托盤走進辦公室,將咖啡放下後,朝韓行睿頷首,正要離開,即被韓行睿叫住。

  「你是誰?」他以前沒見過她。而且她小得好可愛……怎麼沒人告訴他公司來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妹妹?

  瞧她穿的套裝與綰起的髮,像五十歲的歐巴桑,但那張臉與身材,卻是十足的年輕。

  「我是今天才報到的秘書。」新來乍到,仍在融入這個新的工作環境,但她懂得不多話、不多問才是明哲保身之道,是以她很輕易地對這三個男人的爭執視若無睹。

  韓行睿盯向她,雙眸散發著異常晶璨的光芒,看得她有些心慌,忙退開幾步。

  這一退,反而給了韓行睿前進的契機。

  「睿!」封靖江見情況不對,把兩人的恩怨放一旁,動手架住韓行睿,阻去他前行的步伐。

  「小姐,請快離開。」亞瑟亦快速地送她出辦公室,將門大力合上。

  兩人成功的阻止一場即將發生的慘劇──

  偌大的辦公室一陣靜默,好一會兒,韓行睿才哀怨的瞥封靖江一眼,「你為什麼阻止我唯一的樂趣?」

  嗚嗚!他已經為集團做牛做馬好久,久到都沒時間抒發壓力,難得看見這麼可愛又嬌小的妹妹,為什麼不讓他玩?他好想捏她的臉頰哦!

  「你給我做正事,別淨想些有的沒的。」這麼龐大的集團在韓行睿與封靖江手上竟然沒有敗亡……亞瑟再次感謝上帝的仁慈。

  他所知道的商場怪人就數這兩位友人為最──這並非指他們生意上的才能,而是指他們那異於常人的癖好。舉凡位高者,多半因為有錢有閒而時常動歪腦筋,這樣的情形在上流社會屢見不鮮,然而他們既不雜交也不搖頭更不吸毒,生活比起那些荒淫的大老們來得檢點,卻又怪得可以。

  他這十幾年來,一直想剖開韓行睿與封靖江的腦袋,好好做一番研究──

  一個是極度戀物,一個是愛玩弄小朋友,他該是前世造業,今世才不幸與這兩人做好朋友……

  「正事?什麼正事?不行,我一定要問出她是誰……」韓行睿在瞬間由大人退化成孩童,任性的要求,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小孩。「你們有沒有看到,她那麼可愛,那張臉……老天,是娃娃臉耶!好想狠狠的捏下去……」

  那嬌小可愛的模樣,簡直就像美少女養成遊戲裡的可愛美少女……不行,不捏到她的臉頰,他今天肯定做不了事。

  「正事就是討論亞瑟的去向。」封靖江插嘴,壓制著掙扎不已的韓行睿,已十分習慣做這種事。

  韓行睿愛欺負小孩早已是業界眾所皆知,他們這些大學時期的好友更是瞭若指掌。有孩子的企業家通常不敢將孩子帶到韓行睿出沒的地方,以免慘遭韓行睿的毒手。

  雖然他本人不承認,但眾人所見的事實總比本人的自我認知來得客觀。

  「如果我放開你,你會不會將亞瑟還給我?」封靖江把握機會、趁韓行睿神智不清時問道。

  「休想。」韓行睿神情一換,回到原先的從容自若,適才那個無理取鬧的他已然消失。

  封靖江放開他,一臉可惜的說:「早知道就該放開你,讓你去追那個小女

  「太遲了。」韓行睿走向沙發,封靖江與亞瑟也跟著落坐。「總之,我是不會撤銷命令的。」

  「睿,你必須瞭解亞瑟對我的重要性。」否則他不會到現在還不肯放亞瑟回美國與未婚妻蘇相聚。

  其實亞瑟的能力不下於他,早就可以獨當一面,只是他不肯放人。

  只因沒了亞瑟,他搞不好連飯都不會吃。

  「我現在需要的是像亞瑟這樣的特助,我沒有時間再找另一個來訓練。」韓行睿揉揉眉心,略顯疲色。他已經連續十四天沒有睡好,為的就是填補離職特助留下來的工作。

  結婚離職的那位女特助負責的是集團旗下分公司與子集團的事務,現在她一走,他對內的通聯便無法順利暢通。

  他不是沒有徵過人,然而要找一名合意的特助談何容易?女特助為了他多留了半年,但他也不能一直延誤人家的婚禮,只好先放她走,再行尋人。

  即使他自己也能負責,但是他沒有辦法一直負責這個工作,得有人替他分擔,否則掌管他健康的特助又會開始在他耳邊叨念。

  「你這麼匆促的下令,那我上哪兒去找另一個人來代替亞瑟?」封靖江啜口咖啡,皺起眉頭,「亞瑟。」

  「是。」亞瑟端過他的咖啡杯,起身走向辦公桌,按下內線,對秘書交代了幾句。

  「看,多麼完美的特助啊,只要上司一個眼神與動作就能體察,亞瑟真的很適合──」

  「我。」不給韓行睿說完的機會,封靖江指著自己,並在亞瑟坐回位置時,環住亞瑟的肩膀。「你瞧瞧,亞瑟簡直是為我量身打造的特助……」

  「少惡!你已經有芥藍菜了!」

  「芥藍菜被你調到該死的法國去當總經理了!現在連我僅有的亞瑟你也要奪走!」

  「你們兩個給我住口!」亞瑟撫額,忍無可忍的命令。

  兩個大男人立刻噤聲,以眼神較勁。

  「抱歉,我敲過門了。」嬌小的娃娃臉秘書手裡端著放有紅茶的托盤,再次出現。

  「都不准給我動!」亞瑟板起臉孔,凌厲地掃韓行睿一眼,後者只好頓住動作,只能眼神熱烈地看著娃娃臉秘書,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謝謝你。」亞瑟和善地對秘書笑了笑,並接過她手中的托盤,將紅茶放好後才將托盤還給她,完全不讓韓行睿有失控的機會。

  「不會。」秘書好奇的看眼韓行睿與背對門口的封靖江,黑白分明的大眼最後落至亞瑟這位掌控局面的男人,然後她退了幾步,朝他們三個行禮,正要離開──

  「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韓行睿終是忍不住開口。

  「我姓衛。」衛秘書一愣,有些遲疑地道出姓氏。

  「名字呢?」

  衛秘書遲疑良久,不明白為什麼老闆會想知道她的名字,以前她的老闆都只管她叫「衛秘書」,好似她的名字就叫「衛秘書」似的。然而她寧願自己真的叫「衛秘書」……

  「衛秘書?」韓行睿因她久久未答而出聲催促,一雙眼緊盯著她。

  她並未移開視線或是垂眸躲避,反而直視他,眸裡有著猶豫與估量。

  她在算計他問她姓名的動機。可不論是哪一個──尤其是她所能想到最有可能的那一個──她都不會開心。

  她無聲地動了動唇,韓行睿很清楚地讀出她的唇語,微訝地挑眉,對她那張娃娃臉的興趣開始轉移到她那雙分明的黑眸。

  「我姓衛,名笙綿。」衛笙綿緩道,下意識地捉緊托盤,希冀老闆不要發現其中的意思,引發後來的一連串困擾。

  她渴望安定平靜無變化的工作,那使她專注且不易紊亂。在她失業良久後的今天,她不希望因為得罪老闆而創下報到第一天就被開除的紀錄……韓行睿雖然是副總裁,但他的行為讓她感受到不尋常。

  報章雜誌是怎麼形容他的?衛笙綿在腦中快速回想──

  韓行睿有個小他十歲的妹妹,開了一家美容沙龍,專門為上流社會的愛美人士服務。母親早逝,父親這幾年來開始放手讓韓行睿掌理生意。他機智、幽默、親切,同時又冷酷無情……

  初讀到雜誌上寫的評語,她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人能同時親切、幽默、機智而又冷酷無情?現在她只看到一雙有色的眼睛繞著她打轉,因此那些報章雜誌的評語全讓她丟到腦袋的回收筒中,永遠刪除。

  韓行睿瞇起眼,左手食指指尖開始有節奏地敲打著右手時,封靖江見狀,揚起了眉。

  「衛小姐,謝謝你。」亞瑟沒有給韓行睿再多發病的時間,笑著送衛笙綿離開,輕聲關門。

  「我們來解決這件事吧。」他受夠了!「都別發言,先聽聽我的想法,OK?」

  兩個才爭相要講話的男人安靜下來,盯著亞瑟。

  亞瑟在心底暗歎口氣,想著這兩個人再不獨立,他一輩子也別想娶到蘇。

  「首先,睿,我也認為你這個人事異動令下得太急也太沒道理。」亞瑟瞪眼正欲發言的韓行睿,見他閉嘴才轉向封靖江,「而你,你太衝動了,完全沒有顧慮到你的身份。即使睿與你相識超過十年,你也不能就這麼衝進睿的辦公室。」

  兩個男人點頭,互視,在彼此的眼中重拾丟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友誼。

  「我願意來幫助睿。」亞瑟皺眉,制止兩個男人再次躁動。「但是,我不能一直待在這個位置──我說的不只是睿,還有你,Lance。所以在我前來幫忙的期間,睿必須找到一名新的特助:而Lance,我會在來這兒之前,將你的行程輸入PDA,若有急事需要排開,請你找Dean或是Willy幫忙。」Dean與Willy是封靖江的特助。

  「這樣的處理有意見嗎?」亞瑟問。

  「公開招考很浪費時間。」韓行睿向來不做這種沒有效率的事。

  「也許你可以從你的手下下手。」封靖江瞄眼韓行睿,提醒他才從「手下」身邊搶走一名「功能強大」的特助。

  「我會考慮,但是我不覺得這件事急得來。」韓行睿也暗示他得「借用」亞瑟不短的時日。

  亞瑟接口道:「不論如何,咱們先這樣做,假若有問題,再行處理。」

  「我沒意見。」封靖江不甚滿意的咕噥,不得不承認韓行睿比他需要亞瑟。

  「我也是。」韓行睿看著亞瑟,眸底凝聚笑意……與一抹讚賞。

  「我三天後來上班,你最好將一些我得事先理解的資料交給我。」亞瑟很滿意他們都接受了他的提議,現在他只希望自己能早日回到正軌。

  敲門聲再次響起,韓行睿應答,門被打開,送文件的是三次現身的衛笙綿。

  「副總裁,這些是放在劉特助桌上的文件,送文件來的人說是急件,但是劉特助已經離職,所以我想也許交給您處理會好些。」

  前輩秘書們在見到衛笙綿毫髮無傷的出入辦公室兩次後,決定再次送她進來,一方面也是因這些急件是她收下的。

  衛笙綿不覺得她們在欺負她,只是好奇為何她們會推諉這種事──在她工作的前一個公司,這種差事是每個秘書搶著做的。

  「從哪兒來的急件?」韓行睿走向衛笙綿。由於他的高大,讓衛笙綿不由自主的後退。

  「高雄。」衛笙綿將文件交給韓行睿,他邊翻看邊移轉腳跟往辦公桌後走去。她頓了下才道:「工廠的會計卷款潛逃,跳了好幾張票,員工下個月的薪水也被偷走了。」

  寰宇集團是以製造業起家,爾後隨著時代的變遷、經濟的起飛,他們才逐漸呈現多角化經營,由韓行睿的祖父韓光宗開始進行的集團擴張,到父親韓泓海手中成長,韓行睿將之穩固。基於不忘本的家訓,韓行睿並未將工廠結束。

  「你怎麼會知道?」韓行睿自文件中抬頭,嚴肅認真地看著衛笙綿。

  「剛剛我不小心將文件掉在地上,拿起時看見的。」衛笙綿心一停,韓行睿的視線過於凌厲,讓她有些難以招架。但她隨即想,只要說實話,就不會有問題,於是她揚睫正視韓行睿,鏗鏘有力的回答。

  「哦?」凝肅的神情一轉,韓行睿想到什麼似地微笑。

  「是的。我為看到了文件內容道歉,但是我的記性很好,所以……」衛笙綿暗罵自己多嘴。

  「我能理解。只是文件有兩頁,你怎麼……」韓行睿的聲音不似先前她送飲料進來時那樣輕鬆。雖然聲調沒有什麼轉變,但衛笙綿就是覺得他很正經。

  「我只是恰好看到重點。」衛笙綿頹喪的回答。

  她要失去這份工作了!沒有一個老闆喜歡會偷看文件內容的秘書,即使她不是故意的。可她不能跟韓行睿解釋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吧?

  「噢,不。」封靖江頭皮發麻,感覺韓行睿似乎正醞釀著什麼陰謀。

  打自剛才,封靖江便感受到韓行睿對衛笙綿的高度興趣──不只是因為她長得小又是娃娃臉,他好似看見了她身上某種特質。

  而現在……他正在策動著什麼。

  一切的一切都告訴封靖江,他最好帶著亞瑟快逃──

  「靖江,亞瑟。」韓行睿唇邊笑容擴大,「我想,我找到人選了。」

  「不會吧?!她……她怎麼跟得上?」理會到韓行睿企圖的封靖江並非有意貶低女性,而是除了女朋友辛芥藍還有韓行睿結婚離職的劉姓特助外,他鮮少看見能將特助工作做好的女子。

  一方面是體力,一方面是不適合出入某些場合。

  「這就交給亞瑟了。」韓行睿撫掌,十分開心他解決問題了。

  「我沒問題。但是副總裁,您似乎沒有向衛小姐說明您剛剛下的決定。」亞瑟看向一臉茫然的衛笙綿。

  「哦,對。衛小姐,三天後亞瑟上任,你就跟著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學習做好一名特助。」

  「啊?!」衛笙綿瞪大眼,看著韓行睿,覺得自己聽到了外星語言。

  「我相信你能勝任。」韓行睿朝衛笙綿伸手,見她仍呆著,於是主動握住她的手,然後,帶著邪惡笑容的他捏上衛笙綿的臉頰。

  接著,一聲響亮的巴掌就這麼襲上了韓行睿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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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9 14:24: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陽光斜照,又是一天的開始。

  「姊,你該起床了。」棉被被一名身穿高中制服、看起來卻像國中生的男孩拉起,縮成一團在床上安睡的是一名年約十六歲的少女。

  「唔……不要。」

  「姊,你不是說今天一定要比上司早到嗎?」

  「上司?什麼鬼?吐司還差不多……」

  「姊,你自己要我叫你的耶!我等一下要上課,你再不起來,就沒人可以叫你了!」男孩翻翻白眼,不耐煩的叫。

  「唔……吐司,不要跑,讓我吃你嘛……」

  「唉,所以我最不想叫你,因為你每次都會賴床……」男孩深吸一口氣,做好預備動作,爾後──

  「衛笙綿!起床了!衛笙綿!快起來!」

  男孩邊吼邊往房門口退去,但他的速度還是快不過火速自床上躍起的少女。

  「該死!都叫你不要連名帶姓的叫我了!死衛笙檜,你太久沒被我揍了是不是?」衛笙綿自床上跳起,迅雷不及掩耳地往衛笙檜撲去,衛笙檜逃命不及,背被衛笙綿準確的黏上,梳理好的頭髮被她弄亂。

  「姊,快下來啦!都六點半了,我要出門趕公車,不然就搶不到七點半那個早餐店大特賣啦!」衛笙檜不敢將背上的衛笙綿甩下,只得彎著腰承受他有起床氣與嚴重暴力傾向的大姊。

  「天啊!六點半了!」衛笙綿自弟弟背上滑下來,瞪大明眸,凌亂的頭髮配上她嬌憨猶帶睡意的面容,看起來就像未成年的少女。

  她轉身衝進浴室,五分鐘後她已將凌亂鬈曲的頭髮弄成髮髻,身上也穿著早於昨天晚上便放在浴室的套裝,之後她再利用十五分鐘上保養品與化妝。不到半個小時,她已著裝完畢,只待拿了放在客廳沙發上的包包便能出門。

  衛笙檜每見一次大姊快速有條理的模樣,腦袋就會當機一次。任誰也想不到,那個極會賴床又獨裁的大姊會有這麼高的效率……

  不過人本來就是矛盾的。

  「走吧,我跟你一道出門。」衛笙綿推著小弟出去,順道關上房門。

  「大姊起床啦!」大妹正在清洗碗盤。正在念大三的她也有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像國中生。今天她早上沒課,所以很悠閒。

  「早安,二姊。」衛笙檜很有禮貌的打招呼。比起大姊,二姊的性格溫吞柔順,兩人有天壤之別。二姊也少了大姊的規律與死板,大姊什麼都計畫得好好的──除了她改不過來的賴床與起床氣:二姊則凡事順其自然,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們出門囉,記得鎖門。」衛笙綿簡單交代,「對了,今天我會晚一點回來,晚餐你們自理,知道嗎?」

  「知道啦。」

  ※      ※      ※

  衛笙綿在那有二十層的大樓面前站定,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又吸口氣,直到她理解到吸氣並不能緩和她緊繃的情緒後,她放棄深呼吸,轉為輕淺而平緩的呼息,但胸口的起伏告訴她,她的情緒並未因此獲得舒緩,反而隨著踩踏的步伐愈趨升高。

  總有人說明天會更好,可她寧願明天不要來。

  對她而言,一天的來到代表她又得面對那個可惡的老闆,以及因她一時神經錯亂所帶來的苦果。

  她每一天都在想怎麼毒死老闆,想著如果今天老闆上班時被車撞、走在路上被大樓的鋼筋砸死、吃早餐噎死……那該有多好。

  要是少了老闆,她的世界就能從黑白變回彩色了。

  可惜她的詛咒已經失效N次,她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希望中度過每一天。

  衛笙綿取出員工IC卡,刷過設有限制的電梯通行匣,電梯門一開,裡頭站著四名西裝筆挺的高大男士,狹小的電梯被他們四個一擠,幾乎沒有什麼空隙。

  她揚睫快速掃過那些男人,看見其中一名男子時,隨即斂眸,心底不住的咒罵著:該死!她的詛咒又失效了!

  她的老闆──寰宇集團的副總裁韓行睿,正笑容晏晏地低頭看她。

  「副總裁早安,各位特助早安。」壓抑著內心已經問候到副總裁家中十八代,衛笙綿硬是擠出一個笑容,朝他們打招呼,然後小心翼翼地踏入已經沒有多少空地的電梯。

  「早安。」四個大男人的嗓門都挺大的,高中低音一應俱全,讓衛笙綿脆弱又可憐的耳朵飽受衝擊。

  「我說可愛嬌小的衛妹妹,你剛剛看我那一眼是什麼意思呀?」柔和的男中音在衛笙綿耳邊響起,惹得衛笙綿耳膜一陣瘙癢。

  她不著痕跡地往旁跨一步,試圖遠離過於靠近的男子。

  「副總裁,您誤會了,那一眼什麼意思也沒有。」如果她的眼睛有雷射光,一定將他全身上下開個一千八百洞,然後用他的身體當高爾夫球練習場。

  可惜以上皆屬幻想。她在失業一年又三個月後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只要上司不太過分,她怎麼也不想再回到先前那坐吃山空的生活。

  「哦?真是令我失望啊……衛妹妹,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很期待跟你見面嗎?」吊兒郎當的聲音又黏上她的耳朵,衛笙綿再往旁跨一步,吞下忿怒的口水,竭力控制不讓自己破功,讓副總裁得逞。

  「那是我的榮幸,副總裁。」衛笙綿壓抑著想一拳打掉他臉上笑容的衝動,硬是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回應。

  小心!這樣的話只是副總裁的「暖身動作」而已。心頭警戒聲四起,衛笙綿提醒自己要小心副總裁的詭計橫生。

  「衛妹妹,你這可不行。」韓行睿突然用很正經的語氣說著。

  「哪裡不行?」衛笙綿低著頭,再往旁靠去,手背觸到一片冰涼,這才發現她已經貼到電梯邊緣,無路可退。

  雖然她的座右銘是「絕不退縮」,但是只要遇上副總裁,她寧願夾著尾巴逃走也不願面對他。

  她下意識的摀住耳朵,不讓副總裁得逞。她不想每天早上都來一次,但這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

  「你沒看見嗎?」韓行睿的吐息近到不可思議,衛笙綿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刮鬍水味,還有淡而清爽的古龍水味道。

  「沒有。」

  難道是她的髮髻鬆了?還是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鬈髮又亂了?冷靜,衛笙綿,這都是他的詭計,你不能讓他得逞啊──

  「就是這裡啊!」

  「嗯?」衛笙綿聞言抬頭,韓行睿那張臉倏然放大好幾倍,她一驚,意識到中計想躲避已經來不及,瞬間,她薄施粉妝的臉頰被韓行睿一雙手捧住,只見他晶亮的黑眸愈來愈靠近,近到她的視線只容得下那雙閃耀著促狹的眼眸--

  「啊!」衛笙綿低叫一聲,兩頰被韓行睿用力擠壓,擠得她整張臉都變形。「福松柴……發……該……嗚……」

  「對嘛,這樣才是衛妹妹呀!剛剛你太有禮貌,害我以為你的舌頭被咬掉了。」

  天殺的死變態!衛笙綿揮舞著雙手,水眸盈盈地瞪著韓行睿惡劣的臉孔,恨不得吐他口水、猛踢他的命根子、讓他絕子絕孫。

  可這些都只是空想,因為他是她的上司,她的「金援者」。

  「花該……」她忍無可忍的掄拳捶打他的手臂,無奈她的拳頭對他無用,反而讓他改捏她的臉頰。「痛……」

  嗚嗚嗚!為什麼她的老闆不能正常一點?

