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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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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23:30: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寶貝你好神 作者:忻彤

在江孟冠眼裡,圓潤可愛的朱元兒簡直是仙女的化身!
除了好心收留與經紀人吵架而出走的他之外;
更免費教導他掃地、倒茶等「高難度」的生活技能。
讓原本享譽國際、身為天才鋼琴家的他感動得無以復加,
寧願留在快樂工作室,與她一同扮小丑作孩子王,
也不想回到過去被人當成搖錢樹的日子。
遇上她之後,他才真正體會到快樂的感覺;
他決心跟著她,即使被當成廉價勞工也甘願……
看著手下唯一的員工江孟冠,元兒可是滿心樂開懷!
雖然他缺乏唱歌跳舞的天分、也不懂打掃泡茶的工夫,
活脫脫就是個生活白癡,唯一的專長就是越幫越忙;
但自從靠著他的伴奏、順利幫助客戶求婚成功後,
精打細算的她知道撿到寶,不禁暗爽在心裡──
嘿嘿,有了他,相信她未來的業績定會益加亮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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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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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23:31:2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什麼?!妳說『他』失蹤了!」一名看起來十分嚴肅的中年男子發出震驚的大吼聲。
  「屋子的前前後後我都找遍了,就是沒看到他的蹤影!」說話的女子臉上有著明顯的驚慌。
  「怎麼辦?他……會不會被綁架?!」
  「鎮定一點,別胡說!」中年男子嚇阻女子的歇斯底裡,並提出警告。「千萬要注意,他的失蹤消息絕不能走漏,否則會引發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女子急得淚漣漣。「可是『他』的行程都排滿了,這下子該怎麼辦?」
  「哭什麼!」男子不耐煩地吼道。「現在只能對外面謊稱他突然得重病,反正最重要的是趕緊找到『他』!無論用什麼方法、花多少人力,都一定要盡快把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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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23:3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間充滿油漆味的房子,顯然是剛剛才粉刷過的。
  一個綁著頭巾、穿著破舊工作服、手裡還拿著抹布,標準清潔婦打扮的「圓人」--渾圓的女人,正站在屋子的中間。
  她身上雖然多了「一點點」的肉,但無減她的美麗,只是世人常被她多出來的肉所矇騙,而忽略她的麗質天生。
  如果她願意減個五公斤下來,絕對是個禍國殃民的大美人!可惜的是她堅持不肯減掉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肉肉。
  因為她曾得「高人指點」,女人要圓圓的看起來才有福氣。而她最喜歡的就是福氣所象徵的意義--會有很多錢;為了錢,要她當頭肥豬也甘心,更何況是才多了幾公斤肉掛在身上而已!
  這個視錢如命的女人正是朱元兒,也是這間屋子的新主人。
  「有了專屬工作室後,看起來專業多了,生意應該也會更加興隆才對。」她極為滿意地打量自己的傑作,對未來充滿希望。
  兩個月前,她趁著房價低迷之際,在父母住家附近以超低價買了一間十幾年的中古公寓,雖然只有三十坪左右的大小,但明亮簡單的裝潢佈置,倒是頗有專業的架勢。
  她將屋子裡所有隔間的牆壁全打通,只留下一個房間做為休息室,其餘空間規劃成一間辦公室;素淨的淺藍色牆壁是她自己塗的,地板是她自己黏貼的,櫃子和大部分的辦公桌椅是從妹夫--雙胞胎妹妹寶兒的丈夫,項毅桁的公司「募捐」得來。
  一結算下來她所花的裝潢費用相當低,那全是因為她秉持能省則省、能A則A的基本原則-儘量不要花到自己的錢。
  其實認真說起來,她連這間房子都是A來的!
  因為這棟屋子是用項毅桁所支付的五百萬委託費買的,所以說,她這個妹夫不但是她「快樂工作室」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客戶,更是擴展她業務的暮後最大功臣!
  怎麼說呢?她原本只是在家裡利用電腦,以網路方式架設「快樂工作室」,結果「一個不小心」,項毅桁便成了她的第一個受害……不,是受益人,在經過一點小「波折」後成為她的妹夫。
  而那個「波折」便為她賺進這間房子。
  現在,再來介紹「快樂工作室」。何謂「快樂工作室」?顧名思義就是一間帶給人快樂的工作室,而且是一間讓別人快樂也讓她自己快樂的工作室。
  喂!各位看倌可別想歪了!「快樂工作室」的工作,主要是利用元兒機靈的鬼主意,替客人想點子助興。舉凡特殊的慶生方式、如何製造浪漫的約會、如何求婚成功等等,都是她這間工作室的業務範圍。
  她心滿意足地到處巡查檢視自己的窩,露出滿意的笑容。「總算完成了!」
  這裡是她事業的起點,未來發展順利的話,希望能繼續擴展版圖,讓她可以開分店,給它一間、兩間不停地開下去。
  雖然她家境不錯,家裡擁有不少產業,不過她認為那都是屬於她五個哥哥的,與她無關;比起來,她還比較喜歡自己創業的成就感。
  「既然現在有了獨立工作室,就要更努力接生意,才能賺大錢。」元兒立下宏願,順便作起白日夢。「最好是再找幾個像項毅桁一樣的冤大頭,這樣我就可以賺一票吃三年!」
  「不過只有我一個人,實在接不到什麼好工作,尤其是少了寶兒,很多需要裸露的工作都不能接,真是可惜!」對元兒而言,寶兒簡直就是免費員工的最佳代言人,除了長得漂亮之外,最重要的是好騙。
  「我現在要上哪兒找一個免費又好用的員工呢?」真是傷腦筋啊!
  ※※※
  一名年輕男子神情萎靡、一身狼狽地蹲坐在路旁,他臉上有著明顯瘀傷,嘴角還有破裂的傷痕,不住地摩擦雙手,呻吟著。「好冷……好餓……」
  他已經整整兩天沒進食也沒睡好覺了,再加上陣陣寒風吹來,只穿著一件藍灰色毛衣的他,渾身忍不住顫抖打齒仗。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露宿街頭,差點沒凍成冰棒。
  前天他離開住了二十年的地方,一個人走在陌生的街頭,發現雖然自己在這個城市住了超過二十個年頭,但對他而言這裡仍陌生得可怕!
  記得前天中午,他覺得肚子餓了,便理所當然地走進一家高級餐館,叫了一份頂級牛排特餐,吃完打算走人的時候,卻被人攔下,那人手裡拿著帳單要他付錢。從不帶錢的他哪有錢付帳,所以當場被拖到後面痛打一頓,搞得現在渾身是傷。
  就算他名滿天下,擁有人人驚嘆的技藝又如何?!若是碰到不認識他的人,還不是一樣被打!
  經過這兩天的考驗,他很清楚若沒有人替他打理一切生活瑣事,自己根本就是個廢人!
  就在他意識陷入混沌迷濛之際,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噪音在耳邊響起,刺激他敏感的聽覺。
  「咦!怎麼有個流浪漢躺在這邊?是不是死啦?!」
  他摔起眉,抬手掩住耳朵,嘟嚷道:「好吵……」抱怨之後,他也隨即因為體力嚴重不支而陷入昏迷。
  「喂……別死啊!要死也別死在這裡……」他的昏厥意來更嚇人的嚷叫聲,所幸他完全沒聽到,因為他已經餓昏了。
  「這人怎麼還不醒啊?他會不會突然死了?那我不就惹上了麻煩!」
  元兒蹲在地上,眉頭深鎖地瞪著昏睡在她工作室地板上的陌生男子,不禁再次後悔自己的心軟。
  三十分鐘前,就在她打掃完工作室準備回家大快朵頤一番、好好慰勞自己的時候,才一開門竟看見這人「死」在她家門口!
  嚇得她當場驚聲尖叫,差點抖掉身上的肉肉,結果卻發現他只是呈現昏死狀態,尚未完全死透,因為他還能開口嫌她吵。
  可恨她雖然視錢如命,可是心腸卻軟如豆腐,見不得人受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將人扛進房裡,可是都過了半小時,他怎麼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
  「怎麼辦?他不會就這麼死翹翹吧?」她不放心地將手湊近他的鼻孔,總算鬆口氣。「還好,還有呼吸!」
  「其實這個人長得細皮嫩肉的,不像是個壞人,怎麼會被打得鼻青臉腫?」元兒仔細地打量眼前的男人,納悶地自言自語。「奇怪,看他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服飾,看起來像個富家公子,怎麼會變成流浪漢的模樣?」尤其是他手上戴的皮質手套,質料更是一等一的好,看起來就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
  「嗯……」那人呻吟出聲,眼睛畏光地才睜開又立刻合上,讓女人看了會嫉妒的長睫毛也跟著眨呀眨地擺動。
  「喂!你終於醒了,可別又昏過去。」元兒不客氣地拍拍他的臉,竟不小心打到他的痛處,惹得他哀聲連連。
  「痛、好痛……」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元兒不好意思地收回「禍手」,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男子勉強睜開眼,矇矓間看見元兒白白圓圓的臉,肚子裡的餓蟲吵得更兇了。
  他努力使出渾身僅剩的力氣,伸出顫抖的雙手,捧住她湊近的圓臉,張口……
  「啊……」元兒尖聲驚叫。
  「你幹麼咬我?!」無端被咬一口的元兒,一把推開他,不斷揉著略有齒痕的臉頰,氣急敗壞地怒問。
  元兒的河東獅吼總算震醒男子的意識,他這才知道自己咬到「人」了,他還以為是……
  「說!你為什麼咬我?」這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恩將仇報!
  他滿是無辜地回答:「我、我以為、以為是包子……」她的臉看起來好像剛出爐的包子,白白嫩嫩、很好吃的樣子,所以他才忍不住咬下去的啊!
  「你說什麼?!」被人誤認成包子的元兒,這下子生了不小的氣。「你竟然把我的臉看成包子!」
  雖說她長得白白嫩嫩,多了「一丁點」肉肉在臉上,但從來沒有人敢說她的臉像包子!
  而這個不知死活的男人,竟敢拿她的臉當包子啃,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對、對不起,因為我……太餓了……」男子誠惶誠恐地道歉,他有氣無力的虛弱模樣,就是最好的證明。
  「餓了就能把我的臉當包子啃嗎?」她氣猶未消。
  「對、對不起……」他渾身無力,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快用盡。
  聽到不斷從他肚子傳來的鼓譟聲,她受不了地投降。「算了,我帶你去吃東西。」反正她也打算回家吃飯,只不過多帶個人而已。
  他感激地眼泛淚光。「謝謝……」她是他流浪幾天以來碰到唯一的好人,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已嚐遍了人間冷暖。
  他用手撐著地板,但全身無力,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累得他氣喘吁吁,只能以無辜的眼神回視元兒。
  不用他多說,元兒已能理解現況,她無奈地嘆口氣站起身來。「我知道,我去拿吃的東西回來,總行了吧!」
  看她給自己招來什麼麻煩哪!朱元兒第N次無聲自問。
  ※※※
  元兒飛快地從家裡開的餐館,拿了足夠四個男人吃的食物過來工作室,將辦公桌充當飯桌使用。
  接下來的狀況只能以秋風掃落葉形容,全部的菜和飯都被他一個人獨力解決,只剩下她手上一碗只吃了一口的白飯……
  「呃……你、你吃飽了嗎?」朱元兒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五個空空如也的盤子,和一個只剩下三顆飯粒的飯鍋,不禁懷疑這個男人是餓死鬼投胎。
  剛才的二十分鐘,她只來得及吃第一口飯,其餘的時間都在看他表演「秋風掃落葉」。
  「謝謝,我吃得很飽,吃不下了。」男子優雅地以面紙拭嘴。吃過飯後,他的精神也跟著恢復,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就算你還吃得下,也沒東西讓你吃了。」能吃的全都被他掃進肚子裡了,除了她手中因為嚇傻而來不及吃的白飯以外。
  在這裡,她必須要先澄清一件事,她是被他吃東西的速度和食量嚇傻,不是他的吃相;因為他的吃相極為優雅,雖然極餓,但也沒有狼吞虎嚥,只是速度快了些,讓她來不及挾菜吃。
  「對不起,我連妳的分都吃光了。」他總算發現事實。
  「沒關係,剛好可以減肥。」元兒自嘲地說出很多人心中的話。
  男子驚訝地反問:「為什麼要減肥?妳又不胖!」跟他常接觸的那些女人比起來,她算是瘦的了。
  元兒研究他認真的表情五秒鐘,確定他並沒有挖苦的意味後,大有遇見伯樂的快感。「就是說嘛!我身上不過是多了幾斤肉,結果每個人都像是與我的肉有仇一樣,動不動就要我減掉!他們都不知道,這些肉可是花了我好多年的時間才養出來的ㄝ!」
  「真的很辛苦。」男子試著理解的點頭,原來養肉需要這麼長的時間,這麼說起來,那些看起來非常胖的人,都是經過長久的磨練嘍!
  「沒錯。」有人能明白地的辛勞,努力總算有了代價。
  元兒放下手上的碗筷,準備收拾空碗盤,忽然發現一件怪異的事,讓她好奇不已。
  「你為什麼一直戴著手套?」打從她救起他到現在,沒見他的手套離手過。雖然那個手套很好看,質地也很棒,但也不必愛不釋手吧!
  「……」他為難地低頭注視雙手,不知該如何回答。
  「算了,我只是好奇而已。」看他似乎有難言之隱,元兒也不強人所難。也許他的手曾受過重傷,所以才會戴上手套遮醜。
  「現在你吃飽喝足,也該回家了吧!」對她來說,請他吃一頓已是天大的恩惠。
  「妳要趕我走?!」多哀怨的語氣呀!彷彿是被拋棄的怨婦。
  「我不是趕你走,而是你沒有理由留下來。」元兒覺得頭開始隱隱作痛,她該不會撿回了一個大麻煩吧?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這就是他的理由。
  「你家呢?你總有個家吧!」看他的穿著打扮、家教談吐,在在都顯示他的出身良好。
  男子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沒有家。」他雖然不想再過餐風宿露的生活,但更不想回去那個「家」,他真正的家早就沒了。
  元兒嚇了一跳。不會吧?年紀這麼大了才想要逃家!
  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她也不便多問,只是……他不會想在這裡落地生根吧?!
  「可是我也不能收留你啊!」又沒有好處,她幹麼費神收留他!
  「為什麼不行?」他理直氣壯地反問。
  「因為、因為,我們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她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個好理由。
  「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他舉手發誓。
  元兒沒好氣地回道:「我是怕我會對你怎麼樣!」幹麼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她也知道他不會看上自己,可是沒必要說出事實嘛。
  雖然他臉上還是青青紫紫、又紅紅腫腫的,但從輪廓看起來,他應該算得上是個美男子,再加上風度翩翩的優雅氣質,他的臉還「完整」的時候,應該是每個女人眼中的標準狩獵對象。這種人當然不會看上她嘍!
  「不會的,妳不是那種人。」他認真地回答,感覺得出她與以前那些對他意圖不軌的人不一樣,他相信她絕不會趁火打劫。
  「天啊!」元兒無奈地翻翻白眼,這個人竟然那麼認真地回答她的胡扯!讓她不禁懷疑他搞不好才是寶兒的雙胞胎,因為他們倆的反應簡直是一模一樣。
  「不管怎麼說,不行就是不行。」她不可能隨便收留一個陌生男子,更何況是吃白食的人!
  「為什麼不行?」又繞回同樣的問題。
  「你我非親非故,我為什麼要收容你?」元兒狠下心將話挑明講。
  「我可以工作。」他也不想平白佔人便宜。
  「那好,你會做什麼?」從抽屜裡找出紙筆準備面試。
  「……」男子開始沉思,眉頭也跟著越皺越緊、越皺越緊……
  趕在他的眉頭打成麻花之前,她好心地出聲解救。「算了,我換個方式問好了,你會跳舞嗎?」
  若再繼續等下去,可能她都變成化石了,還沒等到答案。
  他直視她,果決地搖頭。
  想想也是,他看起來不像「舞男」。
  所以她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會講笑話或是耍寶嗎?」
  他再次搖頭,但眼睛已經不敢看她。
  也對,他看起來不像個「甘草人物」。
  於是她又問了第三個問題。「那……你會帶動唱嗎?」
  她剛才所提的三個要求都是身為「快樂工作室」員工的必備才能,否則要如何娛樂別人?
  他仍然搖頭,這回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那麼,這位先生,請你好心地告訴我,你能做什麼?」總要給她一個僱用他的理由吧!
  「……」又是一陣無語,頭垂得越來越低。
  從她面談開始,他也跟著自問,最後他才發覺除了「那項技能」以外,他簡直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他頹喪地站起身來,深深地一鞠躬。「謝謝妳的照顧。」直起身後,舉步往大門走去。
  「ㄟ,你要去哪裡?」元兒開口的同時,不禁暗罵自己幹麼又雞婆!
  「不知道。」他的聲音很徬徨,背影也很孤寂。
  罷了!元兒暗嘆口氣,知道自己的軟心腸又再度作怪,誰教她見不得別人哀傷,所以才會開設「快樂工作室」,想要製造快樂。
  「你留下來吧!」
  就醬子,陌生男子成了「快樂工作室」的第一名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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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23:32: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忙!很忙!非常忙!
  元兒忙得團團轉,忙得沒有時間休息。
  她又要掃地、泡茶,又要張羅吃的,還得負責接電話談生意,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簡直快忙瘋了!
  可她不是才剛僱用了一名員工嗎?
  倘若讓元兒聽到這個問題,她又要開始悔不當初,第N+1次懊悔自己的心軟了。
  看看眼前的情況,她這個老闆(好歹也是出錢的人吧!)得負責工作室裡所有的大小瑣事,而她那個員工竟舒服地坐在椅子上看報紙、喝她泡的茶!
  這是什麼情況?!天理何在?!
  「孟冠,」孟冠是那男子自報的姓名。「倒一杯溫的白開水給我。」元兒總算忙到一段落,可以稍作休息。
  她展現難得的老闆威風,並不忘再三叮嚀囑咐。「你只要按下飲水機上『溫水』的開關,倒一杯『水』給我就好,不要加任何東西。」
  她會這麼特別吩咐是有原因的,各位看倌請聽她細細道來……
  基於他不會半點特殊謀生技藝,一開始她只好讓他做做基本的內勤工作,舉凡是灑掃庭除、應對進退等瑣碎事宜,全都交給他負責。誰知那竟是她苦難的開端!
  要他掃地,他竟然反問她要用什麼掃!
  在仔細看過他無辜兼無知的眼神後,她確定他的確不知道。於是她只好拿了掃把開始教他如何掃地,就在任他自由發揮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後,她赫然發現那片花了她兩天工夫粉刷,原本乾淨無瑕的粉藍牆面竟然變成花的,上頭還有一道道的掃把痕跡!
  而且原本乾淨的桌面也受到波及,因為那個天才竟拿掃帚當萬能清潔用具,所有能掃、不能掃的地方,全都被他很努力地「照顧」過,無一倖免,造成的結果只能用「災情慘烈」形容。
  有了那次經驗之後,她不敢再叫他做任何清潔工作,改讓他泡茶招呼客人,心想這種簡單的招呼工作應該沒問題吧!
  結果他竟然抓了一大把(真的是滿滿的一大把)茶葉放進杯子裡,拿到水龍頭下沖水後端上來,差點沒讓客人的眼珠子掉下來。
  天啊!地啊!誰來救救她吧!
  基於前幾次的慘痛經歷,元兒十分、非常、百分之兩百地確定,他絕對是不可雕的朽木;也更加確信他不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就是個大白癡!
  但看到他認真無辜的可憐眼神,她又不忍心將他趕走,最後只好將他當成菩薩「供」在一旁,只求他不要越幫越忙就阿彌陀怫。
  想不到她這個人見人怕、坑死人不償命的搶錢魔女,竟然會碰到一個白吃白喝的剋星!
  此時,一杯溫開水「平安」遞送到她手裡,還免費奉上一個開心的笑容。「元兒,妳的溫開水。」這是他做的「最好」的一項工作,所以元兒都會將倒水的「重大任務」交給他。
  元兒別開眼,不敢看他燦爛天真的笑顏,怕自己會被「煞」到。
  那天收留他後,她回家找了幾件哥哥們穿不下的舊衣服免費送他,並讓他睡在工作室裡。怎知隔天梳洗過後的他,竟然完全變了一個模樣,換上的是一張清雅俊朗的面容。
  原來他長得滿帥的嘛!絲毫不輸給那些偶像明星。尤其是當他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時,殺傷力更是超級霹靂無敵!
  雖然她家有一個美麗的傻妹寶兒和一個超級俊美的妹夫,照理說她應該已經看慣這種只應天上有的天人相貌,但他出色的面容再搭上「蠢蠢」的笑靨,還是讓她看傻了眼。
  真是的,沒事長那麼好看幹什麼?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嗎?」他很勤勞,深怕自己變成別人的負擔,可是偏偏他什麼都不會,唯一會的是「越幫越忙」。
  元兒連忙制止他的「自告奮勇」。「不用、不用,你只要乖乖坐好就成了。」她實在是收怕爛攤子了。
  喝完水休息過後,她立刻起身開始準備上工,等會兒她要去幫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慶生,聽說家長邀請了近二十名的小朋友參加。
  元兒翻出兩套五彩繽紛的小丑服,將其中一套交給孟冠。「你去換上這套衣服。」
  她預備穿上小丑服裝帶動唱,並且準備了一些遊戲,討好這些未來的主人翁。
  「妳要我穿這套衣服?!」孟冠瞪大眼睛看著手中被強迫收下的五彩服,他從沒穿過這麼「花俏」的衣服!
  「你不是要幫我忙嗎?」只讓他穿上小丑服站在一旁湊人數,應該不會再出狀況才對。
  「ㄜ……好吧。」他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從剛開始的為難不願意,到最後的慷慨就義,前後的掙扎超過五分鐘。
  「快點去換上,否則我就把你丟出去自生自滅。」她這個苦命的老闆都不計身分親自下海了,他只是個員工還敢挑工作,除非他想回家吃自己!
  寄人籬下的食客沒有說「不」的權利,孟冠只能乖乖回房換衣服。
  等他穿上小丑服出來後,元兒也穿上另一套小丑服,正對著鏡子戴假髮,看到他後,也丟出一頂給他。「你也戴上。」
  這次,孟冠不再費神抵抗,他認分地拿起彩色假髮往頭上套,可是怎麼戴都覺得不對勁,不知道是哪裡弄錯?
  裝扮好自己的元兒,發現孟冠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出來。「哎呀,你戴錯邊了啦!」假髮的前後戴相反了,她替他調整過來。「這樣帥多了。」
  孟冠回她一個苦笑。這副裝扮能帥到哪兒去?
  元兒將所有可能用得上的用具都裝進袋子裡,最後又丟給他一個紅鼻子。「等到的時候再戴上。」
  他瞄一眼紅色海綿作成的圓鼻子,乖乖收進口袋裡。
  再次檢查該帶的物品無缺後,她將袋子交給孟冠。「走吧,時間快來不及了。」
  他無言地揹起大包包,跟著她的腳步。但她走沒幾步突然停下來,趕忙跑到電子琴旁邊。「差點忘了最重要的工具!」
  「孟冠,過來。」朱老闆開始指揮調度。「我拿包包,你來抱電子琴。」
  「是。」身為嘍囉的孟冠還是只能聽話照辦,將手上的包包交給她,自己抱起頗有重量的電子琴。但在搬起電子琴的剎那間,他的眼底卻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出發!」元兒走在前頭當領隊,把所有東西都放進她的smart小ㄅㄨㄅㄨ後,啟程往金主家出發。
  這時她才發現孟冠的腿挺長的,差點把她的小車擠爆!
  ※※※
  當天晚上,元兒和孟冠」身疲憊地返回工作室,臉上除了累還是累。
  「好累喔!」元兒連小丑裝都懶得換下,坐沒坐相地癱軟在椅子上。「我現在才知道一群小孩聚在一起,簡直就是惡魔的代名詞。」跟二十個小孩耗了一個下午,差點沒把她給累斃!害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其實今天的慶生會辦得很成功,其中有幾個家長甚至還想再找她安排以後的慶生活動。只是她一想到還得再跟二十個惡魔奮戰,不禁打起寒顫,這還是她第一次不想賺錢。
  孟冠體貼地倒來一杯溫水給她。「喝一杯水吧。」他以為溫開水是她最喜歡的飲料,因為她每次都要他倒溫開水給她。
  「謝謝。」她開心地接過水咕嚕咕嚕地喝完。其實她最喜歡喝的是熱烏龍茶,不過孟冠只有倒溫開水的天分,她也不敢再強求更多,以免毒害自己。
  「想不到你滿能跟小孩子玩成一堆的嘛!」今天多虧他跟那些不孩打成一片,讓活動進行的非常順利。
  元兒好笑地糗他。「我看你玩遊戲比那些孩子還投入。」為了帶動氣氛,他們倆也必須跟著玩遊戲,有好幾次她發現他像個孩子般地大笑,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開懷大笑的模樣。
  「這是我第一次玩遊戲。」他淡淡地說道。
  「第一次?!元兒微皺起眉頭反問。「不會吧,你小時候沒玩過?」
  「我沒有玩遊戲的時間。」也沒有玩遊戲的本錢,因為怕弄傷手。這也是他經年累月要戴手套的原因。
  從他晦暗的眼神中,她看出他似乎有過一段慘淡的童年,於是試著以輕鬆的語調緩和氣氛。「沒關係,既然你來到我的工作室打工,以後你玩樂的時間也就會跟著增多了。」
  她接著又繼續說道:「我的座右銘是『工作就是玩樂』,不但要享受工作所帶來的快樂,還要將歡樂和感動傳播出去,這就是我成立『快樂工作室』的動機。」
  要不然以她家的財力,她根本無需出來耍寶賺錢。她就是喜歡看到人們露出發自內心的開懷笑臉,更喜歡滿足他們心願後得到報酬的感覺,因為那全是靠她自己努力獲得的回報,與家人的名氣無關。
  元兒一番獨特的見解,竟意外地解開了孟冠心底的死結。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工作也是可以得到快樂的!
  一直以來,因為不容許任何差錯發生,所以工作對他而言是義務也是沉重的壓力。
  所以印象中他的生活只有無止盡的練習;就算是現在年紀已長,每天仍要持續四小時以上的反覆練習。
  不斷的練習和馬不停蹄的演出工作,幾乎佔據了他所有的時間,日積月累的壓力讓他做出這次的脫逃行為。
  但他很慶幸自己逃了,否則不可能認識元兒這個奇特的人種!
  「你幹麼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我?」害她渾身不自在。
  孟冠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回道:「其實妳長得滿漂亮的,為什麼不打扮一下呢?」
  他早就發現了,她的五官細緻可人,雖然身材比一般時下的女生圓潤,但是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只是她經常頂著一頭沒有刻意造型過的短髮,穿著也是不修邊幅,每天都是一襲寬鬆的上衣和牛仔褲,像是想刻意掩蓋自己的光芒。
  「我喜歡輕鬆的穿著。」她不以為意地回答。不刻意迎合別人的喜好和眼光,只求自己過得安然自在,這就是她!
  孟冠一語雙關地回答:「我也喜歡。」他不但喜歡輕便的服飾,更喜歡如此自然的元兒。
  這幾天穿慣了她哥哥的舊衣物,他發覺自己也喜歡上這種簡單輕便的衣服,輕鬆自在、沒有束縛,舒服極了,正如元兒給人的感覺一樣。
  「就是說嘛,穿這樣多舒服啊!不怕髒也不怕縐。」元兒喜逢知己,便開始宣揚穿舊衣的好處。「真搞不懂為什麼有人喜歡穿那種勒住脖子的衣服,不難過嗎?」
  他還她一抹苦笑,因為來這裡以前,自己就是每天穿那種衣服的可憐人。
  「時候不早了,我去換下這身衣服就走,你也該去洗澡,準備上床睡覺覺嘍!」她的語氣像個保母,在她眼裡孟冠除了個頭大以外,其他部分都像個小孩般單純無知。
  「好。」他竟然還乖乖回答!果然像個小孩。
  孟冠梳洗完後,元兒已經離開工作室回家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來到電子琴前面,雙手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不受控制地撫上琴鍵,當地察覺時,自己已經快要彈完一首蕭邦的「黑鍵練習曲」。
  「我這是在做什麼?」他乍然停止動作,茫然地看著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指,喃喃自問。「我不是因為厭惡這一切才逃走的嗎?為什麼一看到琴鍵,雙手就不由自主地動起來?莫非我這輩子都逃不過鋼琴的魔咒?!」
  孟冠陷入了沉思之中,這一夜雖然疲憊,但始終難以成眠……
  ※※※
  收留孟冠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在元兒的淫威脅迫之下,如今他已越來越有員工的架勢。
  他現在不但會扮小丑,還會掃地,而且經過元兒的「磨練」後,他也學會了泡茶和煮出香醇的咖啡,不再像從前一樣一無是處了。
  但是今天一整天元兒還是很忙,因為她從昨天開始就抱著電話不放,到今天已經打了不下三十通的求救電話。
  「喂,美雲啊,我是元兒……妳有沒有認識什麼鋼琴高手?什麼樣的程度?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要琴藝高超,讓人聽了他的鋼琴以後能渾然忘我就是了,而且要熟知古典鋼琴名曲……沒有認識這麼高竿的人喔,沒關係,我再找其他人試試,謝謝。」
  元兒頹喪地掛上電話,她昨天接了一個新案子,明天要替一個壽星辦場鋼琴演奏慶生會。
  據委託人表示,與會來賓的耳朵都很刁鑽,能入他們耳的演奏家沒幾個,所以要找到合適的演奏家,會是個困難的任務。但由於這次的酬勞還算不錯,她仍然硬著頭皮接下來了。
  只是沒想到事情比她原先預想的還困難,從昨天開始接連打了好幾十通電話找人,但都沒有合適的人選;業餘的能力不足,職業級要求的酬勞又過高。
  她甚至還找上許久沒聯絡的國小同學,美雲是她最後的希望,因為美雲是她認識的人裡頭鋼琴程度最好的人,已經學了好幾年的鋼琴,但是居然連美雲都不認識這種便宜又好用的人,她還真不知道能再找誰問。
  「唉!怎麼辦呢?」明天就要表演了,到現在還找不到適合的人,難道要開天窗?
  不行,這樣會嚴重影響信譽,以後就沒人敢再委託工作給她做了!
  「快樂工作室」成立」年多來,雖然沒賺過大錢(從項毅桁那裡A來的五百萬是例外),但起碼已經闖出一些小名號,收入已足夠她一人溫飽(因為她吃住都是用家裡的)。
  只是現在又多養了一個沒啥用處的人,雖說不用付他薪水,但多了一個員工,她這個老闆總要努力提升業績吧!
  如今卻碰上這個難題,這教她如何是好?難道要她倒貼僱用專業級人士演奏?
  一邊是白花花的銀子,一邊是公司的信譽,真是兩難的抉擇!
  孟冠站到元兒跟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說:「ㄟ……那個……」
  「幹麼?有事快說,我現在很忙。」她現在心情煩得很,語氣當然好不到哪兒去。
  孟冠雖然被她兇惡的語氣嚇了一跳,但仍勉強說完。「那個……我會、彈鋼琴……」他看到元兒這兩天因為找不到符合要求的人而愁眉不展,下定決心要幫她忙,於是毛遂自薦。
  「若只是要會彈鋼琴,我自己也會啊!問題是彈得好不好而已。我現在要找的是具有頂尖鋼琴家水準的人,不是隨便的阿貓阿狗,你懂嗎?」找不到條件符合的人已夠讓她心煩,誰知這個「問題兒」又來湊熱鬧。
  她轉過身拿起話筒,打算再問幾個人試試,結果卻被他戴著手套的右手按掉通話鍵,氣得她抬起頭來差點破口大罵,卻在看到他認真的眼神後忍住。
  「我真的會彈鋼琴。」他說得很認真,為什麼她不相信呢?
  「好、好,我知道你會彈。」元兒耐著性子隨便安撫他幾句。「你現在乖乖去椅子上坐著,好不好?」
  每回看見他認真無偽的清澈眼神,她就只有舉雙手投降的分,他果真是專門生來剋她的!
  眼見元兒完全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孟冠乾脆直接走到電子琴前面坐下。
  只見他慎重地閉上雙眼凝神片刻,須臾便聽見清脆的樂音響起,動人的樂章正是出自孟冠飛快的指下。
  元兒瞠目結舌地放下剛接通的話筒,身體自然而然地起身走到電子琴前面,享受音樂所帶來的心靈洗滌。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一聽到他的演奏後,原本煩躁難耐的情緒竟然漸漸緩下,心情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他的音樂有種魔力,會讓人的情緒不由自主地跟著旋律而起伏擺動,沉醉其中。
  一曲終了,元兒還久久不能回神,他的功力真的只有一個「好」字了得!
  「好,太好了!你的演奏真的是太棒了!」過了好幾秒鐘,元兒終於回神,她迭聲讚不絕口。
  沒想到這個凡事「凸槌」的「麻煩製造機」,竟然彈得一手好鋼琴,跟那些大師級的鋼琴家比起來,他的琴藝絲毫不遜色。
  她的鋼琴造詣雖然只能彈些簡單的樂曲,但鑑賞的能力倒是不含糊。
  「謝謝。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彈電子琴,還不熟悉它的性能。」言下之意是他應該可以彈得更好,可見他對自己的琴藝頗有自信。
  「你已經夠棒了!」元兒讚嘆道。「原來這台廉價電子琴還能彈出這麼美的旋律!」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嘛!
  元兒說話的同時突然發現他手上仍戴著手套,驚奇地問道:「咦!你剛剛是戴手套彈的嗎?!」
  他自然地應道:「嗯。」雖然有些不順,不過還難不倒他。
  「戴手套還有辦法彈得這麼流暢,你真不是蓋的ㄝ!」她滿臉崇拜地問道:
  「你學很久了嗎?有沒有參加過表演或比賽?」
  他卓越的琴藝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簡直是超職業級的,真的是「撿」到寶啦!
  「……」他沒有回答,似有難言之隱,只是元兒太興奮,沒有發現他的異狀。
  「孟冠,你……咦?孟冠……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元兒突然覺得「孟冠」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看她陷入沉思,孟冠突地一驚,怕她聯想起某人,趕忙出聲打斷她的思考。
  「ㄟ,那個……」
  「別吵!我快要想出來了……」元兒不耐煩地擺手,口裡還唸唸有詞。「孟冠……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哩?」
  「啊!有了!」元兒突然興奮地嚷著。「我想起來了,我想起我在哪裡聽過『孟冠』這個名字了!」
  「是江孟冠!他是最有名的天才鋼琴家,鋼琴彈得一級棒!不過應該不會是你吧?你如果是那個天才,應該不會差點餓死街頭才對。」她自問自答。
  「我應該可以幫上妳的忙吧?」他連忙扯開話題,不讓她再聯想下去。
  「當然、當然。明天的表演就拜託你嘍!」元兒連聲贊同,壓根兒忘了繼續追問,態度也是標準的前倨後恭。
  孟冠表情沉重地點頭答應,眼底仍留有掙扎的痕跡。
  他很清楚,若非為了替元兒解圍,他是不會輕易演奏的。
  ※※※
  隔天傍晚,朱元兒得意地帶著「秘密武器」來到委託人--楊大富的住處。
  演奏的場地是一個佔地約兩百坪的庭園,周遭打著明亮的燈光,草皮正中央放著一架專業級的演奏鋼琴,無數把椅子排列在四周,很多身著華衣的人士在一旁走來走去。
  今天是楊大富的五十歲生日,由於他是個暴發戶,沒什麼音樂素養,為了附庸風雅、提升自己的形象,於是特地在自家庭院籌辦這次的私人音樂會,並發函邀請其他富商名流前來聆聽,希望能藉此躋進上流社會。
  他雖然有錢,但是為人很「摳」,捨不得花大錢邀請專業的音樂家來表演,於是透過網路找到「快樂工作室」代為安排。
  只是當他看到元兒帶來的演出者時,卻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哪有人穿著破舊的休閒服來彈鋼琴的?那曲鋼琴演奏家不是都穿著禮服演奏的嗎?
  「他……行嗎?」今天對他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關鍵時刻,能不能「轉型」成功,就端看今晚的節目演出了。
  「你少瞧不起人,他可是最受矚目的天才鋼琴家ㄝ!」眼見孟冠被人看扁,元兒憤憤不平地替他出聲,不能忍受他被別人侮辱。
  這些吹捧的話雖然是她自己瞎傲的,但她確信他有這份能耐,尤其在聽過他的演奏後,她相信他絕對是隱世的天才!
  她的大力讚揚不僅讓楊大富側目,就連當事人孟冠也是聽得一臉不好意思。
  楊大富一臉不相信地反問:「真的嗎?」這個人看起來明明就是個窮小子,會是什麼天才鋼琴家嗎?
  「當然是真的,等會兒你就知道他的厲害了。」元兒信心十足地保證。
  時間已經迫在眉睫,就算楊大富仍有懷疑也來不及補救,最後他只好提出警告。「我告訴妳,如果他搞砸今晚的表演,我要妳付我五倍的賠償金。」
  元兒二話不說就答應。「沒問題。」但她也提出要求。「不過,如果他今晚的演出獲得滿堂彩,你也必須多付出一倍的報酬。」
  楊大富心算了一下,如果現場反應良好就算付她雙倍價碼都劃算,所以最後也點頭答應。
  「成交,就這麼說定。你們準備一下,時間快到了。」交代完後,他快步轉身離開,四處忙著招呼客人入座準備聆聽。
  只是等到楊大富離開,元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低聲詢問身旁的孟冠。「你沒問題吧?」雖然剛剛在楊大富面前誇下海口,但心裡頭其實也覺得有點沒有把握。
  五倍罰款ㄝ!總不會又飛了吧?
  孟冠故意逗她。「妳剛才不是還對我信心滿滿的嗎?怎麼現在又開始懷疑我的能力?」
  「我不是擔心你的演奏能力,我是怕你會怯場。」現場少說也有二十個人,若是沒有現場演出經驗的人,絕對會嚇得手軟腳也軟。
  他拍拍她的肩,笑道:「放心吧!」
  說完話後,孟冠隨即走到鋼琴前面就定位,不管客人是否全部入座,戴著手套便開始今晚的演奏。
  原本嘈雜不已的會場,在聽到他彈出第一串音符後,旋即變得鴉雀無聲,眾人動都不敢動,忘我地聆聽,連呼吸聲都自然地轉為輕緩,深怕破壞這美麗動人的演奏……
  直到孟冠停下手指,眾人才回神投以熱烈的掌聲。
  「太棒了……」所有來賓都異口同聲地讚嘆,就連大外行的楊大富也跟著拍手叫好。
  音樂無國界,真正的好音樂是不分階級人種、也不管是內行或外行,全都能喜愛並且享受它的旋律的,這才是最好的音樂。
  孟冠神色自若地接受眾人的掌聲,等到眾人快速入座並安靜以後,他才又繼續彈奏接下來的曲子。
  這個晚上他一共彈奏了五首曲子,包含一首安可曲,所有來賓聽得是耳朵出油,掌聲更是欲罷不能地如雷響起。
  最後,他在眾人的掌聲中帶著元兒快步離開,毫不留戀這種會讓人上癮的虛榮。
  兩人來到車旁,元兒才甩開他的手不高興地質問:「你幹麼急著拉我走啊?我錢還沒收哩!」
  他出色的演奏換來了熱烈的掌聲,讓她替他感到萬分驕傲,可是她都還沒過足癮哩,就被他拉著跑了!
  「明天再收就好了,我們趕快走吧。」他一邊說,一邊催促她快點開車離開,著實擔心剛才的聽眾裡頭有人認出他來,那麼他的行蹤就洩底了。
  「幹麼這麼急著離開?我還沒享受夠掌聲啊!」元兒還在抱怨,不過倒是合作地將車駛離楊宅。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這麼熱烈的歡呼,雖然對象不是她自己,但她深感與有榮焉,因為她正是識得千裡馬的伯樂。
  看她一臉不甘心,他忍不住笑說:「妳還沒見過更盛大的場面呢!」
  元兒極為不爽地反駁。「我沒見過,難道你就見過?」瞧他將她說得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似的。
  被她這麼一說,孟冠才發現自己險些說漏嘴,連忙設法掩飾。「我是說我以前看過更盛大的音樂會,人數比今天還壯觀。」
  「廢話!我也看過。」她沒好氣地頂回去。「問題是那些演出者跟我沒關係,可是今天不一樣,因為表演的人是你,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要不然我幹麼那麼高興?」
  元兒的話讓孟冠的心底湧上一股暖流,原來他並不是不相干的存在,還是有人在乎他的。
  他一直認為眾人都只重視他的音樂才華,而非他這個人,果然還是有例外的!
  元兒推推魂不知道飛到哪兒去的孟冠。「發什麼呆?下車了!」
  「……」突然被驚醒,他才發覺在他沉思的同時,車子已經回到工作室。
  「快點,我肚子餓死了。」她率先下車。「我知道哪裡有好料的,我帶你去吃吧!」她指的當然是她家的免費餐館。
  他隨即跟著下車,開心地應著。「好。」
  雖然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招呼詞,卻讓他有種貼心的歸屬感;像是一種久違的溫暖,一種他幾乎遺忘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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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23:3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十二月是溫馨的月份,因為有耶誕節的存在。
  耶誕節前夕,「快樂工作室」的兩名成員正往目的地方向前進。
  司機仍然是元兒,開的也仍然是她的小smart,他們一如往常地要到別的地方表演。
  只是今天的表演跟以往的有些不一樣,其中最大的不同點是它是免費的,也就是說元兒是純義務性幫忙,完全不收費。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向視錢如命的元兒會放棄這次賺錢的機會?
  當車子來到目的地.所有問題的答案也跟著揭曉。
  原來這裡是一間育幼院--「博仁育幼院」,是三十年前由一名外國修女所一手創立的,裡面收容的都是些無父無母的孤兒。
  這證明元兒雖然愛錢,但取之有道,表示她還是很有良心和愛心的。
  她對那些有錢的大爺們,理所當然會要得多一點;但如果對象換成貧苦人家,倒貼也是常有的事。
  「走吧!」元兒拿著大包包走在前頭,隨後跟著抱電子琴的孟冠,他們今天特別打扮成應景的聖誕老公公。
  元兒才踏進育幼院便立即被十幾名院童團團圍住,他們興高采烈地嚷著她的名字。
  「元兒姊姊,妳怎麼好久沒來了?二名年約五歲的小男孩問道。
  另一名四歲的小女孩緊接著說道:「元兒姊姊,我們都好想妳喔!」
  「對呀……」其他小朋友跟著附和。
  元兒眼眶微紅地一一摸摸每個小朋友的頭。「我也很想你們啊!所以你們看,我這不是來了嗎?」
  她從大學時代起就定期來這裡做義工,所以很多小朋友都認得她;但是畢業以後,因為忙於「快樂工作室」的業務,來這裡的時間反而減少了。
  看到孩童期待盼望的眼神,她不禁感到內疚,於是暗自下了決定,以後一定要常來育幼院探望小朋友們。
  元兒緊接著將身後的孟冠介紹出場。「我今天還帶來另一個聖誕老公公,他是孟冠哥哥,很會彈電子琴喔!」她相信孟冠的音樂一定可以帶給這些孩童歡樂。
  一名三歲的小女孩滿臉期待地問:「真的嗎?那你會彈『小星星』嗎?」她的名字叫做常欣,大家都叫她小欣欣,所以她最喜歡聽小星星這首歌。
  孟冠蹲下身子,視線平行地望著小欣欣,溫柔地問:「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做小欣欣,所以我最喜歡『小星星』。」
  「那妳會不會唱『小星星』?」
  「會。」小欣欣得意地回答。
  「那我就可以跟著彈。」他的音感和記憶力奇佳,只要聽過一次的曲子,他便能夠記住所有的音符旋律,正確無誤地彈奏出來。
  「哇!好棒!」小欣欣高興地歡呼。
  元兒對孟冠今天的表現很滿意,起碼比他前幾天的反應好太多了。
  自從在楊大富的生日宴會上表演過後,很多邀請孟冠表演的生意陸續找上門,而且委託者全都是企業界有名的人士,也就是元兒口中的大頭。但沒想到這些案子全都被他拒絕,因為他說他不想以鋼琴做為賺錢的工具,義演的話倒是沒問題。
  失去許多賺大錢的機會,她當然也常常可惜得「捶心肝」,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苦衷,所以她也不勉強。
  只是難免痛心疾首,畢竟是將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啊!