  衛笙綿現在只祈禱她的「救星」趕快出現,不然她真的忍不住了!

  電梯內另三名特助由於無法出手幫忙,因此只能別開臉,不忍看這每天固定上演的戲碼。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韓行睿這才肯放過衛笙綿,臉上掛著滿意的笑走出電梯,其他三名特助寄予無限的同情,跟著魚貫而出。

  衛笙綿捂著雙頰,眼眶含著水霧,走出電梯,迎上幾名聽聞三名特助「現場實況播報」後迎上來的秘書姊姊。

  「可憐的笙綿,你的臉沒事吧?」衛笙綿生得一副娃娃臉,且是那種看來嬰兒肥的可愛型──正好是那兩面不是人……呃,是雙面人副總裁的最愛。

  每天,副總裁總會藉機惡整她一番,電梯裡的不過是小case,接下來他必定會做些讓她抓狂的事。

  「沒事。」衛笙綿忍著頰上的痛辣,笑道。

  忍住!不能破功,不然他就得逞了!

  「早知道就叫你辭職。」秘書A如是道,輕歎。

  「當初一見到你,我們就知道大事不妙。」秘書B拿著冰毛巾敷上衛笙綿的臉頰。

  「因為副總裁最喜歡小孩子……」秘書C壓低聲音,但衛笙綿仍能聽清楚。

  「可是我不是小孩子。」衛笙綿皺起眉,瞄向敞開的辦公室內那神清氣爽正與特助和秘書談話的副總裁,心頭有抹不悅,再次聲明,「我是二十六歲的女性!」

  早知道那天她就不打他,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副總裁非但不接受她的辭呈,還以此要脅她得接下特助的空缺──什麼特助,根本就是打雜兼娛樂用品!上班時間有亞瑟在,副總裁還不敢為所欲為,但當亞瑟不注意或是不在時,她就慘了。

  說到底,她不該對副總裁揮掌,還打得他臉頰紅腫一個星期才消退……本來她都計畫好了,預備在寰宇集團做一名好行政秘書,孰知那一巴掌不只打碎了她的通盤計畫,也將她的未來給凍結。

  特別助理,對其他人來說是榮升,但對她來說只是痛苦的延長。

  第一,她非本科系;第二,她沒有經驗;第三,她沒有天分;第四,她甚至沒有錢買那一套貴死人的套裝……

  只要一想到她升為特助第一個月的薪水全都花在置裝上,她就更怨恨副總裁。

  誰說特助好當的?

  以她的性格,事不做到完美她不會罷手,致使在副總裁的揠苗助長之下,她已經一個月沒睡好,努力跟上亞瑟腳步的同時,還得承受副總裁的欺壓,讓她覺得自己來到人間煉獄……

  「你有一張非常可愛的娃娃臉。」秘書D同情萬分的說。

  「謝謝。」她一家都是娃娃臉,這出自遺傳的結果她無力改變。

  「衛小姐,你來了嗎?」亞瑟頂著一頭亂髮自專屬辦公室出來,眼下的黑影說明他可能一夜未眠。

  「是。」衛笙綿捂著冰毛巾走向亞瑟,在離他身前五步之遙時停下。「辛克裡先生昨晚在公司加班?」

  她離開公司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亞瑟還在,沒想到今天一早進公司,他仍在,可見他並沒有離開公司。

  「嗯。Lindsey,請你替我泡杯超濃黑咖啡。」亞瑟喚著其中一名秘書,爾後低頭,「衛小姐,你跟我來。一會兒的會報由你來。」

  「我?」衛笙綿錯愕。

  「對,你。」亞瑟過於疲累,無法給她笑容。

  衛笙綿抱著驚懼跟著亞瑟進辦公室。她才上任一個月,即使已弄清楚她所負責的工作,可她沒有像亞瑟一樣的超能力,能在三天內將所有的資料統整、匯理、加以分析,還能與副總裁為公司的未來激辯……

  雖然跟在亞瑟身邊,她可一點也沒有學到亞瑟的本事。即使亞瑟條理分明、按部就班的教她,以她的理解力,也只能理會到三分之一。

  那是她的極限,而她不懂為什麼副總裁會指派她當特助。

  「可是我……」

  「衛小姐,別怕。」亞瑟勉強扯動嘴角,下巴有著新生的青髭,金髮凌亂不已。「我跟醫生有約會,因此我今天不會進辦公室,一切都得交給你處理,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不相信自己啊!衛笙綿此時只有混亂一片可以形容。

  「這是資料,你看完後寫一份簡報給我,一會兒的會報就用你的簡報。」

  「是。」即便胃與心已糾成一團,衛笙綿仍然強迫自己冷靜以對,並在心底發誓她一定要辭職成功,不再因她打了副總裁而良心不安。

  半途而廢不是她的作風,但她會說服自己做到。再這樣下去,她遲早不是過勞死,就是被副總裁整死。

  「放心,副總裁不是吃人猛獸,他只是求好心切。」而且性格古怪了些。亞瑟忍不住替韓行睿說話。

  「外加一點變態嗎?」衛笙綿忍不住嘰嘲。

  「怪才總有一些特別的習慣。」

  「例如戀童?」衛笙綿抑不住回嘴的衝動。

  亞瑟藍眸一溜,盯著衛笙綿的臉,好一會兒,他眼帶笑意,「難怪他會喜歡你。」

  衛笙綿不是那軟趴趴等著人家欺負,卻不會反擊的女生。她眼眸清敏,說明她的心亦如澄鏡。

  「喜歡到欺負我?又不是小孩子。」衛笙綿不將亞瑟的話當一回事,純粹只想抱怨,爾後她發現自己犯了在職場上一個明顯的錯誤,忙摀住嘴。「抱歉,你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

  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她得嚴守職業道德與分際。

  「沒關係,我知道他有時會把人逼瘋。」亞瑟打趣道。韓行睿表達喜歡的方式也確實是欺負人。

  想當初,他與封靖江不知被韓行睿惡整過幾次,若不是三人住同間宿舍學號連號,他怎麼也不想跟這兩個怪人住一起。

  兩人相視而笑。

  「哎呀呀,我是否錯過了什麼?」韓行睿站在門口,雙手交抱,看著他們。

  「你什麼也沒錯過。」亞瑟重新打好領帶,微笑。

  「我不相信。」韓行睿笑了笑,走進辦公室,站到衛笙綿身邊,睨她一眼。

  衛笙綿警戒地後退,盯著他,思忖著他下一步的行動。

  她知道副總裁對她的身材或是性別沒有興趣,他只是喜歡捉弄人,捉弄的對象目前針對她罷了。而她會明白的原因是副總裁看她的時候總帶點算計與戲弄,讓她不舒服到極點──不是出於性騷擾的厭惡,而是必須將神經繃到最緊的地步以接招。

  她不喜歡。

  他一舉一動都沒個準則,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老是被他逼到忍受不了而爆發,這樣他反而開心……真不知他在想什麼!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她在這一個月內有深刻的體驗。

  「你何時改行當狗仔隊啦?」亞瑟隨手梳弄金髮。

  「別這麼說,我不過是比別人靈敏一些。」韓行睿微仰首看亞瑟。

  亞瑟是他們這群特助──包括副總裁──最高的,卻看起來最沒威脅性,反倒是副總裁即使沒亞瑟高,但就是最引人注目……

  怪了,他受不受注目關她什麼事?

  「你不是跟醫生約九點半?現在都九點囉!」

  「亞瑟生病了?」衛笙綿關心的問,很害怕亞瑟丟下她一人面對副總裁。

  「對,他要去看心理醫生。」韓行睿指指亞瑟的腦袋,「他這裡出了問題。」

  「別亂說。我有胃出血,今天是複診。」亞瑟坦言。

  「哦,保重。」衛笙綿寄予無限的同情,能理解亞瑟為什麼會有胃出血。在副總裁手底下做事,再勇健的身體,吃再多鐵牛運功散也補不回來。

  「亞瑟,你要的咖啡。」Lindsey端著咖啡進來,看到韓行睿忙行禮,「副總裁好。」

  「好。」韓行睿看見Lindsey手中的咖啡,挑眉,朝Lindsey勾勾手指,「這不會是特調濃黑咖啡吧?」

  「是的。」

  他向Lindsey拿過那杯咖啡,同她揮揮手,向她道謝。

  「那是我的。」亞瑟道。他習慣每天早上喝一杯咖啡提振精神。

  「胃出血的人沒資格說話。」韓行睿一口仰盡咖啡,微皺眉,「這麼苦的東西你竟然能下嚥?」

  喝咖啡習慣加兩匙糖的你當然不喜歡黑咖啡……衛笙綿站在一旁翻看資料,聽見韓行睿這麼說時,在心底暗道。

  「每個人的味覺本來就不同。」亞瑟微皺眉頭,手按壓在腹部,臉色蒼白,眉頭微皺。「我得走了。今天的會報就由衛小姐負責。」

  「我知道。」韓行睿的神情說得很清楚,以亞瑟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強要做會報,他也會要亞瑟將這個機會讓給衛笙綿。「我來是要你好好休息,我可不想將你還給蘇時是不能讓她『性』福的亞瑟。」

  「你自己才要小心,那件事……」亞瑟接續的話語教韓行睿一個橫眼給阻去。

  衛笙綿看他們兩個以眼神交流,有股不安爬上背脊。他們似乎有什麼事不能讓她知道,也許是私事,但亞瑟不會在上班時間問私事,他是一個將角色分際劃分得十分清楚的男人……

  好奇心捉住衛笙綿的視線,讓她不停轉移目光到韓行睿身上,好似這樣就可以看出他心裡所想──

  那又關她什麼事了?衛笙猛然驚覺。她是一個即將提出辭呈的人,跟這個集團快要沒關係了呀!

  更何況,她還有這堆資料要消化……

  歎口氣,衛笙綿覺得全身的氣力都歎光了。抬頭看向窗戶,今天的陽光特別刺眼,閃亮到連身處辦公室都覺耀目──

  「小心!」

  一股莫名的衝力從後而來,將衛笙綿整個人推撲倒地,跌個狗吃屎。

  爾後是一串只有在電影裡才看得到的畫面──耳邊充斥著類似鞭炮的爆破聲與玻璃的碎裂聲,韓行睿壓在她身上翻轉數圈直至牆邊,她的背撞上牆,差點將她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搶到的特價早餐撞吐出來,後腦勺也撞得不輕……她捂著頭,睜開眼,只見韓行睿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兩人氣息交融,分不出屬於誰,而鞭炮的聲音仍繼續響著──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停歇,衛笙綿只覺得她的耳朵快聾了。

  真是的,副總裁什麼不好玩,竟然玩起鞭炮來……難道他不知道台北市不能放鞭炮嗎?

  過了好一會兒,衛笙綿才發現韓行睿在看她,眼眸清澈且黝黑。

  「你沒事吧?」

  「我……」胸部怪怪的,好像被什麼捉著……她低頭一看,發現她的胸部被他的手掌覆蓋著──

  「色胚!」衛笙綿想也不想,一巴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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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9 14:25: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某醫院的單人病房內,擠著兩名高大男子與一名嬌小女子,其中一名男子低聲說著沒有人理會的歉意,走到角落,接起響個不停的手機,說了幾句後掛斷,回到病床邊。

  「對不起!」衛笙綿站直身,朝韓行睿彎腰行禮,羞赧與歉意形成的紅潮,連粉底也遮不住。

  「衛小姐,你對著睡死的副總裁道歉,他也聽不見呀。」特助之一,負責對日事務,國籍也是日本的上杉史弘啼笑皆非的說。

  「可是……是我害他的……」衛笙綿眼眶泛紅。她沒想到韓行睿是為了救她,而不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侵犯她。

  「那是意外,誰都無法預先知道意外的發生。」特助之二,負責歐美事務的林建傑也勸著。

  「別自責,他不會有事的。別忘了他在昏倒之前還大叫著要找建商算帳。」亞瑟辦妥住院手續,杜絕媒體的騷擾後,安然抵達病房。

  當初興建這幢辦公大樓時,韓行睿曾強烈要求建商在他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安裝防彈玻璃,結果今日的「意外」證實建商拿了他的錢,卻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只裝上強化玻璃的辦公室,怎麼抵擋得了那火力強大到不行的殺手攻擊?幸好除了韓行睿撲向衛笙綿時被流彈打中手臂受傷外,其餘的人安然無恙。

  這都得怪韓行睿不願意對花蓮的度假村招標案讓步,才會招致現在這種隋況。雖然亞瑟也不贊同讓步,然而對於韓行睿明知道自己是最明顯的目標還不願意讓保鏢跟隨,他是大搖其首。

  這個大白天行兇的消息大到想封鎖也沒辦法,因此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才進到醫院,到了醫院後,又被樓下那些多如螞蟻的媒體包圍,無法離開。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打了他,所以他才昏倒……」衛笙綿愧疚的看著床上睡得極不安穩的韓行睿。他的臉色過於蒼白,以致於她留下的掌印格外明顯,每看一次,她就難過。

  「那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亞瑟失笑。

  衛笙綿的手掌模樣還大刺刺地印在韓行睿的臉頰──別看衛笙綿個頭小小,她的力道可不小。她的履歷表上寫的特殊才藝其中兩項便是空手道與柔道,自小開始練,先是健身,後是防身,在職場上幫了她好幾次忙。

  但是這會兒她已經有兩次因為誤會而出手的紀錄,讓她臉綠了一半。

  「可是……」

  「嗯……」韓行睿呻吟出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睿!」亞瑟低叫一聲,趨前至病床旁看著韓行睿,只見他皺著眉頭,瞇著眼,毫無血色的臉龐看來格外嚇人。

  「副總裁!」衛笙綿、上杉史弘與林建傑也上前圍在病床旁,投以關注的目光。

  韓行睿在眼眸適應光線後,看清圍在床邊幾個比較親近的特助,嗚咽一聲──他腦袋裡像有蜜蜂,一直嗡嗡叫個不停,聲音大到他幾乎聽不見,好一會兒,那聲音才稍稍減緩。

  「你們在開Party嗎?我在Party上醉倒了?」韓行睿的聲音嘶啞難聽,但神智還算清醒……呃,或許不怎麼清醒。

  「你被流彈傷到。」亞瑟忍不住微笑,那笑柔和了他嚴肅的面容。

  位於床尾的林建傑動手調整韓行睿病床的高度,讓韓行睿得以看見他們所有人。

  「噢,對……」經亞瑟這一提,韓行睿才想起他失去意識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你有將我的話記下嗎?」

  「有。」亞瑟點頭,知曉他指的是建商的事。

  衛笙綿一頭霧水的看著亞瑟與韓行睿,覺得他們兩個在打啞謎。

  「很好,對方準備打官司吧!」韓行睿想動,但只動了肩膀一下便不再亂動,眉揪得更緊,抿緊唇,「我好想吐。」

  「這邊有臉盆。」衛笙綿馬上彎腰拿起放在床底下的臉盆,迎上韓行睿微乏生氣但富含笑意的眼眸時,才發現她又犯錯了。

  「對不起……」囁嚅著歉語,她將臉盆重新塞回床底下,低著頭想退出去,但她一轉身就撞上上杉史弘的胸口,惹得他捂著胸,微皺眉低頭看她。

  「衛妹妹……」韓行睿低嗄的聲音響起,左手拉住她的手。

  衛笙綿一僵,想抽回手,但終是沒行動。

  「副總裁,我真的很抱歉!」衛笙綿以為韓行睿拉住她是要數落她犯下的過錯,因此先聲奪人道:「我的辭呈已經寫好了,明天我就會交給亞瑟,你要好好養傷,我馬上就消失在你面前……」

  說著,她轉身又想走,這回撞上的是林建傑的胸口。

  「衛妹妹……」韓行睿雖然受傷,但力道仍大過衛笙綿。他握著她的手腕,輕拉兩下,要她回過身來。「我看你還沒消失,就先將我兩名得力助手給撞傷了。為了阻止你繼續殘害別人,我希望你能站在原地就好。」

  韓行睿這一番話,讓其他三個大男人都笑了,紛紛以輕咳來掩飾。只有衛笙綿被韓行睿弄火,轉身瞪他。

  「副總裁還有餘力開玩笑,那我的擔心是白費了。」

  韓行睿咧開嘴笑了,但笑容沒有維持多久,「誰報告一下之後的發展?」

  「我來。」上杉史弘自告奮勇。

  韓行睿微頷首,放開衛笙綿的手。衛笙綿揚睫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心頭起了些微波動。

  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跟著是全身的血液像加熱燃燒的水沸騰起來。這份熱度延燒至她的雙頰,她不明所以,忙移開視線,將眼睛定在韓行睿受傷的右手上,這才平息了失速疾跳的心。

  她說服自己這只是一時失控,沒什麼好在意,可一旦她不小心瞄到韓行睿的臉,她的心又開始亂跳,最後她只好一直低著頭,強迫自己不去看他。

  「基本上,這起意外除了你之外,無人受傷。」上杉史弘幽了韓行睿一默。「預估損失大約五百萬──這只是辦公室受損的部分,資料皆有備份,因此公司運作不會有問題。」

  韓行睿點點頭,「我不在公司這段時間,決策就交由亞瑟負責。亞瑟,放手去做,他們都會盡全力協助你的。」

  「是。」亞瑟邊應,邊投以疑惑的目光。

  不過是手臂受傷,有必要用這種即將好長一段日子不見的口吻說話嗎?

  「副總裁,我們不能再姑息那些人了。」林建傑突然道。

  經他一提,其他人才發現韓行睿並沒有提及這次意外該如何處理。

  「是啊,再這樣讓步下去,下一次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上杉史弘也斂色道,支持林建傑。

  「時機還不到。他們已經動手了,可見他們的時間不多。我倒想看看他們有多大本領。」韓行睿眸裡笑意未曾消退,好似他們正在談論無關緊要的話題,唯有輕輕敲動床褥的左手食指洩漏了心底的思緒。

  「至少副總裁該請保鏢隨侍──從今天的行動推測,對方很可能已經僱請黑道分子,甚至職業殺手──」

  「不需要。我不喜歡身邊有一群人圍著,尤其是保鏢。」韓行睿皮皮的拒絕,但口氣十分堅決。

  「可是副總裁……」

  兩人還想說話,被韓行睿一個笑容阻去。

  「唉……」韓行睿哀聲歎氣,眼角瞄到一旁低著頭的衛笙綿,微揚唇角。

  衛笙綿肩輕動了下,眉尖微蹙,突感一陣寒意。

  「既然你們這麼擔心我的安危,不如……」韓行睿這個停頓讓在場所有人都有種不祥的預感──

  「就由你們來保護我吧!」

  「副總裁,你在開玩笑吧?」上杉史弘皺眉以對。跟在韓行睿身邊五年,也許是因為語言的隔閡,他老是弄不清楚韓行睿是開玩笑或是正經。

  「我很認真。平時有你們這些人在身邊繞來繞去就算了,現在竟然要叫我請保鏢……乾脆由你們來保護我。」韓行睿不懷好意的扯動嘴角。

  「副總裁,你別折騰我們了!我們為了你做牛做馬,早已分身乏術……」林建傑發出不平之鳴。為了逃避二十四小時與韓行睿近身接觸的機會,他可顧不了主從情誼。

  「副總裁,我們為你賣命,一人當三人用──我們只有一雙手一個腦袋,無力再做其他的事了。」上杉史弘明知這是韓行睿的推托之詞,仍不由自主的抱怨。他們的副總裁常異想天開地要他們這些特助施展十八般武藝,一再挑戰他們的底限。

  「那就別建議我請保鏢。」韓行睿挑眉。他也知道自己苛刻又無理,但是他小時候家裡除了傭人就是保鏢,他看得都煩死了。

  現在他身邊的人更多,除了特助還有秘書,合計快要破三十個。為了一個小小的槍擊事件就要他身邊多加保鏢?門都沒有。

  「可是……」上杉史弘接續的話因亞瑟朝他使了個眼色而逸去。

  雖然他們都學過防身術,但自保可以,保人就不一定行了。若是不加保鏢隨扈,萬一出事,如何是好?