  「走,我們趕快進去聽孟冠哥哥彈琴吧。」元兒像牧羊犬一樣地將小孩子們趕進屋裡,自己也正要踏進屋裡時,卻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元兒,妳來啦。」一位年約六十歲的修女迎上前來。
  元兒轉身一看,開心地跑向前擁抱她。「溫蒂修女,好久不見!」
  溫蒂修女正是這所育幼院的創辦人,元兒在大學時期就與她有所接觸,知道她雖然是美國人,但是卻無怨無悔地為台灣的兒童付出了整整三十年歲月。
  溫蒂修女拍拍元兒的肩。「元兒,真高興又見到妳。」在台灣住了三十年,她的國語說得很好,幾乎聽不出什麼腔調。
  「我也是。」她招手喚來孟冠,介紹兩人認識。「對了,我今天特地帶來一位夥伴,他叫做孟冠,電子琴彈得很棒喔!」
  孟冠禮貌地微笑問候。「妳好。」他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和藹可親的修女,她就像一般神職人員一樣,臉上總是帶著常見的慈愛笑容。
  溫蒂修女露出溫暖的笑、親切地握住他的手。「你也好,今天要麻煩你了。」
  「哪裡,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來這裡表演。」這是孟冠的真心話。
  元兒笑著打斷他們之間的客套話。「你們別再謝來謝去,小朋友都已經入座了。」
  孟冠一聽趕緊抱著電子琴就定位做準備,試了幾個音以後,他開始演奏耶誕歌組曲,歡樂溫馨的音符,為寒冷的天候增添了幾許暖意。
  「他彈得真棒,讓我都忍不住跟著唱!」跟著他的琴音輕和幾首耳熟能詳的聖誕歌曲後,溫蒂修女的情緒也變得很興奮。「他絕對不是普通人物。」
  他能夠精準地掌握樂曲的精髓,讓他所彈的琴音施展出一種魔力,使聽眾的心情自然地跟隨著他所營造出來的氣氛而起伏擺動,這並不是普通音樂家能擁有的功力。
  「我也覺得他的來歷並不簡單,不過他不想多談。」元兒也非常認同他的彈琴功力。
  溫蒂修女十分諒解地點頭。「每個人都有不想觸及的話題。」
  「嗯……」沒錯。
  溫蒂修女突然想到一件事。「啊!對了,前幾天敏人有回來。」
  「敏人學長回來過?!」元兒興奮地問道。
  姚敏人是大地兩屆的社團學長,除了很有愛心之外,更是個認真勤奮的人,當初他上大學的學雜費全是靠獎學金和半工半讀換來的。他是地暗戀已久的對象。
  她欣賞他雖然身處劣境,仍能不卑不亢、奮發向上的意志力,同時也是他教會她「錢」的重要性,知道不可以隨便浪費錢。
  她當初也是經由他才開始跟「博仁育幼院」有接觸,因為他正是在這裡長大的孤兒。
  「噓……」陶醉在音樂中的小朋友們,紛紛轉頭不悅地橫她一眼。
  「對不起……」元兒尷尬地道歉後,又立即小聲地繼續追問:「他現在在哪裡?為什麼退伍好幾個月了,也不跟我聯絡?」語氣裡多有埋怨。
  「敏人現在在一家電腦公司當工程師,他有給我一張名片,我放在辦公室,等一下拿給妳。」敏人是個懂得回饋的孩子,每個月都會寄來他省吃儉用所存下來的錢。
  「太好了!我好久沒見到他。」元兒忘形的歡呼,理所當然又換來一陣噓聲,她只好以乾笑聲帶過。
  在她們聊天的同時,孟冠的鋼琴演奏也告一段落,他已經彈奏完耶誕歌組曲,現在要完成小欣欣的願望。
  「小欣欣,我現在要彈『小星星』,妳能不能先唱一遍給我聽?,」
  「好。」小欣欣開心答應,大方地起身來到電子琴前面,大聲地開口唱。「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聽過小欣欣以稚嫩的嗓音唱完一遍後,他隨即正確無誤地彈出「小星星」,輕快的旋律,讓所有的孩童也忍不住跟著唱。
  一曲過後,其他的小朋友也紛紛要求點歌,現場的氣氛頓時炒得更加火熱。
  應小朋友的要求,孟冠一首接著一首地彈,手指的動作一直沒停過,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沒有間斷,讓元兒和溫蒂修女都覺得有些不忍。
  溫蒂修女率先出聲。「各位小朋友,彈了那麼久的電子琴,孟冠哥哥也累了,我們讓他休息,好不好?」
  「好。」雖然還沒聽過癮,不過院童們都很能體諒別人的辛勞。
  「我有帶禮物給你們,每個人都有喔!」元兒開心地打開大包包,拿出事先準備的小禮物,分發給每一個院童。「來,一人一個。」她的禮物是依年齡和男女作區分,裡面分別準備了玩具或是文具用品。
  認識元兒的人都知道,她雖然很愛錢,但是絕不小器,尤其是做善事,從不落人後。
  這也是她從姚敏人身上學來的好習慣,懂得如何將錢作更有效率的運用。
  現在每當她看到那些有錢人,為了一件衣服動不動就花費數萬甚至上百萬,總是不禁搖頭嘆息,那些錢足以支付育幼院好幾個月的生活費用呢!
  院童一拿到禮物立即興奮地當場拆封,而且在看到東西的那一刻,全都露出開懷的笑臉,紛紛道謝。
  「哇!謝謝元兒姊姊。」
  「謝謝……」
  瞧瞧這些小孩,多麼容易滿足!只要一個小禮物,就夠他們樂上好幾天;而他們開心的笑容,就是她最大的收穫。
  孟冠擠到元兒身邊,好奇地問:「妳剛才怎麼那麼高興?」
  「沒什麼啦!」她臉上的竊喜藏都藏不住,因為剛才趁著孟冠跟小朋友唱遊時,她已經先限溫蒂修女到辦公室拿了姚敏人的資料,連他住處的電話號碼都有。
  兩年多沒見面,她現在可以說是興奮難耐。
  太好了!她決定今晚就打電話給他。
  「是嗎?」孟冠滿臉懷疑地看著地。沒事的話,怎麼會突然笑得如此春心蕩漾?
  「跟你說沒事就沒事,不要再問了啦!」她難得不好意思地羞紅臉,這種暗戀男生的丟臉事,教她怎麼說得出口嘛!
  剎那間,元兒臉上乍現的嬌羞,竟勾動了孟冠心底未曾彈過的情絃!
  她一向都是大剌剌、有些男孩子氣的模樣,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現「女人味」這個字眼可以用在她身上,不僅十分貼切,而且深深吸引了他!
  此刻,他的心底響起了一首浪漫的圓舞曲,那是他從未彈過的動人樂章……
  ※※※
  「孟冠,我們在元日假期沒接工作,你有什麼旅遊計劃嗎?」元旦放假前夕,元兒身為僱主,想關心一下員工。
  他想都不想就搖頭回答。「沒有。」人生地不熟,連公車都不會坐的人,能上哪兒去?
  孟冠看起來活像是被拋棄的小狗,元兒看得有些於心不忍,她沉吟許久,終於開口。「我明天跟敏人學長有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拿到姚敏人資料的當天,元兒一回家就立即迫不及待地撥電話給他,兩人聊完近況後,相約元旦假期時見面。
  「不好吧?」他就算不懂得人情世故,也知道不能當「電燈泡」。
  自從去育幼院回來後,元兒每天都很興奮,成天將敏人學長掛在嘴邊,再怎麼遲鈍的人也知道她很喜歡他。
  但是這個體認卻讓孟冠覺得很不是滋味,好像有個重要的東西被人搶走一樣,連只是聽到「敏人學長」這四個字都覺得很不舒服。
  「沒關係啦,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十一點來接你。」元兒自顧自地單方面決定後就轉身回家,不讓孟冠有拒絕的機會。
  太久沒跟姚敏人見面,元兒內心又期盼又害怕,如果有人陪著壯壯膽,情況可能會好一些。
  不知從何開始,她已習慣將孟冠帶在身邊,尤其是去「上工」的時候,沒看到他支持的笑容,她就不知該如何表演。
  納悶哪!為什麼這個認識不滿兩個月、麻煩比用處多的男子,如今會變成她的精神支柱?彷彿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覺得凡事無畏無懼!
  這是什麼原因呢?想不通吶……
  ※※※
  今天是元日下天氣非常地好,連久違的陽光都選在今天露臉,讓元兒的笑臉更加燦爛。
  但並不是每個人的心情都很好,也有像似陰霾的梅雨季節的人,比如說是……坐在角落的孟冠。
  一進門就看見一臉黯然無神的孟冠,讓元兒也不禁抱怨。「孟冠-我要帶你出去玩ㄝ,又不是要把你賣掉,幹麼苦著一張臉?」
  「我不想出門,妳自己去吧。」他不想看元兒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
  元兒誤以為他不好意思當跟班,勸道:「敏人學長人很好,你也會喜歡他的。」
  「我看還是不……」他拒絕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元兒一把拉起,粗魯地往外拖。
  「走了啦!」她發揮「神力女超人」的蠻力,讓他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拖著走。
  孟冠徒勞無功地消極抵抗。「喂……元兒,我不要去……」
  「乖,別耍脾氣了。」她的語氣簡直像在對付任性的小孩一樣。
  將他扔上後座後,元兒迅速將車開往姚敏人的住處,準備接他一道出遊。
  一般來說,約會時都是男方負責接送女方,不過姚敏人沒車,而且元兒也沒有那些「Lady First」的迂腐觀念,她崇尚的是「女人當自強」!
  當車子到達姚敏人所住公寓的樓下時,他已經站在門口等候。
  元兒按下車窗,將頭探出車外,興奮地朝他揮手。「敏人學長,這邊!」
  戴著眼鏡的姚敏人斯文地露出溫和的笑容,緩緩走向前跟元兒打招呼。「元兒,好久不見。」
  「快上車吧,後面的車子在叭了。」元兒回他一個笑並催促他上車。
  他穿過車頭打開前座的門坐進車內,主動轉過身跟坐在後座的孟冠伸手打招呼。「你好,我是姚敏人。」
  「你好。」孟冠禮貌地跟他握手,但臉部面無表情。
  孟冠明顯的敵意讓姚敏人若有所悟,他露出了然的笑容,讓孟冠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車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學長,當兵生活苦不苦?有沒有被操練的很累?現在的工作還習慣嗎?」元兒不知道是神經太大條,還是見到心上人情緒高昂,竟然完全無所覺,還興高采烈猛找姚敏人聊天,差點沒把孟冠給「酸」死!
  面對這種情況,夾在中間的姚敏人只能露出無奈的苦笑。
  他是喜歡元兒,但非關男女之間的情感,反倒比較類似兄妹之情;同樣地,他也認為元兒對他最多只是孺慕之情罷了。
  「敏人學長,你想吃什麼?吃完後我們要上哪兒去?」元兒仍舊只詢問姚敏人的意見。
  「都可以。」他以前的空暇時間都在打工,很少出遊,所以對一些玩樂的資訊不是很靈通。
  「孟冠,你呢?」元兒總算想到還有這號人物存在。
  「隨便。」孟冠的口氣甚差。
  「聽說有一家燒烤店很好吃,我們去試試吧。」元兒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壞心情,還喜孜孜地計劃如何祭五臟廟。
  「妳決定就好。」姚敏人一向不挑食,把決定權交給嚐盡美食的元兒,他相信能入她口的食物,應該都有一定的水準。
  「那我們就去吃燒烤嘍!」她猛踩油門往燒烤店前進,想到等會兒就可以吃到香嫩多汁的牛排,她的口水都快忍不住流出來。
  但在他們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停妥她的小車後,孟冠卻表明他想自己四處走走,要先行離開。
  「為什麼?你不想吃燒烤嗎?!那你想吃什麼?」元兒以為他是不想吃燒烤,所以才要自己去找吃的。
  他彆腳地找藉口搪塞。「不是,我、我只是想一個人到處逛逛。」
  「你騙人!」孟冠平日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標準典範,除了上工和吃飯以外,絕不輕易露面,簡直比古代的婦女還「保守」。
  她才不相信這個超級自閉的怪胎會想要逛街哩,這分明是不想跟他們一起吃飯的藉口嘛!
  「是真的啦,我先走了。」擔心再扯下去會洩底,孟冠連忙轉身快步離開。
  「喂!喂!孟冠……」喚不回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元兒氣嘟嘟地嚷著。「算了,我們兩個自己去吃就好!」
  本想帶孟冠來嚐鮮的心情全都被破壞了,算他沒口福!元兒在心裡憤憤地罵著。
  這頓飯,雖然有元兒最喜愛的敏人學長相陪,但她還是覺得非常不舒坦,事實上她覺得自己已經「火」得可以當燒烤的炭火了。
  「妳今天吃得很少喔!」不愧是認識多年的學長,相當清楚她的實力。
  「都是孟冠啦!我特地想帶他出來免費嚐鮮,他竟臨時變卦不來。」害得她心情也跟著不好,連美食當前都提不起勁。
  敏人納悶地回這:「可是依妳以前的個性,不應該會被這種事情左右情緒才對啊。」就他所知,她的個性非常開朗豁達,應該不會計較這種小事。
  「那是因為……因為……」元兒支吾其詞,答不出所以然來。
  平常都有孟冠跟前跟後的,現在突然少了他的隨身左右,她頓時覺得一切都不對勁起來,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裡怪?!
  奇怪,他們倆明明認識還不滿兩個月,她怎麼會如此習慣他的存在?甚至於對他還有種依賴的感覺?
  看元兒眼底閃過疑惑,回話又吞吞吐吐的,敏人心裡已有數,故意促狹地追問:「因為什麼呀?」
  「因為……哎呀,不談他了,我們繼續吃吧!」她忿忿然地吃肉出氣,將兩頰塞得鼓鼓的。
  姚敏人好笑地看著她孩子氣的反應。看來他這個小學妹對感情還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已心有所屬。
  至於剛才那個帥哥,看起來也是一個不會表達感情的人,如此一來,這兩人的感情進展可有得磨嘍!
  ※※※
  「喂,你還在鬧什麼脾氣?」元兒極度不爽。
  自從元旦那天以後,孟冠就開始陰陽怪氣起來,她隱忍了兩天,今天終於發飆。
  「沒有啊。」他還是一副死人臉。
  「還說沒有!那你幹什麼擺著一張臭臉給我看?」今天他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她絕不善罷甘休。
  「妳有妳的敏人學長就夠了,還理我做什麼?」哀怨指數直逼深宮怨婦級。
  元兒滿臉不解。「這又關敏人學長什麼事?」她現在談的是他的態度,他幹麼又扯上別人?
  「妳每天都把敏人學長掛在嘴邊,而我只是附帶提到,妳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想法,幹麼現在又來關心我?」
  那天她一直敏人學長長、敏人學長短地招呼著,完全忽略他的存在,讓他覺得非常不是滋味,所以他才會賭氣先行離開。
  讓他更嘔的是,當天他身上只有幾百塊錢零用,不能隨便亂花,最後他只好在路邊攤吃碗餛飩麵解決午餐,再坐計程車回工作室,付完車資後,零用錢也已經所剩無幾了。
  早知道就堅持不跟她去,也不會白白找氣受!
  「ㄟ?我這個老闆關心員工,這有什麼不對?」她這麼體恤員工,他還有什麼不滿?
  「妳是以老闆的身分來關心我的?」他猶帶一絲希望,試探地詢問。
  他的話中另含深意,可惜元兒沒有聽出來,只見她毫不遲疑地回答。「對呀!」
  真是一個讓孟冠更為消沉的答案!他有氣無力地喃喃自語:「是嗎?」果然如此……
  孟冠蒼白無神的臉色,讓她有也些擔心,元兒不由自主地湊近他詢問:「喂,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更沒精神了?」
  「沒事,我只是……」他還沒想出要用什麼藉口搪塞,兩人的談話就被門鈴聲打斷。
  他藉機開門躲去找籍口的尷尬,誰知一開門便被人抱住。「孟冠,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孟冠被這突然的情況嚇傻,整個人僵住。
  別說是孟冠,就連平常反應敏捷的元兒,也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看戲。
  這女人是誰啊?!竟然當眾吃起男人豆腐!
  嚴俐芙抬起俏臉,埋怨道:「孟冠,你為什麼離家出走?害我擔心死了。」
  她臉上精緻的彩妝直可與模特兒相媲美,五官修飾得完美無瑕,一身名牌衣飾更將她襯托得美豔不可方物,與這裡的簡樸格格不入。
  看清她是誰後,他更形驚慌。「俐芙!妳怎麼會來這裡?」
  她怎麼會知道他在這裡?是誰告訴她的?
  嚴俐芙將他抱得更緊,哀怨地說:「前天一個爸爸的朋友提到在十天前聽過你的演奏,我是循著線索一路找來的。」
  「那伯父呢?」他推開她,臉色驚慌地四處張望找人。如果連嚴俐芙都知道他的下落,嚴正剛又怎麼可能沒跟來?
  「我在這裡。」一名看來十分嚴肅的中年男子走進工作室。
  「伯父……」看到他,孟冠的眼底有著畏怯。
  嚴正剛沉著臉走過來,質問道:「為什麼離家出走?你知道你製造多少麻煩嗎?」
  他在孟冠失蹤隔天,便以突然重病為由取消所有演出,這些天光是處理無法履行合約的賠償和所引發的問題,就不知花費了他多少金錢和心力。
  「……」面對嚴正剛的質問,孟冠還是一言不發。
  「立刻跟我回去。」嚴正剛轉身就走,理所當然地認為孟冠會像以往一樣聽話地任他擺佈。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因為孟冠動都不動地站在原地。
  走了幾步,嚴正剛才發現孟冠沒跟上來,他震怒地回頭斥道:「還不走!」
  「我不會回去的。」孟冠雖然稍有遲疑,但仍堅定地表明立場。
  「你竟敢違抗我說的話!」孟冠的「抗旨」行為,無疑地讓嚴正剛生了不小的氣。
  「孟冠……」嚴俐芙連忙推孟冠一下,暗示他改變說詞。身為嚴正剛的親生女兒,她最清楚父親的脾氣,他絕不容許不同的聲音。
  可是孟冠無視於俐芙的提醒,始終不願妥協。
  聽了半天,元兒大致了解情形,只見她擺出「老闆」的架勢。「兩位,你們想帶走我的員工,總要問問我的意見吧!」
  嚴正剛和嚴俐芙聞言都明顯一愣。「員工?!」
  仔細看了看元兒的穿著後,嚴俐芙立時不屑地反諷。「憑妳也配!」
  自以為是上流社會人士的她,對穿著向來非常講究,也經常以穿著打扮評論人的價值;相對於她的名牌套裝,元兒的寬鬆運動服只能以「邋遢」兩個字形容。
  在她的想法裡,這種衣服向來是沒錢的人穿的,而她對這種低下階級的人,一向不給好臉色。
  「我配不配,還輪不到妳來評定!」元兒根本不將嚴俐芙的挑釁擺在眼裡。
  人必自侮而後人悔之,像她那種勢利眼,不值得自己為她動怒。
  「妳!」從未受過這等閒氣的嚴俐芙,氣得渾身發抖。
  「你們有簽約嗎?」嚴正剛冷靜地問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元兒睜眼說瞎話地回道:「當然有!」只是心裡則竊笑:當初是他死巴著她不放,而且她也貪圖一個免費的員工,所以雙方很有默契地彼此利用,怎麼可能簽訂合約?
  「拿給我看。」嚴正剛理所當然地伸出手來,看得出他是個慣於發號施令的人。
  元兒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笑話!我為什麼要拿給你看?」她不是個會乖乖聽從別人命令的人。
  「既然妳拿不出證據,我立刻將人帶走!」在業界裡,嚴正剛的強勢是出了名的。
  語罷,他果真伸手欲拉孟冠,卻被元兒快一步截走。
  她將孟冠擋在身後,不甘示弱地駁斥。「孟冠是個成年人了,有絕對的自主權,他如果不願意跟你們走,誰都不能勉強他!」
  被元兒當面反駁,嚴正剛有些震驚。
  放眼整個業界,還沒有幾個人膽敢跟他談條件,而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毫不畏怯,據理力爭,讓他刮目相看。
  嚴正剛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妳要多少錢?」
  元兒聞言,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和藹可親」,讓孟冠看了嚇一跳。
  完了,元兒最愛錢了,她一定會將他賣掉!然而他的擔憂沒有成真,元兒出人意外的回答,反倒讓他無法置信地瞪大了眼。
  元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最討厭被人家用錢威脅!」
  她雖然愛錢,但是卻非常有「錢」格,厭惡凡事用錢解決的人之外,更討厭當個被錢控制的可憐蟲!
  嚴正剛瞪大眼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鬆口。「我們走!」他明白目前無法逼元兒放人,決定今天先到此為止,等回去查明她的底細再說。
  「可是……」嚴俐芙不甘心就此離去,還想再繼續爭論。
  「走了。」嚴正剛不容反對的語氣,讓她只能乖乖跟著走。
  不過她臨走前還狠狠地瞪了元兒一眼。「我不會放棄的。」
  他們倆一離開,孟冠立刻毫不掩飾地表達他對元兒的崇拜之意。「元兒,妳好神喔!」她是他見過唯一敢與嚴正剛爭論的人!
  「別以為拍我馬屁,我就會放過你。」她可沒那麼好打發,過去雖然曾問過他幾次逃家原因,但他都支吾其詞地閃避不答,她也不強人所難。
  如今人家都找上門了,總要給她個交代吧。「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事到如今,孟冠只得吐實,細說從頭。「記得我五歲時,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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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十年前
  一個素雅的靈堂上高掛兩幅一男一女的遺照,他們倆是舉世聞名的音樂家,三天前參加完演奏會後,在回家的途中發生車禍,雙雙身亡。
  一名年約五歲的小男孩乖巧地跪在靈堂前方,年紀尚幼的孟冠還不知道生與死的差別,以為死就是睡一個長長的覺。
  他逢人便問他的爸媽何時醒來?但沒人可以給他答案。
  就在孟冠的父母葬禮過後,有一名精明幹練的中年男子出現,自稱是他父母的經紀人,提出領養他的要求。
  男孩的祖母、同時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雙眼紅腫地問著眼前的男子。
  「你想要領養他?」
  這些天多虧他的幫忙,才能辦妥她兒子和媳婦的後事。
  「沒錯。」嚴正剛就事論事地解釋。「我跟我太太結婚多年,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我打算領養他,並將他培育成為最傑出的音樂家!」
  對於這一點他相當有把握,因為這名小男孩繼承父母親的音樂才華,雖然才只有五歲,便已能將聽過的曲目以鋼琴準確無誤地彈出,震撼了整個音樂界。
  「也好,我老了,不知還能活幾年,就讓你帶回去扶養吧!」老人家不捨地緊緊抱住孫子,才擦乾的淚水又流下。「你們要好好待他。」
  「我會的。」此時嚴正剛只一心想著小男孩的培訓計劃,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會讓他成為最優秀的音樂家……」
  孟冠說到這裡時,臉色黯然沉重,但他仍繼續說下去。「嚴伯父將我帶回家扶養,並且擔任我的經紀人,幫我談合約,過濾演奏邀請,還幫我安排最好的學習課程,我每天都要練琴超過十個小時,就算是現在,每天仍然得練五小時以上。
  「在他的嚴格要求下,我陸續得到一些獎項,也開始了世界性的巡迴演奏。有這些成就,我真的必須感謝他的栽培。」
  其實,孟冠將自己的磨練和成就太輕描淡寫地帶過了。早年在嚴正剛嚴厲的督促下,他的手指時常練到紅腫破皮,直到現在,指尖都還留有一層薄繭。
  在不斷的練習之下,他將自身的優越才華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僅十四歲就考進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而且在隔年,以十五歲之齡獲得波蘭國際蕭邦鋼琴競賽的首獎,是歷年來最年輕的得主!
  波蘭國際蕭邦鋼琴競賽,每五年舉行一次,有音樂界的奧林匹克之稱,是國際音樂界權威公認,世界上規模最大、演奏難度最高的比賽之一。
  他於十六歲取得茱莉亞音樂學院的碩士學位後,開始了他的鋼琴演奏生涯,世界各大都市都曾留下他演奏的足跡。
  巡迴演奏期間,他曾跟各國知名的交響樂團合奏過,並且也獲得廣大的回響。他的實力和超人氣,讓他成為各大樂團力邀的合作對象。不僅如此,他還連續四年榮獲葛萊美音樂獎,融合古典和當代的音樂風格,證明他不是曲高和寡之輩。
  「我知道了,你就是江孟冠!對不對?」元兒一直認真地聽著他的故事,聰慧如她立刻猜出事實。
  「嗯。」孟冠乾脆地點頭承認,既然決定開誠佈公,就什麼都不要隱瞞了。
  「原來你就是江孟冠,難怪鋼琴可以彈得那麼好。」他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孟冠回她一個苦笑,為了鋼琴他幾乎放棄一切,沒有童年、沒有玩樂、沒有朋友,只有不斷的練習、競賽和演奏等著他。這樣努力的他,能彈得不好嗎?
  為了避免手受傷,他還得不分季節隨時戴上手套保護雙手,更不用說打球、玩遊戲了,那更是不被允許的野蠻活動。
  「難怪最近報紙報導你因病取消所有演出,其實是因為你失蹤,對吧!」她機靈地推敲內幕,緊接著又單刀直入問道:「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他是一個除了鋼琴以外,什麼都不懂的大少爺,一定是某種原因,他才會被逼得走出象牙塔。
  「一直以來,鋼琴就是我的生活重心,我所有的作息都是繞著鋼琴運轉。其實我也分不清自己對它是何感覺,因為我沒有多餘時間、也不願多費心去想這個問題。我只知道,只要有一天沒有碰到鋼琴,我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缺少什麼似的,原來不知不覺中,鋼琴已經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每天持續不斷的枯燥練習和馬不停蹄的表演,並不是我選擇出走的原因,因為我早就習以為常。但是當我知道有人因我而發瘋自殺後,我就再也彈不出任何曲子了……」回憶起這件讓他痛苦不堪的事,他不禁神色黯然地停止述說。
  「發瘋自殺……」元兒趁此空檔回想了一下,突地恍然大悟地問道:「你指的是三個月前,有一個日本鋼琴演奏家叫作橋本什麼的,他跳樓自殺的事?!
  這件事當時震驚了整個音樂界,甚至到現在都還餘波盪漾,因為那個橋本被喻為日本有史以來僅見的天才,誰知竟然在演奏生涯最巔峰之際跳樓自殺身亡。
  「嗯……」他眉頭依然深鎖,痛苦地繼續說道:「他死後一個星期,我收到一封輾轉寄到我手中的信,那是橋本攏太生前寄出的,信中寫滿了他的不甘和痛苦。他說他在聽過我的現場演奏後,整個人失去信心,他認為自己絕對無法超越我,有愧於眾人的期待,所以選擇以死謝罪。
  「其實我曾聽過他的演出,他彈得很棒,只是我們對曲子的詮釋方式不同罷了,我不懂他為什麼要選擇自殺,甚至將所有罪過都推到我身上,彷彿是我的鋼琴害死他的。但那不是我彈奏的本意啊!」他痛苦地掩住臉,可見得這件事對他的傷害有多大!
  聽到這裡,元兒忍不住破口大罵。「他是白癡啊!難道他自殺就能對得起其他愛護他的人嗎?真搞不懂這些所謂的天才,他們的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麼?都怪他們平日被捧得高高在上,所以稍微遭受到一點挫折,就要死要活的。死真的能解決事情嗎?」
  「這件事以後,我大受打擊,因為我從未想過自己盡心盡力的彈奏,竟會奪走一條人命!我已經再也無法彈奏鋼琴了,因為我害怕同樣的情況再度發生。
  「然而當我跟嚴伯父說起這件事時,他竟然高興地說,這表示我的演奏已臻完美境界,才會讓人聽了後自慚形穢,如此一來我的競爭對手又少一人,這是值得慶賀的事!」說到這裡,他的表情益加悲哀,沒想到自己的鋼琴演奏竟變成一項殺人於無形的武器!
  「你那個伯父還真是典型的商人,看來你不過是他手中的商品罷了!」她一針見血,直指事實。
  孟冠露出無奈的苦笑,元兒說的沒錯,對嚴正剛而言,自己只是一件有價值的商品。
  早年,因為年紀尚小,他只能聽命於嚴正剛的安排;後來雖然稍長,但卻因為養育之恩,他依然不能違抗指令。
  反正他已習慣與鋼琴共生,若不是發生橋本事件,讓他發覺嚴正剛冷酷無情的一面,他可能就這麼當上一輩子的傀儡,也不可能認識元兒了。
  「他有付你演奏費用和簽約金嗎?」元兒果然對錢很敏感。
  孟冠搖頭。「不過他提供了我所有的生活所需和費用。」這二十年來,嚴正剛對自己的照顧倒是無微不至,不論是吃的、用的,全都是頂級品,算算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你白癡啊!」又是一聲河東獅吼,震得孟冠的耳朵隆隆佗響,他無辜地回視地,不知自己又做錯什麼?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演出價碼有多少?!」他的一場演出費用起碼要好幾萬美金,而他竟然做了那麼多年白工,什麼羹都沒分到!
  「不知道。我只負責表演又不管合約,而且伯父從不拿這種小事來煩我,我也不想過問。」他一臉天真地回答。
  「小事!你竟然說『錢』是小事!」她最無法忍受看不起錢的人!「你知不知道,沒錢寸步難行!別忘了你也受過其害。」
  孟冠唯唯諾諾地應道:「是……是……」但接著又不怕死地說:「可是妳也沒付我什麼薪水呀!」
  「什麼沒有!」元兒氣呼呼地嚷道。「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還每個月給你三千元零用錢,這難道不是錢嗎?」說得一副自己很慷慨的樣子。
  「這樣算多嗎?」沒在外面打工過的孟冠,完全不清楚市場行情,不過跟他以前在嚴家過的豪華生活相比較,好像又差了一大截ㄝ!
  「當然算多嘍!」元兒臉不紅氣不喘地撤著天大的謊言,其實以現在的市場行情來說,工讀生的薪水少說也要一萬以上。
  「是嗎?」孟冠還是存疑,他雖然沒什麼社會經驗,但也不是笨蛋。
  「對呀!」她肯定地點頭,煞有介事地說道:「你看你剛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會,還是我一一教會你的,說起來,你應該要付我學費才對,但我大人有大量,不但沒收你分毫,還給你零用錢,我對你還不算好嗎?」
  聽完她「正氣凜然」的解說後,孟冠愧疚得無地自容。他怎麼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他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是我錯怪妳了。」
  「沒關係,以後不要再隨便誤會我就好了。」她表現出老闆的氣度。
  「是。」
  「對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要回他家嗎?」元兒表面上老神在在;實際上,心裡則是七上八下,深怕這個便宜又好用的「台勞」跑了。
  「我還不想回去。」以前他的眼中只有鋼琴,接觸的也只有跟音樂有關的人員,雖然沒什麼不好,不過與現在多彩多姿的生活方式相較後,他已經不想再回去過那種封閉的日子。
  每天不斷的練習雖然讓他的琴藝越加精湛,但是貧乏的人生歷練,卻讓他的演奏少了豐富的內涵,不夠震撼人心。
  上次在楊大富家中演奏時,雖然因為臨時起意而疏於練習,以至於演奏技巧不夠完美;不過由於他情感的完全融入,不但瑕不掩瑜,反而讓整場演出深刻動人,連他自己都很滿意那次的表現。
  後來在育幼院的表演,更是他有生以來難得的脫序演出,隨著孩子們的歌聲彈奏出從沒聽過的曲子,演出的內容只能算是差強人意,不過效果卻很驚人,尤其是小朋友們的熱情配合,更是讓他欲罷不能。
  這證明了嘗試不同的生活、與各行各業的人接觸,的確有助於豐富他的感情,提昇他的演奏水準。
  孟冠肯定的回答讓她暗鬆一口氣。「放心,你就繼續留在這裡吧,有我罩你。」
  「謝謝。」他感激地道謝,但心裡卻明白嚴家父女絕不會善罷干休。
  ※※※
  隔天,一身盛裝打扮的嚴俐芙又找上門來,纏著孟冠不放。
  「孟冠,你幹麼住在這個又破又小的地方?在我們家你的房間還是這裡的兩倍大ㄝ,而且裝漢也豪華舒適多了。」她鄙夷地挑釁。
  「那真是對不起,我這間『破廟』容不下妳這尊『菩薩』,所以妳可以滾了。」遇到這種不懂禮貌的人,元兒說起話來也完全不留情。
  「除非孟冠跟我回去,否則我絕不走。」嚴俐芙緊拉住孟冠的右手就往外走。「孟冠,跟我回家。」
  孟冠文風不動,他輕輕撥開她的手,認真地說:「俐芙,妳走吧,我暫時不會回去。」
  「為什麼?!」嚴俐芙不甘被拒,很沒風度地嚷道:「你為什麼不跟我回去?難道你愛上這個又肥又醜的老女人了?」
  她從小就聽他的鋼琴演奏長大,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再加上朝夕相處,以及他的百依百順,讓她一直以為他們倆日後一定會成為夫妻!
  誰知竟會跑出這個程咬金!為了這個女人,從來不曾對她說「不」的孟冠,竟然拒絕了她的要求!
  嚴俐芙越想越不甘心。一定是這個肥婆搞的鬼,才會讓孟冠變了樣。她忿忿不平地狠狠瞪著元兒。
  「幹麼?我的肉礙到妳了嗎?」元兒故意挺挺傲人的雙胸,睨視嚴俐芙稍平的上圍。「還是說,妳嫉妒我的比妳大?」
  嚴俐芙慌張地用手遮掩自己,氣急敗壞地罵道:「妳……妳好低級喔!」
  「幹麼?這是事實為什麼不能說?」
  「孟冠,你看她啦……」嚴俐芙回過頭想跟孟冠告狀,卻見他掩嘴偷笑,這情況讓她大受刺激,嬌嗔道:「你都被她給帶壞了!」
  「怎麼?不任由妳擺佈就叫做被我帶壞,妳做賊的喊抓賊啊!」若要比口才,元兒絕對不會吵輸人。
  「妳這個胖女人,怎麼這麼凶啊!孟冠,你看她啦!」嚴俐芙吵不贏人就使出告狀的老招數,反正偽裝成楚楚可憐的模樣,是她的拿手好戲,很多男人都是如此被她手到擒來的。
  可惜的是在場的兩位,沒有一個人吃她那一套!
  孟冠是聽若未聞,元兒則是出口沒好話。「嫌我礙眼,那妳就滾啊!」
  「不,我說過孟冠不走,我就不走!」嚴俐芙今天是吃了秤蛇鐵了心,不把孟冠帶回家,她絕不罷休。
  「俐芙,妳回去吧,別再來了。」這次換孟冠下達逐客令。
  「你對我們到底有什麼不滿?為什麼一聲不吭地離家出走?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嚴俐芙轉身向他,她今天非問出個原因不可。
  元兒涼涼地諷刺道:「我看是擔心違約金吧!」
  「妳閉嘴!現在沒有妳插嘴的餘地。」嚴俐芙霸道地下達命令。
  修養再好的人都會被嚴俐芙無禮的態度給惹毛,更何況元兒是標準的有仇必報型,她雙手插腰呈茶壺狀。「妳給我搞清楚,這裡是我的地盤,不是妳可以隨便撒野的地方!」
  孟冠很少看到元兒發這麼大的脾氣,急著安撫她。「元兒,別生氣,讓我跟她談談。」
  元兒又橫了嚴俐芙一眼後,才坐到另一邊的椅子喝茶看報紙。
  孟冠將嚴俐芙帶到另一邊坐下,不疾不徐地說著。「我很喜歡這裡。」
  她立即提出反駁。「為什麼?我們家比這裡舒服多了!」對她來說,這裡跟那個胖女人一樣,粗鄙不堪。
  「這跟裝潢是否豪華舒適無關,最重要的是這裡可以讓我真正的放鬆。我知道你們一直很照顧我,尤其伯父更是不遺餘力地栽培我。可是你們卻無法讓我感受到家人的溫暖,我覺得自己像是隻訓練有素的狗,只要按照指示上台表演,就能得到僱主的持續寵愛。」他淡淡地述說,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
  「可是……」嚴俐芙似乎有話要說,但被他抬手制止。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不過請妳先靜靜聽我說完。我很清楚如果不是我有彈鋼琴的天分,當初妳父親就不會領養我,並提供我那些高級的物質享受。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按照他的要求,拚命地加強自己的琴藝,馬不停蹄地參加演出。
  「可是永無休止的演奏,讓我越來越疲憊,尤其是這幾年,我覺得自己的演奏是死的!雖然沒有任何失誤,並獲得評論家一致的讚許,但我很清楚自己已沒有以往的熱情,就像是一具精密的演奏機器,沒有可以感動人的心。」孟冠誠實地剖析自己的內心感受。
  「你如果覺得累了,不想參加演出,為什麼不要求我父親幫你安排休假?」嚴俐芙覺得事情沒有他所說的嚴重,甚至異想天開地建議。「這樣好了,反正你這陣子的演出都已經取消,我們乾脆就乘機出國玩,你說好不好?」
  她天真的反應讓他哭笑不得,他嘆道:「我的問題不是出國走走或是休息一段日子就能解決的。」累積多年的職業倦怠症,哪有這麼容易治好!
  每天無意義的練習和演奏,已經將他所有的熱情磨損殆盡,他厭倦再去彈奏給那些無關的人欣賞,除非重拾當初的心情和感動,並且能再度享受彈琴時的快樂,就像育幼院那次的演出一樣,否則他不想再為人表演。
  但只要他還在嚴正剛的掌控中,就不可能隨心所欲的決定演出工作,因為他們兩人對事物的價值觀完全不同。
  以嚴正剛來說,育幼院的義務表演,遠不如參加英國皇室音樂會來得重要,因為那對他的未來發展和聲望都沒有實際幫助;但對他而言,小朋友發自真心的開懷笑容,比起那些自命清高的虛偽貴族,更能讓他感動。
  「你不是說你累了嗎?為什麼休息也不能解決你的問題?」孟冠的話她越聽越迷糊,有那麼困難嗎?
  孟冠還沒開口,就被「旁聽」的元兒先「開口」為強。「妳還真是個不用腦的大小姐!孟冠可是妳爸手上的搖錢樹ㄝ,會輕易放他走嗎?」
  「妳別胡說,我爸才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嚴俐芙立即為父親辯駁。
  元兒冷冷地一笑。「是嗎?好,那妳告訴我,為什麼只要有孟冠的演出,那些門票都高得嚇人?」
  「那是因為邀請孟冠演出的單位一直很多,我爸就決定以價制量,但表演行程還是擠得滿滿的。」嚴俐芙得意地回答,這表示孟冠的表演很搶手熱門。
  「所以說,你們是以錢的多寡來過濾孟冠的工作內容嘍!」元兒佈下陷阱,等著讓嚴俐芙自動往裡頭跳。
  嚴俐芙哪有她的反應敏捷,果然上當。「當然,要是每個工作都接下來的話,孟冠哪吃得消!」
  「哼,還說你們沒拿他當搖錢樹看,像你們這種只看錢不認人的作法,不就是標準的見錢眼開?」元兒不屑地做出結論。
  「這不一樣,我們是在幫他過濾工作啊!」嚴俐芙急著為自己和父親的行為辯解。
  「幫他?哼!你們有問過他的意見嗎?還不是以你們自己主觀的想法替他做決定?」元兒的語氣更為諷刺。「我相信孟冠在你們家這二十年來,從未自己做過決定,因為你們全都幫他計劃好了下一步要怎麼走,他只要乖乖地做個傀儡,聽任你們擺佈就夠了!」
  「這有什麼不好?妳看他這幾年照著我爸的安排走,不是又平又順?不論是人氣、財富還是名望,哪樣不是手到擒來!」嚴俐芙洋洋得意地說道。
  「財富?還敢在那裡大言不慚!你們有付他薪水嗎?」孟冠離家時根本就身無分文,否則怎麼會餓昏在她家門口。
  嚴俐芙大聲回道:「當然有,只是我爸爸都幫他存起來了。」
  「聽妳在說。」元兒根本不相信。
  「我說的都是真的!屬於孟冠的酬勞,我爸爸都會以孟冠的名義存進銀行帳戶,現在已經累積好幾千萬了。」這些都是爸爸告訴她的。
  「誰知道這筆錢是不是看得到,但是卻摸不到啊?」論起說風涼話,沒有人比得過元兒。
  「那筆錢一定會給他的,我們才不會侵佔,要不然你們可以去問我爸爸!」她雖然驕縱任性,但從不說謊。
  看她這麼認真的模樣,應該不會是假的才對,這麼說起來的話,孟冠也是一個「好野人」嘍!
  如此一來,她就不需要再付他零用錢了嘛!元兒開始動歪腦筋。
  「就算妳說的是真的好了,但這真是他要的嗎?」元兒拖閒閒的當事人下水。兩個美女正在為他吵得妳死我活的,怎麼可以讓他在一旁看戲?「孟冠,告訴她,這是你要的嗎?」
  已經被人直接點名了,他也不能再繼續保持沉默。「我並不在乎財富,名望也不是我要的。」
  嚴俐芙急切地追問:「那你想要什麼?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買給你!」
  孟冠深深地嘆了口氣。她還是不懂!並不是每樣東西都能用錢換得的。
  「我要的東西很簡單,那就是……快樂。」他慎重地說出自己的需求。
  「快樂?」嚴俐芙喃喃地重複著。這是什麼答案?!
  「沒錯,我希望從今以後,都能快樂地為自己而活。」要做到「為自己而活」,看似簡單其實卻很難達成。
  因為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有牽絆,不管是父母、兄弟姊妹的親情,朋友之間的友情,或是情人間的愛情,都是一種感情的繫絆。
  想要不被周遭的人、事、物所影響,自由自在地做出最適合自己的決定,需要不斷的學習以及長久以來智慧的累積。
  嚴俐芙不敢置信地反問:「你的意思是說,你在我家過得並不快樂?」怎麼以前從沒聽他提起過?!