  「不早了,副總裁休息吧。」亞瑟結束這場論戰。

  除卻韓行睿手臂的傷外,醫生強烈建議韓行睿留院,順便檢查一下他的心臟。韓行睿有先天性心臟病,心跳比平常人還緩慢,但若是好好調養生息,他仍能長命百歲。

  「警方怎麼說?」韓行睿神色一變,正經起來。

  「他們希望你能找個時間讓他們採集證詞。」

  「我沒時間。」韓行睿一口回絕。

  「這可不是你能拒絕的事。」亞瑟正色道:「這件事鬧得如此大,萬一那幫人狗急跳牆……你又不願意請保鏢,那你只能相信警方,或者,向警方申請戒護──」

  「亞瑟。」韓行睿眸色一沉,一股深鬱的冰冷逐漸擴散。

  衛笙綿心一寒。見慣嘻皮笑臉的韓行睿,現在見他全身散發冰冷的氣息,還真讓她大開眼界。

  「我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假若你仍視這件事如兒戲,那麼於公於私,我都必須勸阻你。」

  「你確定你是『勸阻』?」

  「副總裁,亞瑟的顧慮沒有錯,請深思。」衛笙綿也憂心忡忡的開口。

  她不曉得韓行睿惹上了什麼,但看情形也知道他肯定是招惹了竹聯幫、天道盟之類的大哥。

  韓行睿斜眸瞄向衛笙綿,森冷的黑眸沒有半點溫情。衛笙綿頭一次看見這樣的韓行睿,不由得有些畏怯,但她不願讓步。

  上杉史弘與林建傑來回看著韓行睿、亞瑟、衛笙綿對峙,不敢說話。特助裡也只有亞瑟與衛笙綿敢「反抗」他們的怪怪副總裁。

  「也對。」好一會兒,韓行睿眸裡的冰冷褪去,開始嘻皮笑臉,「那就讓你來保護我吧!衛妹妹。」

  「呃?!」

  此話一出,不只衛笙綿,其他三個大男人也一併呆住。

  「我沒記錯的話,你會空手道與柔道吧?」

  「那只是健身用的……」

  「我不管。你不當我的保鏢,我就找你們其他人。」

  韓行睿的威脅十分有效。當上司的行為過於荒謬時,通常特助會加以諫言;然而韓行睿的脾氣出名地無常,從他口裡說出來的話語,即使聽來像無理取鬧,亦沒有人會質疑其真實性。

  「衛妹妹,你就行行好,接下這份工作吧!」林建傑率先投降。他可不想淪落到當副總裁的保鏢──天知道他會想出什麼把戲來整他!

  「可是……」她沒有能力負這麼大的責任啊!

  韓行睿是集團運作的中心,沒有了他,許多決策都不能進行……雖然她看不出韓行睿的能耐在哪裡,但看他能駕御十個很有能力的特助,還有其他子集團的執行長,這樣的一個男人,她不敢也不想負責他的安全。

  何況她對他一點遐想也無,這種可以朝夕相處的肥缺,她還是拱手讓人比較好。

  「我提出要求,你們負責搞定。」韓行睿明顯體力不支,緩緩移動身體,想要躺下。

  上杉史弘見狀,忙搖平他的病床,受傷的右手則被吊在半空。

  房內一片靜寂,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衛笙綿身上。

  衛笙綿不安的動了下,回視他們,眸裡無言地傳遞著訊息:不要把我丟給吃人魔鬼韓行睿!

  其他人,包括亞瑟,全投以憐憫的目光。

  衛笙綿寡不敵眾,只好屈服,暗自為她灰黯的前途哀悼……

  「我想睡了。你們出去時別忘了關燈。」韓行睿丟下炸彈後,心情莫名其妙的轉好,心情一好,睡意也跟著來。

  被趕出病房的三男一女在與看守病房的警察打過招呼後,自醫院後門溜到停車場,驅車離開。

  ※      ※      ※

  「我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韓行睿啃完蘋果,用沒受傷的左手將果核丟向不遠處的垃圾筒。

  沒中。

  候在一旁的衛笙綿擰眉,狠瞪韓行睿一眼,才彎身撿起果核丟回垃圾筒。

  「韓先生,請你與警方合作。」問話的警員有些無奈。礙於韓行睿的身份,他無法口出威言。

  「我已經很合作了。」韓行睿始終保持微笑,「否則你們連門也進不來。警察先生。」

  「韓先生,你這樣……我們如何替你捉兇手?」

  「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是誰想殺我呀!」韓行睿把玩著不知打哪兒來的網球,玩著玩著,丟向衛笙綿。

  衛笙綿沒有防備,被打個正著。她又氣又怒,但隱忍不發,彎身撿起網球,收在小小的掌心,不還給他。

  韓行睿勾起一抹惡質的笑容,凝視衛笙綿,後者垂下視線,有些無趣地玩著手中的網球。

  打從第一眼見到衛笙綿,韓行睿即知他找到了一個像小孩的大人。

  但外表像孩子,不代表她的心也如孩童一般澄淨如鏡。

  愈與她相處,他愈覺得她正直,正直到他想扭曲她所有的價值觀。

  反正這個世界不管正或負,只要有金錢,一切都可以扭曲……

  除此之外,與她相處,時間總過得特別快。就算忙昏頭,偷空看著她小小的身影穿梭,也是一種樂趣。

  因此,他無聊黑白的上班日終於一筆一筆地畫上了色彩……這對衛笙綿而言可能是一項大災難,但他才不管她怎麼想。總之,她是他上班時唯一的「玩具」,即使她不喜歡,也不能阻止他。

  但一個月過去了,也不見她被污染或是有比較滑頭……這樣倒好,他就像找到一面鏡子般,能時時在她身上看見自己的倒影。唯一比較無趣的大概是她無時無刻想要逃離他……難道她不知道,這讓他更想追嗎?

  愈想愈開心的韓行睿,整個人出了神,注意力渙散到連警方都發現韓行睿的視線不在他們身上。為首的警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衛笙綿。

  一時間,病房內所有的人都看著衛笙綿。

  衛笙綿察覺到眾人的視線,抬頭,微呆。

  「發生什麼事了?」她低頭看自己的穿著──為了符合「保鏢」的身份,她將衣櫥裡唯一一件褲裝穿出來,頭髮只用大夾子夾成馬尾。

  難不成是她的衣服不對?還是頭髮散了?

  正當衛笙綿如此想時,固定頭髮的夾子突然一鬆,她那頭膨軟的髮就這麼不受控制、張狂地散開──

  「哈哈哈哈……」靜默的病房裡只有韓行睿猖狂的笑聲。

  「副總裁,請容我告退。」衛笙綿用手壓著頭髮,強自鎮定的請求。

  「去吧。」韓行睿笑意未歇,答允她的請求。事實上,他很想叫她多留一會兒讓他笑個夠本,不過衛笙綿的忍耐已到極限,再不讓她出去,只怕她會失控,嚇壞一干警察。

  衛笙綿一得到允准,便風似地離開。

  樂趣一走,韓行睿隨即斂容,「警察先生們若沒事,請離開吧。」

  「韓先生,我們有權問你口供,若是你仍不合作,那麼……」

  「那麼如何?」韓行睿興味盎然的問。

  「那麼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是知情不報。」警官不喜歡有錢人,他們都財大氣粗又愛仗勢欺人。

  「你乾脆說我是幕後指使者算了。」他不想講的事,沒人可以逼他。

  「韓先生!」警官動怒了。「無事發生,我們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現在發生了槍擊案,若是不辦,我們對不起社會大眾,你也會因此──」

  「因此如何?命是我的,不需要你們來擔心。」他韓行睿向來有仇必報,不假他人之手!

  ※      ※      ※

  當衛笙綿好不容易搞定她的頭髮,回到病房,只見韓行睿一人。

  他凝望窗外,神情高深難測,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副總裁?」衛笙綿忽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韓行睿,掩藏於孩子氣外表下的真實性格……

  嘖,她想那麼多做什麼?

  韓行睿轉頭,露出微笑。「我們什麼時候出院?」

  「下午。」衛笙綿打開衣櫃,開始替韓行睿整理衣物。偌大的病房擺滿慰問的花籃,沒有什麼地方站,有的還得拿到外頭的走廊去。「亞瑟已經辦好出院手續了。」

  「哦……回我的住處嗎?」韓行睿漾著笑意的黑眸瞅著衛笙綿。

  「不然回哪兒去?」

  「若是我的住處被人裝了炸彈怎麼辦?」韓行睿慢條斯理的問。

  衛笙綿忙碌的手一頓,「副總裁想太多了。」

  但她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拉著警鈴,好似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在她身上……難不成韓行睿要搬去她家?那不就真的是二十四小時完全無休了?

  還有還有,她的弟妹跟她一樣是娃娃臉,會不會也遭到韓行睿的毒手?

  「你想想,我的辦公室都被掃射過了,住處能倖免於難嗎?」

  「我不知道。」衛笙綿斂整心緒,收好衣物,「花籃要帶走嗎?」

  「不。」韓行睿厭惡的看著滿地的花。「我又不是死了,何必把病房弄得像靈堂。」他跳下病床,朝衛笙綿招手。「走吧。」

  手拿著旅行袋的衛笙綿警戒地望著他。

  「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的保證不值錢!衛笙綿雖然這麼想著,但還是走向韓行睿,在離他一步之遙時停住。

  韓行睿低頭看她,笑容燦爛,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雖然她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讓他這麼開心──然後他將左手搭上她的肩,衛笙綿只覺得他仗高欺人,才想發作,但眼角一看見他受傷的右手,輕歎一聲,也就任他搭著了。

  ※      ※      ※

  和風徐徐吹來,衛笙綿很久沒有這般輕鬆的心情了。她與韓行睿走在醫院外的人行道上──她本想走靠馬路那邊的,卻被韓行睿護於靠建築物的裡邊。

  「你家住哪兒?」韓行睿狀似閒聊。

  「木柵。」衛笙綿抬頭瞇眼看著身邊的韓行睿,背光讓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同樣有讓她心跳失序、呼吸急促的作用。

  「那你怎麼上班?」

  「坐捷運。」深呼吸,深呼吸……衛笙綿竭力遏止身體不明原因的失控。似乎自韓行睿在辦公室保護她後,她就一直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哪兒怪……

  「原來如此。你知道怎麼從這兒坐捷運到公司嗎?」

  「當然。」她就是坐捷運過來的。

  「那麼……我們就去搭捷運。」韓行睿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狂奔起來,甩開警方的跟監與前來迎接的司機。

  「什麼……」衛笙綿心緒還轉不過來,即發現韓行睿跑錯方向。「副總裁,你跑錯方向了!」

  「那是往哪邊?」韓行睿腳步未歇,拉著她跑過一群看似觀光團的人。

  「左邊。」衛笙綿勉強辨出方向。

  韓行睿緊急煞步,往左邊殺了過去,兩人的身影隱沒於人群中,進入捷運站,讓跟隨而來的便衣警察們摸不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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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9 14:26: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的手機……」那是公司發的,弄丟要賠的!

  衛笙綿買完票回來,就看見韓行睿將他們兩人的手機丟進垃圾筒,然後不知道為什麼,開始丟掉身上的某些東西。

  那款PIGLET的限量表、PRADA西裝的袖扣……身上能拆的都被韓行睿拆了丟掉。

  「副總裁,那些可以回收,你怎麼丟在不可回收的垃圾筒裡?」說完,她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她該阻止韓行睿將手機丟掉,而不是跟他說該丟哪兒。

  「走吧。」韓行睿捉著她進站,不讓她有機會拿回手機,跳上一列正好駛進站的列車。

  「副總裁,你在做什麼?」衛笙綿問。她真正想說的是:韓變態,你在發什麼瘋,搞什麼鬼?!

  「你躲那麼遠做什麼?」韓行睿不解。

  躲遠一點,一會兒好逃命!衛笙綿想是這麼想,但仍強擠出個笑臉,「我只是想抓桿子……拉環對我而言太高了。」

  「那你拉著我的手臂吧。」韓行睿大方出讓受傷的右手臂。

  「你的手受傷,我還是……」

  「我堅持。」韓行睿給她一個魅力萬千的笑容,車廂內不少女孩子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然而衛笙綿看見的是他笑容底下深蘊的恐怖想法,於是顫抖著移回腳步,扶上他的手肘。

  「好乖。」韓行睿的笑容這才沒那麼恐怖。

  「我不懂,副總裁為什麼要擺脫那些人?他們是來保護你的。」衛笙綿很清楚,憑她一人的力量是無法護韓行睿周全的,偏偏他卻甩開了那些人。

  「他們會礙事。」韓行睿偏首低望,眸裡滿是笑意,且目光專注,只看著衛笙綿一個人。

  「可是……」

  她的話語教突來的哭聲截去。原來是車廂內有小孩子,正因頑皮亂跑被媽媽捉回來教訓。

  衛笙綿看得出神,欣羨不已。

  他們家三姊弟,從小只有爸爸。媽媽在生下小弟後不久就病死了,她對母親的印象很模糊,也未曾刻意回想,唯一的印象只有托她的福,他們三姊弟的名字才不致於淪為「衛生棉」、「衛生紙」、「衛生筷」──父親為了省事,就隨便亂取名,母親拗不過父親,只好在報戶口時為他們改了字。

  「哦哦……」身旁幾聲低喘喚回衛笙綿的注意力。「衛妹妹你看,那個小男生好可愛……臉鼓鼓的……」

  衛笙綿頭皮發麻,往旁一仰,正見韓行睿雙眼眸光大放,貪婪的瞪著那哭泣不已的小男孩,她扶著的手肘顫抖不已──她知道韓行睿見獵心喜,再不阻止,一場慘劇就要發生。

  於是她不顧形象,整個人吊上韓行睿受傷上石膏的手,盡她所能的攀住他,希望那個小男孩不會被殘害。

  韓行睿低頭看著衛笙綿,注意力被拉回,伸手捏住她粉撲撲的頰兒,眸眼皆柔。

  「你在做什麼?」他捏夠了才笑問。

  「啊?」衛笙綿太過專心於不讓自己從韓行睿身上掉下去,沒發現韓行睿的行止,亦未發覺小男孩與母親早已下車。

  她連忙放開他,滿臉通紅。「我……呃……」

  她只是想保護小男孩免被欺負……但這能說嗎?

  「我從不知道你如此愛慕我。」韓行睿自是明白衛笙綿在想什麼。

  如此單純的心思,逃不過他的法眼。

  「我才不喜歡你咧!你只不過是地位比別人高、薪水比別人多、長得比別人好看一點、身高又比別人高一點而已!你拿什麼讓我喜歡你啊!」衛笙綿斷然否認。她逃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愛慕」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聽起來像是讚美。原來你也會說好聽話……」韓行睿拉著想跑開的衛笙綿一道坐下。「坐下吧!」

  衛笙綿這才發現他們有多引人注目,幾乎整個車廂的人都在看他們。她低著頭,不敢迎視那些乘客,想著自己有多失態,跟著便自我檢討起來。

  然而,只要有韓行睿在身邊,她檢討再多次仍是無法遏止流失的自制力。

  「你在做什麼?」韓行睿一派自然地任人看,倒是衛笙綿這正常人的反應看在他眼裡成了異常。

  她雙手交握,低著頭,似乎羞於見人。

  「自我檢討。」他就不能讓她安靜一會兒嗎?

  「檢討什麼?」

  「檢討我的失控。」

  「你有失控過嗎?」

  「我還在上班,你是我的上司,我們身處於公眾場合,這樣是不對的。」衛笙綿一一指稱。

  「衛妹妹,你真的是一個好秘書耶!」韓行睿嘖嘖稱奇,「你跟亞瑟真是天生一對,生來制我們這些被公司奴役的可憐生意人。」

  「亞瑟已經有未婚妻了……」衛笙綿雙頰嫣紅,忙指出亞瑟已有佳人相伴。

  韓行睿只沉默兩秒便放聲大笑,驚醒了某些因車廂規律律動而昏昏欲睡的乘客。

  「衛妹妹,你真是寶。」韓行睿在衛笙綿的怒目下止笑,但語間的笑意無法遏止。

  「副總裁,拜託你正常點吧。」衛笙綿束手無策的低吟。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韓行睿拉下她掩面的小手,再拆掉她夾得緊緊的髮夾,狂野膨鬆又柔軟的長髮一洩而下。衛笙綿低叫一聲,想搶回髮夾,但韓行睿將之收進上衣口袋。「好啦,我特准你提早下班,你就當我們是下班後在閒聊吧!」

  「我不要。」衛笙綿雙手捉著頭髮,讓她的年齡看來又下降了幾歲。

  「我這麼不受歡迎嗎?」韓行睿難過的看著衛笙綿,可憐兮兮的問。

  「我……」一時間,衛笙綿還真不知怎麼回答。

  「小姐,你就別再跟你男朋友鬧脾氣了。你看,他手都受了傷,有什麼話也等傷好了再說嘛……」此時,坐在他們身邊的一名老婦人開了口。

  衛笙綿聞言,反應巨大的轉頭看她,才要出口解釋,其他人已經你一言我一語的規勸他們眼中的「小倆口」。

  「他是我的上司……」衛笙綿無力的解釋著,但沒人聽她。

  韓行睿袖手旁觀,好整以暇。

  最後是她受不了地捉著韓行睿立刻下車,這才得回清靜。

  「我們到了嗎?」韓行睿看著這乘客稀少的站,笑問。

  衛笙綿左右張望,赫然發現頭上那斗大的紅底白字──北投站。

  「天啊……」

  他們什麼時候坐過站的?

  「原來衛妹妹不想上班,想跟我去泡溫泉啊!」韓行睿心情愉悅的說。

  「你少臭美!我們坐過站了,我們該在台北車站下車再轉車的!」衛笙綿對著氣定神閒的韓行睿吼。「該死!」

  「那我們該怎麼辦?」韓行睿眨著一雙無辜的黑眸望著衛笙綿,好似他是最無害的生物,正待衛笙綿這好心人帶他回家。

  「坐反方向的車回去。」衛笙綿扶著韓行睿走到對面坐下。

  「我傷的是手,不是腳。」韓行睿忍笑提醒。

  「噢。」她的確是忘了。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需要時間理清,而韓行睿在身邊,她只有更亂的份。

  「不過我不介意你繼續扶著我。」韓行睿調侃道。

  「副總裁是金枝玉葉,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到哪裡去找一個完完整整的副總裁來賠給公司?」

  「你可以拿我的DNA去複製一個我。」韓行睿煞有介事的建議。

  「就算複製出來,那個人也不是你。」

  「你錯了。」

  「嗯?」

  「只要將這個複製人擺在我生活的環境、經歷過我經歷的事、學習我所學習的一切,他就會變成我。基因決定一個人的性格,環境培養一個人的人格:假若這個人有我的基因,又有我的環境,他就會是『我』。」

  「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你講得好像你是量產品,而不是獨一無二的人。」她不喜歡這樣。

  「你真容易生氣。」她的反應一直都是直接無偽,讓他總是不由自主的在她面前放肆起來。

  「我沒生氣。」衛笙綿橫他一眼。

  她向來是冷靜、理智、有條理、有分寸的,她「絕對」沒生氣!

  遠遠地,捷運列車駛來,而另一頭,自台北方向駛往淡水的列車也進站了。

  「車來了,我們上車吧。」衛笙綿起身才想上車,結果身子一偏,被韓行睿硬拉上了對面駛往淡水的列車。

  衛笙綿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與回台北的列車擦身而過。

  「你在想什麼?」衛笙綿十分頭痛。韓行睿行事完全沒有一個準則,跟在他身邊,她感到不安全,隨時都會有傾倒的感覺。

  「沒什麼,只是想到淡水玩玩罷了。」韓行睿大剌剌的坐下。

  「可是……」他們不是要回公司去嗎?

  「我改變主意了。偶爾休息一下也好。」

  唉。衛笙綿上了賊船,在強盜頭子是「番仔」的情況下,也只能無奈歎氣,認命。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

  「你要去淡水,有帶現金嗎?」以韓行睿的作風,到了淡水不花錢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信用卡行不行?」

  「噢……」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衛笙綿只能再次認命,欲哭無淚的拿出錢包,數著裡頭微薄的現鈔。

  「我逗你的。」

  衛笙綿聞言,啪地合上錢包,收好,坐下,直視前方的風景,不發一語。

  「怎麼?生氣了?」韓行睿微笑輕問。

  「我哪敢跟副總裁生氣?」就算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她還不想跟錢過不去。

  「你沒有什麼不敢的。」韓行睿語間的笑意盛盛。

  「我有很多不敢的。」聽韓行睿的口氣,似乎在期待她還能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哼,她偏不如他所願。

  衛笙綿不知道為什麼她由一個行政秘書「升」為特別助理,然後又在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之下,變成了貼身保鏢。

  總而言之,一個字──衰。

  她一定是流年不利,才會接二連三發生這種「意外驚喜」,進公司不到三個月換了三個職位,必定是上天「眷顧」才會如此「幸運」。

  思及此,衛笙綿突然很想知道月初領薪水時,她的薪水會是多少。

  「淡水站到了──淡水站到了──」捷運車廂內廣播著到站名。

  「到了,走吧。」這回換韓行睿果決地拉著衛笙綿起身下車。

  ※      ※      ※

  「副總裁。」衛笙綿不贊同的看著坐於岸邊的韓行睿。

  他兩腳懸空,下面就是海,萬一掉下去的話,她不就罪過了?