  「你們雖然都對我很好,但在妳家我仍然是個外人。」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憂愁和痛苦。「為了避免成為別人的負擔,我就算不想練琴,也無法任性地說不,不能坦率地表達喜惡和不滿,只能不斷地壓抑自己的情緒,讓我越來越討厭這樣的自己。這些壓抑的情緒也陸續在我的演奏中呈現,只是聽眾都被我的演奏技巧矇騙,沒有發覺。」
  接著,他的表情一變,整個人看來哀慟不已。「但是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竟然有人會因為那樣的演奏而自殺身亡,這讓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還以為你喜歡彈鋼琴……」孟冠的坦白讓嚴俐芙大受刺激,由於他從未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感受,所以她也理所當然地認定他非常滿意現狀,沒想到事實卻是完全相反!
  「我是喜歡彈鋼琴沒錯,但如果演變成不得不做的工作,那就變成一種負擔,不再能帶來樂趣了。」剛開始學鋼琴的興奮,習得新指法的喜悅,和參加競賽時的刺激,早被日復一日的例行表演所取代,已無新鮮和振奮的感覺。
  「難道說……你要放棄鋼琴?」這個可能性簡直嚇壞了嚴俐芙。如果他不再彈琴,這不僅是古典樂界的損失,更是所有喜歡好音樂的聽眾們的損失。
  孟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鋼琴天才,他所擁有的天分和華麗的指法技巧,震撼了世界樂壇。他不但為古典樂界廣為推崇,就連一般民眾都喜歡他的演奏風格,所以才會連得四屆葛萊美音樂大獎。
  「我無法忘情於鋼琴,可是現在,我只想彈給我喜歡的人聽,而不是淪為那些有錢人或是貴族的炫耀工具。」
  這幾天晚上,他常會不自覺地坐到電子琴前面彈奏,一首首優美的樂曲自然流暢地從他手指間滑出,完美的彈奏技巧並沒有因這段日子的缺乏練習而生疏。這讓他更明白鋼琴早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無法隨意割捨。
  孟冠這番話讓嚴俐芙陷入沉思,看來自己從來都不瞭解他。
  不過這也很正常,因為在她的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說這麼多話,真誠無偽地表達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雖然才兩個月沒看到他,但她覺得他變了,變得更有自信、更堅強了!
  他不再是之前那個溫文、沒有脾氣,每天只知道彈鋼琴的悶葫蘆;現在的他,臉部表情豐富生動,不但有喜怒哀樂的變化,還勇於抒發己見。
  難道這些改變都是因為「她」--那個胖女人?!她有什麼好的!
  嚴俐芙審視的眼光讓元兒渾身不舒服,她不悅地瞪回去。「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呀!」
  「拜託,妳算哪門子的美女!」嚴俐芙鄙夷地回道。
  說老實話,這女人是長得還可以,但她豐潤的身材與時下流行的纖細有段差距,沒有成為現代美女的條件。
  「起碼比妳營養不良的身材好得多!」平常的元兒也不是如此好鬥之人,但是嚴俐芙的大小姐脾氣硬是挑起她的劣根性。
  嚴俐芙自傲地說:「這叫做流行,妳懂不懂?」不是她自豪,她一向最注重自己的穿著打扮,永遠走在流行的尖端,對於過時的衣物,她看都不看一眼。
  「所謂的流行,不就是妳們這些吃飽撐著的閒人,所搞出來的玩意?」元兒滿臉不屑地諷道。「要不是妳家有幾個錢,妳能夠隨意揮霍,到處追求流行嗎?」
  她們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買一件動輒數十萬元的衣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更過分的是,常常只穿過一次就打入冷宮,完全沒有想過這些錢可足夠貧苦人家生活好幾年!
  真是不知惜福!
  嚴俐芙極度不滿地回道:「妳幹麼動不動就拿我是個有錢人來做文章?我家有錢又不是我的錯!」
  無端被人嘲諷,尤其對象又是可能的情敵,更是讓她不爽。
  「妳家有錢當然不是妳的錯。」元兒出其不意地贊同她的話。
  就在嚴俐芙聽了元兒的回答而露出得意的笑容時,元兒緊接著脫口而出的話,再度讓她變臉。
  「因為裡頭沒有一毛錢是妳賺的!妳只是比較幸運,剛好出生在一個有錢人家,否則單憑妳自己的能力,能養活自己就偷笑了!」
  從未被人緊咬不放的嚴俐芙,又開始發大小姐脾氣。「我跟妳有仇嗎?要不然妳為什麼一直攻擊我?」她認為元兒是故意在孟冠面前讓自己下不了台。
  「我跟妳是沒有仇,不過我最討厭你們這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人種,仗著家裡有些身份地位就目中無人,其實你們正是對社會最沒幫助的米蟲!」元兒毫不隱瞞地說出心裡的感想。
  由於朱家在餐飲界的地位頗高,所以她以前也跟父母一起參加過宴會,認識那些所謂的上流社會人土,但她對那些人的高傲嘴臉始終深惡痛絕。
  他們自以為高尚的態度,和一味認定其他人都是次等公民的想法,都與她人人生而平等的觀念格格不入,她完全無法接受,所以她從此便不再參加那些宴會,不想再跟那些人接觸。
  「妳怎麼可以這樣侮蔑我!誰說我對這個社會沒有幫助,我經常捐錢救助那些窮人,這不是幫助是什麼?」嚴俐芙忿忿不平地替自己說話。
  「那麼嚴小姐,請妳告訴我,妳都是用什麼心態來看待這些妳所謂的『善行』?」元兒佯裝虛心請教他問道。
  看到她謙卑的姿態,嚴俐芙得意地笑答:「那還用說!當然是看他們可憐,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可以過好一點的日子嘍!」她對自己的善行頗為自滿,所以大聲回答,想藉機讓孟冠知道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果然,這就是你們這些有錢人的心態!」元兒露出一臉「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冷冷地說道。「你們這些人,不過是想藉此彰顯自己的高貴情操,用以提昇本身的形象,根本不是發自內心的付出。換句話說,那些人的死活,你們根本不在乎!」
  「那又怎麼樣!我本來就不認識那些人,他們的死活原本就與我無關!」嚴俐芙也惱火了,她明明做了善事,為什麼還要被人批評的一文不值?
  「像妳這種沒吃過苦的人,跟妳說再多也沒用!」元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抬頭吩咐孟冠。「請她走吧,我們還得準備上工呢。因為我們如果沒出去賺錢,可是會沒飯吃的。」她家雖然有些錢,但她只想自力更生,不想當個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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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23:3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罵不跑的嚴俐芙,隔天又來「快樂工作室」報到。
  她這次聰明地換上休閒服,而非前幾次的高級套裝,只是她依然畫著美美的妝,而且身上的休閒服還是有名的品牌就是了。
  「妳又來幹麼?」一看到她,元兒的好心情又告罄。
  嚴俐芙得意地宣佈答案。「我要來體驗平民生活。」
  「平民?」元兒冷哼一聲。「妳還真以為自己是貴族哩!」
  嚴俐芙大方地不與她計較,轉身來到孟冠的面前,認真地說:「我昨天回去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你昨天為什麼會那麼生氣,所以我決定跟你過一樣的生活,那樣我就可以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其實她最大的用意是就近「保護」孟冠,避免他慘遭元兒的「狼手」,並且破壞他們倆產生感情的所有可能性,再度奪回孟冠。
  根據她這兩天的觀察,她發現孟冠看那女人的眼光不尋常,這點讓她心底的警鈴拚命作響,要她不可以小看這胖女人的魅力。
  她的答案讓孟冠略微皺起眉頭。「伯父知道這件事嗎?」
  「我有跟他提過,他沒說什麼。」今天早上她跟爸爸提起時,他雖然沒說什麼,但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她的決定。
  「既然如此,妳就要聽令於我;我叫妳做什麼,妳就得做!」平白多了一名免費員工,元兒倒是挺高興的。
  「我為什麼要替妳做事?」元兒突如其來的結論讓嚴俐芙當場傻眼。她只是來搞監視和破壞而已,不是來打工的耶!
  「不替我工作,我就不准妳繼續待在我的辦公室。」非常簡單易懂的選擇題,元兒仁慈的讓她二選一。「怎麼樣啊?」
  她還不知道嚴俐芙在打什麼主意嗎?想帶回孟冠,還得先問過她這個主人哩!
  嚴俐芙想了一會兒,終於做出決定。「做就做嘛!」
  「妳會彈鋼琴嗎?」元兒突然提出一個問題。
  嚴俐芙一臉被侮辱的表情。「當然會。」她是彈得沒有孟冠好,可是好歹也認真學了十幾年,已有職業級水準。
  「那就好。」元兒從桌上拿了一份樂譜交給嚴俐芙,問道:「會彈這首嗎?」
  嚴俐芙看了一眼樂曲名稱。「一0一次求婚?沒聽過。」
  元兒沒好氣地回道:「我當然知道妳沒聽過。我是問妳會不會彈這首曲子?」
  這女人跟孟冠真是一個樣,穿的用的都是最高級的,音樂也只聽貝多芬和蕭邦,對他們來說,其他的流行歌曲都是靡靡之音。
  嚴俐芙仔細地看過一遍樂曲,得意地答道:「當然沒問題。」這對她來說是大材小用。
  元兒一臉解脫的笑容,像是擺脫了什麼燙手山芋。「那真是太好了,今晚妳就幫忙鋼琴的演奏部分,而孟冠就負責拉小提琴。」
  今晚的工作內容是幫忙安排一個浪漫的求婚。元兒已事先在她三哥的法國餐廳訂位,並打算安排浪漫的小提琴演奏,讓客戶可以順利求婚。剛好孟冠自告奮勇說他會拉小提琴,所以她決定讓他到那對男女的餐桌旁拉琴,而自己就負責鋼琴部分。
  可是她練了好幾天還是彈得七零八落,原本想放棄鋼琴彈奏,沒想到無端跑出一個可用之人,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你為什麼寧願為這種小事表演,卻不願意做大型演出?」嚴俐芙對他的選擇標準,顯然還是很不能諒解。
  「我不想再跟妳爭論誰對誰錯的問題,希望妳能自己在今晚的表演中,得到妳要的答案。」孟冠回答。
  「好。」既然如此,她就自己找答案。
  ※※※
  燈光美、氣氛佳的高級法國餐廳裡,正中央的桌子上放了一個水晶花瓶,瓶中特別插了九十九朵鮮紅玫瑰,連桌巾也佈滿了玫瑰花圖案,與其他桌子的純白桌巾完全不同。
  「哇!那張桌子好美喔!我們可以坐那裡嗎?」一名女常客點名要坐特別桌。
  「對不起,王夫人,那張桌子有人預約。」領位人員禮貌地回答。
  「是誰預約的!」王夫人是社交圈裡有名的八卦女王。
  「對不起,我不知道。」不隨便多話,是在高級餐廳服務的第一要則。
  就在他們說話的同時--兩名看起來有些畏畏縮縮的年輕男女走了進來,看來他們倆似乎不太習慣這種場合!
  「阿勇,你幹麼帶我來這種餐廳,浪費這種錢做什麼?」阿玲擔憂地四處張望,這地方的裝潢很高級,看起來很貴ㄝ!
  「沒關係,偶爾來一次嘛!」阿勇看到餐廳裡的豪華擺設,自己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但仍裝出一副「啥咪攏嚥驚」的模樣。
  他跟阿玲高中畢業就從南部上來台北打拚,努力了幾年下來也存了一筆錢,打算下個月就回南部老家開店做小生意。
  雖然明知他們回南部就會結婚,可是在回南部之前,他還是想在台北先跟她求婚,讓她留下一個永難忘懷的回憶,所以他才會找上「快樂工作室」代為安排。
  跟帶位人員報上名號後,他們倆立刻被帶往特別席,當他們入座時,負責點餐的人員已隨侍在旁,親切地招呼他們點餐。
  「請你們先稍坐片刻,謝謝。」點完餐後,服務人員先告退離開。
  阿玲內心忐忑不安。「阿勇,在這裡吃飯……好像很貴ㄝ!」為了省錢,他們很少吃外面,最多吃吃小餐館,到這種一看就知道貴得嚇死人的餐廳吃飯,還是生平頭一遭呢!
  「還好……」看到這景況,連阿勇自己也沒把握。
  當初他跟「快樂工作室」的老闆說明情形後,她說全部的費用只要五千元就夠了;可是光是在這麼高級的餐廳吃一頓,也不只值五千元哪!
  他會不會被騙了?!
  阿勇開始擔心自己身上帶的錢,不知道夠不夠?
  當上菜的順序進行到甜點時,阿勇和阿玲忽然聽到小提琴的聲音。
  有一個人邊拉小提琴,邊往他們的餐桌走來,最後竟然站在他們身旁演奏。
  悠揚的小提琴聲和清柔的鋼琴聲搭配得完美無瑕,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餐廳內的客人中有人知道這首曲子,輕聲驚呼。「咦!是一0一次求婚的主題曲ㄝ!」
  「有誰要在這裡求婚嗎?好浪漫喔!」一名年輕女子羨慕地說道。
  「求婚?!阿勇驚訝地喃喃自語。「難道這也是今晚的安排之一?」此時的他不但沒有雀躍的表情,反而神情緊張。
  完了!晚餐再加上這些表演費用,他今晚別想走出這間餐廳了!
  阿勇陷入靈魂出竅的失神狀態……
  演奏結束後,現場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這聲音也將阿勇吵醒。他茫然的張開眼,忽然看到元兒就站在鋼琴旁邊跟他猛打手勢。
  這時,他的心裡已有了決定。既然錢都要花了,當然也要達到目的才行。
  他迅速拿出放在口袋裡的小盒子,打開後取出戒指交給阿玲,一鼓作氣地開口求婚。
  「阿玲,嫁給我吧!」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阿玲又驚又喜地看著阿勇,不敢置信眼前這個木訥沒有情調的男生會安排這些節目!
  遞上的戒指遲遲沒有被接走,讓阿勇忍不住抬起頭來,沒想到卻看見阿玲淚流滿面的景象,嚇得他驚慌失措。難道她不想嫁給他?!
  「阿玲,妳……」不想嫁給我嗎?但最後一句話,他問不出口。
  「笨蛋!幹麼花這些冤枉錢?我本來就會嫁你啦!」阿玲眼中含淚地說。她生性節儉,捨不得浪費。
  「來台北奮鬥這麼多年,都沒有買過東西給妳、想說要給妳一個特別的紀念嘛!」她的話總算讓阿勇放下心,再度遞上戒指。「戴上吧!」
  阿玲羞赧地接過戒指戴上。「很好看,謝謝。」
  在她戴上戒指的同時,全場也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都是在祝福這對準新人。
  「恭喜你嘍,能娶到一個這麼漂亮的太太!」元兒來到他們旁邊道賀。
  「謝謝。」阿勇滿臉憨厚的笑意,但在想到酬勞後,臉色也跟著黯淡下來。他慌張地站起身將元兒帶到一旁,問出困擾他整晚的問題。「朱小姐,我今天總共要付妳多少錢?」
  元兒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笑笑地回道:「你之前給我的錢就夠了啊。」
  「五千元?!會不會太少了?妳會賠本ㄝ!」元兒的答案讓他大吃一驚,這未免太便宜了吧!
  他的話讓她開心地笑了。他果然如她所想的老實,竟然怕她吃虧,不枉她所提供的超值服務!
  她將他推回阿玲身邊,輕輕地說:「剩下的就算是我的祝福吧!」
  「謝謝。」阿勇感動地道謝。
  是誰說台北人無情的?他們只是不擅表達罷了!
  ※※※
  「這種表演哪裡好?我實在看不出來意義何在!」當「快樂工作室」的三名員工回到辦公室後,嚴俐芙不以為然地提出異議。
  「為兩個鄉巴佬演奏,就是你們所說的意義嗎?他們根本聽不出我們的彈奏技巧好不好,就算我們彈錯,我相信他們也不知道。」她的話裡百般嘲諷,不懂為何孟冠寧願為兩名鄉巴佬表演,而排斥正式有水準的演出活動。
  「他們的真情流露感動了我,這是以前在演奏會上所看不到的。」孟冠在乎的與嚴俐芙完全不同。直接面對觀眾的反應,往往可以刺激潛在的本能,讓他的演出發揮到極致。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感動的。」不就是兩個沒見過世面的人嘛!
  「那是因為妳沒有『心』,妳沒有用心看過妳周遭的人、事、物。」元兒譏諷地回道。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但饒富深意。
  「妳亂講!」嚴俐芙當然不同意元兒的說法。
  「我是不是亂講妳自己心裡明白。可是妳如果還想在我這裡工作,就得給我收起大小姐脾氣,不准批評客人,否則妳也別上門了。」元兒提出嚴重警告。
  嚴俐芙氣嘟了嘴,不想回話。若不是為了孟冠,她才不想待在這裡哩!
  為了改變氣氛,孟冠趕緊變換話題。「元兒,妳是怎麼跟餐廳老闆說的,要不然他們怎麼會替妳特別佈置?」
  今天去的餐廳是台北數一數二的高級餐廳,生意好得不得了,聽說半個月前就得預約訂位。而且餐廳老闆自視甚高,從不配合客人的特殊要求,全部都得按照他餐廳的規矩走。
  嚴正剛曾經帶他們去那裡用過一次餐,這些事都是他當時聽來的。
  「那是我三哥開的。」元兒輕描淡寫地回答。
  「妳三哥?」原本在旁邊獨自生氣的嚴俐芙,聽到元兒出人意料的回答,忍不住驚呼。「那妳不就是『元寶集團』的千金!」
  怎麼可能?「元寶集團」是餐飲界的龍頭老大,名下的每間餐廳都叫好又叫座,這種有錢人家的女兒,怎麼可能出來拋頭露面做生意?
  「『元寶集團』的千金又怎樣?難道就是三頭六臂嗎?」
  嚴俐芙有話直問。「既然你們家那麼有錢,妳幹麼還出來工作?」
  「那又不是我的錢。我才不像某些人呢,自認為家裡有些錢就不事生產,四處敗家,任意揮霍。」元兒的話中不無挖苦之意。
  嚴俐芙被堵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原以為元兒是窮人家的孩子,因為嫉妒才會老是批評有錢人家的不是;沒想到事實完全相反,她家不但有錢,而且在餐飲界佔有呼風喚雨的地位。
  這跟她原先預想的情況完全不符,讓她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先走了。」她現在腦子裡亂成一團,想不出一點頭緒,決定先回家再說。
  元兒對著她的背影吩咐。「妳明天九點來這裡,記得穿輕便一點。」她決定明天帶這位大小姐去做苦工。
  嚴俐芙回過頭反問:「明天不是星期六嗎?」
  「我們的工作是沒有週末假日之分的。」元兒聳聳肩,再度提醒。「別忘了明天九點集合,別遲到了。」
  「知道了啦。」嚴俐芙不耐煩地轉身離開。
  嚴俐芙離開後,孟冠為她說情。「元兒,別對她太嚴厲,其實她的心地並不壞,只是所接觸環境的關係,讓她不懂得體恤別人。」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樣。
  元兒蹙眉問道:「你喜歡她?」這個可能性讓她沒來由地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點點頭。「她就像是我妹妹一樣。」
  「可是她並沒拿你當哥哥看待!」同為女人,她看得遠比孟冠真切。
  「妳想太多了!」他認為她的說法有待商榷。「她只是對我的佔有慾比較強而已,畢竟我們共同生活了二十年。」
  「什麼我想太多,分明是你根本沒想!」元兒語氣不善地反駁。
  「算了,那是你的私事,我幹麼替你操心那麼多!」她隨即又自我嫌惡地撂下話,轉身離開。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孟冠,納悶地自問:「我又哪裡說錯了?」
  ※※※
  隔天,為免被朱元兒抓到把柄,又被譏諷一番;還不到九點鐘,嚴俐芙已經一身輕便地坐在工作室裡喝咖啡。
  「孟冠,你泡的咖啡好好喝喔!」她真心讚美。
  「我也是來這裡才學會的。我現在還會泡麵,所以不會餓死了。」孟冠也頗為自得,他在這裡得到的收穫頗多;不僅體驗到不同的生活,還學會了基本的謀生能力。
  「你好棒喔!這些我都不會。」他的話讓她不禁汗顏,因為家裡一直都有請幫傭,所以她連最簡單的燒開水都不會。
  孟冠安慰她。「這沒什麼,學就會了。」
  「真的,那你要教我喔。」她撒嬌地要求。
  「那有什麼問題。」孟冠笑著答應。
  這就是元兒進門時所看到的景象,一團和氣、和樂融融,讓她原本的好心情又宣告瓦解。
  她的臉色很難看。「對不起,打擾你們談情說愛的時間。我們該走了。」一大早就看見他們卿卿我我的,教她怎麼笑得出來!
  「我咖啡還沒喝完ㄝ!」這是孟冠辛苦泡的咖啡,怎麼可以浪費!
  「那妳自個兒慢慢喝,我先走了!」語罷,她轉身就走。
  「我們先走吧,等回來時,我再煮一杯咖啡給妳喝。」孟冠敏感地察覺元兒今天不太對勁,火氣特別大。
  「好吧。」看在他的面子上,她就不多計較,拿起包包跟在他後面離開。
  這一路上,元兒的臉色都沒有好轉,而且隨著嚴俐芙的笑逐顏開,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而夾在中間的孟冠只覺得如坐針氈,忍不住暗自祈禱趕緊到達目的地,讓他可以逃離這個令人緊張的密閉空間。
  還好過沒多久,車子總算停了下來,原來她的目的地是「博仁育幼院」。
  「妳幹麼帶我們來這種偏僻的山區?」嚴俐芙才一跨出車子,看到周遭簡陋的環境,就又有意見了。
  「我警告妳,妳等會兒最好注意妳的說詞和態度,如果妳膽敢傷害裡面的任何一個人,我絕不饒妳!」元兒事先提出嚴重警告,擔心她口無遮攔的說話風格,會傷害院童敏感的心靈。
  事前她就想到了,貿然將嚴俐芙帶來育幼院,有一定的風險存在;但若不讓她親自站在第一線,她永遠不會成長。
  「我又不是小孩子,幹麼每件事都要跟我叮嚀再三?」她不滿被人當成小孩子訓誡,抱怨連連。
  「別將小孩子跟妳混為一談,他們還比妳識相哩!」元兒話裡有明顯的侮辱意味,意思是說連小朋友都比她懂事。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又被元兒狠狠地將上一軍,讓嚴俐芙氣得滿臉通紅。
  「我的意思是妳要跟他們多學學做人的態度。」元兒繼續火上加油。
  「妳……」
  眼見兩人之間的爭吵又要演變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孟冠只得充當和事佬。
  「妳們有話慢慢說嘛!」
  誰知他才一開口,就遭到兩名盛怒女性的圍攻。「你閉嘴!」
  還好此時溫蒂修女聞聲出來探視,正好為他解圍。「元兒,妳怎麼來啦?」
  看到滿臉慈祥笑容的溫蒂修女,元兒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熄了。「快過年了,我特地帶兩個人來幫忙打掃,請妳儘管使喚。」
  「怎麼那麼巧!敏人今天也回來幫忙。」
  「敏人學長也來了?!」聽到姚敏人也在育幼院,元兒喜形於色。
  隨後出來的姚敏人,笑著走向前打招呼。「元兒,妳還是一樣精力充沛!」
  「敏人學長!」元兒興奮地迎上前去,只差沒像狗一樣搖尾巴。
  「乖!」姚敏人寵愛地拍拍她的頭後,才向她身後一臉陰鬱的江孟冠打招呼。「嗨,孟冠,你好。」
  「你好。」只是孟冠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喜悅的線條。
  嚴俐芙敏感地發覺氣氛怪異,好奇地小聲問孟冠。「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元兒一看到他就笑得像花癡?」
  「他是她學長。」孟冠言盡於此,不願再多說。
  但嚴俐芙卻敏感地猜測他們倆的關係絕對不只是學長學妹而已,一定還有其他。她決定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將孟冠奪回來!
  姚敏人發現嚴俐芙的存在,好奇問道:「這位是……」
  「我是……」原想好好自我介紹一番的嚴俐芙,卻被元兒硬生生打斷。
  「她是嚴俐芙,是來幫忙打雜的。」元兒故意貶低她,免得她氣焰太囂張。
  沒想到會被貶成打雜的,嚴俐芙簡直快被氣死。「誰是……」可惜話還沒有機會說完,就被姚敏人熱情的握手給打斷。
  姚敏人信以為真,抓住嚴俐芙的手大表歡迎。「原來是來幫忙的,歡迎、歡迎,我們剛好正要開始打掃呢!」
  「那我們還等什麼,快走吧!」元兒率先拉著孟冠往裡頭走,將嚴俐芙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姚敏人「照顧」。
  此刻的她一心只想將孟冠帶離魔女身邊,壓根兒忘了她最親愛的敏人學長,有可能會慘遭「毒手」侵犯。
  可是她這個無意識的舉動,卻逗得孟冠樂開懷,心情大大地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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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吵雜熱鬧的喧嚷聲中,不時傳來幾聲女子的尖叫聲。
  「啊--我的衣服髒了!」
  「啊--我的褲子濕了!」
  「啊--我的指甲斷了!」
  每隔五分鐘,就可以聽到一次不同內容的尖叫聲,而且都是由同一個人發出的。
  至於誰是那個「噪音製造機」,不需要用腦子想,大家應該都知道。
  沒錯,除了嚴大小姐以外,還有誰有這等能耐?
  「啊--」
  就在第N+1次尖叫聲響起時,元兒先一步發難。
  「妳到底叫夠了沒?」她已經受不了嚴俐芙的「魔音傳腦」,瀕臨崩潰邊緣。她不禁懷疑嚴俐芙是否吃多了「XX喉糖」,否則怎麼敢效法哭倒長城的孟姜女?
  「有、有蟑螂!」嚴俐芙的嗓音完全不受影響,沒有沙啞的疑慮。
  「沒看過蟑螂啊!」元兒賞她一個少見多怪的白眼。這有什麼好大呼小叫的!
  「我家又沒有蟑螂。」嚴俐芙從未做過家事,也不必自己清理房間,當然看不到。
  「不是沒有,只是都被妳嚇死了。」誰家會沒有蟑螂,騙誰啊!
  元兒的回答又惹來一陣哄堂大笑,眼見一番唇槍舌戰又要跟著上映,孟冠無力地想先開溜,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是預料中的戰火並沒有開打,因為姚敏人聰明地在她們開炮前便將嚴俐芙帶離現場。「俐芙,妳跟我去整理花園。」
  孟冠佩服地望著「馴獸師」的背影,讚嘆地說:「姚敏人真有一套,可以讓俐芙服服貼貼的。」他自認沒這份能耐。
  「別忘了他在育幼院裡有多少弟弟妹妹。」換言之,敏人早就習慣這種場面。
  「妳不會嫉妒嗎?」孟冠不解地問道。她對姚敏人有好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今天看到姚敏人對嚴俐芙愛護有加,她難道不會難過嗎?
  而且不僅如此,他發覺今天大掃除時,對人原本就十分親切的敏人,對待俐芙的態度更是超有耐性;而一向驕矜任性的俐芙在碰到敏人後,也收起傷人的爪子,變得溫馴可人。
  看來他們倆未來的發展,還頗可期待。
  元兒裝傻地反問:「嫉妒什麼?」
  她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麼,但她自己的心意,她也不知道啊。
  明明應該是在乎敏人學長多一些,可是看到孟冠與其他女子接近,她偏偏又受不了,寧願將暗戀多年的學長拱手讓人,以換回這個笨夥計。
  這微妙的心情轉變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難道說……她對他……
  不會吧!她趕緊甩掉心中的猜臆,深怕它成真。
  「嫉妒俐芙和妳學長啊!妳不怕他們變成一對嗎?」孟冠硬是要得到一個答案。他和俐芙有個共通點,就是問話直接,不懂得拐彎抹角。
  「他們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麼不能變成一對?」元兒答非所問的功力也不遑多讓。
  「妳不是喜歡妳那個敏人學長嗎?」孟冠將話挑得更明白。
  「咦?奇怪,我怎麼聞到一股好酸的味道,有人打翻了醋罈子嗎?」元兒故意捉弄他,看他會有何反應。
  「沒錯,就是我。」除了不會拐彎抹角外,他還敢做敢當。
  「……」他的坦率反而讓元兒不知所措,只能傻愣愣地瞪著他看。
  他的意思是說……他喜歡她嗎?!
  不會吧!他不會這麼有眼光吧?
  雖然她是個美女沒錯,但多了幾公斤的肉在身上,再美麗的人都會變得平凡啊!
  「你是說你……」喜歡我?最後三個字,連元兒這種臉皮算厚的人都問不出口。
  拜涉世未深之故,孟冠還不懂得說謊,他絲毫不忸怩地老實承認。「沒錯,我喜歡妳。」
  「為什麼?」她脫口而出問道,彷彿喜歡她一定要有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可。
  自從養出肉肉後,就沒有人跟她告白過,這種久違的「暗爽」讓她非常不習慣。
  「喜歡一個人還需要什麼理由嗎?」喜歡就喜歡嘍,哪有什麼理由?
  「當然需要,如果你喜歡的人是我這個胖子的話。」雖說被一個帥哥當面告白,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但也要看他所告白對象的條件吧!
  連她自己都覺得現在的她只是可愛而已,和美女根本就扯不上關係。那他到底是看上自己哪一點?
  不是她對自己沒自信,相反的是她的自信過剩,所以才敢把自己養胖。
  這話怎麼說呢?難不成她本來並不是個胖子?
  沒錯。別忘了,她跟寶兒是一對貨真價實的雙胞胎喔,沒理由寶兒天生麗質,元兒就得肥肉加身吧!
  大家如果以為元兒打一出生就胖嘟嘟的,那就大錯特錯了!在高中以前,她的長相和身材跟寶兒是一模一樣,是一對標準的雙胞胎。
  但是高一時,她跟朋友去登山,竟然在山上迷了路,結果被一個世外高人(這是元兒自己說的)所救,那人告訴她若想一生平順圓滿發大財,最好將身體養得圓圓胖胖的。
  一生以賺錢為己任的元兒深信不疑,努力加餐飯務求讓自己圓圓滿滿,結果花了一年的時間,總算讓自己增肥成功,這是她最引以為傲的成就,因為她是不容易胖的體質,為了這幾公斤的肉,她可是吃掉不少糧食哩。
  而她身上多出來的肉也順道替她趕走一堆飛來飛去的蒼蠅,算是意外的收穫吧!
  孟冠滿臉認真地說:「為什麼?我覺得妳圓圓的很美呀!」
  「我很美?!」胖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被人稱讚,這下換元兒吃驚了。「你的審美觀是不是異於常人啊?」
  「是嗎?我是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但我個人並不喜歡瘦得像竹竿的女人,反而比較喜歡有點肉的。」孟冠的父親是舉世聞名的指揮家,母親則是備受矚目的女高音,他可以說是出生在標準的音樂世家。
  印象中,他的母親就像大部分的女高音一樣,都有著福福泰泰的身材,這也是一種可以讓他回想起「家」的感覺的身材。
  「你還真是個怪胎ㄝ!」沒想到竟然會陰錯陽差地讓她碰上一個喜歡胖子的男人,真是讓她哭笑不得。「難道你是看上我身上的肉?」
  「當然不是!我如果只是單純的喜歡胖女人的話,馬路上就有一堆;我喜歡的人是妳,不是隨便哪一個人都好!
  「是妳在寒冬中將餓昏的我帶回家收留,不嫌麻煩地教導笨手笨腳的我做家事,讓我體驗不同生活,可以快樂地笑著。所以我喜歡的是妳,不是其他人!」應該沒有人比他更可憐了吧,需要這麼「用力」地貶損自己以示真心。
  「咦……」他直接的告白讓她的心跳開始狂亂。
  「咦什麼?換妳跟我表白啦!」總要禮尚往來嘛。
  「我為什麼要跟你表白?」她的心跳更快了,他不會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意吧?
  「因為我知道妳對我也有好感,我要聽妳說!」
  「我哪有?」元兒打死不承認。
  「還說沒有!妳明明拿姚敏人換我回來,這證明妳比較在乎我。」
  「呃……」元兒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這麼直接的問題,要她怎麼回答!
  「快說啊!」孟冠果然是第一次談情說愛的菜鳥,完全不懂女人心。
  哪有人這樣逼迫的!還好這時響起「放飯」的音樂,讓她得以開溜。「啊!要吃飯了,我們趕快去吃吧,免得遲了就吃不到了。」說完她就一溜煙地逃了,從沒見她腳程如此快過。
  孟冠一臉笑意地看著元兒迅速逃離的背影,她欲蓋彌彰的慌亂反應,讓他的心踏實多了。
  「元兒,看妳還能躲多久!」
  ※※※
  元兒以破世界百米紀錄的速度逃離孟冠的逼問,來到育幼院的一旁,喘得大氣不接小氣。
  「呼……嚇死人了!」他剛才那認真的眼神,差點讓她窒息!
  「我以前年輕貌美時,也不曾有人這樣看過我啊!他的眼神真可怕,好像要把人吃了一樣。」現在想起來還會臉紅心跳呢!
  「沒想到我這身肉還能『把』到一個帥哥,還真是寶刀未老啊!倘若又瘦個幾公斤,那我不就會變成『禍水紅顏』了嗎?」說到這裡她又開始志得意滿,突發奇想。「不成,為了世界安全著想,我還是不要減肥好了!」
  明明就是她自己捨不得那一身肉所代表的財富,竟還要扣上一個維護世界安全的大帽子?元兒,妳也太會牽拖了吧!
  「不過,他倒是第一個沒有被我的身材嚇跑,能欣賞我的內在的人,真不容易。」畢竟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可以不被外表所蒙蔽?
  其實當初她會增肥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那就是她想因此找到一個具有辨識「和氏璧」能力的男人,所謂的「和氏璧」指的是被肉掩飾的自己。
  當她身材窈窕時,追求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是當她增肥成功時,剩下的又有幾人呢?答案是一個也不剩。
  這就是她為什麼會對那些兵有膚淺眼光的男人不屑一顧的原因,就算是多了幾斤肉,但她的本質依然沒變啊!
  不過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卻變了,充滿了同情和鄙夷,還有避如蛇蠍的厭惡;甚至還有人口出惡言嘲諷她,說她以往自視太高,這是她的報應。
  說真的,她很慶幸自己在有能力承受時,主動領教到「美人遲暮」的難堪;否則如果這些讓人噁心的嘴臉,是在她已習慣被當成美人奉承後才看到,她不知自己是否能坦然面對當黃臉婆的悲哀!
  也許是她想太多了吧,但世事難料啊!否則就不會有這麼多當年同甘共苦的恩愛夫妻,最後因為先生包年輕貌美的二奶而對簿公堂。
  她一直覺得青春和美貌都是短暫,唯有真心的交流才是長久的。而她想尋找的有緣人,必須是一個能夠超越膚淺的世俗眼光,直視她內心世界的人。
  原本以為那個人會是姚敏人,因為他是之前唯一一個不因她的身材而另眼看待她的人;但也由於他太過一視同仁的緣故,反而讓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沒有出線機會。
  她還以為自己可能、永遠找不到屬於她的Mr. Right,沒想到上天竟將孟冠直接送到她家門口!
  這就是緣分吧!
  元兒的嘴笑得快裂開。「怎麼辦?我好興奮,好想尖叫喔……哇……啊……」
  她歡喜的尖叫聲響徹雲霄,惹來群山也跟著起鬨。
  「哇……啊……」
  ※※※
  隨著年關接近,街頭的年節氣氛也越來越濃厚。
  除夕當天下午,「快樂工作室」裡的兩名人員--元兒和孟冠正奮力地大掃除,至於另一名免費「台勞」嚴俐芙,已經將目標轉往姚敏人,暫時不會出現。
  「孟冠,麻煩你將這桶水拿去倒掉。」元兒指揮手下唯一一名大將。
  距離他告日那日也不過才兩天而已,雖然元兒一直沒給正面回答,但他們倆之間似乎起了化學變化,不再只是單純的僱主與員工的關係,好像還多了些什麼……
  「好。」孟冠順從地將水拿到浴室倒掉,並將水桶順便清洗乾淨。
  現在的孟冠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雖然還是偶爾會「凸槌」,但很多日常事務都已經得心應手,不再像以前一樣只會製造麻煩。
  元兒捶捶有些痠痛的腰,滿意地看著窗明幾淨的房子,這是她和孟冠花了好幾個鐘頭的成果,辛苦總算還有點代價。
  孟冠處理完水桶後,剛好看到元兒搥腰的動作,心疼地趨前,將她拉到沙發上坐下。「妳躺好,我幫妳按摩。」
  待她依言趴躺下來,他取下手套,時輕時重地替她壓點穴位以疏通血路和放鬆肌肉,讓她舒服地閉上眼睛享受。
  「好舒服喔……」他的力道掌握得很好,雖然會有點痛,但是剛好可以釋放肌肉的痠疼,經他按過之後就覺得很輕鬆。「你在哪兒學會按摩的?」
  「每次做完鋼琴練習後,都會筋骨僵硬,只好自己想辦法揉捏,久而久之就學會了。」他嘴巴忙著回答,但手指的動作也沒停歇。
  她的神魂隨著他移動的手指也開始四處游移。「好棒喔,真是天堂……」
  「這樣舒服嗎?」他索性位高她的厚重毛衣,直接用手碰觸她的肌膚,少了毛衣的阻隔,省力多了。
  「嗯……」不知道是他的按摩技術太好,還是其他不明原因,反正元兒就是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的情況有多麼曖昧,任由他在她背部上下其手,就連他的手伸進她的上衣裡頭,她都沒有注意到!
  「妳的皮膚很好摸ㄝ,柔柔、軟軟、嫩嫩地,好舒服喔!」不知道是不是肉比較多的關係,她肌膚的質感摸起來非常棒,就像上好的絲緞般滑嫩,讓他愛不釋手。
  「謝謝……」她隱隱約約只聽到他在讚美自己,迷迷糊糊地開口道謝。此刻的她已呈現半昏睡狀態,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被吃著嫩豆腐,還傻傻道謝。
  孟冠誤以為她的道謝是歡迎他的繼續探索,於是進一步大膽地解開她內衣的鉤鉤,很努力地「取悅」她。
  「這、這樣子可以嗎?」他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往她前面的渾圓邁進,聲音裡有著興奮和緊張,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親密地與異性接觸。
  不知道該說是他的經紀人保護過度呢,還是保護得好?這個舉世聞名的鋼琴家在二十五歲之齡,竟仍保有「純真」之身!
  「嗯……」敏感的地方被人碰觸,讓元兒全身泛起疙瘩,嚶嚀出聲。
  她的呻吟聲宛如催情劑,讓孟冠也跟著興奮起來。「怎麼辦?聽到妳發出的怪聲音後,我好像也變得怪怪的耶!」
  孟冠這隻單純的「童子雞」尚未有過任何性經驗,也因此不知道該拿這種正常的生理反應怎麼辦?
  「咦……怎麼會覺得冷冷的……」被凍醒的元兒眨眨迷濛的大眼,低頭一看,放聲大叫。「哇!我的衣服呢?!是誰脫了我的衣服的?!」
  她邊叫邊坐起身,迅速地拉下毛衣,背著手將鉤鉤扣好上切恢復原狀後,開始對嫌犯開炮。「是你對不對?色狼!」
  「妳說我是色狼?!」孟冠急忙想要解釋。「妳誤會了啦!不是妳所想的。」
  「還說不是!那我的衣服怎麼會被掀起來,內衣的鉤鉤也被打開了?」還想騙她!她又不是寶兒,沒那麼好騙!
  「我問妳覺得怎麼樣,是妳自己說好舒服,所以我才想幫妳解開鉤子,讓妳更舒服一點啊!沒想到卻被妳當成色狼看!」孟冠委屈地為自己洗刷冤情。
  「是嗎?」元兒的語氣開始遲疑,難道真如他所說,是她自己要求他脫的?!
  不會吧!她有這麼飢渴嗎?雖然孟冠是個難得一見的好貨色,但……不會吧?!
  她開始陷入自我懷疑中……
  「元兒……」孟冠遲疑了下,還是有話直問。「妳討厭我碰妳嗎?」
  「你幹麼又問這種問題啦!」又是一記直球!他就不能改投變化球嗎?
  「我不問,怎麼會知道?」他所受的教育就是要直接、坦白、誠實。
  這應該說是嚴正剛的教育太成功了,才會將孟冠和俐芙教成一個樣,只是俐芙又比孟冠更直接、更老實,才會經常得罪人。
  「可是……也不需要問得這麼直接吧!」碰上這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她只想嘆氣。怎麼他感覺起來好像是男的寶兒呢?
  「那要怎麼問?」孟冠認真求教。
  啊!又是這種認真的眼神。
  她拿這種人最沒轍了!她自動舉白旗投降,乖乖回答:「我不討厭你碰我。」
  「那妳也是喜歡我的吧?」他把握住機會繼續追問。
  「是的。」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突然覺得,那個在他面前說謊、拚命掩飾的自己,才像個白癡哩!
  「太棒了!」孟冠忘情地一把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沒多久又將她稍稍推離,擔心地問:「我這樣……不算是色狼吧?」
  「不是,我們這樣叫作……」元兒主動印上輕輕的一吻。「兩情相悅!」親完後她羞怯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那一吻對孟冠而言感覺就像是被蚊子叮到一樣,他不滿地抱怨。「太輕了啦,再來一次!」
  「你……」元兒終於又擺出老闆的架勢。「再吵就不給你飯吃!」
  「每次都來這招!」孟冠敢怒不敢言地叨唸著,明知他最禁不住餓。
  為了安撫他,也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些,元兒迅速做出決定。
  「今天跟我回家吃團圓飯吧!」既然是團圓夜,當然要一起吃團圓飯嘍!
  除夕夜是中國人最重視的日子,所有離家的遊子都會趕在這一天回家團聚,所以又稱為團圓夜。
  其實在除夕夜將異性帶回家吃飯還有另一個涵義,這表示已將那人當作是自己的家人,才會在這特殊的日子將人帶回家。
  「哇!好捧!」孟冠興奮地嚷著,這是他第一次到元兒的家ㄝ!
  但是過沒幾秒,他突然冷靜下來,擔憂地問:「方便嗎?會不會造成妳的麻煩?」他再不懂世事,也知道除夕夜的特殊意義。
  「放心,有麻煩的不會是我。」元兒表情曖昧地留下一句寓意不明的話後,就擺擺手先行離開。「我七點鐘來接你。」
  孟冠站在原地,疑惑地陷入了沉思……
  「剛才她說,有麻煩的不會是她,難道說……會是我嗎?!」還不算太笨的孟冠,開始擔心起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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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8-2 23:35: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孟冠的擔憂果然成真,這頓年夜飯,他吃得一點也不安穩!
  朱家算是人丁旺盛,除了已經出嫁的寶兒外,其餘全員到齊,將一張大圓桌擠得滿滿的。
  席上除了元兒和朱媽媽以外,清一色都是男人,而且全都是身材壯碩的大男人。
  孟冠就被安排坐在朱爸爸和朱大哥中間,這兩人,一個是以寶貝女兒出了名的,另一個則是有嚴重的戀妹情結。
  這頓飯對他來說,怎麼看都像是個鴻門宴!