  「嗯?」正凝望著遠方風景的韓行睿聞言轉頭看她,眸裡閃著疑惑的光芒,爾後目光落至衛笙綿手中那散發著香氣的滷味與小吃。

  那袋滷味是他們方才跑到水源街買的──不知為何,韓行睿就是堅持要吃那邊的滷味,累得她跟著他走了一大段路,還爬了那人稱「好漢坡」的階梯,之後他又拉著她逛淡水老街,買了一堆小吃,但都是挑完後就走人,害她得站在攤子前等店家弄好付錢──還說要自己付錢,結果還不是都她付。

  「你可別跳下去,我拉不住你。」衛笙綿在心底詛咒千萬遍。就算她再想一腳踢韓行睿下海,也得克制住。附近的人不少,只要她一犯罪,就會被當成現行犯帶走。她沒那麼笨。

  「海水那麼髒,我要跳海也會挑乾淨的海域。」

  「想自殺的人還會挑海域哦?」

  「當然。不然你想死在這倍受污染的海裡嗎?搞不好你的屍體被撈起來時,身上還纏著一堆垃圾,有礙觀瞻……既然要死,就得美美的死。」

  「既然如此,我相信副總裁一定沒有自殺傾向。先前是我錯認,真是抱歉。」衛笙綿拿著小吃,與他一同漫步在靠近海邊的步道。徐徐海風迎來,但因人為的破壞,聞到的除了海特有的鹹味外,還有一股垃圾的臭味。

  「坐下吧。」韓行睿找了個地方,指示衛笙綿將食物放在上頭,兩人分坐在食物兩邊。

  「你想吃什麼?」

  「滷味。」

  衛笙綿拉開裝了滷味的袋子,香氣伴著熱霧溢出。

  「百頁豆腐。」

  「是。」衛笙綿用筷子夾了塊百頁豆腐湊到韓行睿嘴邊,他張口咬下。

  「嗯……有人喂就是不一樣。再來塊豬血糕吧。」

  「是。」這下她從保鏢變成保母了……衛笙綿已經沒有反抗的氣力,習以為常的接受韓行睿的指令。

  「這種日子真不錯,無所事事,優悠閒閒,什麼都不用理。要是開家小店,憑著興趣做下去,一年之內賺回成本,第二年擴建,不要開分店,就讓這家店成為淡水的指標,每個人到淡水都會想到這家店,這樣多好……」

  「副總裁,你在說什麼啊?」衛笙綿覺得韓行睿有妄想症。

  韓行睿笑了笑,凝視衛笙綿妝掉得差不多的素淨容顏,不發一語。

  衛笙綿被他瞧得不自在,不安的扭動身子。「你還想吃什麼?」

  衛笙綿打開一個透明盒子,叉起一塊切得四四方方混著白色粉末,有白色與粉紅色的糕點。

  韓行睿大嘴一張,不小心含到衛笙綿的手,衛笙綿一愣,像甩病毒一般地抽回手,起身跳離他好大一步,雙手還拿著叉子與涼糕的盒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瞪著安坐的男人。

  她手上還殘留著韓行睿嘴唇的觸感,那柔軟溫潤的感覺讓她心跳一停……迎上韓行睿平靜無波的黑眸,衛笙綿氣息微紊,心緒波動,覺得很熱。

  「我還想吃涼糕。」韓行睿略過她的反應不提。

  衛笙綿呆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哦。」

  她壓下內心的狂濤巨浪,告訴自己剛剛的反應過於劇烈。

  他只是不小心,沒事的……

  這句話成了山谷回音,安下衛笙綿慌亂下已的心緒。

  韓行睿望著衛笙綿坐得離他老遠,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塊涼糕,手微顫地伸長,怎麼也不肯再靠近他,不禁心生疑惑。

  含住她的手,這個動作在不同的場合與不同的人會產生不同的肢體暗示,但方才他真的是不小心。

  他是否該感謝這回她沒有直接賞他一巴掌或是給他一拳?

  她應該也看出他並非刻意,可是什麼讓她……慌成這樣?

  韓行睿不著邊際的和衛笙綿聊天,察覺衛笙綿下意識地與自己保持距離,兩人先前那毫無芥蒂的談話不再。

  即使衛笙綿竭力想修補先前所帶來的裂痕,但在她心情無法安穩之下,這樣的行為反而顯得矯揉。

  這不是他心目中的衛笙綿。韓行睿覺得無趣。

  他要的是有血有肉、會反駁、責罵他的衛笙綿,而非現在這個畏畏縮縮、慌慌張張的小特助。

  「衛妹妹。」韓行睿在衛笙綿呆凝的眼前彈指。

  「嗯?」她回過神,機械化地拿著食物就要餵他。

  「我不想吃。」韓行睿按下她的手,她沒有反抗。

  韓行睿試著將手放上她的肩,衛笙綿乖乖地任他放。當他的手撫上她的臉時,衛笙綿動了下。當他的手指輕按上她微顫的唇瓣──

  「啊──」衛笙綿尖叫一聲,一個巴掌狠狠甩向韓行睿的臉。

  她將他推開,驚恐不已的站起身,爾後膝蓋一軟,雙手捂著臉頰,不停地發抖。

  韓行睿面色凝重地看著衛笙綿,從背後單手環抱住她。

  衛笙綿顫抖著,雙手掩面,喘息著,語無倫次。

  她想掙開韓行睿的擁抱,但韓行睿不知哪來的氣力,單手就制住她所有的攻擊行為。她掙不開,發出一聲嗚咽──

  「我好奇怪……嗚嗚……你不要碰我啦!我變得好奇怪……」

  「衛妹妹!」韓行睿的聲音冷冷地貫穿她鬧烘烘的腦際,喚回她殘存的理智。

  「副……副總裁?」衛笙綿回頭看韓行睿,怯弱不已地輕叫。

  韓行睿平靜地看著她,好似適才她的失控不過是她在作夢。

  「對、對不起……」衛笙綿紅了眼眶與鼻頭,嗓音滲入膩柔的哭意,身子一軟,投入他的懷抱,忘卻兩人的身份,只想找一個強而有力的依靠。「我覺得好怪……」

  她的反應好奇怪。她一直以為男人的碰觸會讓她恐慌,可是韓行睿卻不會,反而讓她全身燥熱、心跳急促,差點呼吸不過來……這般的不自然讓她慌亂不已且充滿攻擊性。

  她會辭掉先前的工作就是因為上司的鹹豬手。她一忍再忍,終於有一天忍不住將上司教訓了一頓,從此展開她長達一年又三個月的米蟲生涯。

  「沒關係。」韓行睿放鬆力道,但沒放開她。

  衛笙綿沒有發覺韓行睿帶著她坐回原位,甚至沒發現他仍擁著她。

  海風迎面拂來,對面觀音山的沉靜撫平不了衛笙綿的心,可韓行睿的心跳意外的有安撫作用,她逐漸冷靜了下來。但韓行睿的懷抱暖和不已,舒服的讓她不想動。

  「你為什麼辭掉上一個工作?」韓行睿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像風聲呼嘯而過。

  衛笙綿呆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韓行睿的問題。她推開他,絞著雙手,眉頭緊鎖,眸中有淚打轉。

  「我……我把我的上司打個半死,住院半年才復原……」失業期間,她非但沒有辦法養活一雙仍在就學的弟妹,還連累他們得兼職打工養她這個姊姊。

  前一個公司的老闆將她的事傳遍業界,讓她找不到工作,因此當她知道寰宇集團肯僱請她時,她除了訝異還是訝異,直到被帶至副總裁辦公室才知這是真的。

  她不知道人事主管是否聽過有關她的傳聞,同事沒問她也不會主動說,加上她到職沒多久便換了三個職位,讓她幾乎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離開上一個公司的。

  「你上一個公司的名字?」韓行睿再問。

  「安肯企業。我是業務部經理的秘書。」衛笙綿照實回答。

  安肯的規模不如寰宇,他們的董事長並不管事,總經理扛起全責,經理的權利相對便大。

  「哦……徐載仁啊。」韓行睿恍然大悟。

  「副總裁也知道啊?」衛綿眨回淚水,沒讓淚落下。「那副總裁一定也知道他有個秘書把他打個半死,害他住院半年……」

  「我印象比較深的是他女兒。我曾經捉弄過他女兒──他女兒長得跟他實在有夠像,鼻子朝天,臉頰豐厚,看了就想狠狠捏下去,可是又怕捏出一手油……她又愛吃,常常吃得到處都是……有一次我把她騙到花園去,說那兒有好吃的麥當勞,她竟然相信,結果在花園站了兩個小時。」韓行睿很得意的說。

  「副總裁……」衛笙綿啼笑皆非。不論她說什麼,他總有辦法扯到別的方向去。也因為如此,她對剛剛的失控便沒有那麼在意了。

  看著韓行睿,衛笙綿心頭一暖,知道他人雖然怪了些,但是一個好上司。

  「衛妹妹,你應該知道徐載仁是什麼樣的貨色才是。」韓行睿笑笑地說。

  「那是我第一份工作,我做了三年。」衛笙綿一直以為徐載仁不可能對她有興趣,因為她又古板又不起眼。沒想到徐載仁飢不擇食,連她也要。

  她都刻意讓自己的外表看來老成又嚴肅了,怎知還是被……

  「你竟然能忍受那樣的上司三年?!」韓行睿說得活像衛笙綿是苦行僧。

  「他又沒有犯到我頭上來。」

  「但是某年某月某一天,他突然覺得你姿色不錯,就將豬掌伸向你?」韓行睿斜望著衛笙綿恢復冷靜的容顏,以手背拂過她的臉頰,替她拂開幾綹垂落頰畔的頑髮。

  衛笙綿這回沒躲開,用眼神道謝,韓行睿以笑回應。

  她現在想起仍覺噁心。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男人腦子裡裝的儘是那些事情,連自己的下屬都能肆無忌憚的侵犯。但是韓行睿的碰觸卻不會讓她不自在……她有些迷惘的看著韓行睿,難道是長相與身材的差別嗎?

  可她也遇過長相身材不差,卻怎麼也無法靠近她的男人。

  所以……追根究柢,韓行睿在她心底是被歸類成好人?

  「成功了嗎?我想是沒成功,你將他打得住院半年……」韓行睿拍拍衛笙綿的肩,「幹得好。」

  「可是這樣卻害我一年又三個月找不到工作。」衛笙綿回道。

  「這個世界不是你做了正確的事便有機會出頭的。」韓行睿頓了頓,「你後悔嗎?」

  「怎麼可能後悔?」衛笙綿搖頭,提起過往,仍留有餘怒,「我不認為我保衛自己是錯的。徐載仁不敢告我,是因為他自知理虧,所以才要我離職。之後他又散佈謠言,想讓我走投無路。」

  「你沒有反過來咬他一口嗎?」要是他,定要徐載仁身敗名裂。

  「我沒有沾惹油豬的習慣。」瞥韓行睿一眼,衛笙綿緊繃的心情逐漸放鬆。看他一副扼腕的模樣,似乎很希望她將徐載仁搞垮……

  「副總裁,我得向你道歉。」

  「為什麼?」韓行睿挑眉,拿了半涼的滷味遞給她,「我要金針菇。」

  「哦。」衛笙綿依言餵他,這回把筷子拿得老長,就是不希望再被韓行睿碰到,引發一連串奇怪的連鎖反應。「為了我之前的反應過度。」

  「所以你以後要乖乖任我『玩弄』,知道嗎?」

  「別想。」衛笙綿有股衝動想再偎進韓行睿懷裡,然而身份的分際及時阻止了她的妄想。

  她是特助兼保鏢,而他是她的老闆。方才他的擁抱不過是安慰而已,她不能有任何妄想……

  韓行睿保持微笑,高深莫測的睇她一眼,沒再說話。

  日陽西下,於海面灑下一片亮銀;伴著橘黃泛紫的天色,這難得的夕景美得讓他們兩人都忘了說話。

  肩上突來一陣暖意,衛笙綿回神偏首一望,原來是韓行睿的西裝外套。她回頭看他,正好迎上他帶笑的凝視,他大手一攬,將她攬靠入懷。

  衛笙綿一呆,慌亂地眨眼,不知如何應對。

  韓行睿靜待她的反應,沒多久,感覺懷裡的她放鬆僵硬的肩膀,不禁一笑,更加攬緊她,遠眺那火紅的夕陽,享受這少有的寧靜。

  「你明天最好有心理準備。」韓行睿突然道。「你有耳塞之類的東西嗎?有的話就帶去公司,沒有的話最好去買。」

  「啊?」

  「我看不用等到明天,一會兒就用得上耳塞了。」韓行睿又道,衛笙綿卻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韓行睿指了個方向,衛笙綿順著看過去

  一大群人正往他們這邊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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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亞瑟撫額歎氣,將重新申辦的兩支手機擱在桌上。「請兩位笑納。」

  衛笙綿紅了臉,將手機收妥;韓行睿則遲遲不拿。

  「副總裁,求求你別再將手機丟了。若不是你身上有追蹤器,我們全都以為你被綁架了。」上杉史弘一副快休克的模樣。

  不遠處正替韓行睿量血壓的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淡漠地瞄他一眼,冷道:「以日本人來說,你真的很吵。」

  「楊貴妃,你說話最好先三思!」上杉史弘瞪著負責韓行睿身體健康的特助楊聿桓,才想發作,亞瑟先開了口。

  「兩位請別無視場合失去控制,那與某人無異。」說到某人時,亞瑟的視線刻意瞄向在一旁打呵欠,一臉疲態的韓行睿。

  「副總裁,你不年輕了,別再做出讓人困擾的事。」楊聿桓替韓行睿量好血壓,記錄指數,再問:「你在外頭吃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吃。」韓行睿朝衛笙綿使個眼色。

  「是嗎?」楊聿桓看向衛笙綿,後者被他冷酷的瞪視看得有些畏縮,但韓行睿拚命示意她別說,兩相權衡之下,她只好──

  「我想上廁所,先離開一下。」說完,人已往辦公室外飛奔離開。

  「衛小姐開始適應我們團隊了。」埋首於文件中的林建傑可沒放過這廂精采的情事。

  「這是好事。」亞瑟不知韓行睿與衛笙綿兩人在淡水發生什麼事,只知道找到他們時,他們很開心的在看夕陽。

  他們不知撥他的手機號碼多少次,韓行睿身上的追蹤器十個有九個被他丟在不同的地方,唯一沒丟的那個是黏在他鞋子裡。

  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延遲找到他的時間。

  「副總裁,你要是再亂吃,別怪我使出終極手段。」楊聿桓冷冷的威脅韓行睿,「別忘了你的身體與其他人不同。」

  「不過是心臟比別人少跳幾下,哪有什麼不同?」韓行睿在楊聿桓面前倒像個搶不到糖吃的小孩。

  「少跳幾下就會要你的命。」楊聿桓眉微揚,聲音也有些微起伏,韓行睿一見,馬上投降。

  「是是是,貴妃您說什麼,小的照辦便是,您千萬別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我身邊……您說的都對!」韓行睿忙討饒。

  楊聿桓這才面帶微笑,滿意的頷首。

  衛笙綿敲了下門,捧著盛有咖啡與茶的托盤進來。

  「我想你們可能會需要……」她微笑道,一邊將托盤放上茶几。

  「謝謝。」幾個大男人異口同聲的道謝,聲音高低有別,再次折磨衛笙綿薄弱的耳膜。

  「亞瑟的無糖咖啡。」

  「謝謝。」亞瑟拿過,先深吸口氣,才輕輕啜飲。

  「上杉的抹茶,我有加重份量。」

  「謝啦!」上杉史弘滿臉喜色地取過品嚐,朝衛笙綿豎起大拇指。

  「建傑的咖啡,一匙糖與兩顆奶球。」

  「多謝。」他正需要。

  「楊先生的是……」衛笙綿是第一次看見楊聿桓,因此以先生相稱。

  「我看見了,謝謝。」楊聿桓取走托盤內兩瓶礦泉水中的一瓶。

  「我的呢?」韓行睿沒看見。

  「你的……呃……」衛笙綿遲疑的看著楊聿桓,後者正面無表情的喝著礦泉水。

  「反了反了,我這個老闆竟然淪落到沒飲料喝的局面……」韓行睿哀怨不已的看著只剩礦泉水一瓶的托盤,喃喃自語。

  「老頭,喝你的水吧!」楊聿桓拿了礦泉水瓶往韓行睿面前一擺。

  「衛妹妹,熱咖啡,兩匙糖,謝謝。」韓行睿嫌惡的瞪著礦泉水,連碰也不願碰。

  「不行。」楊聿桓簡短一句,即讓衛笙綿站在原地。

  「衛妹妹,你領的是我的薪水。」

  「衛小姐,你先坐。」

  這下衛笙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來回看著韓行睿與楊聿桓。她知道楊聿桓也是特助,但他並不常出現,只知他一來韓行睿就要倒大楣了。

  他是管理韓行睿健康的特助,本身是醫生,還有營養師執照,特助裡韓行睿最怕的就是他了。

  「算了。」韓行睿喝著無味的水,一臉不甘願。

  亞瑟趁機送上文件,他沒什麼勁地看著,隨手圈出幾個有問題的地方。

  「衛小姐,我現在將副總裁的飲食計畫交給你,你按著上面的指示餵食副總裁即可。」楊聿桓請衛笙綿坐下,開始交代韓行睿有哪些東西必須忌口。

  「喂食?」衛笙綿瞄一眼一旁被亞瑟拉著開小組會議的韓行睿,嚴肅的側臉猶帶飲料不對的哀怨。

  「你一定得盯著他,不然他隨時會搞出一些花樣。」楊聿桓歎口氣,「我過兩天得去英國開會,為期一個月,他就交給你了。」

  「可是我……」她真的開始不清楚她的職稱為何了。

  「副總裁應該會住到你家才是。」楊聿桓語出驚人。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都不知道?衛笙綿震愕著,不知自己家何時變成旅館了。

  「副總裁經過這一次意外,不太可能回住處,回家也不太可能,想來想去,只有你家了。」楊聿桓推理分析過後,還頗為自信的點點頭。

  「可是……」衛笙綿慌了起來。她……她可不可以拒絕?

  「總之,我先將副總裁的飲食概況讓你知道……你會煮飯吧?」

  「會。」她從小就負起「一家之煮」的責任。雖然父親是廚師,但他回家是不動菜刀的。

  「那更好。這是食譜,只要卡路里與營養符合指數,食材隨便你搭配。」楊聿桓冷笑兩聲,讓衛笙綿覺得他是幸災樂禍……但他從頭到尾都以冷笑居多,讓她摸不到他的個性,就像韓行睿。

  「哦。」看樣子好像不接受不行……楊聿桓那形於外的壓迫感讓衛笙綿倍感壓力。

  「沒事我先回去了。」楊聿桓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扣上西裝外套的扣子。「副總裁,請保重。」

  韓行睿揮揮手,不置可否。

  「楊貴妃,你今晚別又把我鎖在外面。」上杉史弘趕忙提醒。

  楊聿桓聞言,頓步,側身,微揚眉,揚起嘴角形成一抹詭異的弧度,道:「那就別忘了帶鑰匙。」

  上杉史弘在台灣沒有住處,當初被韓行睿延攬至台灣工作時,便是楊聿桓收留他,兩人一直「同居」至今,快十年了。但上杉史弘簡直是個生活白癡,楊聿桓有時會氣不過教訓他。

  「你怎麼知道我又忘了帶?」上杉史弘困窘地問。

  「否則你會那麼關心我會不會鎖門?」楊車桓又是詭譎一笑,轉身離去。

  上杉史弘說不出話來,窘紅了臉,「抱歉。」

  「別再犯就好。」韓行睿好笑的揮揮手,要上杉史弘去追楊聿桓,否則以楊聿桓的個性,真會將上杉史弘鎖在門外。

  衛笙綿瞠大眼,直望著上杉史弘追著楊聿桓而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直到韓行睿捏上她的臉頰,她才痛醒。

  「福松柴……嗚嗚……」衛笙綿臉被捏到變形,痛得眼前起了水霧。

  韓行睿好一會兒才笑笑地放開她,但笑意未達眼底,「你剛剛竟然在我面前發呆?」

  衛笙綿捂著臉頰閃到一旁去,不敢接近韓行睿。

  韓行睿似乎也知道自己理虧,坐回沙發,喝著無味的礦泉水。

  「總之,副總裁別再讓屬下的胃出血更嚴重,可以嗎?」亞瑟攤開幾份文件向衛笙綿招手,邊規勸韓行睿。

  「是是是,親愛的特助大人。我現在可以休息了嗎?」韓行睿異常巴結的搓搓手,笑容可掬的問。

  「我是能放過你,但我想建傑應該……」亞瑟含笑瞄向位於沙發右側不遠處的辦公桌後,被成堆文件淹沒的林建傑。

  「副總裁,急件,你別跑呀!」林建傑邊處理文件邊叫著。

  韓行睿聞言兩手一攤,起身走向林建傑,林建傑將目前整理匯整好的文件交給他,並起身欲讓位,但韓行睿壓下他,快速瀏覽過文件後,提出幾個問題,林建傑一一回答,兩人一來一往,低聲討論了起來。

  衛笙綿對韓行睿進入狀況的速度瞠目結舌。

  那是慣性或是經驗?她只覺得自己的雙頰猶在刺痛,精神仍處於渙散,對於亞瑟說的話雖然有聽見,但不太能消化。見韓行睿與林建傑的話題已經深入到她所不知的世界,不由得再次覺得自己身處於一個怪物四散的世界。

  「衛小姐,你有聽見我剛剛說的話嗎?」

  衛笙綿一震,望向亞瑟,尷尬地笑了笑,「有。你說要追蹤目前幾個集團內正在進行的投資案的進度,還要請財務部做報告讓副總裁過目。」

  「有記下就好。」亞瑟溫和一笑,藍眸閃著讚賞的光芒。「這些你拿去,好好研究,明天來考試。」

  衛笙綿愣愣地接過那疊文件。

  敢情亞瑟當她是超人來著?她怎麼可能在明天之前看完這些東西?那些資料一本比一本厚,拿來蓋泡麵都會把泡麵碗壓垮……亞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吧?