  「小子,聽元兒說她跟你正在交往。有這回事嗎?」朱爸爸聲如洪鐘,中氣十足。
  「沒錯。」孟冠高興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元兒,她跟家人坦承的態度,讓他宛如吃下定心丸。
  「挺有膽識的嘛!」跟老爸一起經營本店中式餐館的朱大哥也湊上一腳,滿臉瞧不起地說。「元兒說你是彈鋼琴的,難怪手像女人一樣,白白細細的。像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可以保護女人嗎?」
  「誰說保護女人一定要拳頭大的?我認為讓她們有安全感,不會總是擔心害怕,才是真正的男人吧!」孟冠雖然聲勢輸人,但是膽子可不小,畢竟初生之犢不畏虎。
  朱大哥鄙夷地看著他稍嫌單薄的體格。「你憑什麼讓她有安全感?」
  孟冠大膽地發表愛的宣言。「憑我對她的一片真心!」
  「其實女人要的不是男方強健的體魄,她們要的只是一顆可以讓她們穩定的心。」接著他又認真地繼續說道:「所以我會永遠在元兒身邊支持她,不讓她徬徨無助。」
  「你還真敢說哩!」朱大哥滿臉通紅,顯然很不好意思。要他這種堂堂男子漢說出這種噁心的話,下輩子吧!
  朱四哥帶頭表明立場。「我倒是挺欣賞他的。」他開了一間義大利餐廳,個性也跟義大利人一樣熱情。
  「我也覺得他不錯。」這次說話的是朱三哥,他跟法國人一樣浪漫,開了一間法國餐廳,也就是之前元兒安排讓人求婚成功的那家高級餐廳。
  「你們兩個竟然中途倒戈!」
  「叛徒!」
  朱爸爸和朱大哥一起表達強烈的不滿。
  「多了一個會彈鋼琴的妹夫也沒什麼不好。」個性踏實、追求完美的朱二哥,負責一家高級日本料理亭。
  「老爸,根本是你和大哥有問題!哪有人會一直故意破壞女兒和妹妹的婚事啊,你們這樣會被人以為是變態喔!」朱家老五跟他所做的糕餅完全不一樣,他的蛋糕和甜點看起來手工非常精緻細膩,可是他本人卻是大剌刺的爽朗個性。
  「你閉嘴!」
  「你不講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朱爸爸和朱大哥再度有志一同,將怒氣出在朱五哥身上。
  「不說就不說嘛!」可憐的朱五哥不能說話,只好拚命扒飯吃。
  「爸、大哥,難道你們不相信我的眼光嗎?」」直沒說話的另一名當事人,終於開口了。
  「不是……」
  「怎麼會呢?只是……」慌張二人組出現了。
  朱爸爸和朱大哥在人前是人人敬重的兩條龍,可是在他們心愛的「元」「寶」面前,就變成道地的兩條蟲了。
  「你們放心,我跟他只是在交往階段而已,沒那麼快結婚;而且就算我們結婚了,我還是你們的女兒和妹妹啊!」元兒心裡很清楚爸爸和大哥是被寶兒的「先上車後補票」給嚇壞了,擔心自己也一去不回頭。
  始終旁觀的朱媽媽,英明地下了一道懿旨。「吃飯吧!再吵,我就將你們兩個丟出去!」熟識朱家的人都知道,朱媽媽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是。」兩頭猛虎都安分地開始扒飯。原來,朱媽媽才是名副其實的馴獸師。
  這次輪到朱媽媽問問題。「你為什麼會選上元兒呢?」
  她的態度雖然像鄰家母親一樣親切,但孟冠心裡有數這才是真正的盤問,之前的那些一只能算是挑釁而已。
  「因為她是獨一無二的元兒!」這就是他的回答。沒有矯情也沒有歌功頌德,一個非常簡潔的答案。
  但顯然這個答案並沒有取悅所有的人,因為挑剔二人組又有意見了。
  「就這樣而已?」
  「你的回答也太隨便了吧!」
  可是他的回答卻滿足了最重要的兩名女士。
  朱媽媽和元兒有默契地交換一個滿意的眼神,尤其是朱媽媽,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深深覺得她這對雙胞胎女兒挑老公的眼光都很好。
  先說寶兒的老公項毅桁,他雖然對人的態度都是冷冰冰的,可是面對寶兒,他還是會脫下防衛,十足疼寵她;再說元兒的孟冠,雖然看起來像個沒吃過苦的公子哥,但是意志力堅定,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並且勇於爭取。
  「很好,我終於可以放心了。」朱媽媽滿臉欣慰的笑容。
  幾年前當她知道元兒拚命增肥是為了面相好時,只覺得好笑沒當一回事。她才不相信女孩子可以為了想要福泰而犧牲外貌變成胖子,沒想到元兒真的做到了,而且一直維持圓圓的相貌這麼多年。
  這幾年,有很多人會惡意地以元兒的身材大作文章,但她都不以為件還沾沾自喜,最後連她這個做媽的都忍不住擔心她會找不到對象。
  後來元兒才說這是過濾未來對象的方式,因為如果她頂著像寶兒一樣的美麗外貌,追求的人一定會多到踏破家裡門檻,而她最討厭應付那些麻煩事;所以她寧可讓身上多餘的肉,先趕跑那些沒有真心的人。
  朱媽媽原本還擔心沒有不注重外貌的男人,能具有慧眼看上現在的元兒;沒想到這個人還真的出現了,而且還是一個這麼優秀的男人。
  這下子,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
  自從將孟冠帶回去見過家人後,元兒和孟冠的進展可以用突飛猛進形容,只要有元兒在的地方,就能看到孟冠隨伴在她左右。
  就在他們倆又甜甜蜜蜜地談情說愛時,有一位不速之客闖入。
  「你們倆也黏得太緊了吧!」嚴俐芙一進「快樂工作室」的大門,就看見一對連體嬰,讓形單影隻的她,分外眼紅。
  「羨慕啊!不會去找妳的『阿娜答』要『親親』?」元兒存心氣人,故意當著她面猛親孟冠的臉頰,還「嘖嘖」出聲。
  嚴俐芙大發嬌嗔。「妳明知道敏人今天要上班不能陪我,還故意這麼說,妳是存心氣人的,是不是?」
  跟姚敏人交往後,俐芙的大小姐脾氣改善許多,也懂得體恤別人了,現在的她儼然成為溫蒂修女的最大幫手。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的改變驚人,難怪街頭巷尾四處高唱:「愛情力量大!」
  元兒還是不放過捉弄她的機會。「妳以為每個人都跟妳一樣命好,可以在家當個大小姐嗎?」
  「可是今天明明才大年初五而已,為什麼就要開始上班?而且今天還是情人節ㄝ!」不能共度情人節才是讓嚴俐芙最不爽的地方。
  「既然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妳還來當什麼電燈泡!沒看見我和我的親密愛人正難分難捨嗎?」元兒故意抱緊孟冠,差點讓他窒息。
  「妳……」嚴俐芙沒啥鬥勁地說道:「算了,好女不願『妳』鬥!」反正跟元兒鬥嘴那麼多次,沒有一次吵贏的。
  元兒發現她的不對勁。「妳怎麼啦?要死不活的。」
  這個月來她的改變讓元兒也刮目相看,原本對她的壞印象也整個改觀。她就如同孟冠之前所說的,本質並不壞,只是沒有讓她學習的環境。
  「你們要小心一點,我發現我爸爸最近在準備資料,我想他最近會有所行動。」嚴俐芙滿臉擔憂地提出警告。
  上次聽完孟冠的心聲後,她回家後仔細反省,赫然發現正如他所言,爸爸並沒有將孟冠當成家人對待,他在她家的地位非常奇特,不像家人也不像客人,只是一個存在。
  難怪她在家時,從未見過他流露出真性情;她沒看過他大笑,沒見過他生氣,更沒看過他流淚。因為他一直在壓抑自己。
  可是這幾次來到「快樂工作室」,她發現在這裡的孟冠有著正常人的喜怒哀樂,她甚至還看到他開懷大笑的模樣。
  那一刻讓她領悟到,他們家雖然提供了優渥的生活環境給孟冠,但相對的,他們也剝奪了他的快樂。
  元兒感覺到孟冠明顯的一僵,所以故意輕鬆地應道:「來就來啊,誰怕誰!」
  「妳不要小看我爸,他當了那麼多年的經紀人,可不是白當的。而且就我所知,這次為了解決孟冠的出走事件,他付了不少違約金,所以絕不會善罷干休!」知父莫若女,手段若不夠高竿,如何跟各大公司團體談條件?
  元兒聳聳肩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他來了再說嘍!」現在擔心那麼多也是白搭,還不如什麼都先別想。
  其實她會這麼說也是為了安撫孟冠,這些所謂的藝術家都有些神經質,她不想讓他多操無謂的心。
  元兒無所謂的反應,讓嚴俐芙自覺多事,惱怒地說:「反正我話已帶到,愛聽不聽隨妳!沒事了,我要走了。」她氣沖沖地轉身就要走。
  「俐芙,」元兒喚住嚴俐芙的腳步,誠心地道謝。「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妳。」
  嚴俐芙轉怒為笑,回頭又再次叮嚀。「反正你們小心一點就是了。」
  等嚴俐芙離開後,元兒開口安撫孟冠。「沒事的,別想太多。」
  「可是……」孟冠還是擔心,畢竟被「高壓統治」二十年,心裡還是存有陰影。
  「怕什麼?有我挺你,還怕不夠!」元兒故意挺高傲人的「上圍」,一語雙關地說。
  元兒的妙語如珠,總算讓孟冠一掃滿臉陰霾,露出笑容。他熱情地擁吻她,動容地說出真心話。「有妳真好!」
  她具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讓他覺得只要有她相陪,不論遇上什麼困難,他都無所畏懼了!
  ※※※
  就在嚴俐芙上門提出警告的當天下午,朱三哥也急急忙忙地衝進「快樂工作室」。
  「孟冠,你一定要幫幫我,要不然我會死得很難看!」他的衣服難得地顯得有些凌亂。
  孟冠被他少見的慌亂給嚇到,連忙開口問:「發生什麼事?」
  朱三哥向來堅持自己要有法國人的浪漫和優雅,鮮少會以如此邋遢的形象出現,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會使他如此慌張?
  一旁觀望的元兒,冷冷地說道:「借錢,沒有。」
  「不是錢的事啦!」朱三哥不禁暗嘆自己怎麼會有一個視錢如命的妹妹!
  「只要不是錢的話,那就好談。」元兒一臉輕鬆地問:「說吧,什麼事?」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西洋情人節,我的法國餐廳也應景地特別為情人節準備了特餐和浪漫鋼琴演奏。可是負責彈奏鋼琴的人,竟然碰上年節大塞車卡在高速公路上趕不回來,剩下不到一個小時才通知我,這教我臨時上哪裡找人?所以我才會想到孟冠,想請他幫個忙,只要一天就好。可以嗎?」朱三哥急忙說出事情原委。
  「……」孟冠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請求。
  元兒看出他的掙扎。「孟冠,你如果覺得為難,可以拒絕沒關係。」
  「孟冠,若非事出突然,我也不會來麻煩你。」今天若開天窗,對他餐廳的商譽會有很大的影響。
  朱三哥當然知道孟冠的背景,也很納悶這麼一個大人物,為什麼會屈就在「快樂工作室」之下?但他不會插口多問,因為他知道每個人都有他不想說的事情。
  孟冠考慮了幾分鐘,終於給了回答。「好吧,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
  「太好了,謝謝你。那我現在就回去安排。」朱三哥再三道謝後,立即高興地衝回店裡。
  元兒正色跟孟冠說:「孟冠,我不希望你是因為他是我三哥,才勉強答應他的要求。」
  「妳放心,是我自己想要彈的,因為我很喜歡上次那種給予人幸福的感覺。」上次在餐廳裡為阿勇求婚所做的表演,那種讓人感動的現場氣氛,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是嗎?那就好。」元兒鬆口氣的同時,她愛錢的本色也在此時展現出來。「既然如此,就跟他多收點費用吧。反正他是有錢人嘛!」
  這叫作親兄弟明算帳。
  ※※※
  孟冠在情人節那天的鋼琴演出獲得滿堂采,樂得朱三哥也出手闊綽地給了一個分量頗重的大紅包。
  原本那晚的鋼琴演奏應該只是配角,主要目的是製造出浪漫的氣氛,讓情人們能夠融入其中,才不枉花了這麼多錢吃這一頓昂貴的情人餐。
  可是孟冠的演奏卻緊緊抓住罪人的心,雖然他和鋼琴被安排在偏僻的一角,但他悠揚的琴音和旋律,卻緊緊捉住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讓他成為今晚的主角,這一餐也儼然變成他的鋼琴獨奏會。
  就連元兒本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不相信他跟那個「一元槌槌」的孟冠是同一個人。
  坐在鋼琴前面的他,實在是太帥了!
  情人節的表演過後,孟冠開始留意音樂界的動向,並且自從得知「柏林愛樂交響樂團」即將於今晚演出後,顯得相當興奮,成天都在談論他們的事。
  孟冠曾在去年與這個世界頂尖樂團合作過,那次的合作讓雙方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為彼此都激發了對方潛在的能力,讓那次的演出非常成功,造成很大的回響。
  所以這次在台北看到他們,有種「故鄉」遇故知的感覺。
  元兒明白這是他岑寂已久的心復活了,因為情人節那天的完美演出,讓他愛好音樂的本能再度蠢蠢欲動,他知道自己仍未忘情於以前的舞台。
  於是她貼心地準備了兩張最貴的票(其實是因為其他票價的票,全都賣完了),讓孟冠能與古典音樂再度接上線。
  所以今晚他們倆來到國家音樂廳,聆賞柏林愛樂交響樂團的演出。
  當燈光一暗,指揮棒一舉起時,元兒發現身旁孟冠的身體也跟著緊繃。她好奇地轉過頭看他,沒想到會看見一張嚴肅專注的臉!
  他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舞台看,彷彿除了舞台上的人以外,再也容不下其他。
  元兒不自覺地拉拉他的袖子,因為就在那一剎那間,她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如果不趕快拉住他,也許就再也碰不到他了。
  可是元兒的碰觸並沒有拉回孟冠的注意力,他的視線一直鎖在舞台上,直到中場休息的簾幕落下來時,他才終於回過神,只是注意力還是在剛才的表演上。
  「好久沒聽到這麼棒的演出,真是讓人感動。」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他很喜歡今天的演出。
  「可是今天負責彈鋼琴的那個人好像怪怪的,有幾個地方的力道不夠,差點跟不上節奏。」他畢竟是彈鋼琴的,重心會比較放在鋼琴上面。
  「你要不要去後台跟他們打個招呼?」元兒又說出驚人之語。
  「這不太好吧!」他今晚又沒有參加演出。
  「跟老朋友打個招呼嘛,有什麼關係!」元兒才不管這些繁文褥節,一把拉著孟冠就往後台走去。
  途中當然被工作人員攔阻。「對不起,不相關的人禁止進入後台。」
  元兒頂頂孟冠,暗示他。「你不是認識那個指揮,叫什麼……威廉的?」
  「我是威廉.羅塞裡尼先生的朋友,今天特地來找他敘舊的。」孟冠受教地趕緊亮出今晚指揮的名號,否則他的腰側一定會「烏青」。
  工作人員懷疑地看他一眼,這才認出了他是誰。「咦!你不是江孟冠嗎?」他可是舉世聞名的音樂家,只要跟音樂界有接觸的人,都會認得他的臉。
  既然認得他就好辦了,他客氣地問:「請問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工作人員興奮地要求。「不過能不能請你先幫我簽名……」
  孟冠很快地簽好名並順利獲得放行,帶著元兒如識途老馬地在後台遊走。
  元兒故意糗他。「原來你這張臉可以當通行證ㄝ,真好用。」也對,再怎麼說他也算是公眾人物!
  「還好他認得出我,否則又要多費一番唇舌解釋。」孟冠不以為意地說著。
  就在他們說話的同時,兩人已經來到團員的休息室,只是這裡非但不如預期中寧靜,反而籠罩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之中,只見幾個人圍在一起,威廉.羅塞裡尼也在其中。
  「羅塞裡尼先生,你好。」孟冠趨前以流利的德語跟他打招呼。
  威廉.羅塞裡尼回過頭看到來者後,原本擔憂的神情立刻出現一線曙光。「孟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跟朋友來聽演奏會,順便特地來看看你們。」
  看到孟冠出現,威廉.羅塞裡尼宛如看到救世主。「太好了,孟冠,我們現在正需要你的幫忙!」
  「怎麼回事?」
  「今晚負責鋼琴伴奏的團員,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肚子痛,一直跑廁所,所以剛才已經將他送往醫院。你剛剛在下面聽,應該也有注意到他的演出不對勁吧!」威廉.羅塞裡尼正式地提出要求。「孟冠,下半場的演奏能否請你代他上場?」
  威廉.羅塞裡尼不僅是指揮,同時也是柏林愛樂交響樂團的現任總監,團員的調度都是由他負責安排。
  「這不太好吧!我們沒有練習過,配合上可能會有問題。」這突然的請求讓孟冠很為難、因為今晚不是個人獨奏表演,還必須考慮到跟其他團員的默契,如果沒有事先配合練習,很難達到完美的狀態。
  「沒問題的,等一下要演奏的曲目剛好是我們去年表演過的,我相信以你純熟的琴藝上定可以幫我們度過今晚的難關。」威廉.羅塞裡尼對孟冠非常有信心,他認為孟冠不但琴藝高超,而且很能帶動整團的演出氣氛。所以跟他搭檔,經常有超水準的演出。
  「這……」孟冠不敢輕易答應,這畢竟是個大難題。
  「喂,你們在說什麼?」碰到德文,元兒完全是「鴨子聽雷」,一個字也聽不懂。
  不過在看到孟冠凝重的神色,和威廉.羅塞裡尼滿臉期待的模樣後,她也猜得到事情不單純。
  孟冠將剛才的對話翻譯給她聽。「……所以他希望我能接替原先的演奏者,上台彈鋼琴。」
  「那不是很好嗎?」元兒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讓他小試身手,何況她也想看看孟冠正式演出時的模樣,是不是更有魅力?
  「很好?!」孟冠搞不懂她的思考邏輯。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就算沒有事先練習也不會有問題的;更何況跟你搭配的人士你以前也合作過,而且讚譽有加。所以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元兒對孟冠有十足的信心。
  「好吧,我答應演出。」元兒的信心喊話,沒來由地讓他擺脫疑惑,重拾自信。
  「太好了。你也該做些準備工作,那我先回座位上,等著欣賞你的精采演出嘍。」元兒說完後就先返回觀眾席。
  元兒離開後,威廉.羅塞裡尼跟團員召開緊急會議,宣佈鋼琴手換人,並且為了讓孟冠有表現機會,在演出安排上也做了調整,以鋼琴演奏為主。
  所有團員全都無異議的接受,除了去年的合作良好外,最主要是知道沒有一個音樂家願意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邀約,因為一個不小心,可能會毀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聲譽!所以他們都很佩服、也很感謝他願意及時伸出援手。
  結果下半場的節目比原定時間晚了十五分鐘才開演,就在觀眾不耐煩發出鼓譟聲時,簾幕在此時拉起,一連串流暢的鋼琴琴音緊接著響起,讓所有浮躁的心在瞬間全都平靜下來。
  從孟冠指下流洩而出的每個音符,深刻地傳進了每個聽眾的耳裡,有時清越悠揚,有時激昂高亢,確切地震撼了每個人的心!
  他豐富的音色詮釋,讓所有人都能明白地感受到他投注其中的熱情;讓人忍不住跟著流暢的旋律而神遊其中……
  「安可……太棒了!」
  「安可……安可……」
  終場的安可聲不絕於耳,幾個眼尖的行家已經發現鋼琴手換人,更是大聲叫喊著他的名字。「江孟冠……」
  其他後知後覺的觀眾也開始發出驚嘆聲。「咦?是江孟冠嗎?」
  「江孟冠?!不會吧!節目單上沒說有他演出啊!」
  「他不是生重病,要長時間休養嗎?」
  就在觀眾開始鼓譟時,威廉.羅塞裡尼親自到鋼琴邊將孟冠帶到台前,以英文發表感謝詞。「我們今晚要特別謝謝孟冠的幫忙,他代替一名臨時無法上場演出的團員,還帶給我們這麼棒的表演,真是太謝謝他了!」
  「啪……啪……太棒了……安可……」現場立即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有人甚至還興奮地站起來,畢竟今晚能同時欣賞到江孟冠和柏林愛樂交響樂團的聯合演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遇不可求的。
  「現在請繼續欣賞我們今晚最後的演出。」威廉.羅塞裡尼重新站回指揮台,孟冠也回到鋼琴前準備,等到他的指揮棒一下,一首輕快的旋律合作無間地流洩而出,為今晚的演出劃下一個完美的驚嘆號。
  ※※※
  表演完後,孟冠帶著元兒參加主辦單位為團員們舉行的慶功宴,直到近半夜,他們倆才坐上元兒的車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有感而發。「我發覺自己喜歡鋼琴的心情還是沒變。」
  「你終於想通啦,恭喜你嘍!」元兒以輕鬆的語氣掩飾內心的複雜情緒,尤其在看到今晚舞台上的孟冠後,她更是百感交集。
  如果情人節那天的孟冠叫作「帥」,那麼今晚的孟冠就只能稱為「超級霹靂無敵帥」!
  她下半場的所有時間都捨不得將視線從他身上轉移開,他的演出真的是帥呆了,讓她的心到現在都還怦怦跳哩!
  「嗯,我還是想彈鋼琴的。我想要彈鋼琴給更多人聽,希望我的演奏能帶給他們快樂和幸福。」他的演奏對象不再只是達官貴人,他要讓所有喜歡他音樂的人都能欣賞到他的表演。
  出走的這三個多月,他不僅體驗了很多不同的生活,也拓展了自己的視野,他有自信現在的自己更能融入感情,也可以彈奏出更感人的音樂。
  在今晚的演出中,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彈得比以前更好,技巧雖然沒有精進,但是精神面整個提升了,現在的他更能將感情融入在演奏中,讓他的演出內容更為豐富動人!
  「那真是太好了!」元兒也為他高興。他不再是三個月前那個徬徨無措的可憐人,現在的他已有與嚴正剛相抗衡的毅力和鬥志。
  可是面對他的變化,她竟然覺得很孤單!
  剛才的慶功宴上,她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一句話也插不上;不僅僅是語言的關係,她連中文的內容都聽不懂!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突兀的存在,完全無法融進他的世界裡。
  雖然不願他的才華就此埋沒,也早就知道他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到那遙遠的舞台上,但這一天也來得太快了。
  尤其是經過今晚的演出後,她知道他想重新站上舞台的想望,已經被觀眾的歡呼聲挑逗得更加強烈,畢竟沒有人可以拒絕那種會讓人上癮的掌聲!
  到了工作室,元兒率先走下車,不想讓他看見她臉上的落寞。
  她突然有種感覺,從現在開始,他已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孟冠,而是所有人的江孟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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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23:36: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元兒的預感在孟冠演出的隔天成真。
  由於孟冠那天在音樂廳的精湛演出大獲好評,隔天還上了報紙的頭條,而且那些神通廣大的記者,也不知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竟然查出孟冠在「快樂工作室」裡工作。
  於是這幾天,這裡的電鈴和電話聲響個不停,工作室外頭也擠滿了記者,每個人都想採訪報導關於天才鋼琴家復出的消息。
  最後,元兒索性拔掉電話線,將門窗關緊,拒絕噪音干擾,只以行動電話與外界聯絡。現在她每天有家歸不得,連工作也不能接,跟孟冠兩個人耗在工作室裡,吃泡麵度日。
  「元兒,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騷動。」以前住在嚴家時,嚴正剛都會事先將這些事情處理妥當,他從沒見過這種場面。
  元兒故意取笑他。「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多受歡迎了吧?」說實話,這幾天她也被這盛況給嚇到,沒想到他會這麼紅!
  孟冠突然不發一語地將元兒緊緊抱住。這幾天,少了她的妙語如珠,讓他好擔心。
  「你幹麼啦?突然沒聲沒響地就抱住人,嚇人啊!」
  他悶聲問出心底的擔憂。「妳不會棄我而去吧?」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元兒這幾天怪怪的,好像心神不寧的樣子。
  元兒怔了一下,馬上將他推開,害怕跟他太過親近。「傻瓜,我怎麼會輕易放掉你這棵搖錢樹呢?」
  「是嗎?」孟冠不相信她的話。「元兒,別忘了我除夕夜在妳父母面前所說的話,我要做妳一生的依靠。妳如果有任何不安或是疑慮,不要放在心裡,一定要讓我知道,好不好?」
  「放心啦,沒事的。」在安慰他的同時,她的行動電話響了。「喂……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幫你開門。」
  「是誰打來的電話?」孟冠很好奇,是誰的電話竟讓元兒變得那麼嚴肅?
  「嚴正剛,他現在正在外面。」元兒嘆口氣,該來的躲不掉。
  「想必他已經看到報紙了。」那麼大一篇報導,要想不注意到才難哩!
  「先讓他進來再說吧!」元兒走到門口,將鐵門打開一道可以容人進來的縫隙,讓站在門外的嚴正剛可以擠進來。
  「呼!」雖然擺脫了門外記者的糾纏,但嚴正剛也是一身狼狽,頭髮亂了,領帶也歪了。
  「說吧!你來此的目的?」元兒直來直往的個性沒變。
  嚴正剛指著孟冠,也直截了當地說:「我要帶他走。」
  元兒往前一站,擋在孟冠前面。「如果他不願意呢?」
  嚴正剛打開隨身的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我有他親手簽的合約,到今年為止,他都是我底下的人,必須服從我的安排。」
  既然他手上握有合約,那就難辦了,不過其他的倒是可以弄清楚。
  「既然有合約,那麼孟冠的酬勞呢?你們是怎麼算的?有確實給他嗎?」元兒不愧是元兒,三句不離「錢」。
  「當然有,屬於他的酬勞,我每次都會存進他的帳戶。」嚴正剛滿臉不悅地瞪著眼前這個懷疑他的女人,忿忿地又從公事包拿出一本存摺。「哪,這就是他的存摺。」
  元兒一接過手,趕緊翻開看最後的數字。
  哇!竟有八位數ㄝ!
  看完數字後,元兒乾脆地說道:「孟冠,你就先跟他回去吧。」
  她心裡有譜,現在嚴正剛握有合約,自己是爭不贏他的,唯有等到合約到期那天,才是孟冠獲得自由的一天。
  「為什麼?妳就那麼想要錢嗎?」孟冠誤以為她的不爭取是看在存款的分上,心裡產生很大的反彈和不滿。
  元兒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冷靜地說:「這幾天被人盯著,你也不好過吧!早點讓事情告一段落不是比較輕鬆?」
  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而且他手上還擁有你的合約,你難道想對簿公堂或是賠違約金?那樣對你的音樂生涯會有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
  這幾天他將床讓給她睡,自己睡在沙發上,光看他越來越明顯的黑眼圈,她也知道他沒睡好。
  再加上學音樂的人,原本就擁有比常人還要纖細的神經,她很擔心他,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可是……如果我跟他走,我們就很難再見面了。」孟冠很清楚嚴正剛的手段,他絕對會控制他的行動,不會讓任何能影響到演出的人事物干擾他。
  「你忘了,你跟他的合約只到今年年底就到期了,到那時候他又能奈你如何?」她的腦袋可不是長好看的,她很努力在使用呢!
  「再說,你又不是犯人,他總不能限制你的行動自由吧!我說的對嗎?嚴先生。」她最後兩句話是朝著嚴正剛問的,調侃意味非常明顯。
  嚴正剛也不是省油的燈。「只要是不會影響他的人,我都不會限制見面。」
  「是否會影響他的標準是由你來認定的嗎?這樣會不會太主觀了一點呢?」元兒繼續將話挑明講。
  她在心裡冷笑,這人果然像隻狐狸一樣精明!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不就是說,若是他認定會影響的話,還是會限制見面。而她呢,毫無疑問將會是第一個被列為拒絕往來戶的人物!
  「我自會拿捏分寸。」嚴正剛僵硬地回答。
  「很好。那我暫時將他交給你,時間一到希望你能『人歸原主』。」元兒的話挑釁意味濃厚。
  嚴正剛聰明地不予以回應,反倒是孟冠走到元兒面前,做出承諾。「時間一到,我就會回來找妳。」
  「你放心!假如你回不來,我會去把你帶回來的!」她回話的對象雖然是孟冠,但她的視線卻是對著嚴正剛說的。
  這是她的宣戰!
  「走吧。」嚴正剛隨即強勢地將孟冠帶走,不顧他們倆之間的難分難捨。
  「元兒……」孟冠不住地回頭看她,直到被拉出工作室。
  元兒偽裝的堅強在大門關上的剎那間崩潰,淚水像似斷線的珍珠般紛紛滑落--
  為了不讓孟冠操心,她剛才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很強勢。可是當門一關上,所有的不安和徬徨全湧上心頭,她好害怕這一次的分離就是永別,也擔心自己將再也見不到他!
  她很清楚嚴正剛絕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他故意耍手段,就算合約到期,孟冠也未必能成為自由之身。
  難道她和孟冠就到此為止?!
  不!她不會就這麼認輸。她一定會找到足以跟嚴正剛抗衡的方法!
  ※※※
  忙!很忙!非常忙!
  一個很忙的人走來走去,看得屋裡的另一個人更煩躁。
  「妳一點也沒受到影響嗎?」嚴俐芙來了好幾次,每次都看到她正在忙著接工作,忍了幾次,她今天終於發飆。對於元兒的不受影響,她顯得很不以為然。「我很懷疑妳是不是真的愛他!」
  孟冠離開已有一個月,這個月以來「快樂工作室」的生意接得更多了,元兒幾乎每天都從早忙到晚,完全看不出有受到孟冠離開的影響,好得太過火!
  「妳就那麼愛錢嗎?」嚴俐芙的臉上除了不滿之外還是不滿。
  受孟冠所託,她三不五時會來這裡繞一繞。原本,她以為會看到一個一蹶不振的「肉圓」,沒想到會看見一頭生龍活虎的怪物;因為每次她來的時候,都可以看見元兒高興地忙裡忙外,顯然樂在其中。
  元兒放下手上的工作,倒了一杯水喝,撥空坐到大發嬌嗔的嚴俐芙身旁。「妳以為我好受嗎?可是我如果不讓自己保持忙碌,我會更難挨。」
  這是她自孟冠走後,第一次對人吐露心聲,其實她只是隱藏起自己的悲傷,並不是不會傷心難過。
  「那妳為什麼不跟我爸爭取?現在我爸帶著他出國四處演出,短時間內絕對不會回台灣。妳明知道我爸一定會拆散你們兩個的,為什麼還要讓他離開?」嚴俐芙不知道事情的發生經過,所以一心認定是元兒被她父親收買,才會害孟冠被她父親帶走。
  「妳應該知道妳爸握有孟冠的合約,我不想讓這些事鬧上新聞,這樣對孟冠的形象會有很糟的影響。」她當然知道嚴正剛會採取隔離措施,而帶離台灣就是最好的方式。
  但她能怎麼辦呢?為了孟冠,她只能忍耐。
  「對不起,是我誤會妳了。」嚴俐芙滿臉不好意思地道歉。
  「別這麼說,是我應該謝謝妳才對,讓妳這麼擔心我,還特地跑來這麼多趟。」經由這個事件,她更可以確定嚴俐芙也是真心關心孟冠的人。
  「沒什麼啦!」被元兒這麼認真的道謝,嚴俐芙顯然很不好意思。「耶!對了,我發現妳好像瘦了,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圓了!」前幾次她都怒氣沖沖地來來去去,沒有注意到元兒的變化,今天總算發現。
  「對呀,現在根本沒心情吃東西,害我好不容易才長出來的肉都不見了,真是氣人。害我又得花好幾個月才養得出來!」說到消下去的肉肉,元兒就變得很激動。
  說的也是,她原本圓潤的臉頰竟然瘦成瓜子臉,圓圓的身材也變得玲瓏有致,就像是參加了最有效的「魔鬼減肥營」一樣,效果非常驚人。
  「這樣妳還不滿意啊?!嚴俐芙嫉妒得想咬人。沒想到卸掉幾斤肉的元兒,長得還挺美豔動人的嘛!那她幹麼故意將自己養得癡癡肥肥的?
  「當然不滿意!我喜歡我圓圓的樣子。」元兒滿臉認真地回答。
  雖然是元兒的真心話,聽在嚴俐芙的耳裡卻覺得非常刺耳!想想自己每天必須克制食慾才能維持身材,而這個女人卻是千方百計地想增肥。
  天理何在啊?
  「妳……算了。再跟妳說話,我一定會被妳活活氣死!」嚴俐芙聰明地選擇離開。「反正看妳的狀況還不錯,我也放心了。那我先走了,有空再過來看妳。」
  「俐芙,謝謝妳。」元兒對著她的背影說道。
  「別謝了,就當作是妳讓我遇到敏人的謝禮吧!」嚴俐芙轉過頭慧黠地眨眨眼後,就擺擺手離開。
  看著嚴俐芙離開的背影,元兒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羨慕的表情。
  由於她的家庭背景和本身的條件都比大多數人優異,所以「羨慕」的情緒對她來說是很少有的,但此刻的她卻忍不住羨慕起俐芙有敏人學長相陪,不像她一個人獨守寒窯。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不夠堅強,她好想孟冠……
  ※※※
  江孟冠正在參加世界巡迴演出,預計這一次的演出時間將長達半年,他很清楚這是嚴正剛執行隔離計劃的第一步。
  自從跟著嚴正剛回到嚴家後,他在隔天立即被帶往美國,做了近一個月的密集排練,緊接著就是這個長達半年的演出活動,地點遍及世界各大城市,唯獨少了台北。
  嚴正剛的意思很明顯,擺明不讓他有跟元兒接觸的機會。
  到今天已經是巡迴表演的第二個月,算算時間,他有兩個月沒見到元兒了。
  這一站來到英國倫敦,預計在這裡演出三場。事實上,他剛剛才與「倫敦交響樂團」完成一場精彩的演出,現在正回到後台的休息室。
  「孟冠,等一下要不要偷溜出去逛逛?」這個月來跟他搭檔演出的小提琴手周綾,敲都沒敲門就走進休息室,熱情地提出邀約。
  美籍華裔的她,年紀跟他差不多,長相美麗出眾,是個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同時也是嚴正剛旗下的一員,擁有豐富的演出經歷,不過在聲勢上仍差孟冠一大截。
  對於她的不請自入,孟冠微蹙起眉頭,淡淡地拒絕她的邀約。「謝謝,我累了,想先回飯店休息。」
  他是很欣賞周綾音樂上的才華,不過也僅止於此,因為他的心全給了元兒,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孟冠的不解風情,讓周綾很是不滿。「你為什麼變得這麼拒人於千裡之外?以前的你不會這樣拒絕我!」
  周綾自恃擁有才華和美貌於一身,向來只跟同等級的人打交道,對於「普通人」,她是不會降低身分去應酬交際的。
  對她而言,江孟冠就是與她同等級的人物;他們倆都被世人稱為天才,同樣是年紀輕輕就享譽國際。雖然在聲望和受歡迎的程度上,她遠比不上他,但她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這次她會答應嚴正剛與江孟冠搭配演出,除了希望藉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外,也想趁此機會征服他,讓他成為她的裙下臣。
  先前跟他合作過幾次,她深深為他的才華所懾服。畢竟像他這種具有聲望、才華、和相貌的年輕音樂家,現在已不多見,怎能輕易放過?
  「……」孟冠無語,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在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之際,剛巧嚴正剛敲門進來,一見他們倆便開口。「你們兩個都在,那正好。剛才馬可總監邀請我們一起去PUB喝一杯,我們一起去吧。」
  這兩個月來,孟冠除了公事以外,絕不開口和他多說一句話,明顯地將公私分開,不願讓自己介入他的私生活。
  其實從這幾場的演出中,他已經發現孟冠的琴音更加成熟內斂,演繹層面也更為豐富,比以前更能打動人心。
  沒想到這三個月的出走,竟能讓他獲得這麼大的收益!
  這雖然是嚴正剛始料未及的結果,但他絕不會承認這是元兒的功勞。
  「你們兩個去吧。我覺得有點累,想先走了。」孟冠乘機告退,並請工作人員代為安排回飯店的車子。
  看到孟冠頭也不回的離開,周綾轉向嚴正剛,對他表達強烈的不滿。「嚴叔叔,這是怎麼回事?孟冠為什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由於她的父母與嚴正剛是舊識,所以她都尊稱他一聲叔叔。
  「唉……這件事說來話長……」嚴正剛吐出一口長氣,才慢慢說出孟冠的出走事件。
  聽完嚴正剛的述說後,周綾立即迫不及待地詢問與她相關的切身問題。「那女人是學音樂的嗎?很有名嗎?長得怎樣?」在她的想法裡,只有學音樂而且要叫得出名號的人才值得討論,其餘都不值一提。
  「她家是開餐館的,本身應該沒有受過專業的音樂素養,長得圓圓胖胖的,氣質非常粗野不堪,穿著打扮也都邋邋遢遢,當然不能跟妳比。」嚴正剛說起元兒還會咬牙切齒,看來在他的眼中,元兒的形象很糟糕。
  他這次打的如意算盤是希望藉由周綾所向無敵的魅力,將孟冠的心拉回來。
  原本他是希望肥水不落外人田,讓俐芙和孟冠湊成一對;不過俐芙前些日子已有了新歡,所以他才會將對象換成周綾,因為他知道她對孟冠懷有好感。
  可是沒想到周綾的無敵魅力碰上孟冠後,竟然完全失效,毫無作用可言。
  周綾對嚴正剛所形容的女人嗤之以鼻。「原來是賣吃的!」
  原來那女人不僅家世背景低下、又沒有才能,氣質長相也比不上她,憑什麼跟她搶孟冠?!
  「就是說嘛!所以我才希望妳能讓孟冠懸崖勒馬,不要越陷越深。」嚴正剛只能對周綾寄予厚望,希望她能讓孟冠回心轉意。
  他絕對要讓孟冠忘了那個野丫頭,因為她配不上孟冠!
  「沒問題,我一定會幫孟冠脫離苦海!」周綾自信滿滿地撂下豪語。
  ※※※
  孟冠回到飯店後,櫃檯人員交給他一封傳真。
  他納悶地接過傳真一看,是元兒寫來的!原來她跟俐芙要了他今晚下榻飯店的資料,直接用傳真寫信給他。
  他等不及回房間,便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閱讀起來。
  孟冠:
  好久不見,你好嗎?
  今天我去找俐芙,從她那裡要來你飯店的資料,特地寫封信讓你一解相思,因為我知道你也正在想我。
  自從你走了以後,我的生意越作越大,原想再僱個人來幫忙,可是每個人都比你能幹,害我非常不習慣,最後只好作罷!所以你放心,你還是「快樂工作室」唯一的員工。
  我在台灣也看得到你的報導,知道你的演出獲得評論家一致的好評,讓我與有榮焉,總算不負「快樂工作室」的名號。
  有空可以寄封e-mail或打通電話給我(但不能大常打,要不然會被電信局賺大多錢),讓我知道你很好,我們依然可以保持聯絡,也不怕被「某人」攔截。
  別忘了,再過九個月,就是你回來的日子!這段期間,你要為我好好保重自己。相信我,九個月很快就會過去。
  我的e-mail信箱是:xxx.xx@xxxxx.com.tw
  愛你的元兒
  「元兒,妳還真是我的及時雨呢!」元兒的這封傳真宛如一劑強心針,讓孟冠的沮喪一掃而空。
  這一封信很有元兒的風格,輕鬆俏皮中帶著關心,而且報喜不報憂,讓人讀了以後也跟著心曠神怡,忍不住放下緊繃的心。
  「可是我不知道e-mail要怎麼用ㄝ!」看來這個鋼琴天才又有一項新課題要學習了。
  「元兒,妳在看什麼?怎麼一直在傻笑?」寶兒帶著剛滿週歲的女兒恬恬回娘家,竟發現元兒對著電腦在傻笑。
  她不是被迫與情人分離嗎?怎麼還笑得出來?
  「我在看我親親阿娜答的e-mai啊!」元兒回頭一看到恬恬,立刻興奮地迎上前去抱起她猛親。「恬恬,妳越來越圓了,我看妳要改名叫『圓圓』嘍!」
  「嘻……」恬恬不知道自己正被阿姨嚴重侮辱,還笑嘻嘻地跟她大玩親親的遊戲。「啾……」
  寶兒擔憂地看著元兒削瘦的臉頰。「妳怎麼瘦這麼多!」
  現在的她甚至比自己還瘦,兩人站在一起,沒人會再說她們倆不是雙胞胎了;除了頭髮樣式和服裝不同外,她們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我本來就是不容易胖的體質嘛!以前我都要很努力的加餐飯,一天最少要吃四餐才能維持那種身材,妳又不是不知道。」元兒四兩撥千斤地將問題帶開。
  「我知道妳不容易胖啊!可是妳以前都很努力地維持身材,現在怎麼會讓自己瘦下來呢?」在項毅桁的調教之下,寶兒已沒有以前那麼好騙。
  元兒嘆口氣後才說出事實。「沒心情吃東西,當然就瘦嘍!」都是項毅桁那隻狐狸害的,現在的寶兒越來越不好玩!
  寶兒真誠地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妳的嗎?」認真論起來,她能得到這樁姻緣,也算是元兒一手牽成的,她也希望自己能助她一臂之力。
  「正好,我剛好有事要請妳幫忙呢!」聽到寶兒主動提起要幫忙,元兒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什麼事?」
  「剛才孟冠的e-mail上面有提到,他已經完成世界巡迴演出,下個月會回台灣,屆時他會先舉行一場慈善演奏會,所以我想請毅桁幫我拿張邀請函。」孟冠要回台灣演出的事,這幾天在報章媒體如火如荼的大為渲染下,已經變成人盡皆知的超級頭條新聞。
  它的一張門票要價高達十萬元,而且所邀請的對象全經過嚴格篩選,都是政商界的有力人土。普通老百姓,有錢還買不到票哩!
  其實那場演奏會正是專門為有錢人開的,目的就是要他們的錢,而募集得來的錢全要做為貧困失親兒童的教育基金。
  雖然現在台灣經濟發展蓬勃,但仍然有很多籌不出學費而失學的孩童,孟冠希望能幫上一點忙,所以這個慈善演奏會也是他主動跟嚴正剛要求的。
  「沒問題,我會跟毅桁說的。」寶兒毫不猶豫的應允,反正她那個萬能老公一定會想辦法搞定。
  元兒眉開眼笑地歡呼。「太好了!」這下子,她不但可以拿到票,而且還可以省下十萬元!
  正如同先前提到的,這張票並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而是有特定身分地位的人才能擁有;這全是嚴正剛為了不讓她出席,所想出的花招。
  由於入場資格審核非常嚴謹,她透過許多關係都拿不到票;本想要嚴俐芙偷渡一張票給她,誰知竟然連俐芙都進不去!
  還好她有項毅桁這個「大頭」妹夫,要不然還真不知該怎麼愉溜進去哩!
  想到就快要見到孟冠本人,元兒高興得嘴巴合都合不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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