  「對。」亞瑟堅定的點頭。

  「哦。」衛笙綿不敢露出任何不豫,知道亞瑟是為她好。但縱使她有「過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本領,要在一個晚上啃完這堆資料也不容易。

  重點是還要消化做筆記……衛笙綿翻著最上面那本,發現裡頭有一堆她有看沒有懂的專有名詞。

  「我教你一個偷吃步的方法。」亞瑟見衛笙綿苦惱的模樣,笑道。

  「什麼方法?」衛笙綿臉上霎時放出萬丈光芒,活像亞瑟是救世王一般崇拜地望著他。

  亞瑟瞟瞟韓行睿,「你可以問副總裁。」

  「啊?!」衛笙綿臉上的萬丈光芒瞬時不見。

  「如果副總裁心情好的話,他會全數教你,還會免費大放送。」

  衛笙綿抱著那疊資料,忙不迭地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亞瑟拍拍衛笙綿的肩,「副總裁之所以是副總裁,並不只是因為他是總裁的兒子。」

  言下之意是要她盡其所能的「搾乾」韓行睿囉?

  「還有因為他──」及時將「變態」二字吞入口,衛笙綿斂睫將眸裡的不馴掩去,但她捉著文件的手卻洩漏了她的不滿。

  「付一個人一塊錢,然後搾出他付五塊錢才能得到的實力,就是副總裁的本事。」亞瑟微帶憐憫的目光告訴衛笙綿,韓行睿現在的目標放在她身上。

  「我只有兩塊錢的實力。」衛笙綿望文件興歎。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亞瑟柔和的聲音聽在衛笙綿耳裡,總像是睿智的長輩。

  衛笙綿聞言一笑,「我會試試的。」

  不試也得試。身處於一群怪人中,她覺得自己也快要被他們同化了……她現在還只是實習特助,就得接受這種非人的生活,不難想像其他人被操成什麼樣……只是她一直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跟他們一樣。

  「不知道你有沒有自覺……」

  「嗯?」

  「沒什麼。」亞瑟以笑容掩飾過去。

  他未出口的話語是:她老覺得他們怪,其實她自己也是個怪人。而且她不只是個怪人,還是個感情異常遲鈍的怪人。

  ※      ※      ※

  韓行睿在下班之前真的提出了必死提議──要去住衛笙綿家。

  即使早有預感,衛笙綿還是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答應。怎知她一答應,反而惹來韓行睿怪異的注視……她雖感莫名其妙,但還是沒問──反正他也不會那麼好心,她一問就給答案。

  「你先等等。」衛笙綿阻止韓行睿,神態警戒地探頭出電梯,見沒危險才側過身讓韓行睿出去。

  韓行睿好笑的看著衛笙綿戒慎恐懼的模樣,任她盡責地扮演好保鏢的角色。

  「副總裁,你真的要住我家啊?」衛笙綿為難的問。

  本來楊聿桓說的話她還不怎麼相信,怎知薑是老的辣,他果然將韓行睿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

  在他們收工要回家之時,韓行睿捉住想落跑的她,提出住她家的要求。

  她能不答應嗎?當然不行。

  「怎麼?有問題?」韓行睿挑眉。

  「沒,只是委屈副總裁住寒舍,很過意不去。」最好他能去住大飯店,這樣她便不必如此煩惱。「住飯店不是更好嗎?」還可以隨時呼叫「特別的客房服務」……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任韓行睿予取予求。即使他是上司,但仍有分際在,可為何她就是無法拒絕韓行睿的要求呢?

  「住飯店更容易被襲擊,你不知道嗎?」韓行睿取出鑰匙給衛笙綿。

  也是。衛笙綿無言地拿過鑰匙,打開韓行睿的家門,同樣要韓行睿在門口稍等,自己先衝進去,繞了一圈後又跑出來。

  「應該沒事。」衛笙綿捉著因跑動而鬆開的發,雙頰微紅地說。

  韓行睿站在門口,俯視衛笙綿,黑眸帶笑,但那笑,讓人看了膽戰心驚。

  「副總裁?」衛笙綿抬頭看他,不看還好,一看,嚇得倒退三步,直想逃開。

  但太遲了,韓行睿大手一抱,便將她抱進懷裡。

  衛笙綿整個人懸空,手腳亂揮,只想為自己掙得一個呼吸的空間。「救命啊……悶死人啦……」

  天!韓行睿有沒有想過他高她多少?被他一抱,她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衛妹妹,我實在是忍不住,你真的太可愛啦!」好不容易,韓行睿終於放開她,但手又摸上衛笙綿的臉頰,捏下去。

  「嗚……」她又不是玩具!衛笙綿目光含怨、含恨、含淚地瞪著韓行睿。「花開……嗚……」

  膨鬆而柔軟的長髮隨著她的掙扎晃動,她想推開韓行睿卻發現手不夠力,用腳踢也沒多大作用,這時也只能怨自己長得太嬌小。

  「副總裁,你有病啊!」衛笙綿在韓行睿放開她後怒吼。

  「你到現在才知道我有病嗎?」韓行睿拉衛笙綿出門,小心翼翼地退開,用手機通知社區管理處與消防隊。

  「你在做什麼?」衛笙綿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他們不是因為韓行睿沒有換洗衣物而前來他的住處整理衣物的嗎?怎麼這會兒韓行睿竟然不進去?

  「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韓行睿微瞇起眼,瞳眸黝黑,看不清他的思緒。

  「好像有……」她方才進門,是有聞到一股淡淡的異味。但她急著查看是否有人躲在裡頭伺機攻擊,並末多加留意。她原本想開燈,但因不知道電燈開關位於何處而作罷。現在經韓行睿一提,那股味道還真的很奇怪,且像是瓦斯……

  瓦斯?!

  「副總裁,那不會是瓦斯的味道吧?」

  「應該是。」韓行睿一手攬著衛笙綿,將她圈在伸手可及的保護圈中。

  「那……」衛笙綿深吸口氣,「我們應該進去把瓦斯關掉才對。」否則發生氣爆就危險了。

  「來不及了。」他不會讓任何人再冒險進去。剛剛衛笙綿開門進去沒有引發氣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若再進去,也許會沒命出來。

  「可是副總裁,你家應該是天然瓦斯吧?天然瓦斯怎麼會漏氣呢?」衛笙綿捉緊韓行睿的手,想自他臉上探出些許線索。

  韓行睿低頭望她,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們走吧,味道愈來愈濃了。」

  他牽著衛笙綿走安全梯,沒多久,他們到了樓下,消防隊還沒來,但管理員已阻止住戶進大樓,也用電話通知在家的住戶快些離開。

  「副總裁,那你的衣物怎麼辦?」衛笙綿突然想到,蹙眉打量著韓行睿的身材。

  她父親與弟弟都沒韓行睿高壯,就算借他們的衣服,韓行睿也穿不下。

  本來她想整理一些韓行睿的衣物,怎知韓行睿這烏鴉嘴還真的說中了──他家真的被動了手腳。

  看來有人存心要置他於死地。

  衛笙綿想著想著,不由得想遠離韓行睿,以免遭受他那無人能比的噩運連累。無奈她人被韓行睿牢實地圈在懷裡,動彈不得。

  「再買就好。」韓行睿倒沒那麼在意。

  「再買?」衛笙綿立刻反對,「怎麼可以再買?你可知道,你現在身上的行頭已經夠我們小老百姓兩、三個月的花費?」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衛笙綿提高了音量,「我就是知道!因為我──」

  「別那麼大聲。」韓行睿將她的頭壓進胸懷裡,不再讓她大叫,卻差點悶壞了她。

  好不容易韓行睿不再壓著她的後腦,她才得以順暢呼吸。

  「不叫了?」韓行睿笑問。

  衛笙綿瞪他,用眼光將他千刀萬剮。

  韓行睿微挑眉,忽視她的瞪視,抬手看錶。「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什麼跟什麼?

  「明明轉角就是消防隊,一分鐘不到的路程竟然拖了十五分鐘。」韓行睿笑笑地解釋。

  但衛笙綿憑藉著與韓行睿相處一個月的心得,瞭解韓行睿的火氣正在上升中。

  她吞吞口水,想不著痕跡的脫離他,但韓行睿察覺到她的退卻,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一張頗有個性的臉湊近,「衛妹妹,你想上哪兒去?」

  逃難。衛笙綿在心底回答,但她可沒勇氣直說。

  「我肚子餓了,想去吃東西……」

  「別忙了,這附近是住宅區,不會有賣吃的。」

  「可是社區出去走十五分鐘有一家便利商店……啊,我突然肚子又不餓了。副總裁,我決定陪在你身邊一道等消防隊的人來。」嗚嗚,她好衰。

  衛笙綿怨恨自己沒骨氣,但比起因丟下韓行睿逃跑而遭受他非人的報復,她情願孬一點陪在他身邊,省得他拿她出氣。

  「這才乖。」韓行睿展露笑容,更加抱緊衛笙綿。

  衛笙綿卻在心底叫苦。她發現韓行睿的情緒只要有外放失控的傾向,倒楣的就是她。

  韓行睿的情緒好似起伏不定的天氣,前一刻放晴,下一刻即烏雲密佈,沒道理可循。可即使如此,她發現自己似乎也習慣了他的沒有規則,就連他突然抱著她,她也不會訝異,只是反應會很奇怪,奇怪到她不知道如何面對。

  只是……這樣好嗎?衛笙綿不由得杞人憂天了起來,只因韓行睿的懷抱還真舒服,舒服到她想睡覺。要是他再抱著她,不保證她還能醒著……

  想著想著,衛笙綿的眼皮愈來愈重,重到她沒時間反應即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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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9 14:28: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門鈴叮咚響起。

  衛笙檜是第一個聽見門鈴聲探出頭來的人。當他見到一名高頭大馬、西裝革履的男子抱著睡死的大姊時,不由得訝然。

  「你是誰?」他不善地仰頭看著這個陌生男人,遲遲不願開鐵門。

  「誰啊?」衛笙芷自衛笙檜身後飄了過來。

  「我送你們大姊回來。」韓行睿打量著這兩名男女,由他們與衛笙綿相似的面容,推斷他們與衛笙綿有血緣關係。他們兩個看起來很年輕,但身高明顯比現在的七年級生矮──不過再矮都比衛笙綿高。

  這讓韓行睿覺得他踏入了一個小人國。

  還有那兩張娃娃臉,看起來跟衛妹妹一樣肥肥嫩嫩、白白胖胖……不知道捏下去的感覺是否也同衛妹妹一般軟柔?

  韓行睿來回看著他們姊弟三人,最後視線落至懷裡睡得癱死,隱約發出鼾聲的衛笙綿身上。

  不知為何,比起她的兩位弟妹,他比較喜歡衛笙綿,也比較喜歡捉弄她,甚至抱著她。

  「你是誰?為什麼抱著我大姊?」看這人衣衫整齊、氣質出眾又高大……哼,沒事長那麼高做什麼?他衛笙檜最「瞧不起」高的人了!

  「檜子,你怎麼這麼沒禮貌?」衛笙芷跟衛笙檜兩個人擠在鐵門後觀望韓行睿,就像童話故事中母親不在家的小羊們面對大野狼。「對呀,先生,為什麼你會抱著我大姊呢?」

  「我……」韓行睿眸一溜,笑了。「你們要問,也請讓我進去放下你們大姊後再問吧?」

  「誰知道你抱的是不是我大姊──嗚……」衛笙檜被衛笙芷捶了一拳。

  衛笙芷在打量韓行睿良久後,笑著打開鐵門。「請進。」

  這一開門,也注定了衛笙綿被自家弟妹賣掉的命運……

  ※      ※      ※

  「大姊,你終於醒了。」

  「我在哪裡?我不要醒……我……」

  「大姊,你快點清醒啦!」

  「嗯……好,我醒了,檜子你別再搖我,再搖我就打你……」

  「我才沒搖你!」

  「好吵……」衛笙綿好不容易睜開了眼,醒來後的她,承接衛笙芷洞悉的眸光、衛笙檜好奇的眼光以及韓行睿小人的笑容,仍不明白發生何事。「怎麼了?」

  「大姊,你在外頭睡著了,是未來大姊夫送你回來的。」

  「大姊夫?我哪來的姊姊?」

  「未來大姊夫就是你未來的丈夫,你的男朋友啊!」

  「他人就在這兒,你沒看見嗎?」衛笙芷指指身邊的韓行睿,莫名的問。

  聽見衛笙芷的話,衛笙綿原本迷糊的心神立刻清醒。

  「什麼?!」她尖聲大叫,不敢置信的瞪著韓行睿,抖著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韓行睿微瞇起眼,佯裝不解地笑問。

  「我們不是……我們只是……他……我……」衛笙綿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只能怨恨的瞪著韓行睿。

  「大姊,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的?」衛笙檜斜眼看著韓行睿,眼裡滿是妒意──因為韓行睿比他高一個頭。

  「檜子……」衛笙綿感動的喚著弟弟的小名。她就知道他們衛家的孩子不會輕易被韓行睿這個騙子的謊言給欺去。「我沒有……」

  「嗯?」韓行睿打斷衛笙綿的話語,微揚眉,黑眸瞇起,雖然臉上仍掛著笑容,但衛笙綿的本能告訴她絕不能說實話,於是她只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實話打落牙齒和血吞。

  「嗯……我……我們是很純潔的……他……呃……是我的上司,我們的交往是很秘密的,所以……」嗚嗚,誰來告訴她這不是真的,誰來打她一拳,叫醒正在作惡夢的她……

  「可是大姊,我前些日子還聽見你在咒你的上──」衛笙檜接續的話全被衛笙綿眼明手快的摀住吞進肚裡。

  「咒什麼?」韓行睿很是「和善」地笑問。

  「沒!什麼也沒有!」衛笙綿反應過度的搖頭,還強逼衛笙檜跟著搖頭。

  「大姊,未來大姊夫叫什麼名字?總該不會是叫上司吧?」衛笙芷慢吞吞的問。

  「我姓韓,韓行睿。」韓行睿報上名字,一雙眼在衛笙芷身上打量,最後落至她那頭烏黑亮麗、閃閃動人的長髮。

  「你好,我叫衛──」

  「笙芷!」衛笙綿極快地接口,放開衛笙檜的嘴,擋在大妹身前陪笑。

  「笙芷跟……」韓行睿目光一溜,溜轉至衛笙檜身上。

  衛笙檜是他們家最高的孩子,正值青春期的他,應該會長得更高才是。

  「笙檜。」衛笙檜抬頭看韓行睿,對他的身高流口水。「未來大姊夫,你好高。」

  「檜子,叫韓大哥!」衛笙綿怒視弟弟。

  死衛笙檜,等韓行睿不住他們家,看她怎麼收拾他!

  「才一百八十公分,不算高。」韓行睿摸摸衛笙檜,笑道:「你也會再長高的。」

  「真的嗎?有沒有什麼秘方?」衛笙檜雙目精芒大鑠。

  「檜子!」衛笙綿恨不得上去掐死小弟。

  「秘方是有,不過你……」

  「不管什麼樣的苦我都可以忍受!」衛笙檜忙表明立場。眼看可以擺脫衛家一家都長不高的惡夢,他一時不察就這麼被韓行睿收買了。

  「檜子……」衛笙綿無力的喚。怎麼他就看不出來韓行睿在玩他?

  韓行睿頗有深意地瞥衛笙綿一眼,笑著攬住衛笙檜的肩,「衝著你叫我一聲大姊夫的份上,一會兒有好康的同你分享。」

  「好!」衛笙檜已經完全被收買。

  韓行睿將注意力轉回衛笙綿身上,注視她良久後輕喚,「親愛的綿綿。」

  衛笙綿聞言全身一抖,雞皮疙瘩掉滿地。但為了她那遲鈍的大妹著想,她還是堅守陣線,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嗯?」好噁心的匿稱啊……

  「我肚子餓了。」韓行睿眨眨無辜的眼,好似讓他空腹全是她的錯。

  「我去做飯。」

  衛笙綿無聲地歎息,拉著衛笙芷才要起身,誰知衛笙芷竟然說:「大姊,我想跟韓大哥聊聊耶!」

  「不、不好吧……」笙芷,大姊是為了你那頭光彩動人的長髮著想啊!

  衛笙芷完全看不出來姊姊的一番苦心,猶自微笑,「沒關係的。」

  「好吧。」衛笙綿顧不得主從身份瞪韓行睿一眼,就要往廚房去,但她沒走好,絆到桌腳,人就這麼往前傾倒。

  「啊……」完了完了!

  「大姊!」衛笙芷與衛笙檜的叫聲同時傳來。

  咦?衛笙綿沒感受到預期的痛,於是睜開眸,這才發現自己被人抱在臂彎裡,護衛得好好的,一股淡而清爽的古龍水香味竄入鼻間。

  這個古龍水的味道……衛笙綿頭皮一麻,抬頭一看──

  只見韓行睿似笑非笑的俯望著她。

  「謝謝副總……咳,行睿……咳,睿?」衛笙綿在韓行睿的目光下一改再改稱呼,最後喚出「睿」,才逃過一劫。

  讓她死了吧!她為什麼會招惹到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呢?

  「你沒事吧?」韓行睿的聲音穿透她自怨自艾的心緒。

  「沒事。」衛笙綿在韓行睿的扶助下站穩,盡其所能的遠離他。「我去做飯。」

  說完,她一溜煙躲進廚房,棄弟妹於火熱之中──反正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韓行睿的真面目。

  「唉。」衛笙綿輕歎一聲。聽聲音,韓行睿應該是沒對她的弟妹下毒手,這樣她就放心了。

  但是──

  她不明白,為什麼韓行睿要謊稱他們兩人在交往?就算是障眼法,毋需連她弟妹也騙吧?而且以韓行睿的條件,何必降低水準找她當對像?

  「可惡,我怎麼也想不通。」衛笙綿俐落的切開紅蘿蔔,拿了把雕刻刀,開始雕紅蘿蔔,等她發現,一棵完好的紅蘿蔔已被她雕成展翅的小鳥模樣。

  她愣愣的盯著小鳥,搞不清楚原本要切丁的紅蘿蔔為什麼會被她雕成小鳥。

  唉,想來是韓行睿讓她過度煩擾,她才會下意識地將蘿蔔雕成小鳥;而既然她雕了小鳥,即代表她其實對韓行睿束手無策,只因要將蘿蔔雕成小鳥又不雕壞很不容易。

  「原來你會雕花。」韓行睿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衛笙綿肩一顫,抬頭,見韓行睿站在身後俯視她。「副總裁……睿,你怎麼進來了?」

  她轉身想開冰箱,但這一轉身,反讓自己被困在韓行睿與流理台之間。

  「你在做什麼?」韓行睿直挺挺的站著,沒有讓步的意思。

  「我、我在切紅蘿蔔呀!」雖然她不小心把紅蘿蔔雕成小鳥。衛笙綿又聞到韓行睿身上那爽冽的古龍水香味,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想推開他又推不動,只好站在原地,緊張到手心出汗。

  「是雕紅蘿蔔吧?」韓行睿伸手拿起她身後那只栩栩如生的紅蘿蔔小鳥。「看不出來你手挺巧的。」

  「我去世的父親是廚師。」她學到的也只有雕花,而且通常只有在她有煩惱時才會雕。

  「那跟你雕小鳥有什麼關係?」韓行睿打量著小鳥,斜睨衛笙綿,看到她心慌意亂,才緩緩開口,「你……」

  「嗯?」衛笙綿幾乎已經坐上流理台,還是避不開韓行睿。

  「你不是因為有煩惱才雕小鳥的嗎?」韓行睿一副「捉到你把柄」的好樣。

  「你怎麼會知道?!」衛笙綿大驚失色。怎麼她的秘密會被韓行睿得知?她分明沒有在他面前做過菜、雕過小鳥啊!

  「你以為我剛剛在做什麼?」

  短短一句反問,似雷劈中衛笙綿的心。

  「你剛剛把我支走,就是為了跟我弟妹探聽我的事?」衛笙綿嚇到臉上血色全失。見韓行睿不置可否的揚眉,她原本混亂的腦袋更亂了。「副總裁,我一直很盡心盡力,又跟你無怨無仇,你別找我報仇嘛……」

  她絞著手指,低著頭,很是委屈,一逕認為韓行睿探聽她的秘密就是為了報復。可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惹到他了……

  「衛妹妹,你什麼時候多了自言自語的毛病?」韓行睿拾高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自己。

  「我沒有自言自語啊!我在跟你說話……」只是說得很小聲而已。

  「我沒聽到的一律算自言自語。」韓行睿揚眉。

  衛笙綿見他揚眉,忙揮揮手道:「你去坐好,一會兒就可以吃晚餐了。」

  韓行睿捉住她瘦小的肩,直視她,「你不氣我謊稱是你男友?」

  「生氣有什麼用?」反正她習慣了。「你一定是一時情急才這麼說的,我想等危機過去後,我就可以跟我弟妹解釋清楚──」

  「原來如此。」韓行睿打斷衛笙綿的話。

  「副總裁?」

  「嗯?」韓行睿尾音上揚,「你叫我什麼?」

  「副總……呃……睿?」幹什麼強迫她一定要叫他的名字?衛笙綿無辜的想著。

  「很好。」韓行睿滿意地頷首。「什麼時候能吃飯?」

  你不要在這兒佔空間就很快有飯吃!衛笙綿在心底說,但這話她可沒勇氣說出口,只道:「你先坐下,一會兒就好。」

  韓行睿依言坐到餐桌旁,看著衛笙綿忙東忙西。但沒多久,她將菜刀放下,回頭看他。

  「怎麼了?」

  「副……咳,睿,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有他在身後,猶若芒刺在背,讓她做什麼都不順手。

  「為什麼?」他的習慣是睡前才洗。

  「因為……」總不能說他在這兒她沒辦法煮飯吧?「算了。」

  她揮揮手,轉身拿起菜刀,開始切肉。

  「需要幫忙嗎?」韓行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用。」該死,這肉怎麼這麼難切?

  「真的嗎?」韓行睿的聲音近了些。

  「真的……啊!」衛笙綿眼角瞄到有黑影晃動,拿著菜刀轉身,差點就砍到韓行睿。「你你你……」

  「還是我來吧,你負責炒。」再這樣下去,他不餓成人乾才怪。

  韓行睿拿走衛笙綿手中的菜刀,將鍋鏟交給她。

  「可是……你的右手……」衛笙綿盯著他仍包裹著石膏的右手。

  「親愛的綿綿,你想不想吃飯?」韓行睿打斷她的話。

  「想。可是……」好噁心,他非得叫她「親愛的綿綿」嗎?

  「那就動手,別說話。」韓行睿頗有大師架勢地切起肉來。

  「哦。」衛笙綿惶然不安的開火,眼角瞄見韓行睿切肉的側影,緊繃的神經不由得放鬆。

  現在站在她身邊的,只是一個普通男人,並不是她的上司……但,不是上司,韓行睿是她的什麼呢?

  衛笙綿腦中不期然地冒出一個名詞,讓她驚駭地倒退三尺不止。

  「衛妹妹,你做什麼?」韓行睿伸出左手拉住不斷後退的她。

  「沒、沒有。」衛笙綿雙頰突地漲紅,掙開韓行睿的手,拿過他切好的肉丟進鍋裡快炒。

  韓行睿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笑了笑,出其不意地湊近她的耳朵,呼口氣。

  「嗚嘎嘎哇啦啦……」衛笙綿敏感地摀住耳朵,鍋鏟掉地,差點砸到自己的腳。

  「哈哈哈……」韓行睿得到預期的反應,不由得捧腹大笑。

  衛笙綿窘紅著臉,彎身拾起鍋鏟往洗碗槽一丟,用鐵湯匙炒完肉倒進盤內,才將鍋鏟洗乾淨。

  「你別再笑了啦!」她拉過他的左手將盤子遞給他,「端上桌吧!」

  「不需要我幫忙了?」

  「不用。你快把菜端上桌啦!」

  「你不會再把食物雕花了吧?」

  「你你你……」這個可惡的男人!

  「哈哈哈……」韓行睿狂笑轉身將菜端上桌後,便一直坐在餐桌旁笑望衛笙綿忙碌的背影,再沒出聲。因此衛笙綿在沒有外力的干擾下,快速地煮好晚餐。

  等她忙完,已是十一點……

  ※      ※      ※

  深夜十二點。

  經過一番折騰,衛笙綿終於有時間看那堆亞瑟塞給她的資料了。

  她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沙發看文件。

  韓行睿一身清爽地自浴室出來,即見衛笙綿一人縮在沙發裡。

  「你在看什麼?」他身上的睡衣是跟衛笙檜借的,但他比較高,所以褲管短了一截。

  「作業。明天亞瑟要考我。」衛笙綿將筆夾在她看到的部分,合上文件夾,望著韓行睿。

  平常的韓行睿頭髮是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看起來」正經嚴肅;現在的韓行睿洗了頭髮,頭髮垂散,遮住額頭,使他看來年輕不少。一雙深沉黑眸因蒙上水氣而顯得氤氳朦朧,平時的銳氣與促狹淡化許多。

  衛笙綿沒有想到韓行睿卸下西裝後會是這麼的……嗯,清秀斯文,讓她一時間認不太出來。身上那套睡衣讓他看來有些滑稽,可是他本人似乎並不介意睡衣上的泰迪熊。

  韓行睿朝她伸出右手,她微挑眉,見右手的石膏上有個塑膠袋,她才弄懂他是要她將塑膠袋拿掉。

  「有事?」韓行睿瞄眼衛笙綿身邊放置的文件夾,隨手抽了一個。

  「瓦斯事件的後續發展呢?」衛笙綿輕咳一聲,藉以回復心神。她一直到剛剛才想起來這件事。

  「消防隊的人處理了。」

  「警察沒來嗎?」她才不相信有那麼簡單。

  「來啦。」

  「然後呢?」該死,韓行睿非得讓她一句一句問嗎?

  「然後我就開車載你回來啦!」韓行睿伸手弄亂她的發,被她拍開。

  「難道警察都不問話的嗎?」衛笙綿覺得韓行睿在呼攏她。

  「你應該知道我是怎麼應付警察的。」韓行睿歎口氣,狀似拿她沒辦法。

  「副……睿,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該說這種話,但是我真的很擔心你。」他是真的有生命危險,不是說笑。可他總是嘻嘻哈哈的,令人放心不下。

  「擔心我?」

  衛笙綿連忙解釋,「我沒有什麼企圖,純粹是關心,畢竟你要是出事,寰宇集團就槽了,總裁跟其他人都會傷心……」

  「你呢?你會傷心嗎?」

  「我當然也會……」衛笙綿自然的脫口,卻在出口的瞬間驚覺這句話的意涵,連忙想解釋,卻愈解釋愈糟。「呃,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身為下屬……」

  「撇開下屬的身份,你──」韓行睿指著她,「會傷心嗎?」

  「我……」她想說不會,說巴不得他有三長兩短,但這話怎麼也無法出口──不是怕招來他的報復,而是她真的不想他有意外。她只好避重就輕,「有誰會希望你出意外呢?」

  「多著呢。」韓行睿露出真心的笑容。

  衛笙綿頰一熱,僵硬地轉開視線。不知為何,她開始覺得韓行睿的視線讓她坐立難安。

  「至少,我就不希望。」衛笙綿不自在的撥撥頭髮,攤開未看完的文件偽裝認真。

  然而才看個兩行,她就遇到難題了。本想跳過,但她發現她不懂的地方是整份文件的重點。正慌張之際,一隻大手將她懷裡的文件抽走。

  「哪裡不懂?」韓行睿老早看見她游移的眼神,一直在等她開口,沒想到她倒挺ㄍㄧㄥ的。

  「我……我自己查資料好了。」她也不知道查字典會不會有用。

  「哪裡不懂?」韓行睿再問,但他的眼神告訴她,別讓他講第三次。

  衛笙綿一臉為難,指著一串英文縮寫,「這個。」

  「PERT」韓行睿微挑眉。

  「嗯。」

  「PERT是Program   Evaluation  and   Review   Technique的縮寫。」

  衛笙綿有聽沒有懂。

  「我解釋給你聽的話,你要怎麼謝我?」韓行睿邪邪一笑。

  「那算了。」衛笙綿想搶回文件。

  「不行。」韓行睿不讓她搶回去。

  「我不要聽解釋,不行嗎?」他怎麼這麼番?

  「不行。」

  「那我請你吃一頓飯總可以了吧?」衛笙綿再次為自己瘦到破洞的錢包哀悼。她第一個月的薪水花掉治裝費後所剩無幾,又得請韓行睿這個山大王好好吃一頓,她的投資報酬率完全無法平衡……嗚嗚,好想哭。

  「可以。不過我要你煮給我吃。」

  衛笙綿一愣,久久無法成言。

  「怎麼?不願意?」

  「願意!願意!」衛笙綿求之不得,點頭如搗蒜。

  韓行睿這才將文件還給她,同她解釋,還很仁慈地將文件內容用明瞭易懂的方式讓衛笙綿吸收。

  「ABM?」

  「Acativity-Base   Management,作業製成本管理。」

  「AVL?」

  「Approved   Vender  List,認可的供應商清單,就是符合公司要求而認可的供應商的清單。」

  「POH?」

  「Produce   on   Hand,預估在手量……衛妹妹,你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呢?」

  「因為我根本沒學過呀!」衛笙綿完全被這些縮寫打敗。就算她查得到意思,也不知其實際作用為何。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亞瑟會叫她問韓行睿了。

  「嗯……好吧,我負責教你,你得陪我出席三天後的一個晚宴。」

  「晚宴?!」天啊!那得花多少治裝費啊!衛笙綿頭一個想到的即是她嚴重縮水的荷包。

  「對,晚宴。」

  「我可不可以不要?」她欲哭無淚的問。

  「我剛剛說的那些可以收回嗎?」

  「不行……」

  「所以?」

  「好嘛……我陪你去,你要負責教會我哦!」

  錢已經注定砸下去,她當然要多向韓行睿討教。

  韓行睿坐至她身邊,一一指點。之後他要衛笙綿獨自看個案例,看完後解釋給他聽。

  正常衛笙綿用功到一半時,突覺肩膀多了個重量,她分神一看,原來是韓行睿的頭。

  她悄然打量,發覺他已入睡,於是輕動肩,小聲的喚,「睿?」

  沒有反應。

  「睿?」這回她稍稍放大音量。

  仍是沒反應。

  衛笙綿輕歎口氣,放棄喚他。見他只著睡衣,於是順手拿了擱在一旁的外套往他肩上蓋去。

  她斂眸低望韓行睿沒有防備的睡臉,心頭一熱,抬手撥開遮去他面容的髮,兀自凝睇良久,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看他的臉看到出神,雙頰熱度攀升,滾燙不已。

  她盯著韓行睿,心跳如擂鼓,不由自主地低頭,湊近他的臉,顫抖不已的唇兒貼上他微抿的薄唇……只輕輕碰觸了下,她即心虛地移開。

  「用功,用功。」她低聲道,強迫注意力回到案例上。

  她沒有發現,靠在她身上原該熟睡的韓行睿,嘴角微微上揚形成笑弧,久久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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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陽光伴著微風斜曳進屋,灑落一地金光。

  客廳的日光燈猶亮,但在太陽面前,其光輝便顯得微弱。

  面對客廳四扇門的其中一扇輕啟,衛笙芷邊打呵欠邊拖著腳步出房,一見客廳沙發上的韓行睿,精神不由得一振。

  「韓大哥?」

  聽見衛笙芷的聲音,韓行睿抬起頭,做出噤聲的動作,低頭用鉛筆於攤開的文件中加注幾句,末了,才揚首朝坐於單人沙發的衛笙芷微笑。

  「早安。」

  「韓大哥整晚沒睡?」衛笙芷打個小小的呵欠,這才發現韓行睿腿上窩著一顆頭。

  那顆頭好眼熟……

  「啊!」衛笙芷眼底的睡意教驚愕驅走,她指指那顆頭,小聲地向韓行睿確認,「大姊?」

  「嗯。」韓行睿將蓋在衛笙綿身上的外套拉好。

  「你們兩個昨天就睡這兒?」由於衛笙芷睡得早,而且一沾枕即睡死,壓根兒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昨天晚上做了什麼事。

  「對。」他原先因疲累想合眼休息一會兒,於是將頭靠上身邊那小小的肩頭,沒想到有人以為他睡著了偷襲他,讓他樂不可支,於是繼續假裝睡著,後來假睡變真睡。

  當他醒來,發現他肩上披著外套,而他身邊的衛笙綿不知何時也跟著入睡,枕著他的頭,腿上還擱著他指定的作業報告。

  他變換姿勢,讓衛笙綿的頭靠擱自己的肩膀,睡得像死豬的她沒有清醒,而老早見識過她睡功的他亦忍不住笑著伸手捏捏她粉撲撲的頰。

  呵,還是衛妹妹的臉頰捏起來軟而舒服……

  她逸出一聲嚶嚀,頭在他的肩膀鑽來動去,像在尋找舒適的姿勢,最後她的頭一路從他的肩滑至他的大腿,整個人往沙發舒展,雙手枕著頰,貼著他的大腿睡去。

  他先是愣了愣,接著忍不住噗笑出聲,將肩上的外套改覆於她身上。

  那可愛的娃娃臉睡著的時候更可愛了!他動作輕柔地拂開她的發;心念一動,俯首親吻她微張的唇兒,將舌伸進她嘴裡……

  衛笙綿在他唇下呻吟、皺眉,似快轉醒,他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甜蜜的唇瓣,但手指仍戀戀不捨地摩挲著她的臉頰。

  與衛笙綿相處,他總能展現最輕鬆自然的一面。雖然她總教他的皮性弄得哭笑不得,但是始終沒有逃離他。除卻那群被他訓練過的特助與經理們,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女孩。

  他不禁想問,為何在他的任性、甚至仗勢欺人之下,她卻未曾退縮。

  還有……那一吻。

  想著想著,他又情難自禁地俯首親吻她的唇。

  她依舊沒醒,雙手反而鬆開,往他腰際抱去,口裡不知喃念著什麼,臉埋進他的肚腹。

  他難得體貼地將因她的動作而滑開的外套拉好,手指輕撫著她的髮,順手拿起她昨晚做完的簡報改閱。

  過沒多久,衛笙芷就起床了。

  「昨天晚上有一點冷耶,你們就睡這兒,不怕著涼?」衛笙芷怕冷,連早晨的沁涼都會讓她全身發抖。

  「忙公事忙到睡著。」韓行睿回答,發現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直溜轉,似有話想說。「怎麼了?」

  「我昨天晚上不方便問,但現在時機正好。」衛笙芷眸裡的迷濛已教理智驅走。

  「請說。」韓行睿將衛笙綿自自己腰上拉開。她身體的柔軟與熱度讓他在一大早就有發情之虞……雖說他臉皮厚得連原子彈都穿不過,但要他在衛笙芷面前發作,他也會尷尬的。

  「韓大哥,你對我大姊是真心的嗎?」

  韓行睿的注意力由衛笙綿身上拉回,揚睫正視衛笙芷,回以一笑,語氣由輕鬆轉為正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看不透韓大哥的心思。」衛笙芷直視著韓行睿,卻無法自他的眼眸窺探出任何她想要的訊息。

  「既然察覺不到,乾脆用問的?」韓行睿反問。

  「嗯。」

  韓行睿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要將心的某部分交給別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我不懂。」

  韓行睿撫摸著衛笙綿的髮,神情晦暗難明。「要讓你懂了,我怎麼做人?」

  「這跟做人有什麼關係?」衛笙芷微皺眉,在不知不覺問被韓行睿牽著鼻子走。

  「想知道嗎?」韓行睿放柔聲音問。

  衛笙芷警戒地看著他。直覺告訴她,韓行睿這個人不簡單……她打個呵欠,站起身,「不早了,我有課,先去準備。」

  韓行睿沒有阻止衛笙芷,低頭笑看仍無知沉睡的衛笮綿,「你有一雙好弟妹……」

  ※      ※      ※

  是食物的芳香誘得衛笙綿自甜熟的夢境拉至睡眠淺層。

  她緩睜眼,視線由朦朧至清晰的當口,看見的是藍底布料襯泰迪熊的花樣,她微皺眉,不記得自己的枕頭套何時換成了小熊。

  這花樣很熟悉,好像是她買給衛笙檜穿的睡衣,但是衛笙檜死也不肯穿……怪了,為什麼小熊會動呢?

  她忍不住伸手戳戳小熊,沒發現自己所枕著的枕頭是溫熱的。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才剛睡醒就想謀殺我?」

  「喝!」衛笙綿揚睫,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這才發現──

  她竟然是枕著韓行睿的大腿睡著的!

  衛笙綿一驚,忙起身,由於動作過猛,她整個人跌下沙發,臀下的痛楚讓她意識到自己身處之地,忙低頭檢查衣物,見完整無缺才安心地吁氣。

  「你在懷疑什麼?」韓行睿興味盎然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沒、沒有。」打死她都不敢說自己在懷疑什麼──雖然她覺得可能性不高,還是要為自己拉抬一下行情。「我睡著了?」

  雖然不確定她是何時睡著的,但韓行睿比她早醒是事實。她竟然讓他看見自己睡覺的模樣……嗚嗚,她的形象全沒了。

  他一定知道她會打呼、磨牙還有說夢話了……她下意識地抹抹嘴角,希望沒有流口水才好,不然……

  「你睜著眼睛睡著了嗎?」一個有力的扶持外加隱含笑意的聲音入耳,讓衛笙綿陷入自我厭惡的心緒一震。

  「沒有,我已經醒了。」沒有比睡倒在韓行睿懷裡更糟的事了!她已經倒楣到不能再倒楣……掙開韓行睿的扶持,她倉皇一笑,「我去刷牙洗臉。」

  說完,她屁股著火一般地衝進浴室。

  「衛妹妹……」韓行睿才想提醒她浴室有人,就聽見她尖叫一聲外加衛笙檜的慘叫聲,不由得發噱。

  未久,只見衛笙檜目中含淚地捂著後腦走出浴室,口裡喃念著,「有誰規定刮鬍子要鎖門的?」

  「檜子……」衛笙綿的聲音幽幽自半掩的浴室門後傳出。

  「啊!二姊,我來幫你。」衛笙檜連忙跑進廚房,自願幫助做早餐的二姊。

  浴室門砰的關上、落鎖,然後從裡頭傳來一聲發洩似的大叫。

  韓行睿目睹案件發生,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衛家的早晨真是熱鬧……

  ※      ※      ※

  衛笙綿紅著臉,正襟危坐地等待亞瑟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亞瑟拍拍她的肩。「你進步得很快。」

  衛笙綿這才鬆口氣,但亞瑟下個動作又讓她提心吊膽。

  見他又拿一疊文件給她,她吶吶開口,「這些……」

  「是你要負責的事務。」

  「呃?」

  「我要調職了。」

  什麼?!「你要調去哪兒?」

  「LA」

  「洛杉磯?」衛笙綿不懂。就算要調,也應該是調回封靖江身邊呀!怎麼這一調竟是調到美國去?

  「這才是我所希望的呀!」亞瑟卸下正經的表情,換上大哥哥的笑臉,想摸摸衛笙綿的頭,但還沒摸到,衛笙綿即被人從腰往後拉,被攬抱進一個寬闊的胸膛。

  「親愛的兩位,在聊什麼呀?」韓行睿低低的聲音就在衛笙綿耳邊響起,衛笙綿停止掙扎,乖乖被他抱在懷裡。

  亞瑟眼裡飄過一陣訝然,對上韓行睿笑中帶敵意的眼神,收回手,笑了笑,「我在跟衛特助交接。」

  「也對,你終於可以回去美國了。」韓行睿仍下放開衛笙綿,而察覺到兩人間似有暗潮洶湧的衛笙綿,動也不敢動。

  「這得感謝你。」亞瑟仍是笑著。

  韓行睿這才解除敵意,巴著衛笙綿的動作也見放鬆。

  「不過你得把衛妹妹教好啊,不然我會很辛苦的。」拍拍衛笙綿的肩,韓行睿唇邊噙著惡意笑道。

  「我……我很認真在學……」衛笙綿知道自己得再進修。連文件都看不懂的人怎麼替上司分憂解勞呢?

  「要再認真一點。」韓行睿的神態已完全轉為「副總裁」。

  「是。」這時的韓行睿自有一股氣勢與威嚴,讓衛笙綿不敢造次──事實上,她只有被欺負的份。

  「一會兒進來跟我做簡報,我要知道各個投資案的進度。」

  「是。」

  「亞瑟,你跟我來。」韓行睿朝亞瑟點頭,亞瑟神情一凜,頷首。

  「衛特助,請你向秘書催一下,有一份南亞商際的投資報告沒送上來。」

  「我已經拿到了。」衛笙綿指指辦公桌上那堆小山。

  亞瑟笑了,跟著韓行睿進辦公室。

  衛笙綿翻閱著文件,記下重點,心神不小心出走,想到方才韓行睿摟抱她的感覺,不禁傻笑……她突地一愣,摀住心口,猛然察覺自己的心意。

  慘了慘了,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愛上自己的上司該怎麼辦才好?尤其這個上司還忒愛捉弄她、逗她,卻又……格外保護她……

  衛笙綿想著想著,不自覺又傻笑了起來。也許,她可以試著……默默喜歡韓行睿,而不被他發覺。

  這份愛戀就藏在心底,別說出來,否則……

  「衛妹妹,你又在發什麼呆?」韓行睿放大的臉就離衛笙綿不到一公分。

  衛笙綿的鼻間全是韓行睿的味道,她一驚,雙手並用地拉開兩人的距離,臉紅不已地叫,「你嚇人啊!」

  「誰教你一副思春樣。」韓行睿坐上辦公桌,用指關節輕敲衛笙綿的額。

  「我哪有!」衛笙綿慌忙地收拾著桌面,往韓行睿身後望去,「亞瑟人呢?」

  「他先回去準備調職的事。」韓行睿說著,朝她勾勾手。

  「做什麼?」衛笙綿戒備的問。

  「你忘了晚宴的事嗎?」韓行睿好心提醒。

  「啊?是今天嗎?」完了,還沒領薪水,她的錢根本不夠。

  「對。走吧。」韓行睿繞過辦公桌,把她拉起。

  「去哪裡?」不知道她信用卡的額度夠不夠?

  「到了就知道。」韓行睿沒多說,只拉著衛笙綿離開。

  ※      ※      ※

  衛笙綿被帶到一個像飯店一樣豪華的地方。韓行睿告訴她這兒叫「沙龍」。

  他們來沙龍做什麼?衛笙綿還搞不清東西南北,就被一群笑容可掬的美麗女子簇擁著離開。她伸手向韓行睿求援,但韓行睿卻笑著跟她揮手道再見。

  衛笙綿覺得自己從頭到尾、裡裡外外都被改造了好幾次,最後她站在鏡子前,竟然認不出鏡子裡的女人是誰。

  「太好了,我們的辛苦總算沒白費。」身後那一排替她改造的人員莫不含淚地感動不已。

  「呃,謝謝你們。」衛笙綿臉發熱,忍不住回頭看著鏡中那陌生的自己。「可是……我覺得這不像我……」

  她有這麼可愛嗎?鏡裡的可人兒穿著一襲黑色露肩高腰緊身紗面、腰部打褶的禮服,腳踏同色高跟鞋,使她比平常高了五公分左右,視界整個為之一變。而她的長髮綰起,瀏海向左旁分,柔順地服貼於額前。

  臉上的彩妝魔法讓她看來亮眼又不失成熟風韻……這也是她不識得鏡中自己的主因。

  「有自信一點,這就是你。」一名身材高挑的小姐走過來握住她的肩,要她直視鏡子,「不相信的話請韓先生來看看呀!」

  「啊?不用了……」衛笙綿怕被笑,退卻的直搖手,但她的拒絕不被接受,隨即被拉下樓去。

  韓行睿正倚在迴旋梯旁的櫃檯與小姐談笑,一邊候著衛笙綿。

  「這是你頭一次帶女孩子來。」美容沙龍的老闆娘韓嘉羽點了根維珍妮,笑道。

  「會帶來讓你看,用意還不夠明顯嗎?」韓行睿取出煙,含在嘴裡,微低頭與韓嘉羽的煙相觸,不一會兒,他的煙點燃,他狠吸一口,再吐出。

  韓嘉羽見狀,噗哧一笑。「看不出來你會對個小妹妹有興趣。」

  「她可是萬中選一的好女孩。」韓行睿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就怕人家不知道你那獨特到家的示愛法。」韓嘉羽將煙擱於煙灰缸,動手替韓行睿調整領結,纖指微刮著韓行睿的下巴。

  「她是不知道,還以為我喜歡欺負她呢!」韓行睿任韓嘉羽對他上下其手,一邊抽著煙,神情戲謔中帶著些微苦惱。「可是也不能怪我……看她那樣子,我忍不住就想欺負她呀!」

  而且她就跟小孩子一樣,擁有純真又不單蠢的心,教他不動心也難。與她相處愈久,就愈想跟她在一起。

  「你呀,個性再不改,一輩子打光棍。」韓嘉羽打好領結,拍拍他的肩,在他下巴印上一吻。

  韓行睿皺眉,下意識要抹去她烙上的唇印,但韓嘉羽笑著格開他的手。「放心,是不會脫落的唇膏。」

  「你啊……」韓行睿用手指戳她,韓嘉羽跟著戳回來。

  兩人調笑玩鬧之時,衛笙綿正好被拉下來。

  「嘉羽姊、行睿哥,你們來看衛小姐!」

  韓行睿與韓嘉羽兩人動作一頓,同時望向迴旋梯,只見衛笙綿一臉惶然地呆站在階梯上,因見他們親密的舉止而不知該下樓還是上樓,該吃醋還是故作自在。

  衛笙綿眨掉眼前的水霧,強迫自己不去想韓行睿與那漂亮成熟的小姐是什麼關係,不去想他們兩個人站在那兒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不去想……

  「衛妹妹?」韓行睿捻熄煙,驚喜地望著衛笙綿,不敢置信地輕喚。

  「很奇怪吧?」衛笙綿不自在的拉著裙子,露出個扭曲的笑,不知所措。

  「哪裡怪?」韓行睿好笑的站直身,朝她伸手。

  「全身……都怪……」衛笙綿咬著下唇,顫抖著伸出手,握住韓行睿。

  「是有一點怪。」韓行睿將她拉進懷,低首笑望。

  「我……我上去換……」衛笙綿話語未竟,即被韓行睿抬起下巴,吻去她所有的聲音,奪去她的呼吸。

  一吻暫歇,韓行睿意猶未盡地親吻她的額頭。「你是我見過,最合我意的女伴。」

  最合意?衛笙綿被吻得天旋地轉,聽不出韓行睿話裡的真意,才想問,耳畔即傳來一聲尖叫,「行睿哥,你把衛小姐的唇膏吃掉了啦!」

  「還挺好吃的。」

  「小心鉛中毒。」韓嘉羽打趣。

  「關你屁事。」韓行睿朝她扮個鬼臉,握著衛笙綿的手,讓小姐替衛笙綿補妝。

  「這個包包給你,裡頭有粉餅跟唇膏,讓你補妝用的。方法你都記得了吧?」韓嘉羽拿了個黑色皮包讓衛笙綿挾在腋下,替她撩整頭髮。

  「嗯。」剛剛改頭換面時,她也學到了如何補妝。

  「來吧,我們快遲到了。」韓行睿攬著衛笙綿的腰,離開沙龍。

  「再見,好好玩。」韓嘉羽大方的送了兩個飛吻給他們。

  「沒關係嗎?」衛笙綿回頭仰望著身旁的韓行睿,失落的問。

  候在門口的司機拉開車門,朝他們彎腰行禮。

  「什麼?」韓行睿讓衛笙綿先上車,自己才坐進車裡,車子隨即往陽明山的方向前行。

  「她好美,不用化妝就很美了。」衛笙綿話一出口,驚覺自己語問的妒意,忙續道:「我的意思是……」

  「你指的是嘉羽?」韓行睿低頭看她,眸鎖著她的,不放過她任何一個反應,露出大大的笑容,好似衛笙綿稱讚的是他。

  「原來她叫嘉羽……人美,連名字也美……」衛笙綿低頭,由韓行睿的反應證實內心的猜測。

  副總裁有女朋友有什麼好訝異的呢?他這樣的人,同時跟好幾個女人交往不是不可能。反正他可以同時處理很多事情,相信與女人交往也是這樣……

  衛笙綿摸不清此刻心中的難受是因嫉妒自己不可能成為韓行睿的女人之一,還是氣自己喜歡這樣的韓行睿……

  「衛妹妹?」韓行睿發現不對勁,揚眉喚。

  「她跟副總裁真相配……」連身高都好配……

  「衛妹妹。」不會吧?她不會以為嘉羽跟他……

  「我真的覺得副總裁應該跟──」

  「衛妹妹,嘉羽姓韓。」韓行睿翻翻白眼,大手巴住衛笙綿的臉頰,強迫她看他,一字一句的說:「我沒興趣搞亂倫的把戲。」

  衛笙綿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逸出一個單音,「啊?」

  「啊什麼?你竟然連韓嘉羽那張臉跟本少爺有五分像也看不出來?!你不覺得韓嘉羽就像是穿女裝的我嗎?不過看在你稱讚女裝的我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

  韓行睿自吹自擂的話在衛笙綿耳中漸漸退去。意識到韓行睿在「解釋」,她已經不計較他的話有多倒人胃口。

  她想,韓行睿是有一點將她當朋友吧,所以……所以才對她解釋……

  可她還來不及說什麼,突地傳來砰然巨響,車子整個失去平衡──

  衛笙綿失去意識之前,只聽見司機語帶倉皇的說:「韓先生,我們撞車了!」

  一時間,天地翻轉,全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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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嗚……」衛笙綿低嗚一聲,覺得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好像手跟腳對調,前胸跟後背也交換了位置一樣。

  本來一片漆黑的視界,納入不遠處的燈芒──

  路燈。

  爾後,漸漸恢復的嗅覺聞到了刺鼻的油味,衛笙綿勉力轉頭望向傳來刺鼻味的方向。

  那不是……

  車子整個翻倒,路燈映照下的路面,有一灘漸次擴大的黑色物體正浸染著……

  衛笙綿這才發現她倒臥在離車子不到一步的距離。

  副總裁呢?

  衛笙綿搖搖頭,勉力支起上身,尋著韓行睿的蹤影,卻發現韓行睿上半身在車外,下半身卻被壓在車內。

  衛笙綿整個人立刻清醒過來。

  「副總……睿……」她連滾帶爬的來到韓行睿面前,想把他拖出車外,卻驚恐的發現她的手不聽指揮,一動也不動。

  「動啊!動啊!」她費盡力氣,好不容易動了下,手卻顫抖不止,使不上力。她大口呼吸,意外觸動胸腔的痛楚。

  「睿……」怎麼辦?怎麼辦?她輕咳幾聲,一股噁心感下斷冒上來。

  指尖摸到濕濕滑滑的液體,她驚覺到那可能是汽油,知道應該趕快逃開。

  但韓行睿還卡在車裡,她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睿,醒醒。」衛笙綿抬起無力的手,輕搖雙眼緊閉像死去的韓行睿。

  沒反應。

  「睿!」求求你,快醒醒……

  韓行睿仍沒反應。

  衛笙綿腦中閃過無數電視電影中車子翻覆爆炸的畫面,生怕車子爆炸的她捉著韓行睿的手往後拉,幾番努力就是拉不動他。

  「不要……我不要……睿!睿……」她不要韓行睿死掉!他死了寰宇怎麼辦?他們這些特助、秘書與所有員工怎麼辦?她要怎麼辦?她的心怎麼要回來?

  「嗚……你要死也不能這樣死啊……」衛笙綿的手因用力過猛,一時捉不牢韓行睿,整個人因反作用力往後跌,散開的髮因而沾染些許汽油。

  細微的聲響吸引衛笙綿的注意力,她望向聲源,發現車子前頭冒出火花來,她一驚,不知哪來的力量死拉著韓行睿,原本不動如山的韓行睿終於動了,她再接再厲,耗盡氣力將他拖出車外。

  此時,火點起汽油,迅速燃燒蔓延。衛笙綿拖著韓行睿離開車子,發現髮尾著火,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將火弄熄。她知道自己的右手怪怪的,但深覺距離不夠安全的她仍立刻爬起來,一鼓作氣的將韓行睿帶離。

  轟的一聲,車子因爆炸而騰空,復又重重落下,落地時又引發一次爆炸,黑色的濃湮沒入夜空,熨出滾燙的高熱。

  衛笙綿讓韓行睿枕著她的腿,被濃煙咳得猛嗽,好不容易稍稍平息,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

  「天,全是血……睿,你回我一句……不要死!不要死啊……」她不停地喚著他的名。

  「嗚……」韓行睿逸出一聲低吟,微睜眼,眼睫未能盡揚,頭一偏,即又昏去。

  「睿!睿!」衛笙綿大叫著。要不是沒了氣力,她多想搖醒韓行睿……她的胸口好痛,每個呼喚都像要掏出她的心似的,但是韓行睿再無任何回應。

  「不要!不要……」

  她泣不成聲,彎身親吻韓行睿,身子一滑,癱趴在韓行睿逐漸冰冷的身上,覺得她的心也跟著降至冰點,再也回不了溫……

  ※      ※      ※

  光很刺眼。

  韓行睿一時之間適應不了地又將眼合上,且轉頭想躲避那強烈的光芒,但那光似有股無法抗拒的拉力,硬是將無力反擊的他拉至意識表層。

  第一個入眼的事物是光潔到發亮的天花板,入耳的是單調有韻律的滴滴聲,爾後,他聞到了不陌生的消毒水味。

  醫院。

  他怎麼又進了討厭的醫院?

  哦,他想起來了。他們撞車了……

  韓行睿的呼吸又深又沉,卻覺出氣多入氣少,忍不住輕咳,感覺肺要壞掉了。他漸漸察覺身體的疼痛,那份疼痛宰制著他的神智,數度扯著他進入黑暗境地。

  該死,好痛……

  發現全身上下只有腦袋可以運作的他,瞪著天花板,開始回想事故發生的始末。

  他記得那時車子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第一次撞擊時,他們幸運地撞上了電線桿,衛笙綿因此昏厥。因為手機不通,他叫司機去求救,怎知竟然有第二次撞擊,而這回車子被撞得整個翻覆,在危急之時,他勉強將懷裡的衛笙綿推出車外,之後……之後他就不知道了。

  現在他人在這兒……這是表示他得救了?那衛妹妹呢?

  衛妹妹?!她怎麼樣了?如果他得救了,是不是衛妹妹也得救了?她有沒有受傷?如果有受傷,傷得重不重?

  韓行睿整個人一震,竭力撐起自己,想找人問衛笙綿的下落,卻在起身之時,發現床邊的人兒而頓住動作。

  衛笙綿坐在地上,頭靠著床沿,蒼白異常的臉頰上有著淤青,長髮不知為何變短,且因疏於整理而像個蜂窩,肩膀些微的起伏說明她還活著。

  太好了……她還活著……

  韓行睿鬆了口氣,重新倒回床上,伸指想碰她,卻力有末逮,只能碰觸到她的髮尾。

  房門在這時打開了。

  韓行睿勉力轉頭望向門口,進來的是衛笙芷與衛笙檜。

  「噓,小聲點。」衛笙芷低聲斥責粗手粗腳的弟弟。

  「我都還沒──」衛笙檜抗議的話語逸去,輕歎口氣,「果然又跑到這兒來了。」

  「你不該告訴大姊韓大哥的病房號碼。」衛笙芷也看見窩在床邊地上的衛笙綿,給予弟弟責怪的一瞥。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大姊會跑來啊!」

  「她是手受傷又不是腳受傷,當然會跑。」

  「誰教韓大哥一直不醒,大姊才會一直跑過來……」衛笙檜唸歸唸,還是很關心的看眼床上的韓行睿──當他對上韓行睿清明的眼眸時,嚇得話全含在口裡模糊不清。「餓姊,窗……窗……和……和……」

  「你在說什麼啊?」蹲在衛笙綿面前的衛笙芷皺眉道。

  「床……床……」衛笙檜以為自己見鬼了,指著床上的韓行睿,結結巴巴。

  「床怎麼了?」衛笙芷轉頭,見韓行睿的眼眸對上她的,先是一驚,才放心地露出微笑,「韓大哥。」

  韓行睿連微笑的氣力也沒有,只眨了下眼。

  「你知道自己在哪裡嗎?」衛笙芷要弟弟來抱大姊。

  當衛笙檜要抱起衛笙綿的一瞬,她醒了。

  韓行睿眨眼,之後注意力被衛笙綿拉走。

  「幹嘛?」衛笙綿甩開衛笙檜的手,縮著身子向病床,雙手攀著床沿,「你們就不能讓我陪陪他嗎?為什麼一定要趕我走?」

  「你自己傷都還沒好,就想照顧人?」衛笙檜終於自韓行睿已甦醒的震驚中清醒,想著要先將大姊弄回她的病房,不然得知韓行睿清醒的她必定賴著不肯走。

  「我只是想確定睿有沒有呼吸而已……」衛笙綿要轉頭看韓行睿,但衛笙芷擋在她面前。

  韓行睿愣愣的看著他們姊弟三人在他面前拉拉扯扯,試圖從他們交談的內容擷取重點,但他只覺得一堆聲音在耳邊飄來蕩去,要捉取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

  「大姊,你先去休息吧。每天我們一早就得到這兒來找你,每天你都睡在地上,這樣會著涼的。」

  「也沒有多少天,才三天……」

  「大姊。」

  「讓我看一眼睿,好不好?」

  「檜子,把大姊帶走。」

  「是。」衛笙檜得令,將衛笙綿連扯帶拉的帶出病房。

  衛笙芷歎口氣,轉身面對韓行睿,迎上他微露疑惑的眼眸,「我先請醫生來看你,之後再解釋一切可好?」

  韓行睿眨眨眼,算是答允。他望著衛笙芷,衛笙芷會意,在按下呼叫鈴的同時,也道:「我會通知你的特助過來的。」

  韓行睿眼泛謝意,覺得疲累異常,在醫生來到之前沉沉睡去。

  ※      ※      ※

  當韓行睿再次轉醒,圍繞著他的人除了熟悉的特助外,還有坐在輪椅上的衛笙綿。她的手握著他的,臉上的淤青比上一次他看見的還嚴重,左手包著繃帶。

  他皺眉,吃力的抬手想要碰她。

  「我沒事。」衛笙綿拉過他的手,貼覆上他的臉頰,聲音嘶啞。

  「聲音……」韓行睿震驚地開口,聲音比平常低,但不似衛笙綿的聲音那樣破碎。

  上回沒發覺,現在他一聽,心揪成一團。

  「嗆傷,很快就沒事了。」

  衛笙綿還想說些什麼,但韓行睿很快收回手,將目光調開,不再看她。

  感受到韓行睿的疏離,衛笙綿發現自己逾矩了。他們只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

  是啊,即使一同出了車禍,他們的關係也不會轉變……她忍不住眼眸一黯,忍著鼻酸,咬著下唇,委屈的低下頭。

  「副總裁,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毋需擔心。」站在衛笙綿身後的林建傑在韓行睿眼光飄向他時勉強笑道。

  打從跟著韓行睿開始,林建傑只看過兩次這樣的韓行睿──第一次是他新官上任倍受壓力時,第二次就是這回。他知道這是韓行睿發飆的警訊,不由自主的想逃離這個地方。

  「我沒事。」韓行睿輕咳一聲。「查出是什麼人主使的嗎?」

  「副總裁,一切有我們,你安心養身體。」上杉史弘與林健傑交換個眼神,在迎上韓行睿冷凝的目光時不由得轉眸瞟向一旁的楊聿桓,後者回他一個冰冷的瞥視。

  「別瞞我。」韓行睿示意楊聿桓弘調整床的高度。「先報告傷勢。」

  楊聿桓推推眼鏡,開始報告,「你有輕微的腦震盪與吸入性嗆傷,右腳是複雜性骨折,有內出血,但不嚴重,休養個兩三個月便能復原。不過右腳必須接受復健,因此痊癒的時間大約是半年左右。」

  「半年……」韓行睿可以預想他這半年會損失多少生意,公司會虧損多少錢。「我一星期就要出院。」

  「副總裁,公司有我們與總裁,你安心休養。」

  「那老頭懂什麼?他只會蓋章簽字。」韓行睿皺眉,胸口一痛,讓他微喘息。

  「你得休養,不止是因為意外,更因為你的心臟會負荷不了。」楊聿桓面無表情的說著。「你還想要命吧?想要命就乖乖休息。」

  「我們會每天過來報告的。」林建傑臉色倉皇,顯然是被這次的意外嚇到。先前的槍擊是雷聲大雨點小,這回的撞車卻是貨真價實的謀殺。

  「沒有那麼嚴重。若是每次發生這種意外我都要休養的話,公司早就倒了。」

  「副總裁……」

  衛笙綿望著韓行睿逞強的模樣,話梗在喉嚨,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她不由自主地再次伸手握住他擱放於床邊的手,這次他沒有揮開。

  「睿,你別任性。」剛到的封靖江一進來就聽見韓行睿的話,自動加入規勸行列。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心臟突然猛烈地跳動了下,讓韓行睿掙開衛笙綿的手來壓住胸口。

  「睿?」

  「副總裁?」

  眾人異口同聲地喚著,衛笙綿慌張地起身,用未受傷的右手拍著韓行睿捂壓的胸口,忙不迭的說:「睿,深呼吸,不要激動……」

  韓行睿看著她,直視她微泛水霧的眼眸,一邊聽著她的話深呼吸。楊聿桓遞了藥與水杯過來,讓韓行睿吃了藥,才緩和他的症狀。

  「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看看衛小姐,她為你擔心得吃不下睡不好,自己也受了傷卻只掛念著你,天天一睜眼就跑來看你醒了沒……你不為自己著想,也為衛小姐著想好嗎?」楊聿桓雖然平常就是一張冷臉,但如今也因韓行睿的任性而動了氣。

  「都別說了。」衛笙綿啞著聲音阻止他們大聲喧吵。「睿……副總裁需要的是安靜,別這樣吵他。」

  「衛妹妹,你先回房去。」韓行睿別開臉不看她。

  衛笙綿一愣,盯著韓行睿,但韓行睿一直沒有看她。

  「衛小姐,我帶你回病房去吧,不然一會兒你弟妹來找不到人,會著急的。」楊聿桓緩下語氣,握住輪椅後的推把,將輪椅轉個方向,推她出去。

  「可是……」衛笙綿回頭看韓行睿,確定韓行睿沒看她,她才安分的轉回頭,任楊聿桓推她出去。

  「副總裁,這樣好嗎?」上杉史弘再遲鈍也看得出衛笙綿很傷心。

  韓行睿冷著臉,瞪向上杉史弘,讓他閉嘴。

  「是誰搞的鬼?花蓮度假村的投資案?」韓行睿不帶一絲笑意的面容看來十分嚇人,這是他鮮少顯露的一面。

  平常談生意,他談笑風生;即使先前遇到幾次意外,他也笑嘻嘻,過了就算。但這次,韓行睿的態度讓人打從心底發顫、不寒而慄。

  「就是他們。」林建傑據實以告。

  「他們這回要你的命。」封靖江指陳。

  從事房地產相關的行業很容易與黑道起衝突,寰宇集團旗下有建設公司,最近韓行睿通過幾個大的投資案,有兩件便是屬於建設範疇,其中花蓮度假村的投資案牽連廣大,其龐大的利潤也惹來黑道覬覦,發動幾次意外就是想要韓行睿知難而退。

  雖然韓行睿看來吊兒郎當,其實這樣的人才最是惹不起。他能坐穩副總裁這個位置,靠的可不是祖上蔽蔭。他上任之初,因集團內某些老臣反對而集體辭職,外資因而欲撤資,是他帶著他們這群剛被錄用的年輕小夥子,先安定外資,後重整內部組織,漸漸掌握公司營運。後來幾個大投資案的成功奠定了他們的名聲,也彰顯了他們的實力。

  「算命的說我可以活到八十歲,而且說我命硬。想殺我?下輩子吧!」韓行睿撤下冷臉,慣常的笑容又回到臉上。「史弘,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

  「是。」

  「不要留情。」

  上杉史弘遲疑了下,才回道:「是。」

  他轉身離開病房,打電話。

  「副總裁……」林建傑想說些什麼,但韓行睿阻止了他。

  「建傑,不論花多少代價,都要標下花蓮度假村的開發案。」

  「是。」林建傑知韓行睿動了氣,不願再多花時間與那些人周旋,於是點頭,也離開打電話去。

  韓行睿看著封靖江,才要說話,即被封靖江搶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你不覺得你該跟衛小姐談談嗎?」封靖江看出韓行睿的用意,但身為「過來人」,他深知韓行睿這樣的態度有多傷人。

  「有什麼好談的?」韓行睿臉色一變,嘴硬。

  「什麼都好,就算是閒聊。」封靖江拉過椅子逕自坐下,「我聽說衛小姐很關心你,她醒來喚的第一個人就是你;爾後她得知你一直未轉醒,更是天天過來找你……她右手骨折,吸入性嗆傷比你還嚴重,內出血,臉還破相,聽說他們找到你們時,她趴在你身上一直哭,一直叫著你的名字……」

  「你在現場啊?不然怎麼這麼清楚?」韓行睿打斷他的話,臉色刷白,眼眸飄移不定。

  「我有耳朵跟腦子。」封靖江沒好氣的翻白眼。「我知道你對她心懷愧疚,但是……」

  「但是什麼?」

  「如果你愛她的話,就不要用這種方式對待她。」

  韓行睿沉默了。先前在妹妹面前承認動心的那股勇氣已然消失,久久,他才艱困的吐出──

  「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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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9 14:31: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怕什麼?」封靖江看著韓行睿,很不習慣看到他這麼無助的模樣。

  「怕下次再有這種『意外』發生時,我不在她身邊。」

  封靖江這才發現韓行睿在發抖。他從未看過天不怕、地不怕的韓行睿啥時有這樣懦弱的的表現……他會心一笑。原來,韓行睿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韓行睿語透恐懼,「我不能把她一直鎖在我身邊。我希望她能成為左右手,如果我將她鎖在身邊,她就沒有機會察覺自己的能力。我不希望埋沒了她。」

  「你跟她談過了嗎?」

  韓行睿搖頭。

  「她不會連你喜歡她也不知道吧?」封靖江相信韓行睿就是有讓他喜歡的人以為他討厭她的本事。他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愈是愛不釋手,就愈說不出喜歡。這種方式很惡劣也很幼稚,但韓行睿就是改不過來。

  韓行睿沉默不語。

  「天!你都被雷打到遍體鱗傷了,對方竟然還不知道你愛她?」封靖江瞪大眼,以一種全新的目光看著韓行睿。「我看她對你也有意思啊……」

  「我知道。」他本來打算那天晚宴結束後就向衛笙綿表白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那你何必拒她於門外?」封靖江多想捉著韓行睿,對他灌輸戀愛多美好的觀念。

  像他,自從生活中有了芥藍菜後,就無法想像沒有芥藍菜的生活。雖然她被狠心的韓行睿調到法國去,但他們每天都會通一個小時以上的越洋電話、寫E-mail,一周還有三天相約上網以視訊聊天。

  這是一種很克難的戀愛方式,但他樂此不疲,每天都在數日子,數著他親愛的芥藍菜回來的日子,然後他會在自己的PDA上面寫著等芥藍菜回來,他要對她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韓行睿這白癡竟然把喜歡的對象往外推?!難道他不知道戀愛是一件好事嗎?

  「我怕她怪我。」韓行睿懊惱的低頭,一臉孬樣。

  「她如果怪你,何必天天來看你?你是因為受傷,連判斷力也一併下降嗎?」封靖江實在難以忍受。

  「Lance,你什麼時候這麼熱血了?」看封靖江熱血沸騰的模樣,韓行睿有種想逃的衝動。

  「我只是希望你也幸福。」畢竟相交十幾年,他希望身邊的人也跟自己一樣快樂。「雖然你看起來什麼也不需要,但是人再怎麼堅強,還是有脆弱的時候。你有事業、有地位、有朋友……還缺個愛人吧?」

  「我實在不習慣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韓行睿露出真誠的微笑,反手搭上封靖江的手。

  「你的個性要改改。我們都瞭解你,但她呢?」封靖江不清楚韓行睿與衛笙綿進展到什麼地步。他只見過衛笙綿一面,那時韓行睿的舉止讓他明白他很喜歡衛笙綿,但之後的發展他並未參與。

  「我不知道。」韓行睿失意一笑。

  他知道他是一個在情感表達上有缺陷的男人。他與封靖江這個戀物的男人在某種程度上頗為相似,差別在於他有自覺,而封靖江壓根沒感覺。

  「你要跟她談談吧?」

  韓行睿警戒地看著摩拳擦掌的封靖江,「你怎麼這麼熱心?」

  「我等不及要看到你戴著避雷針被雷打到啊!」封靖江露出一個好大、好噁心的笑容。

  「那是什麼鬼比喻?」

  「亞瑟說的。」封靖江噁心地雙手交握,「當他見到蘇的第一眼時,就像是戴著避雷針還是被雷打到的感覺。」

  「蘇大學時可沒現在這樣亮眼。我一直很懷疑亞瑟的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你少轉移話題。我知道你很慌張,但就這麼一次,你能不能卸下你的面具,以你原來的面目面對她呢?」

  韓行睿沉默了。他迎上封靖江友善的目光,不由得一笑,「你長大了。我沒想到小封封竟然能說出這番大道理……我實在太感動啦!」

  「你被車撞死算了!」封靖江氣吼。他在眼他講正經的,他卻裝瘋賣傻!要不是手機正好響了,他絕對讓他傷上加傷……

  封靖江瞪韓行睿一眼,起身背對他接起電話。「喂……芥藍菜?我好想你……對呀……那變態怎麼可能有事?他命大得很……萬一他真的死了,沒關係,還有我們在……巴黎熱不熱?你要小心天氣變化哦……台北啊?最近晚上都挺涼的。我有新買的『莉莉』陪,你也要好好照顧『米蓮』……」

  看著與女友情話綿綿的封靖江,韓行睿心頭空空的,感覺黑色的空虛將他吞沒。

  他好想見衛妹妹,好想抱她、親她、捏她……

  可是他卻將她趕走了……

  ※      ※      ※

  衛笙綿一直低著頭,保持沉默,楊聿桓自她微微抽動的肩膀看出她的情緒起伏,卻無意安慰她,推她入病房後,即留下她一人離去。

  衛笙綿起身坐到床上,拭去滾落的淚水,安慰自己她太敏感了,其實一切都沒變,只是韓行睿剛醒,有太多事情等待他決議,所以才會……

  可是……她不得不想偏。

  那抽離的手,就像一把刀狠狠砍在她的心上,留下一道不可抹滅的裂痕,讓她好難過……

  「嗚……」衛笙綿低頭飲泣。雖然她老早決定只要暗戀韓行睿,暗地付出關心就好,但她還是被韓行睿的態度傷害了。

  本來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為什麼……

  衛笙綿哭著哭著,便睡著了。後來她醒過來,也只是一直盯著天花板,什麼也不想做。

  「衛妹妹?」陌生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衛笙綿抬起無防備的哭臉,迎向聲源,見著韓嘉羽,忙胡亂擦著臉。

  韓嘉羽遞出手帕,她狼狽的接過擦拭。

  「對不起……手帕我會洗乾淨再還你……」

  「不還沒關係。」韓嘉羽輕聲細語,身上有一抹淡淡的清香。

  「睿……副總裁的病房在同一層,前面出去轉彎直走第三問病房,你可以去看他。」

  「我哥命硬得很。我比較擔心你。」韓嘉羽把韓行睿說得像霹靂星球的霹靂貓一樣。

  「我只是輕傷,副總裁一直到剛剛才醒過來……」衛笙綿勉強扯動唇角,紅腫的眼眸望著韓嘉羽與韓行睿五成相似的臉,不由得發愣了。「嗯,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總之他醒了……」

  「你不會因為這樣就想拋棄我哥吧?」韓嘉羽擔憂的問。

  「啊?」衛笙綿不明所以的望著她,淚水滑落眼眶,她忙用手帕擦去。「我們沒有在交往。」

  對,都是她單方面的心情而已,韓行睿只有吻她,那對他而言不代表什麼,她也不是什麼清純美少女,她知道接吻不會懷孕……可是她也知道上司與下屬是不會接吻的……

  韓嘉羽一愣,隨即微笑,「我哥是個怪人。」

  「他是變態。」衛笙綿直陳。即使喜歡他,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變態是假的。

  「我知道他很變態。」韓嘉羽為自己有個怪哥哥臉紅,「但他是個好人。」

  「我知道。」衛笙綿嚥下哽咽,「但是我們沒有在交往。」

  「嗯……我哥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韓嘉羽不由自主的心疼起衛笙綿,關切地望著她。

  「沒有。」就是沒有她才傷心。要是韓行睿能捏她的臉頰兩下,她還覺得比較正常。問題是他沒有,而且他看起來超乎常人的正常──別人眼中的正常,套在韓行睿身上反而變成異常。

  「這代表他很生氣,不過一定不是氣你,而是氣自己。」韓嘉羽握住衛笙綿的手,驚喜地叫出聲,「你的手好小、好可愛哦!」

  她忍不住捏衛笙綿的手,覺得她的手好軟好細,捏起來好舒服。

  「韓小姐?」可憐的衛笙綿臉上還掛著淚,一臉無辜的任韓嘉羽捏手,之後因為太過錯愕而毫無防備地被她捏臉頰。

  「難怪我哥這麼愛你,原來你這麼好捏……我可以抱抱你嗎?」韓嘉羽此時完全露出真面目,原本高貴冷靜美麗的形象在衛笙綿心中劃下一道裂痕,然後破裂。

  「韓小姐?」衛笙綿想退開,無奈她坐在床上,而韓嘉羽還沒徵求她的同意就整個人撲了上來,讓她的後腦與背都撞上牆。

  後腦的痛還比不上對於韓嘉羽可怕擁抱的震驚。

  「韓小姐?」衛笙綿顫著聲音喚。「你沒事吧?」

  她真正想問的是:你們韓家是不是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

  「沒事。」韓嘉羽終於在衛笙綿窒息前鬆手,放她自由。「我只是好感動。」

  「感動?」衛笙綿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讓韓嘉羽感動到眼眶泛紅含淚。

  「其實我媽媽也是車禍死的。」韓嘉羽逕自轉移話題。

  「呃?」衛笙綿一愣。韓嘉羽的媽跟韓行睿的媽是同一人吧?所以韓行睿的母親也是車禍死的?

  「那時保鏢也跟著我媽媽,但最後是全車的人都被燒死在車裡……那時我哥才十五歲,人在日本,我十歲,人在台灣……你知道我媽為什麼會出事嗎?」

  衛笙綿心一痛,搖搖頭。

  「我爸爸被黑道威脅。十幾年前,黑道還很猖狂──雖然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我爸不受威脅,結果我媽出門的時候,車子的煞車被剪斷,直接衝出山崖,車毀人亡……我哥沒跟你說過?」

  「我只知道他討厭保鏢。」衛笙綿明白韓行睿一直用吊兒郎當的行為來掩飾他的內心,偶爾碰觸到,也會馬上被他的保護膜彈開。

  這是工作上的體認。下了班,她並不清楚他是怎麼過的──即使他的行程掌握在她手中。

  「對。」韓嘉羽握住衛笙綿的手,鄭重的說:「你不能因為這樣就討厭我哥。」說著,她忍不住一直把玩衛笙綿的手。

  衛笙綿開始確定韓家人個個都是變態了。

  「我沒有討厭副總裁。」是他討厭她。

  「他很喜歡你,你知道嗎?」她是來阻止衛笙綿放棄哥哥的。

  她那哥哥愈是對一個人認真,就愈會讓那個人以為他討厭她。所以他一直交不到女朋友……偏他又不讓老頭安排相親,才會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

  「是嗎?」衛笙綿只知道她很喜歡韓行睿,從不知他喜歡她。「可是……」

  「別可是了,我帶你去看他。」韓嘉羽拉過輪椅就想帶衛笙綿去找韓行睿。

  「我剛剛才回來……還……」還被他趕回來。

  話未能說完,衛笙綿已莫名其妙的被韓嘉羽捉上輪椅,像坐雲霄飛車一樣,被推到韓行睿的病房。

  ※      ※      ※

  韓行睿冷著臉瞪著不請自來,又拉了椅子自行坐下的警官,以及站在他身後那兩位身著制服的警察。

  「你們不會在外面也找了人站崗吧?」

  「不敢。」承辦警官歎口氣。

  「警官先生這麼愛來醫院觀光?」

  「要不是有事,我也不會來。」

  「我很好,很快就能出院,警官先生可以離開了。我原諒你來探望我卻沒帶禮物的失禮。」韓行睿微扯動嘴角,卻讓人心生涼意。

  「韓先生,請您體諒我們警方的難處。一天不捉到兇手,我們就一天難以對社會大眾交代。我相信您也不希望我天天來訪,擾亂您吧?」

  「我不介意,反正我無聊得很。您這麼關心我,我實在是太感動了,但是下回別忘了帶水果來……對了,我不喜歡吃香蕉,所以別帶『兩串蕉』來。」韓行睿談笑風生,凝看著警官,一雙黑眸蘊滿了沉暗濃黑的情緒,看得出其實他十分不悅。

  警官與他對視半晌,突歎口氣,請另兩名警察先到外頭去等候。

  待他們離去,他才說:「韓先生,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幾次針對你的意外,全是因為花蓮度假村的投標案。你知道這些黑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一次,他們差點要了你的命,但下一回,他們不會再失手。」

  「所以?跟你們合作就能保證我不會再受傷害?」韓行睿痛恨的是他連累了衛笙綿。他根本不敢想像,若是衛笙綿……他全身一抖,發冷。

  「韓先生……」

  「我累了,請你出去。」韓行睿根本不相信警察,他寧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不願意提供任何消息給跟黑道一樣黑、卻自稱是純白無瑕的警察。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們!」韓嘉羽的聲音大得可以傳到一樓去。

  警官聞聲,起身開門,見韓嘉羽與衛笙綿被候在外的兩名員警擋在外面,推著輪椅的韓嘉羽已經不悅到眉毛上吊的地步。

  「請問你們……」

  「我不知道我來見我哥還要經過警察的同意。」韓嘉羽瞇起眼,氣勢毫不輸人。

  「原來是韓小姐。我們是警──」

  「請問我們可以進去了嗎?」韓嘉羽露出一個好甜美的微笑。

  「嘉羽,不得無禮。」韓行睿的聲音悠悠遞送而來。

  衛笙綿置於腿上的手握緊。那低沉帶著犀利的聲音跟之前趕走她的聲音情緒是相同的,代表韓行睿還在氣頭上。

  她有股逃離韓行睿的衝動,想躲到沒有人找得到的角落……她不想面對這樣的韓行睿,她好希望他快點恢復正常,不要像現在這麼反常。

  「進來吧。」韓行睿淡言,語間的冷意連韓嘉羽都不由得挺直背。

  她朝警官頷首,越過他們,推衛笙綿進房。

  「警官,我累了,明日請早。」韓行睿下逐客令。

  警官知道韓行睿的難纏,只輕歎口氣,要兩名員警守在門口後便自行離去。

  病房的門在身後合上,房內靜得只聽得到他們的呼吸聲。

  「大哥,你還好吧?」韓嘉羽率先打破沉默。

  「死不了。」韓行睿靠上枕頭,微合眼。

  「呃,我煙癮犯了,你們聊。」

  「韓小姐?」衛笙綿終於發聲。

  「叫我嘉羽就好。我一會兒回來哦!」韓嘉羽拍拍衛笙綿的肩,推輪椅靠上病床邊緣,給她一個媚眼,便先行離去。

  「可是……」衛笙綿目送韓嘉羽離開,不知所措的回頭,握緊的拳頭關節泛白。

  「衛妹妹。」韓行睿突喚。

  衛笙綿肩一抖,好一會兒才抬頭看他,見他蒼白的病容,心一揪,想握他的手又怕被他甩開,想低頭,視線卻忍不住凝定在他鮮見的病容上。

  「你……你還好吧?」

  「你呢?」韓行睿再一次聽見衛笙綿那撕裂般的聲音,眼眶一熱,呼吸一窒。他深吸口氣,直視她盈滿關懷的眼眸。

  「我很好。」

  韓行睿注意到她的眼睛腫腫的,微皺眉,不悅的問:「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啊?」衛笙綿眨眨眼,一顆淚就這麼滑出眼眶,她忙拭去。「沒睡好吧。」她不敢說她哭著睡著。

  「來。」韓行睿盯著她,命令。

  「哦。」衛笙綿起身靠近韓行睿,微彎身,與他的眼眸交會。

  「再靠近一點。」

  「我……我沒洗澡……」衛笙綿臉紅,彆扭的說。

  「快點。」要不是累到動不了,他會親自捉她過來。

  「哦。」衛笙綿坐上床沿,不自在的靠近韓行睿。她不知道要多近才算「再靠近一點」,只好一點一點慢慢的縮短他們的距離,直到近得不能再近,韓行睿也沒叫停,她只好眼一閉趴到韓行睿身上。「這樣會不會太近了點?」

  韓行睿沒有回答,但她感覺到有雙手臂緩緩環抱住她。她心一酸,眼一澀,又想哭了。

  「太好了……你會動……會講話……有溫度……」衛笙綿這回是喜極而泣。先前韓行睿的樣子就像個清醒的死人,她始終不確定他是不是活著。

  「對不起,衛妹妹。」韓行睿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該對不起的是我,我沒有盡到責任。我好怕你有事……」衛笙綿把臉埋進韓行睿的肩頭,嚶嚶哭泣。

  「你沒有錯。」韓行睿無力的手輕撫著衛笙綿剪短的頭髮,「頭髮為什麼剪短?」

  這樣讓她看起來像個未成年的小女生。她雙眼黑白分明、微紅濕潤,皮膚白裡透紅,嘴唇咬得紅灩灩的,活像被小男生欺負,大哭一場的模樣。

  「因為火燒到……副總裁,你還好吧?你一直沒有回答我……」衛笙綿遏不住淚,抽抽噎噎的問。

  「我不好。」韓行睿心一動,吃力地拂去她沾頰的淚。「你別再哭了,哭得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你都不理我……嗚嗚嗚……」衛笙綿也顧不得上司下屬的分際了。早在他吻她之時,他就破壞了這份該有的距離。她該告他性騷擾的,但是她也喜歡他,她不介意他吻她……她介意的是意外之後他刻意拉開距離,讓她好難過。

  「對不起……因為我怕……」韓行睿慌了手腳,他不知道怎麼讓衛笙綿不要哭,死命想要擦乾她的淚,無奈她太會哭,到最後他的手上全是她的鼻涕跟淚水,而她的淚還是不斷冒出來。

  「我好害怕……好怕什麼都沒說,你就……就……」

  「我喜歡你。」韓行睿深吸口氣,語音微顫的在衛笙綿耳邊輕道。

  「我要說我喜歡你……雖然我知道你只是愛捉弄我,可是我現在不說……呃?」衛笙綿猛地頓去話尾,愣愣的望著韓行睿,眼淚與鼻涕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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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7-25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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